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2021—喜欢

作品:《他像一棵树

    2021


    假期丁知乐习惯睡懒觉,家里除了她都会八点前起床。周有才照常上班,葛欢给周溪报了兴趣班,每天早上送去下午四点多回来,最初葛欢给丁知乐做好饭让她用微波炉温,时间久了一个说不用另一个也就不做了。


    其实和在丁凯莉家没区别,白天都是自己,可能长大了吧,总觉得热闹更好,哪怕只有晚上一两个小时的空档。


    周有才喝了酒还会和以前一样唠叨丁知乐,但丁知乐已经学会了屏蔽,父女俩的关系不亲近也没多疏远。


    丁知乐网购了网红面包和麦片,早上不做饭会吃这个,中午饭多数去楼下苍蝇馆子吃,偶尔会自己做几个菜。她早饭吃得晚,午饭更晚,常常一点才吃午饭。


    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天了,她在餐桌吃外卖,房门突然开了。


    周有才工作时间基本不回家,丁知乐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葛欢,因为勉强是午饭点,她客套了两句:“阿姨,我吃的麻辣香锅,这家店很香,你也来尝尝?”


    门口人在换鞋,并没有应。


    丁知乐认为她没听清,又说了遍:“我觉得这次香锅和你做的不分伯仲。”


    “是我。”


    丁知乐在看到杨文帆那刻惊得筷子都落地了:“啊?”


    “我以为阿姨和周溪都在,怎么只有你自己?”杨文帆将提子放到桌的空白处,将炸鸡腿打开递给她。


    丁知乐拿了鸡腿开吃:“周溪去上兴趣班了,阿姨在附近做家教。”


    杨文帆洗了提子,放到丁知乐面前:“我有两箱书在家,今天准备收拾收拾。”


    高中课本和辅导书杨文帆早卖了,剩下的只能是他的课外书,中学时代葛阿姨给的零花钱他都用作购书,满打满算有三四箱,不知他什么时候收拾的,家里只有两箱书了。


    丁知乐不知道他书在哪,但他似乎心知肚明,第一时间就去了杂货间。


    他在杂货间收拾书,她就在客厅吃饭,他收拾的时间很长,她就一直在客厅等他。


    两点多时,杨文帆收拾好了,他拿了大行李箱,书多且沉,行李箱轮子发出悲惨的嘶鸣,丁知乐忍不住抬起了头。


    “收拾完了?”


    当时丁知乐在翻箱倒柜,杨文帆的点头她没看见。


    “你在做什么?”杨文帆问她。


    电视柜下方有三个抽屉,左边归周溪,中间归丁知乐,右边归周有才葛欢,周溪和丁知乐都上了锁,平时只有右边抽屉可以随便打开。


    “我在找东西,”丁知乐将抽屉拉出,显眼的大件都被她放到了地上,“怎么没有啊?”


    “是什么东西?”杨文帆走近看她。


    丁知乐沉默,手上动作却越发暴力,瓶瓶罐罐扔得叮当响,杨文帆不自觉瞥眉,蹲下腰想从被丢出的大件中找答案。


    美容杂志中夹着一个压扁的小盒,杨文帆习惯性地将盒立起,在他不怕麻烦的折腾下,黄色小盒很快变得板板正正。


    丁知乐急得满头大汗,嘴里小声碎碎念:“在哪里,怎么会没有,不可能没有啊。”


    “你在找什么?”杨文帆又问了遍。


    丁知乐没回答,很久后小声念了一遍:“药呢。”


    杨文帆将药盒反转,脸上像结了白霜,苍白得吓人:“什么药?”


    丁知乐还是不答,杨文帆叹了口气,轻轻拍拍她的背:“这样多久了?”


    那盒帕罗西汀就在杨文帆手上,正面写着——治疗各种类型的抑郁症,治疗强迫性神经症。


    丁知乐的时间仿佛停止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眼睛里有悲愤,更多的是心疼,疼到要抽筋刮骨。


    丁知乐笑得勉强:“我可以说这药不是我的吗?”


    “并不能。”


    泪水从丁知乐眼角滑下,连绵不绝地滴到脖子里,滴进衣领中,她又变成了那个动不动就哭的小女孩。


    只是这次没有哭声,她很沉默地在哭泣,仿佛自己也化身为一棵树。


    “我可以抱抱你吗?”她说这话时人在颤抖,他的指节也在抖。


    两三点钟气温很高,阳光足够充足,男孩抱住女孩时,女孩仍在痛哭,她的眼泪落到他脊背,沁湿她的短袖,也割伤他的心。


    他们抱了很久,她发着颤说了许多话。


    “其实不是很严重,只是有时候心里想不开,其实我很健康的,你看我会笑,会笑成喇叭花……”


    “你可不许多想,我就是生活压力大,别看我生活惬意得不得了,其实心里一直对我乱糟糟的家庭……”


    ……


    “你知道吗?”


    杨文帆用很轻的力气拍了拍丁知乐肩头,他说:“丁念念,你一定会幸福的。”


    “不,不对,”她挣扎着从他怀里脱开,脸上是难以置信的忧伤面容,“你想说什么?”


