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自荐

作品:《日月晦明

    祭典的闹剧告了终,谁也没有心思再打猎玩闹,皇上便下令提前起驾回銮,明颐进宫以来的第一场春猎就这样草草收场。


    春猎车驾返回金陵那日,明颐望着帘外飘飞的帛幡出神,过了许久才收回目光,望向身侧紧紧攥着那柄孔雀石短刀的易弦。


    肩伤未愈,动作不便,自然擦不了刀。


    明颐不由喟叹起命运无常来——去猎场的路上,易弦从头到尾都在擦这把刀,真正遇险却在不允许佩戴任何兵器的祭祀大殿上。


    “郡主。”明颐轻轻唤了一声,“太子殿下若是信得过我,臣女渴望为殿下的大计效力。”


    不是愿意,是渴望。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在宫中伴读这几年,她要为太子的大业尽一份自己的力量,哪怕微薄,也总比让谢瑾一个人扛要好。


    大道不孤,这四个字是她永恒的信仰。


    “像你会做出来的决定。”


    易弦没有问为什么,更没有质疑,甚至没有称赞明颐什么,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仅仅是一次赛马,就让两个姑娘间形成了某种难以言说的默契。


    她懂她。


    “回宫后,瑾哥哥必会来探望我的伤势,我就去和德妃说,想要留你陪我说会儿话,你就在我那里待着,同我一起等他来。”


    “多谢郡主。”


    易弦撇了撇嘴,转过头去望向窗外,“虚客气些什么,多个人人愿意帮他,我高兴还来不及。”


    最清冷与最明艳,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就这样似冰雪与焰火般在易弦身上毫不突兀地合二为一。


    回宫后,明颐先随易弦给太后请了安。太后对她很是感兴趣,毕竟自己这个外孙女回金陵这么多年,也没见她和哪家的姑娘走得近些,如今主动把明颐带回殿内叙话,倒也是件稀奇事。


    简单寒暄几句后,明颐便跟着易弦回了她所居的偏殿。


    天刚刚黑下来,便听得殿外侍女通传,太子殿下来了。烛火摇曳,谢瑾清瘦的身影映入眼帘,像一杆快要被风压弯的竹。


    明颐连忙起身行礼,谢瑾对她的出现略有些惊讶,主动开口问道,“明姑娘怎么在这儿?”


    明颐并未急着回答,给一旁的易弦使了个眼色,待易弦屏退左右后,便毫不犹豫跪在冰凉的青砖地上,行一大礼,“臣女愿同舅父和兄长一般,为殿下分忧,在宫中一日,便愿替殿下效一日的力。”


    谢瑾神情严肃起来,走上前亲自将明颐扶起,“先起来。”


    “我和颜小将军私交甚好,若是贸然让姑娘同我等行险事,便是辜负了小将军的嘱托,他定不能同意。”


    明颐没想到,他竟然拿哥哥来压她。


    “这是臣女自己的选择,表哥自然明白,虽有牵挂,却一定明晓是非,能以大计为重。”


    谢瑾眉头紧皱,“姑娘可知,选择投身改革,便是与大荣所有世族为敌,包括明氏本身,其凶险不亚于赤足行走于刀尖之上。”


    “臣女知晓。”明颐却答得坚定。


    谢瑾见这姑娘执拗,语气不由急促起来,“姑娘知不知道,年前那个替关中传情报的宫女被崔氏的眼线发现后,生生扔进了太液池,浮起来时十指都被绞碎了!他们联起手来,连我和父皇的命都能要!”


    “所以殿下需要个他们想不到的人。”明颐眸中的星微亮,“陪德妃娘娘抄经,给九殿下寻要读的书,臣女有的是可以作掩护的由头。”


    “况且倘若真的败了,他们也要顾忌明氏三分,未必敢动臣女,毕竟谁家的公子不在国子监读书呢?”


