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余心所善(三)
作品:《为政》 这实在不像一个真正的答案。
李韫欢不动声色打量霍执良久,没有再去追问。
启程回宫时,日头已经西沉,霍执借口顺路,与她同行了一段。
路上忽然提起段屏。
说进京以后,按照惯例,段屏应该入朝买宴,但他至今除了述职以外没有其他举动,一直把自己关在府中闭门不出。
这件事她之前交代过赵安暗中关注,当然也知道她安排的事瞒不过霍执,这会儿听霍执这么说,干脆在宫门前站定。
身后众人见状,也都向后退去,将空间留出来。
周围只剩下他们两人,李韫欢仰头观察霍执神色,问,“这是太傅新的考验?”
段屏如今看上去不属于任何势力,换句话说,任何人都可以拉拢他,霍氏自然不会例外。
霍执选在这个时候和她提起此事,总不会是随口闲谈。
面前人展颜,眉眼含上狂气,“帝王手段,臣教过的。”
话题点到即止,隐去的话像旋涡,也像陷阱,引诱着独自乘舟破浪的人万劫不复。
……
那天之后,李韫欢又派人去搜集不少有关段屏的事,准备了几日,得知段屏出城打猎,她便也换上一身劲装,带人出宫。
情报上说,段屏每日深居简出,但也并非完全闭门不出,除了些必须要出面参加的场合,他对各家送来的请帖没有任何表示,散心也只去城外,在北邙山下的猎场打猎。
这几日霍闻不知听到什么风声,李韫欢明显感觉到他在躲着自己。
即使出于职责,他不会离她太远,但也和之前判若两人。
城外官道开阔,从车里往外看,越过两边农田村陌,看到更远处北邙山葱郁的影子。
热风把山影也吹得如粼粼波纹,视线里忽然多出一幅衣角,细看是霍闻不知怎的勒住马,停在原地,而她的马车已经追上去,马上就快将他甩在后面了。
她想了想,屈指敲敲车厢。
听到信号,马车缓缓停下,刚刚好就停在霍闻身侧。
“霍校尉。”
她掀着车帘看霍闻,也没有往下问,只是目光里带着点疑问的意思。
眼见着霍闻神色变得更不自然了,他身上穿的轻甲,没有覆面甲,因为一直被她盯着看,头盔之下就成了腾红的一张脸,眼神闪啊闪啊,最后撑不住终于问,“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他在她的车驾靠近停下时就已经跳下了马,抬手行军礼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缰绳,身侧的马觉得不舒服,小幅度晃了晃脑袋。
这点儿小意外,立刻就让霍闻更紧张起来,连带着抱拳行礼的手都有点抖了。
她将霍闻的反应悉数看进眼里,觉得有趣,干脆拿手肘撑在车窗边缘,扭脸向外对着霍闻,“看霍校尉似乎有些不舒服?”
跟着便打算着人去将随行的医官请来。
“谢陛下关心!陛下不必为末将宣医官。”
霍闻连忙应声解释道,“末将没有不舒服,末将只是觉得末将的马儿好像嵌了颗石子儿,打算到一旁替它查看一番。”
“原来如此,”听着霍闻解释,她没有吩咐重新启程,只说,“那霍校尉先去检查马儿吧,朕在这里等你。”
“啊、是……”霍闻连忙牵着马走到路边,俯身示意马儿抬腿。
李韫欢饶有兴趣的看霍闻检查马蹄,大概是她的视线过于强烈,霍闻没检查一会儿,就察觉到她的目光,修马蹄的动作也跟着不自然起来,好半晌他才抠出嵌在蹄铁边缘的石子儿,牵马回来。
“检查好了?”李韫欢问他。
“是,都检查好了,只是蹄铁也磨损的厉害,等到了猎场,末将还要给它重新换一只蹄铁。”
“霍校尉心细,一直值守在徽音殿,倒是有些屈才了,”她目光亮起来,“这样吧,日后寻个机会,朕给你调去别处。”
“能在陛下身边做事,是末将的荣幸。”
“是吗?”她这才顺着话题问道,“可我看霍校尉这几日总是心不在焉的,我还以为,你不想在身边了呢。”
霍闻的脸又红了,他张了半天口,却不知该怎么回话。
她见状笑起来,“好了,到猎场还有正事要办,霍校尉第一次改头换面,可别出差错。”
霍闻连忙应声,“末将不敢。”
李韫欢这次出宫是微服,扮做小世家的女郎到北邙山猎场散心。
北邙山一带除了有驻扎的军营外,余下几座小山都设有猎场,除了最大的那个为皇室所用,其它几处猎场都是众人都可前去游玩的。
因此时常有士族在此处设下宴饮,打猎尽兴游玩之际,再在山水间烹烤猎物,求贴近自然之意。
今日可巧是长留王在此处设宴。
听闻这也是长留王自坠马重伤以后第一次出城散心,京中士族大都受到邀请,来此打猎。
李韫欢假借的身份姓云。
云氏只是众多小世家之一,祖上只出过一任县侯,如今的云氏只在姻亲上还能被外人熟识,云氏如今的老夫人听闻出身郑氏旁支,在郑家那边还算能说得上话。
一进猎场,就见猎场边缘架着很多围帐,有人招呼着他们往边缘的围帐处走,一面又说了些今日集会的注意事项。
这会儿正是打猎最火热的时候,围帐里没有什么人,远处林间时不时传来阵阵马嘶,羽箭破空声也如惊雷。
李韫欢没在围帐一带看到段屏的身影,知道他应该还在林间,便也上马带人进入林子。
不多时就看到有一队人围猎的架势明显区别于其他人。
他们正在围捕一只豹子,守住三面,只给豹子留出一条生路,伺机接近。
虽说其他人也多用这样的法子,但这些人更为训练有素,连策马的幅度都无限接近,彼此协作,全心信任,像身临战场。
李韫欢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一直到豹子落网,她才催马行出,看向被簇拥在中间的青年,拍掌赞道,“素闻段将军布阵如神,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青年似乎早有察觉,这会儿见她上前称赞,神色淡漠,只客气道,“过奖。”
垂眼看手下已将豹子绑好拖在马后,回头示意一下,语气仍是冷淡的,“告辞。”
说着就对身后几人一摆手,准备提缰掉头离开。
“且慢。”李韫欢见青年并没有否认“段将军”这个称呼,确认他的确就是段屏,再次出声将人拦住。
身后的霍闻见状,也自然的带领翊军郎,看似很有礼貌的将段屏等人的去路封死。
“女公子这是何意?”段屏拧起眉,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段将军何必紧张呢,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请段将军借一步说话。”
林间并非只有他们这两拨人,其它追赶猎物的经过这附近,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伙人,已经有人勒马停在原地,看热闹。
李韫欢看了看两边情形,指向一个树木遮挡较多的地方,“段将军,借一步说话?”
