大致是从半年前开始，林侍郎常常会在离开官衙后，让马车夫将他送到城内一佛器店前，随后便让马车夫离开。


    对此，马车夫苦着脸：“各位大人，我只知道这些，别的是什么都不清楚了，还请放过我的妻儿啊！”


    裴松冽没有理会他的请求，问到了佛器店位置，便一马当先冲出林府。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决定先回府，等待裴松冽的消息。


    第二日，崇文书院内，裴松冽将宁玥与顾璟明从学堂里叫出来，在院子的桌案上放下几样东西：


    一个香囊、一根细绳与几张黄纸。


    他指着黄纸道：“虽然许多寺庙内都有此纸，但与林侍郎脚底的材质相同，且庙内供奉的佛与图像上一致的，只此一座。”


    宁玥拿起细绳的两端，回忆起林侍郎脖颈上的印迹，“此绳或许便是杀害林侍郎的工具。”


    裴松冽颔首，“是，因此黄纸与细绳都有所解释，我没太想通的，便是这香囊，”他拿起香囊细细观察，“能将壮年男子活活勒死之人，必定是男子，这香囊想必是其亲人赠予的，可会做香囊的女子有许多，恐怕翻遍京城，也无法确定是何人所做。”


    宁玥若无其事地接过香囊看了看，又放回桌上，“通过香囊确定凶手不易，可还有其他方法？”


    裴松冽笑道：“自然是有，其实，此案已结。”


    “啊？”宁玥愣住，为林木卿的义兄捏了把汗。


    裴松冽双手抱于胸前，“我去找了庙里的方丈，方丈说林侍郎年轻时曾贪污朝廷万元，如今十分后悔，故每日前去寺庙进行忏悔，但恐罪孽深重祸及家人，决定自行了断，便留下一纸遗书，请方丈协助他，顺利自戕，事后将尸体通过货车运回林府。”


    顾璟明皱起眉，“协助他人自杀会造下恶业，方丈怎会同意？”


    裴松冽耸耸肩：“也许他们所信仰的‘忏悔佛’不在意这些？”


    顾璟明却觉得哪里不太对，放学后又与宁玥来到林府。


    二人在书房一番查找，竟在一本已落灰的书页中找到张破碎的纸，纸上内容为：


    “我已知晓你贪污的事，若想不被朝廷发现，去城外找一座寺庙，其内供奉‘忏悔佛’，我要你日夜忏悔，并常去供奉，便放你一马。”


    读完，二人对视一眼，立刻前去刑部将此物上交。


    方丈被带回刑部重新审问，这才得到完整的真相——


    方丈并不是“方丈”，而是早年间因林侍郎的贪污导致其妻离子散的可怜人，此人欲收集林侍郎贪污的证据却因身份低微而失败，却打听到林侍郎十分信奉佛神，于是想出此招，引林侍郎前去寺庙。


    在林侍郎供奉忏悔佛时，多次在旁感慨：“你罪过太大，忏悔佛怕是不愿轻易原谅你。”


    林侍郎自然无比惶恐：“那我应该如何做？”


    方丈叹了口气：“若要保你家人无忧与来世康健，只怕只能以死谢罪了。”


    由此，林侍郎被迫自戕，方丈成功复仇。


    从刑部出来，宁玥与顾璟明朝顾府走去，突然一辆马车出现，拦住二人去路。


    车帘被掀开，昨日还打扮得无比朴素的裴松冽，当下却周身散发着富贵的气息，他朝二人笑了笑：“二位，能否上车一叙？”


    顾璟明的神情满是抗拒，似是将裴松冽当成了一位喜好捉弄人的富家子弟。


    宁玥凑近他，低声道：“上车吧，不过就是说几句话。”


    她心道，这人可以帮你复仇诶，不上去会亏大了！


    闻言，顾璟明眉间一松，撩开衣袍跨上车，随后又转身将宁玥扶上来。


    “二位，实不相瞒，在下实际上是当今圣上的四皇子…”说完，他停顿片刻，期待着面前二人的反应。


    可宁玥早就知道他的身份，此时只是象征性地抬了抬眉毛，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


    顾璟明则不在意他究竟是谁，自从他被允许去书院上学，他最大的愿望便成了通过科举获取官职离开顾府，因此面对宫内的四皇子，他也只是眨了眨眼睛，不解这番话的用意。


    裴松冽见此情景，无奈地叹了口气，直截了当道：“顾小公子，我就直说了，我可以助你复仇。”


    此言一出，顾璟明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他缓缓挺直了脊背，似在辨别裴松冽话语的真伪。


    裴松冽勾起嘴角：“此言当真，我知你在顾府处境艰难，只要你帮我做事，我便助你。”


