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冲喜

作品:《夫人,你的马甲掉了

    这半个月的天气实在不好,盘旋了很久的秋老虎终于萎靡离去。老天兴许是憋得狠了,大手一挥,又下起了连日不断的阴雨。


    湿漉漉的天气委实让人松快不得,衣服洗了也干不了,越晾越臭。走起路来得亦步亦趋的,生怕滑倒了摔个四仰八叉。


    杜罗衣便是那倒霉催的,前几日一不留神便崴了脚,幸好筋脉未错乱。


    伤筋动骨一百天,她没严重到这地步,但大夫也说了,这几日得好好将养将养。


    白芷从外头进来,身上没被伞照顾到的地方都带上了水珠。她提着药盒子,里头装的是陈士林送过来的跌打扭伤的药酒。


    “这雨也真是的,到底要下到什么时候,平白无故阻了人的生计......”


    杜罗衣半倚在罗汉床上,悠哉游哉将手头的账本又翻了一页。托了《谁是主角》的福,聚宝斋上个月的进项绝非可观二字可概括。


    这样的势头再保持下去,开个分店也是绰绰有余。


    这念头一出来,她便鄙夷了一下自己。可真是喝点马尿就心高气傲了,先不说《谁是主角》这样的营销用久了效果如何,光是分店选址、本金还有诸多七七八八的东西就够她吃一壶了。


    更别提主掌分店的人手,她在这儿能信任的人手实在有限,不是所有人都同陈士林一般可靠的。


    要真开了,以她现在这闺阁小姐的身份,抛头露面的事情她干不来,最终干活的也只能是陈士林。他操持一个店已经够辛苦了,就勿要再给他雪上加霜了。


    算鸟算鸟,现在这样就很好啦,真要开也过几年稳定了再说。


    心中的算盘拨弄了会总算平静了下来,随即白芷那落汤鸡样又看得她一股无名火。


    “你先别管生不生计了,先把你身上这件湿哒哒的衣服换下来先,别你姑娘我腿没事,先被你过了病气......”


    前半句白芷还没反应,一听到后半句她便撒丫子跑回了自个住的后厢房,三下五除二便换了衣服回来,看得杜罗衣又好笑又心疼。


    到了换药的时辰,白芷搓热了手,再倒了药酒,覆上杜罗衣那高肿起来的脚踝。她手上动作不拖泥带水,力道也均匀。


    初初被挤压的疼痛过后,便只觉酸爽。杜罗衣被按的神魂俱颤,心思也飘飘然想起了旁的事儿。


    “忠勇侯府有消息传出来没?”


    她这话问的隐秘,那不知道的肯定是一头雾水,可永安城如今谁人不知忠勇侯沈寄言病危。


    白芷略一思忖便开了口,“忠勇侯府倒是没听到什么风声。不过近些日子,城中来了个道士,很有些本事。”


    放在之前,杜罗衣肯定对这些神啊佛啊道啊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不过经历了自己身上这遭,她倒是起了些兴趣,“哦?哪儿有本事?”


    “呃,”兴许是有说服力的例子太多,白芷有些宕机,整理了好一会儿才接上了话儿,“听人说街边有个小娃儿,头昏脑胀好些天了,上吐下泻的,几乎连床也下不来。他爹娘求神拜佛,能用的法子都试了,那小娃娃还是不见好。那道士入了城后,那对夫妇实在没法子了,只能抱着试上一试的态度去找了那道士。


    “姑娘你猜,后头如何了?”白芷还饶有兴味同她打起了哑谜。不过她实在没耐心,杜罗衣还没张口呢,她便兴冲冲地往下说了。


    “您猜怎么着?那道士屋前屋后看了个遍,嘴边念了几个咒,再让那夫妇帮小娃娃换了张床,随即烧个符兑了杯水。那娃娃喝下去后睡了两个时辰,便能正常用饭下床了。姑娘你说那道士神不神?”


    白芷两眼放光,满脸充斥着对那道士的崇拜。杜罗衣都怕自己一没看住,白芷便盘了头发入了道观,追求她的本事去了。


    听她这么说来,那道士卜卦本事难说,但应当懂得些风水和药理,那符里头,说不定是浸了什么药水,这才起了效用。


    杜罗衣没把“很有几分本事”的道士放在心上。可她大概想不到,人到了穷途末路之际,世俗之物踏及不了的地方,便只能靠这“装神弄鬼”,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忠勇侯府。


    钱氏这会刚用罢了饭,她今日胃口不错,连带着面色也红润了些。


    身旁着绿色衣裙的丫鬟眼观鼻鼻观心,伺候着她漱了口饮了香茶。


    钱氏手上慢条斯理,眼角眉梢也带了些不自觉的松散,“如何,老太太那边怎么说?”


    那丫鬟名唤鸳鸯,此刻却鹦鹉学舌地同钱氏汇报,声音清脆,“老太太和大太太商量了,让太太您按着原先的提议去办即可。”


    “呵,说什么不信神佛,一跟她那宝贝孙子扯上点关系,那是脸面也不要了,好名声也不要了。”


    钱玉玲话中带着藏不住的刻薄和讥讽,顾及着丈夫的叮嘱,她才收了这话头,转身出了门。


    “忠勇侯府求了圣旨,要寻一位女娘给忠勇侯冲喜。”这消息如同平地惊雷,把永安城众人,尤其是待嫁闺中的姑娘劈得差点掉渣。


    是,沈侯前两年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没错,想嫁他的女娘拉起手来能绕整个永安城一圈也没错。但毕竟是以前,如今他躺床上躺了接近三年,动也动不得,那四肢说不定都躺退化了。


    要含苞待放的姑娘们把自己的一辈子耗在一个昏迷不醒,日薄西山的男子身上,未免太残忍。这要是真成婚了,早一步是冲喜,要晚一步那都得叫冥婚。


    一时间,永安城人心惶惶,众人表面上不敢点评什么,暗地里却啧有烦言。


    忠勇侯府这做法,也太不体面了些......


