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居对门的茶楼上坐了位女子，频频引人注目。女子虽用粉纱蒙脸，却气质出尘，柳眉月目。


    刘瑶感受到四面八方的压力，下意识抚摸脸颊，发现面纱还在，稍稍松口气。


    一旁的茶楼小二热情招呼：“小姐想吃些什么？本店招牌有绿豆桃酥、杏仁酥饼，各类茶水应有尽有。”


    刘瑶眼神朝思月轻轻一瞟，思月立刻掏出一锭银子：“随便来壶茶，其余都归你。”


    小二明白这是有事打听，连忙向贵人道谢。不多时，上了壶白兰花茶，沁香勾心。


    “辛苦小哥，我家主子刚入京城，老家是开酒楼的，准备将买卖迁来此地，想问问京城生意如何。”


    闻言，小二拍了拍胸脯，语气高昂许多：“那您是问对人了，别看我岁数小，这大大小小的酒楼、茶馆、客栈我都待过。”


    “您瞧，茶楼对面的这家，便是全京最大最有权势的醉仙居……”


    小二比楼下说书人还能言善道，不止讲明京城酒楼分布与东家信息，顺带给刘瑶普及了其他商贾情况。


    话说万通商会成立后，除了灵锦城，商人买卖更愿到纪国，原因有二。


    其一，纪国户籍管理严苛，外国使者、商贾进入纪国各城需到灵锦城纪国使臣处核查身份，办理通行证，因此不怕身份不明之人。


    其二，纪国兵力强势，城池戒备森严，不惧贼人谋害。


    故而，京城中客栈、酒楼的生意可谓日进斗金。


    其中，醉仙居、燕来客栈、福金楼在京城最为出名。


    醉仙居，历经纪国三代君王，据说早已被皇室收用，六年前一举夺得商选首魁。陈设装潢宁静高雅，内有绿树流水，繁花佳人，菜肴精致，美酒醉仙。


    燕来客栈，传闻由武林几大世家联手做东。打尖住店与一般客栈、酒楼别无二致，毫无特色，但里头天南地北的情报是其他家比不了的。


    福金楼，两个字，有钱。意想不到的有钱，背后东家消耗千金设宴，十日内无论是达官显贵，或是乞讨浪者，皆可到福金楼免费食用所有菜肴，因此闻名。


    其他酒楼、客栈虽不比上头三家响彻天下，但因着商贾云集，多多少少赚得盆满钵满。


    刘瑶听完各个酒楼的优势，发现单是酒楼生意便竞争激烈，更何况商选是全天下生意人都能参与。


    她的酒楼需得突出特色，才能脱颖而出。


    喝完最后一口茶，刘瑶朝着小二所指的方向走去，她要去宅行打听打听房屋买卖。


    商选比得是利润，房租算在成本中，利润自然比没有房租的少上一成，所以刘瑶只买不租。


    反正有嫁妆，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她今日出门嫌马车繁琐，选择徒步行走，顺便熟悉一下京城路线。


    怕自己的容貌惹来麻烦，特地带了面纱，如此小心依旧惹来一些腌臢玩意儿。


    刘瑶揽着害怕的思月，示意她不要打草惊蛇。


    两人拐入一个偏僻小巷，那人见四周无人烟，摸了摸下颔，一脸痴笑地望着她们。


    “小娘子嘿嘿，乖乖听话，保证你舒舒服服的。”


    刘瑶嫌弃地撇嘴，想用两根手指戳瞎男人不加掩饰的眼珠。


    男人见美人翻了个白眼，克制不住躁动的心，边跑边扯开腰带。


    “啊！”这一声是思月被吓到。


    “啊！”这一声是流氓被踹飞。


    “啊太帅了！”这一句是刘瑶见到影卫所发出的赞叹。


    上次沈不言指派两名影卫随身保护刘瑶后，她就忘记这回事，碰巧发觉流氓跟踪，突然想起未与二人见过面。


    故而走进小巷，想给这人一点教训，见识下影卫的厉害，果然不出所料，招式还没使人就昏死在地上。


    “属下来迟，夫人受惊了。”


    女子身着玄色紧衣，不似一般女子头满珠钗，乌发高高束起，半块面具遮挡容颜，神情平淡，增添些许神秘。


    话毕，又有一人从天而来，装扮与女子相差无几，只是耳后多了道看不清的红痕。


    “属下参见夫人。”


    二人声音掺了沙哑，倒不难听。


    见她们单膝跪地，刘瑶忙叫人起来：“在我身边不必拘于礼数，以后莫要再下跪。”


    跟随刘瑶已有三日之余，却迟迟不见呼唤，两人以为夫人心存疑虑，不愿搭理，因此平日行事谨慎，防止惹恼夫人。


    听到此话，虽生迟疑，但不敢耽误片刻，齐声道：“是，夫人。”


    “你们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


    一人道：“回夫人，无名，年纪不知。”


    “无名是没有名字还是叫‘无名’？”


    刘瑶觉得这问题略显痴傻，用手帕轻掩抽搐的嘴角。


    而另一人以为她对回答稍有不满，急忙言：“回夫人，我们没有名字。私底下是以入阁顺次称呼，属下叫十一。”


    “属下名唤十七。”


    十一、十七，好敷衍的代号，但比没有强，刘瑶不想每次叫人都喊救命。


    “你们跟了我三日？”


    得到肯定答复，刘瑶脸颊开始泛红：“那，那我和沈不言每晚......”