段屏对身后人使了个眼色,轻轻一踢马腹,跟上李韫欢。
等到了人少的地方,就听段屏问道,“女公子执意要与段某说话,想必是奉尊府长辈之意吧?”
李韫欢挑眉看他一眼,“段将军为何不猜,是我想同段将军说说话呢?”
“女公子说笑了,段某自知几斤几两,恐怕还入不得女公子的眼。”
“好吧,”李韫欢作势叹出一口气,“还是要多谢段将军能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段将军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把话挑明,想先问段将军一句,进京多日,段将军为何从不赴京中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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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屏露出一个“就问这个?”的表情。
“段某是粗人,又在边境野惯了,不习惯这些文绉绉的东西。”
“可是段将军今日来赴长留王之约了。”
段屏也笑一声,“这地方段某常来散心,猎场入口不同,女公子若是没有其他话要同段某说,段某便先告辞了。”
说着话,段屏看向另一个方向。
这处猎场的确分几个不同入口,为的也是将设宴在此的,和只是来消遣的人群区分开。
这也解释了她进来时没有在围帐看到段屏的人的原因。
“段将军。”她这次直接拉住了段屏坐骑的一段缰绳。
此前从未有人这么拽过缰绳不让人走,段屏感到意外的看着她,“女公子这又是何意?”
“敢问段将军,究竟是不喜赴宴,还是不屑赴宴?”
段屏诧异于她的直白大胆,却也果真没有再走,坐在马背上打量她半晌,似是来了兴趣的笑出一声,“不知女公子出自哪家?”
“段将军敢不敢和我赌一局?”
“赌?”段屏彻底来了兴趣,“赌什么?赌我能不能知道你出自何处?”
“可以,”李韫欢提议,“段将军同我赌上一局,我若赢了,就请段将军来赴一场宴;若段将军赢了,我就如实相告,如何?”
“好啊,赌什么?”
李韫欢看了看四周,“这里是猎场,猎物众多,能打到的东西想来不少,不如……”
“女公子若是想与段某赌骑射功夫,恐怕只能回答段某刚刚的问题了。”
“不如就比投壶吧。”然而李韫欢话里改了个弯,这样说。
“嗯?”段屏没想到她竟会说投壶,意外过后,再次笑道,“投壶骑射不分家,女公子若执意赌这些,段某不想仗着优势欺人,愿意蒙眼同女公子比试。”
“那就多谢段将军相让,”李韫欢话是这么说,接着却道,“但我还是更希望能和段将军公正比试一番,段将军既然提到蒙眼,那你我就蒙眼较量。”
她自然的回身给霍闻使了个眼色,霍闻会意,带着实现准备好的东西,来到他们这里,将东西摆在不远处的平地上。
李韫欢没给段屏反应的时间,径直说,“以此作赌,蒙眼先投中者,就算赢,如何?”
“可以,女公子先请。”段屏毫不犹豫。
猎场腹地,百兽群中,李韫欢蒙上眼睛,手中拈着一支羽箭,在心中默了默投壶的距离。
起手,掷出。
一击中。
她朝着段屏扬眉一笑,“段将军,承让。”
段屏深吸一口气,愿赌服输,“……女公子想请段某赴的,是哪家宴席?”
“三日后,我会让人给段将军送请帖的。”
……
三日后,崔侍中请辞回乡。
崔侍中最后在宫中承办一场宴席,与朝中同僚道别。
朝中众人纷纷前来道别,在距离开席还剩一刻钟时,小黄门前来传报,说段将军来了。
这是段屏第一次出席宴饮,众人听闻此事,俱是议论纷纷,有不少人打量起崔侍中来,猜测崔侍中此时请辞,是以退为进,给崔氏拉拢来一名有实绩的武将,确保崔氏能在朝中继续站住脚跟。
只有李韫欢安然坐在主位,目光随意朝霍执处掠去,无声以眼神表示胜利。
霍执收到她的示意,淡淡勾起唇,微不可查的朝她举杯。
短暂的交流间,段屏被小黄门引着,大步流星走进芳林园,在主位前站定,行了个军礼。
“臣,段屏,见过陛下——”
抬眼的一瞬,目光与李韫欢对上,下意识张口,“啊?你?”
“段将军,”李韫欢端坐席间,与猎场那日判若两人,“快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