    这风声自然传到杜罗衣耳朵里,她吐槽了几句也没多想,毕竟杜六姑娘名不见经传,这赐婚自然落不到她头上。


    直到白芷口中那“有本事”的死道士开口喷了几句金汁,彻底把这火朝她迁了过来。


    “侯爷命里带凶,有早衰之兆,本在劫难逃。这冲喜法子虽好,可得用对才有效用。贫道卜了一卦,这冲喜的女子身份不得太高,且得住在西边,东西辉映,阴阳相合,方得善终。”


    这西边,无疑便是杜府所在的城西;身份不得太高倒是有些说法,第一层说明这姑娘的门第不能比侯府显赫,另外一层便是这姑娘不能是嫡出。


    杜罗衣甚至怀疑这道士是不是指着杜府的鼻子说这话的,怎么就能踩得这么碰巧?


    城西府邸不少,可要命的是,除了杜府,其他几家的女娘要么早早出嫁,要么也有婚约在身。论门第,杜家现存的两代撑死了也就官至四品,往上稍几稍也越不过侯府去。


    一时间,杜府成为众矢之的。


    杜府非嫡出的姑娘只有两个,大房的杜罗衣还有二房的杜华浓。要是按照年纪,杜华浓被选中的几率应当比杜罗衣大些。


    白芷这些日子问候天地诸神的频率明显多了起来,供奉佛祖香火比自己吃饭还勤快,只求那道士的瞎话别传入忠勇侯府众人耳朵里,要真传入了也别选中她的可怜姑娘。


    为何是佛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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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自从那道士发表那番高见后,白芷便对那仙气飘飘的道人祛魅了,路上见着人家的信徒都得暗暗啐上几啖。


    她的拜佛事业没持续多久。因为这流言传来传去不过几天,便有一大队人马抬着聘礼上了门,自报家门乃御史忠丞蒋烈蒋家的,此番上门是替他家二公子求娶杜家五娘。


    这指名道姓的,要说不是和杜华浓提前串通好的谁信?


    杜老太爷、姚老太太等人皆面色为难。城中风言风语他们自然也知晓,但总归是捕风捉影的事儿,圣旨不来便没有准头。


    嫁女高嫁,蒋府论品阶,也比杜府高了些,华浓嫁过去也不丢面儿。


    可这风口浪尖的,明知自家的两个姑娘极大可能是冲喜人选,要真是擅自把她们嫁了出去,回头开罪了忠勇侯府,可就得不偿失了。


    犹移之际,杜华浓进了福寿斋,超绝不经意地露出了她那已有了些雏形的孕肚。


    把杜老太爷气得胡子乱飞,直骂“不知廉耻、有伤风化”。姚老太太倒没说什么,不过是眼皮子一翻,直接晕过去了。


    好一阵人仰马翻,杜华浓终归得偿所愿,同蒋家订了亲。


    好了,原先还有个人同杜罗衣一同承担火力。现在人家孕遁了,放眼天地只剩她一个人在顶着。


    兴许是怕她效仿杜华浓的做法,自杜华浓订亲起,藏峰居里里外外多了不少名为伺候,实则用脚趾盖想都知道是监视她的仆从。


    杜罗衣想出门,拦着;她想更衣,跟着,甚至她不发火还想看着她更;杜罗衣兴起想亲手弄些吃的,不许,理由是怕她怒火中烧一把火烧了自己。


    烧你爷爷个大头鬼,老娘真要点火,第一个烧的就是你们。


    鸡飞狗跳的日子过了几天,一日,孙莽家的久违地踏进藏峰居的大门,阴沉着脸命人给杜罗衣梳洗换装。


    悬在头上的铡刀应声而落,把她心中那些隐隐作祟的侥幸砍得七零八落、一丁点也不剩了。


    这回的一批人,派头比前面蒋府求亲大了许多,为首之人双手奉着黄绸,上头有龙腾印记——是圣旨。


    杜府满门按着官阶先后的顺序依次跪好,宣旨的太监四下扫了扫,脸上还算满意。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杜家六娘杜罗衣人品贵重,温婉贤淑,与忠勇侯沈寄言,天作之合。今赐婚二人,择良辰完婚,共谐连理,不得违命。钦此。”


    “臣/臣妇/臣女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杜罗衣跪在后排,嘴巴跟着微动,不过连她自个儿也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跪在前头的杜闯双手悬过头顶,从为首的太监手中诚惶诚恐地接过了圣旨,再掏出早已备好的荷包塞入那人手中,“公公远道而来,辛苦了,进来用些茶水吧。”


    那太监脸白得跟纸糊的一样,笑起来更不得了,声音又尖又细。林正英要是在这,保管给他收走。


    “不了,杜大人好意咱家心领啦,”他笑呵呵地把荷包揣进袖袋,“不过今日事多,茶便不吃了。杜大人,您家的福气在后头咧。”


    走之前,他的眼神不经意地从杜罗衣身上扫过,眼中露出了些不易察觉的惊艳。


    少女肤色莹白,看着年纪尚小,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丰润。此时虽在发呆,眼神却也带着些灵动和婉转。


    嗯哼,是个有些姿色的。这下回去好交差咯。


    宣旨的人离开后,阴沉许久的天不再沉寂,像被撕了道口子,雨水不要命地往下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