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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我在等那一个契机》 有缘吗?
祝瑶想,可能有些人光是能够相遇就已经是莫大的缘分了。
相遇之后呢?不重要了。
她不会再幻想有人拯救他,正如不会再奢望能够凭爱意将富士山私有。
这一年她研究生顺利毕业,在下半年正式入职一中。她剪了大人的发型,不再像学生那样老老实实地扎着高马尾,穿上正式的服装,让自己有独当一面的姿态。花了半年的时间适应自己的新身份,现在算是能在工作环境里游刃有余。
之后,她用这么多年的积蓄买了一套自己的小房子,交了首付,每月用公积金还贷款。
她太渴望有个仅仅只属于自己的家了。
可有时候,她也会落寞地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家不叫家,它只是一间屋子。
**
“嗒嗒嗒——”
思绪被窗檐上失而复得的雨滴敲碎。
祝瑶忽然想起陈逾白最后一次回校,他把所有不再需要的书统统都扔进垃圾桶。而她呢?她在无人知晓的时候,把那些书一本一本捡了回去。
此时此刻,它们都静默地陈列在她的书架上,所以她只是随手一拿,就能翻出他的名字。
仔细一算,喜欢他已经有十年了。
她脑海里乍现一千古名句:“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此时是1月11日凌晨0点半。
还是睡不着。
祝瑶忽然翻身坐起,打开电脑,开始改起教学课件。
学生们刚刚经历过期末考试的洗礼,还得在学校上一周的课,等着出分放寒假。这期间教师们一般便会讲试卷。祝瑶不太想在考完试后无缝让学生们对答案,所以就想出了一个能够激发学语文兴趣的点子——全班票选课本中最“意难平”的古诗文。
如果没有考试裹挟,语文原本是一门浪漫的学科。
祝瑶想,也许十年后,他们早就忘记了该怎样做题,但永远会记得他们亲手投票“出道”的这些诗句。
此刻看着ppt里学生投票选出的前十名,她边整理,边无声叹息。
有“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的对爱情的悼念、对世事变迁的哀叹;有“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的关于对生命的思考,把月亮作为想念的信使;有“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的人生渺渺,最痛不过是无可奈何无法挽回……
演示文稿做完了,祝瑶一直撑着的那口气也散了,好像一下子就超脱了。
这节课圆满成功,所有人兴致勃勃、专心致志,而课后却有学生追过来问:
“祝老师,我们选了自己心中最意难平的古诗文,那你呢?你个人认为的最意难平的是哪一句?”
祝瑶霎时被问懵了。
她脑海中仿佛在放电影似的,把半生学过的知识都过了一遍。意难平者甚多,而其中之“最”太过难选。
彼时外面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走廊上乱七八糟放着学生们的雨伞,寒风呼啸,将她的思路也冻结住。
良久,她才微笑问道:“只能选一句吗?”
“对,只选一句。”
“这样啊,如果说遗憾,那就——”祝瑶垂了垂眼,平静道,“山青花欲燃,江碧鸟逾白。”
其实不用多解释,旁观者自会帮着把理由补齐。
就像这首诗,在不知情者看来是首普通的思乡诗,而在她看来,却是浓浓不尽的意难平。
回到办公室后,祝瑶在电脑面前坐下。今天是快乐了,可该讲的试卷还是要讲,该分析的班级成绩还是得分析。
今晚晚自习是她值班,所以也并不着急。本来今天生日,准备一个人去吃火锅的,排班出来后,计划倒也顺理成章地被她取消了。
拖着鼠标整理完excel表格后,她捏着眉心休息。
前一个工位的前辈突然回头问:“小祝,你是不是还没有谈恋爱啊?”
“啊……”祝瑶迟疑道,“……对。”
“那正好,我这边有几个合适的男孩儿呢,发给你看看合不合眼缘?”
“……嗯,行。”
前辈乐呵呵地捣鼓起手机,一边找聊天记录,一边念叨:“这不行,不咋好看。这个还行,条件也不错……”
这其实很常见的。
有些老教师是热心肠,挺爱做媒,手里握着的单身资源也是一抓一把。
像祝瑶这样年轻、漂亮、性格好的女孩子,刚入职没多久就已经被问过好几轮了。这时候再撒谎也没意义。
而且时过境迁,她想开了。
就当是出去走走,交交朋友了。
妥帖应付完这一遭,祝瑶又做了会儿教学设计,等到屏幕右下角的时间翻过九点,再过一会儿,就得下晚自习了。
她关上电脑,拿上手机,离开办公室。
毕竟是生日,总得给自己奖励点什么。
外面的雨还在下,路灯绵延成线,氤氲出湿漉漉的氛围。天气冷,风钻到衣裳里仿佛要刺骨。
校园里的小卖部这么多年布局还是一成不变,给它取的外号也是一年又一年被一届届学生传承下来。
掀帘进店的时候,老板一如多年前那般,半躺在收银台后的那张椅子上,有些昏昏欲睡。
店里的小广播在放音乐,歌声丝丝入扣地伴着雨声传来,祥和而催眠。
祝瑶随便一瞥,电脑上的监控画面里,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徘徊在货架间。
——这是哪个学生逃了晚自习?