    她和沈不言在外装清冷，关起门就是几百回合的争吵斗殴，没有半分恩爱夫妻的模样。


    如今想到暗处有两个不苟言笑的观众每日观赏那场景，刘瑶只觉得头皮发麻。


    连同思月在内的三人瞬间抬起头，气氛变得诡异。


    十一吓得丢掉持重，忙摇头摆手：“夫人放心，您与将军独处时，我们会回避的。”


    再待下去会出事的！十七握拳低头：“夫人没有其他吩咐，我们就先退下。”


    还好没掉人设，刘瑶拍拍胸脯，轻笑道：“好的，辛苦你们了。”


    “思月，我们走......诶？你脸怎么这么红？”


    “......我没事，小姐。”


    *


    “贵人您瞧，这座酒楼地处河道，来往商客众多。而这座宅院......”


    牙人带着刘瑶瞧了五所待售房屋，可都不是她钟意的款式。


    她想要占地广的高楼，最顶层可以用来开设宴厅，俯瞰整个京都。


    牙人了解需求后，面露难色：“倒是有一处与您所说一致，且闲置十余年，但此楼东家并没有出售之意。”


    刘瑶两眼一亮，既然闲置不用，价钱抬高些，何愁主人不卖。


    “你先帮我问问，多少钱我都要。”


    离开时，思月给牙人塞了一小锭银钱，那人眉开眼笑，直言保证说服楼屋主人。


    天色已晚，刘瑶足足逛了半日，身体有些疲乏，漫步回府的路上还买了些新鲜青梅。


    夏风温热，刺目的日光黯淡，格外安逸，不过半道发生点小意外。


    “死哑巴！再不松开就砍了你双手。”


    行人三五成群地围着写有“九里胡同”的石门下，这处是京城最大的销金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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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赌坊、窑子、戏院、黑市，均设在九里胡同中。


    白日这里宁静祥和，晚上那是灯火通明、郎情妾意，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与妻决裂的故事比比皆是。


    估计今日又是哪家还不上债的赌徒来卖女贩子。


    盯着“九里胡同”四个字，刘瑶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


    思月知晓有人庇护，胆子大了许多，呵斥走几名不长眼的醉鬼，便去打听情况。


    眼前那位女子被一名少年护在怀中，身旁站了许多人，以一名身着雪青圆领袍的男子为首。


    “别不知好歹，被李少爷看上，是这小蹄子的福气。”


    从几人的对话中，刘瑶猜得七七八八，正巧思月打探消息回来。


    原是这对姐弟遭人拐卖，双双入了闻莺坊，李府二公子眼馋小娘子美貌，掏了五十两想收为外室。


    不料娘子宁死不从，其弟更是恼怒，将欲要强行抢夺的奴仆打伤。


    李二公子平日作恶多端，惯爱调戏良家妇女，但百姓岂敢得罪皇商李家，只能咬碎血齿咽回肚里。


    刘瑶听完故事已是愤慨不已，又得知男子是谋害自己性命的李家之子，旧仇新恨一股脑涌现。


    “慢着，这两人我要了。”


    众人见一美人出面，其女眉眼艳丽，双眸含雪，好似眼前人为死物，一时间不敢多言。


    李二公子看呆了眼，与之相比，闻莺坊的娘子倒显庸俗。


    京中没见过这等尤物，应是外城来的，不足为惧。


    他正欲上前抓人，思月面无表情地掏出侯府令牌：“将军夫人在此，不得放肆。”


    闻言，一片哗然。


    “将军夫人？岂不是刘府三小姐刘瑶？”


    “乖乖，何时听说刘三小姐如此美艳绝伦。”


    李二公子没想到美人身份不凡，被刘瑶一瞪，吓得跌倒在地。


    “即使你手握他们的身契，也不该为钱财害死一条命。”


    闻莺坊管事被刘瑶鄙薄的目光盯得直冒汗，不禁陪笑鞠躬。


    “夫人教训的是。”


    “多少银钱？”


    “一百两！”


    思月轻扯刘瑶衣摆，低声道：“小姐，我们只剩三十两了。”


    刘瑶面不改色，微微点头：“先付三十两定金，人给我好吃好喝地护着，明日我来付清。”


    无人敢反驳，她走近俩姐弟跟前，见少年的左眼糊层鲜血，心生怜悯，不由掏出帕子递去。


    少年眼含防备，警惕地往后一躲。


    “今后安心跟着我，我护你们。”


    自己有沈大将军撑腰，谁敢动他们。


    刘瑶想到这，憋不住笑，担心太过狂妄，连忙转身离开。


    唯剩一颗少年心原地悸动。


    *


    “......夫人正苦恼少主如若不卖，则该选哪一地段。”


    沈不言放下兵书，若有所思地看向十七：“她救下一对姐弟？”


    “是，属下已派人查明二人身份。”


    “好，叫叶管事将那房子卖给她吧。”


    沈不言惊讶昨日才提点刘瑶开设酒楼，今日便去看房买奴，看来女子另有所图，不过他不担心刘瑶会使什么坏点子。


    一是两人说开了隔阂，二是刘瑶明知要办大事，还带他的人前去。


    这般单纯，应该只是开酒楼。


    也好，沈不言想吃刘瑶的手艺时，不用再死皮赖脸地缠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