    不待谢瑾回答,明颐又接道,“殿下,臣女长在西北边塞,知道永和九年那批麦种长不起来到底是因为虫害,知道去年沙暴毁田是因户部克扣了防风林银钱,而这些在工部文书里根本不会写,只会用‘天灾’二字一笔带过。”


    “所以殿下,您用的上臣女。”明颐大着胆子直视太子,目光灼灼,“臣女也心甘情愿,甚至说渴望为您、为改革所用。”


    谢瑾沉默良久,殿内一片寂静。


    他最终还是妥协了。


    “一切以自身安全为先。”


    “臣女谨记。”明颐心下一阵欢喜,等着太子下一步的安排。


    “父皇表面给小谨封了官职,实则是要挟他不再助我改革,现在的他,连匠人府的灰都沾不得,更别说像从前一样时常进出。”


    一旁静静听着的易弦忽然开了口,“阖宫都知我倾慕瑾哥哥,现在能明着自由进出东宫的,便只我一个。然而我和裴谨素不相熟,由我出面联络,自是会引起怀疑。”


    说罢,易弦看向明颐,明颐立刻默契会意,接过话头,“而臣女和裴谨同是德妃娘娘儿女的伴读,太后又知晓郡主和臣女交好,若是由臣女在中间传信,便会容易许多。”


    “一口一个臣女的,也不嫌麻烦。”易弦嗔了句,明颐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谢瑾出面打圆场。


    “我正有此意。姑娘不必客气,在我面前不必拘那些虚礼。”


    “每日从文华殿下学,便请姑娘以帮德妃娘娘送吃食的名义,去藏书阁找小谨。娘娘那边我会帮你安排好,若是我这儿有什么筹谋,就托阿弦私下告诉你,再由你转告给他,若是无事,我便让小谨多教你些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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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的应用,日后有的是用处。”


    明颐忙补充道,“殿下,我进宫这些时日已读过《九章》和《周髀》,有不懂之处,也已请教过裴公子了。”


    易弦挑了挑眉,反问明颐:“你真当裴谨仅仅是因为会拨算盘,又会算什么衰分均输,就能得瑾哥哥如此重用?”


    明颐一愣,那算学还能做什么用?


    谢瑾没正面告诉明颐,却也反问了她一个问题,“去年小谨核验工部呈报,发现明州港虚报船只损耗,比实际多报了不少银子,账面数值却全对得上。姑娘说,这是靠打算盘就能发现的么?”


    明颐想了好一会儿,都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开口问道,“那是为什么?”


    “姑娘懂看账本吗?”


    明颐点了点头,却依旧面露迷惑。


    “小谨发现明州港的漕船折旧账目有问题,寻常漕船按十年平摊损耗,新造的二十艘船却只用五年便折净了。折得多了,账面的利润便少了,应缴的税款自然也少了。”


    明颐秀眉微蹙,“漕运繁忙,船只损耗快些也寻常。”


    太子摇了摇头,“我起初也这样想,但小谨执意让我派人去查,还真查出了东西来。”


    “明州港漕运使的主意妙得很,在新船榫卯处夹了泡过盐水的柳木,遇潮便胀。实际用柳木船后,真能用五年已是勉强,这就导致账面虽虚高,却与实情相符。”


    “更绝的是,他们特意选在雨季报损,当工部官员第一次去核验时,那些泡烂的船板倒成了天灾的佐证。”


    明颐只觉得不可思议,“那裴公子起初怎么敢笃定,他们的账目确有问题?”


    “他对比了近年来的晴雨记录,发现明州港近五年梅雨季比从前平均要短十七天,没可能是天灾的缘故。”


    她彻底折服于裴谨的头脑。


    六部每日新进的账册浩如烟海,光是全看一遍就需要不少功夫,裴谨究竟是有什么异能,竟然连这等细微处的末节出了问题,都能察觉到!


    “裴公子如此心细,明颐实在佩服。”


    谢瑾温和地笑笑,轻声安慰道,“小谨是难得的奇才,我也自愧弗如,姑娘跟着他多学些,自会大有长进。况且你本就聪慧,这样的学生,他裴谨肯定也愿教。”


    明颐真心实意地点了点头,三人又说了几句话,她便不再打扰易弦难得能享受到的和谢瑾的二人世界,先行离开了。


    她太期待裴谨对她进行指教了——明日之后,那些横亘在账册里的世家滔天贪腐,就有机会被拆解成她够得着的数字,这样运向玉门关的军粮,或许就会一年比一年更足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