祝瑶微微摇了摇头,会心一笑撇开了视线,特地避开了那两边货架,尽量不惊扰到那位调皮的小孩儿。
这么多年,她还是觉得校园小卖部卖的零食最有感觉,也许算不上味道最好,可是脱离了小卖部,在外面逛超市她都不会想要将这些东西放入购物车。
她左臂圈成环状,将拿的东西都放入里面,在货架前端详了一会儿,又拿了两颗柠檬泡腾片。
手机这会儿收到消息,刚说要拉郎的老师给她发来了几张照片,并说有意向的话可以约着见一见。
老板拿起扫描仪扫商品条码,“滴滴——”祝瑶卡着节奏放大每张图片瞥了两眼,长相都称得上是板正,挑不出什么大的差错,于是打字:“好的。”
前辈又发来消息,讲她刚到班上看晚自习时,班上的学生今天听说隔壁班祝老师搞了个“遗憾古诗词101选秀”的活动,缠着她也搞一次,看在他们期末成绩不错的份儿就同意了。这会儿想问她这活动具体怎么办的。
老板递了个袋子给祝瑶,她边往袋子里装东西,边腾了一只手发语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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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在课本中选几句最‘意难平‘的诗句来投票,并且写上‘成团宣言’,可以请他们写上读到这些诗的灵光乍现和同频共振,最后我们来升华总结就好。当然了,也可以把''遗憾''换成其他主题……”
“遗憾”这个词一出口,店里的音乐忽然切换到了下一首《晴天》。
一首在此时此刻无比应景的歌。
/刮风这天,我试过握着你手
/但偏偏,雨渐渐,大到我看你不见
/还要多久,我才能在你身边
语音发送,祝瑶拎起便利袋,撑起放在店门口的雨伞,正欲离开,忽然听得背后不远处传来一声似乎在梦里的呼唤——
“祝瑶。”
声音是开启人类记忆的一把钥匙。而有些声音,即便阔别多年,只要一出现,就能立马让人勾连起精神链接。
祝瑶脚步顿在原地,一时间没回头,因为怔住了。
长久的时间磨掉了对情绪的感知,有时候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喜欢还是执念。也许是执念吧,那感觉就像是:你闭眼时,而我恰好回头。太不凑巧了,所以我耿耿于怀多年。
然而这一次,当她此刻转过身时,青年毫无预兆地映入眼帘,他单肩挎着包长身而立,姿态挺拔,手中握着一盒柠檬维他。蓬松头发下眉眼分明,嘴角挂着弧度。
——她严丝合缝地对上了陈逾白的视线。
遥遥对视上。
认真专注,不容忽视。
祝瑶甚至不是很肯定那是陈逾白。
太久没见了,有多久了呢?从那次悄悄去北行看他算起,应该有七年了。
比起惊喜,她油然而生的更多是质疑,质疑自己好像从没拥有过这么好的运气。
这座城不算大,她有时候也会想,等他留学归来,有没有一种可能,会不会如同歌词唱的那样,相遇在某个街角的咖啡店。
可惜没有,哪怕只有一次。
这种几率也曾经让她怀疑,也许陈逾白不会回到家乡来了。他或许在留在国外工作,或许又去到了机会更多的北行。
得知带教秦老师是他妈妈后,祝瑶会在期待,办公室的老师再一起聊起子女,让她得知陈逾白的近况。
可自从那次之后,再也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
而秦老师也不再和她一起任教同一个年级。
一切的一切,彷佛都在昭示着:等不到了,永远不会等到了。
所以四目相对的瞬间,祝瑶觉得好似是在另一个世界。
而陈逾白的头向肩颈稍微歪了个弧度,轻轻笑了一下:“好久不见。”
好像时光并没有改变什么,现在的青年仍旧是当初的那个少年。
真诚坦荡,强大丰盈。
左右相伴的人,怎么可能是谁都一样呢?
祝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陈逾白恰恰歪头一笑。
与此同时,她胸腔中的心跳一声快过一声。
也恰恰是这一瞬,人声鼎沸都终止。
她想到简媜的一句诗——
你问我思念有多重,不重的,像一座秋山的落叶。
只是轻飘飘地堆叠、堆叠、堆叠。
“陈逾白。”
祝瑶久违地叫出这个名字,如同今夜天光乍破了那座秋山的轮廓,她道:“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