    杨文帆眼中的惊涛骇浪褪去,不带波澜地望着她:“黎一诚,余小虎,曹幸,真的是我吗?”


    泪水正好滚到丁知乐睫毛,豆大一颗,她面目极具哀伤,心脏像被火烙伤,已经达到无法控制自身情绪的地步。


    这句审问带去的只有伤害,丁知乐转过头去。


    八年以前的七月末,丁知乐初见杨文帆,他穿蓝色衬衫,长手长脚,脊背比白杨树直挺,她瞧不上他,捉弄他,同他说话阴阳怪气,后来他处处帮她,她这个惹祸精被他的仗义感动,试着和他做起朋友。


    云江的夏天和以往一般热,家里的大西瓜和柠檬水不曾落下,少女时代喜欢的漫画家开了新作,她也如愿从瘦小的泼皮姑娘长成懂事的大人模样,世界照常旋转,一切都是四季更替的正常迹象。


    只可惜当年那个邪恶的入侵者,成了她的朋友、家人,成了她不可言的爱慕者。


    网上说要爱就爱一个本身就好的人,杨文帆符合标准,他待谁都很好,待丁知乐尤为好,但有一点不好,世俗的偏见会唾弃她的爱。


    丁知乐生来勇敢,她不害怕被凝视,不害怕不堪入目的外来声音,但她怕杨文帆因为自己的喜欢受伤害,怕他已经很艰难的人生再生波澜。


    她的爱不敢拿出手,她多怕那是一把刺向他心脏的利剑。


    电话在此刻响动,丁知乐确信不是自己的,他接了电话推行李箱而出,她双脚发软几乎马上瘫软倒地,这时却又响起了他的声音:“念念,等我一会儿。”


    这是句正常而体面的话,也是解决尴尬的绝妙方法,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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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电话。丁知乐由衷感谢这个电话。


    他不会回来了,即便回来,他也会失忆,忘掉这个似梦的下午。


    丁知乐跌坐地面,周围是翻乱的瓶瓶罐罐,美容杂志和那盒黄色药片,她无法克制丢弃它们的冲动,噼里啪啦乱扔一团,家里很快变成战败现场。


    她不再哭泣,也没有心力动作,只是安静地,像一只昏死的小兽。


    杨文帆回到家时,地面全是撕碎的纸片,烂成碎渣的玻璃,他脑袋发晕,扶住门框的瞬间看到了那个傻姑娘。


    她不笑不哭,眉毛皱成一团,像是被冰雪禁锢一般,一动不动。


    然后他看到了她的手,手心溃烂,血迹斑斑,食指和拇指掐紧了药片,药盒已被血水染红。杨文帆抓住她的手指,血液流向了他。


    杨文帆为她简单地消毒、包扎,她始终很平静,用僵硬的笑回应他,他少言寡语,她便任由他动作。


    一颗奶糖递到了她嘴里,是记忆中大白兔的味道。


    “其实我很喜欢吃糖。”杨文帆开口,似在回忆往事。


    丁知乐有瞬间的惊奇:“对不起。”


    “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分毫,这是我的命运而已。”杨文帆很豁达。


    “我爷爷对我管教很严,不允许我吃甜食,不允许我吃零食,在我去到我爸家前,我没有喝过一杯碳酸饮料。”


    “小孩猎奇心理很重,越不让做的事做起来越主动,我奶奶抽烟很重,她打一天牌要抽三盒烟,牌友多数也吸烟,她知道爷爷几点出门,总在固定时间段打电话让我买烟。不可能只买她自己的,往往要捎上牌友的,一买就是七八盒,我会求老板便宜一块钱。”


    “一毛钱一颗糖,一块钱可以买十颗糖,我买过巧克力买过奶糖花生糖,糖我不舍得全吃完,每次都会藏起来三颗,我会放在枕头下,会放在被罩里……”


    “那时候爷爷开着厂子,家里卫生由一个阿姨做,阿姨年纪四十多脸上有很多细纹,奶奶买的化妆品小样我都给了她,奶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和阿姨结成了某种联盟。她帮我隐瞒买糖的秘密,我给她小样。”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年,我总是在晚上吃糖……”杨文帆忍不住笑。


    丁知乐:“你长了蛀牙?”


    杨文帆点头:“我长了两颗蛀牙,爷爷用戒尺打了我屁股,他还警告我,再做这样的事就打烂我的脸。”


    “我小时候特别臭美,脸上有颗痣都心痒,当即对我爷爷发誓,如若再犯,一辈子没人喜欢。”杨文帆笑起来很好看,丁知乐盯住他的嘴角。


    “我对发誓很虔诚,这个誓言对我来说,不亚于被雷劈中,因为惨烈,从那以后我再没偷买过一回糖。可我时至今日仍然喜欢吃糖,不会因为爷爷教训过我,不会因为我进行过自我规训。”


    杨文帆扶住丁知乐肩头:“说了这么多,我想表达的意思是,我若喜欢一种事物,一个人,会遵循内心,会单纯地喜欢,一旦喜欢上,会执拗地从一而终。”


    杨文帆说这段话时眼睛里藏满了星星,他的目光比嘴巴还要虔诚。


    “所以,我想得到确切的喜欢。”


    不用怀疑,不用让我的安全感时时破防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