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秋意渐浓，清晨的空气里弥漫着一丝凉意。


    育民附中种的桂花树是丹桂，相较其他品种，开花的时间要晚一些，直到前几天才悄然绽放——只是学生们放了个国庆回来，反倒正好赶上了丹桂的花期。【注①】


    橙红色的小花一簇一簇地缀在枝头，散发着清冽的香气。


    教学楼前那几棵落叶乔木的叶子已经开始泛黄，偶尔有几片干枯的叶子随风飘落，轻轻落在水泥地面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最近倒是一连放了好几天的晴——这会儿阳光已经透过树叶间的罅隙洒在了地面上，斑驳的光影也随着风的吹拂而轻轻晃动。


    顾星迩今天难得很早地到了教室，却发现已经有很多人到了——想来是今天要阶段考的缘故，班里同学都比平时到的要早了不少。


    教室里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大家不是在翻看作文素材，就是在背古诗文言文。


    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放下书包，从抽屉里拿出语文书，翻开到昨晚复习的那一页，接着背文言文注释。


    关于考试复习，她一直很有自己的节奏，除了语文——


    早上复习语文的时间其实不算短，但这门学科不比别的理科，更多的是在平时的积累。


    顾星迩有时候也觉得语文是真的没什么好复习的，背背文言文、看看议论文素材还能消遣一下时间。


    好在早读的时间过得很快，下课铃一响教室里就逐渐热闹了起来。


    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讨论着即将到来的考试，有的在翻看笔记，有的在押古诗默写题。


    顾星迩刚合上语文书，准备去接个水，忽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顾星迩，能不能借一下你的作文素材看看？”一个女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笑意：“我记得你上次的作文不是很高嘛——余锦霞太神经了，我这次真的不想重写了啊！”


    顾星迩笑了一下：“好啊等一下，我找找看。”


    说着她从抽屉里翻出了笔记本，打算递给那个女生。


    “你昨天……”贺书辰忽然转了过来。


    顾星迩和女生闻声同时转头看向他，手上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


    “……”


    贺书辰没看那个女生，只在顾星迩身上停留了一霎，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出现似乎有点不合时宜了。


    “呃、没事。”


    他没抬头，马上转了回去。


    顾星迩看见贺书辰的脸就想起昨晚陈晚说他分糖的事，她正想和他说清楚，于是赶紧把笔记本递给了女生，却见那女生忽然有些狡黠地笑了一下：“哎呀哎呀没事的你和他聊吧，谢谢你星迩，等会儿考试前我还给你。”


    说完她还意味深长地看了顾星迩一眼，才转身离开。


    顾星迩：“？”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从那个女生的话里听出了一丝调侃。


    只是这些无从考证，顾星迩没多想，伸手拍了拍贺书辰的肩：“怎么了刚刚？”


    贺书辰硬着头皮转了过来，脸上表情还有些复杂，他灵机一动，说：“你感冒那么快好了吗？”


    顾星迩皱了皱眉，感觉贺书辰好像在故意掩饰什么：“嗯，昨天喉咙有点不舒服，所以才不想吃糖的——你刚刚说什么？”


    贺书辰听完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她会主动解释这个。


    可他原本就是想问这事儿，如今顾星迩却已经说了——这样一句话就能讲清楚的简单事情，他昨晚却纠结了那么久。贺书辰一时间觉得自己那些行为和想法无比的幼稚，可这么想，他又觉得更不好意思说出口了，只得随口编个理由。


    “噢没事，刚刚的事我忘记了……”话音未落，贺书辰自己也觉得这理由实在有些牵强，于是又赶紧补充道：“哎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没事下次想起来再和你说——你复习吧。”


    说完又很快转了回去。


    顾星迩有些疑惑——怎么感觉今天早上这些人个个都在和她打哑谜？


    那个女生讲的话没头没尾的，贺书辰的态度也莫名其妙的。


    她轻轻地晃了晃头——月考在即，她不想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分心。


    ……


    语文考试很快，考场里一片寂静，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学生偶尔翻动试卷时发出的轻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顾星迩恰好坐在考场一个靠窗的位置上，暖色的阳光落在她的试卷上，显得格外明亮。


    顾星迩写完最后一个字，轻轻松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眼考场前方的挂钟——距离十一点半还有三分钟。


    她翻过答题卷，快速浏览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的题目后，便放下笔开始看着窗外发呆，静静地等待考试结束。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起九月份那次班主任在讲台上发试卷的时候，贺书辰转过来和她说：“那下次月考你能不能给我传答案啊？”