    顾璟明下颌收紧，“帮你做什么？”


    裴松冽向后靠去：“当然是我想让你做什么你便做。”


    顾璟明很清楚，顾府权势滔天，他如果只身一人复仇，只不过是蚍蜉撼大树，到头来没成功不说，也许连命都保不住。


    但若有皇子的帮助，即使四皇子如今表面上势微，但他既有此“招贤纳士”之心，想必是不甘平庸之辈，如果他之后力量壮大，设计使尚书一家倒台应该不是难事。


    再者说，裴松冽当面向他提出“合作”，若他此时不答应，恐怕之后会前途渺茫。


    念及以上种种，顾璟明缓缓而郑重地点头：“好，殿下。”


    案子结了，顾璟哲便继续回书院上课，但他心情郁闷，明明自己很认真地查案，却一无所获。


    反而因为调查方向错误——他始终认为凶手是林府内部的人，勒令将其一个个审问，之后便被刑部尚书委婉地表示：“公子或许不太适合查案，我觉得隔壁兵部相比刑部更有利于发挥公子专长。”


    顾璟哲沉默地坐到位置上，准备温习前些日子落下的课业。


    好友林柏旭坐到他旁边看向他，“如何？参与此案可对你日后入职刑部有所帮助？”


    顾璟哲看他一眼，“我们本就可通过荫补入仕啊，只是想累积些经验罢了。”


    “这我当然知晓，那你可获得经验了？”


    见顾璟哲不愿开口，林柏旭心中也有了猜测，他朝窗外看了看，“你这边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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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挫，你那弟弟这几日却很风光呢。”


    顾璟哲顺着他的目光扭头，看见了正在与宁玥、裴松冽交谈的顾璟明，不屑道：“不过是有些才能的平民罢了，若我有心设阻，他们一辈子都只能当小官。”


    “嘿，”林柏旭笑道：“谁不是从小官一步步升上来的，况且他身边那两人不一定就是平民呢！”


    言尽于此，林柏旭转回头不再提醒，顾璟哲则看着顾璟明陷入沉思。


    顾璟哲作为顾尚书的长子，并不是顾府内唯一被认可的孩子，他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皆出自顾小夫人。


    她们前些日子去南方游玩，今日才赶回府，一回来，便急着要见顾璟哲的妻子。


    顾清婉拉着宁玥的手左看右看，最后下结论道：“哲儿，只知你们二人因八字合婚，却没想到我这个弟媳真是位美人儿。”


    宁玥干笑着：“姐姐过誉了。”


    顾清婉：“我可并未夸张，”她抬头看向一旁的顾璟哲，“你看，你现如今幸福美满，可清妙还是孤身一人，她的婚事，也是时候了。”


    “这，”顾璟哲疑惑道：“这是自然，可清妙的婚事我又无法做主，和我说有什么用？”


    顾清婉怒其不争地看着他：“定然是要让父母定夺，只是我不愿让清妙受委屈，你在书院里有那么多同窗，谁品行端正谁又才华横溢还不是你最清楚？！”


    “哦！”顾璟哲明白过来，“姐姐是想让我从旁举荐一二？”


    顾清婉点头：“我是此意。”


    顾璟哲：“这事很简单啊，姐姐你直说便是。”


    顾清婉撇了撇嘴，不欲与他多言，又把身后的顾清妙叫过来，“妙妙，我们是一家人，你有任何想法都可以告诉我们。”


    顾清妙有些羞涩地抬头看着众人，宁玥顿觉不祥的预感。


    果然，她听见顾清妙缓缓开口道：“我几年前曾在宫内与四皇子有一面之缘，此后…多次相见，也不甚反感。近日我又打听到，四皇子不时会去宫外的书院上课学习，就比如崇文书院，故，想问哥哥，他…是否一切安好？”


    少女的心思十分明显，只是顾璟哲有些困惑，四皇子来崇文读书，他竟从来不知道？


    顾清婉补充道：“虽然妙妙觉得四皇子不错，但外界传言他玩世不恭，且也不受圣上喜爱，所以我多有担心。哲儿，你觉得呢？你在书院可与四皇子有所关联？”


    若顾清妙的消息为真，那么书院内必定有一位他不熟悉的人是当今的四皇子。


    书院中每个人的脸在脑海中依次浮现，排除已知家世之人，剩下的寥寥无几，其中便有与顾璟明熟稔的那二人。


    顾璟哲的神情变得凝重，顾璟明如果先他一步与四皇子有了联系，对他可不是有利之事啊。


    顾清婉没有得到回应，催促道：“哲儿？”


    顾璟哲回过神，表面上若无其事道：“之前的关联并不多，但既然妙妙有此意，我便去接触留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