    完全就是没话找话的感觉。


    可细细想来，她和贺书辰能变熟悉，好像也确实是他一直没话找话的功劳。


    好像不知不觉间，她也就慢慢接受了。


    收卷铃声响起，女孩才飘远的思绪一下子被切断。


    最后一桌的学生很快收起了答题卷，没等监考老师宣布，考场里的人已经跑了一大半了。


    ——毕竟这可是育民附中高三学生为数不多提前放学，可以不用吃高一高二吃剩的菜的时机。


    顾星迩收拾好东西，艰难地挤出了教学楼，抬眼就看到陈知栀已经在楼梯口等她了。


    陈知栀见她出来，立马凑了过去，脸上带着一丝兴奋：“这次古诗默写我该全对了，终于不用重默了！”


    顾星迩闻言也替她高兴，谁知陈知栀下一句又说：“但是我作文又没写完……”


    “没事别慌啦，我也感觉作文不好写，肯定一堆人重写，余老师不会针对你的。”顾星迩忙说。


    陈知栀像是受到了安慰，于是点点头挽住了她的胳膊：“不管了先走吧，去食堂，我都快饿死了。”


    ……


    虽说考试期间高三中午放学比高一高二早，可当她们俩到食堂时还是已经排满了人。


    陈知栀排在顾星迩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发了会儿呆，大脑便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起昨天晚上熄灯后女寝里发生的事——


    本来第二天就要阶段考了，大家都很自觉地没有聊天，但是宿管刚走没多久，陈亦欣就带起了话题。


    “我跟你们讲个事情！”陈亦欣的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迫不及待。


    好几个女生马上就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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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始好奇了：“快说！”


    陈知栀立马想起了上次陈亦欣在寝室里传的那些话——今天这么兴师动众，估计又是要编排谁了。


    她于是翻了个身，假装没听见。


    可陈亦欣本来不差她这么一个“听众”。


    “今天晚上放书的时候，我看到贺书辰在帮顾星迩扶椅子了。”


    寝室长听完探出了头：“扶什么椅子？为什么要扶椅子啊？”


    “诶呀我们教室后面不是有个很高的柜子嘛，然后顾星迩刚好站椅子上放书，贺书辰就站旁边帮她扶。”陈亦欣拿捏好奇心很有一手，故意没把话说完。


    陈知栀躲在被子里安静地听着，心道扶个凳子而已，哪来那么多的想入非非。


    只是这边她还在心里暗自替顾星迩鸣不平，那边在另外几个女生的追问下，陈亦欣又开口了：“但是我看到他们俩讲话的时候凑得特别特别近！”


    她特意加重了两个“特别”。


    “那照你这么说，那他们俩就是已经成了喽？——但是我还是觉得贺书辰配不上顾星迩……”


    “真的假的啊？！那时候……怎么就你看到了？”


    陈亦欣见她们怀疑，又道：“那肯定不是只有我看到了！不信你们问梁祎，就是她指给我看的——梁祎？你睡了没？”


    陈知栀听得愣了一下，随即又想起梁祎就是上次在寝室里说自己有个朋友知道贺书辰高二请假原因的那个女生。


    她只出神了片刻，就被梁祎支支吾吾的声音拉了回来：“我没给你指啊——而且其实、其实也没有靠得很近吧，我感觉只是当时教室里太吵了，可能讲话听不清才稍微靠近了一点……”


    陈知栀顿时有些同情她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陈亦欣就打断了她的话：“怎么可能！？我当时还看到贺书辰笑了，不过顾星迩戴了口罩，我确实没看见她的表情。”


    她停顿了一会儿，忽然叫了陈知栀：“哎知栀，你和顾星迩天天坐一起，你有没有觉得他俩有点不对劲？”


    她这么一问，一下子就把火引到了陈知栀身上，别的几个女生也开始追着她问。


    陈知栀思考片刻，说：“没有吧，星迩对所有人的态度都差不多的，其实他们俩真的没什么特别的。”


    她觉得自己并没有说假话。


    顾星迩的确就是对所有人的态度都很温和，也不怎么和别人计较，偶尔“放肆”一下，其实还是捏着分寸，说的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语。


    要不怎么班里同学都说她人好呢？


    至于她对贺书辰么……


    陈知栀觉得相比之下，似乎还是贺书辰对顾星迩的执念更深一点。


    毕竟之前很多时候，都是贺书辰主动找顾星迩讲话的。


    但到底是不是陈亦欣说的那种情感，她不是当事人，自然也无从得知。


    陈知栀的话出口，一下子把那几个女生一大半的八卦之心浇灭了——


    “想想也不可能吧，咱学校有几个吃了那么空，高三谈恋爱啊？”寝室长觉得有些没意思。


    另一个女生很快接道：“对啊，而且贺书辰虽然长得帅，但是人品不行啊，成绩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诶？你们说，顾星迩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他高一时候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