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作品:《金枝覆

    阿棠眉头皱得更紧:“这当今圣上可真是……”她犹豫了一瞬,终究没把话说得太过直白。


    叶逢昭替她补全了后半句:“可见这‘深情’也不过如此。”她轻笑一声,眼底透着冷意,“不过淑贵妃如今圣眷正浓,华阳公主又是圣上的掌上明珠,连方贵妃也要给三分薄面。”


    阿棠若有所思:“所以二皇子让您用华阳公主的名义脱困了?”


    “是的,没想到私下他们感情倒还不错。一下子欠两个人情”叶逢昭轻轻吐了口气。


    阿棠轻轻抿唇,没再说话,只是舀了一勺温水,缓缓淋在她肩上。


    叶逢昭阖上双眼,脑海中却浮现出那个宫中带路的小宦官的身影——他在她脱困后去了哪,不知会不会多嘴,把她和萧阑认识的事说出去?


    这念头一闪而过,终究被她抛之脑后,萧阑这厮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阿棠瞧着她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忍不住轻声道:“娘子今日看起来很高兴,倒是难得。”


    阿棠又舀了一勺水,缓缓淋在叶逢昭肩上,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忍不住也跟着笑了:“娘子今日这般高兴,倒是难得。”


    “我确实很久没这么痛快了。”叶逢昭抬手,甩了甩沾水的发丝,声音轻快,“方氏母女机关算尽,最后却让自己吃了一肚子苦。最妙的是,她们连一点借口都找不到。”


    阿棠笑着摇了摇头,又替她舀了些水,继续冲洗发丝。


    屋内氤氲着暖雾,水光潋滟,叶逢昭惬意地眯了眯眼,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水面,又忽然道:“我突然发觉萧阑和谢慈是真的很像。”


    “……”


    “谢慈那人,太阴沉,笑里藏刀,城府深得让人不痛快。”


    “……”怎么又对比起两人了,阿棠心想。


    “萧阑虽然也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但总觉得,他比谢慈更让人捉摸不透。”


    阿棠轻轻替她擦拭肩颈,抬眸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道:“娘子竟会这般评价谢堂主?”


    “怎么?我就不能不喜欢他?”叶逢昭睁开眼,笑得意味深长,“和那种人打交道,稍不留神就会被他连皮带骨吞了去。”


    阿棠忍不住笑道:“娘子又何曾被人占过便宜?”


    “我觉得你现在就在占我便宜。”叶逢昭轻笑一声,伸手舀了一捧水,随手洒向阿棠,水珠四溅。


    阿棠惊呼一声,连忙退后一步:“小姐,水都溅出来了!”


    叶逢昭眨了眨眼,伸了个懒腰,语调轻松,“好阿棠,可以帮我把飞鸾阁今日送来的情报拿来看吗。”


    “我正泡得舒服,边泡边看嘛。”叶逢昭撒娇道。


    阿棠闻言,连忙摆手:“那可不行!万一水溅到上面,字都糊了可怎么办!”


    叶逢昭懒懒地靠在桶沿,眼尾微扬,笑道:“逗你玩呢,我是有分寸的人。”


    水汽蒸腾,她的声音轻快,眉眼间尽是久违的惬意。


    宫宴这事算过去了,眼下她终于可以好好享受这片刻的轻松了。


    七月初一将至,叶府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


    这场及笄礼不同寻常,叶府送出去的拜帖名单既有朝堂重臣的夫人,也有各府贵女。可见叶杭水对此事的重视,或许不仅仅是为了她这位回归叶府的嫡女,更是借此向京中世家传递某些信号。


    叶逢昭坐在妆台前,阿棠正替她试妆,挑选适合明日及笄的服饰。


    “小姐,这次及笄礼,腾芳院的那位也插手了。”阿棠语气微沉,轻声道,“郡主说,夫人身份不便,不必出席,届时会由她代为主持。”


    叶逢昭目光微微一敛,随即笑了笑:“倒是她处心积虑了。”


    她本就料到方氏不会甘心让自己的母亲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但这是她的及笄礼,她不是过去六岁的小孩。


    “娘子,我们该如何应对?”


    叶逢昭一边拿起妆台上的一枚金簪,一边说:“这件事,父亲可知?”


    阿棠点头:“叶大人对此没有明确表态,像是默认了。”


    叶逢昭轻轻挑眉,语气淡淡:“那便是乐见其成了。”


    方氏是荣安郡主,母族势力强大,若她来主持,倒也不会有太多人诟病。更何况,她也算是是父亲的正室,代替自己母亲主持一场及笄礼,表面上看也算合理。


    但她偏偏不想如她们所愿。


    叶逢昭放下金簪,眸光微敛:“既然如此,便去见见我那个尚书父亲。”


    她起身,径直朝书房走去。


    书房外,管事低声禀报后,叶尚书才抬头看向门口,见她走来,微微皱了皱眉。


    “何事?”


    叶逢昭盈盈一礼,神色从容:“父亲,女儿有事想与您商议。”


    叶尚书看着她,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瞬,随即挥了挥手,示意管事退下。


    叶逢昭走上前一步,语气不疾不徐:“女儿的及笄礼,是母亲等了多年才盼来的,女儿不愿她缺席。”


    叶尚书闻言,手中的笔微微一顿,随即放下,目光沉了几分:“你可知这是你母亲自己做出的选择?”


    叶逢昭垂下眼睫,语气未变:“女儿只知,她是也是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也是叶府正经的嫡妻,是女儿的生母,理应出席。”


    叶尚书沉默片刻,缓缓道:“此事,已有定论。”


    叶逢昭眸色微凉,嘴上仍然是一幅小女儿家耍性子的语气:“父亲,今日这场及笄礼,京中权贵皆在,若是传出去,叶府的嫡长女非生母操持礼仪,而生母却避而不出,外人会作何猜想?”


    她语调温和,却字字铿锵。


    “母亲的名分尚在,可郡主主持我的及笄礼,旁人会不会误以为,您早已有了废妻之心?”


    叶尚书眼神一沉。


    叶逢昭讲他的表情尽收眼底,最提不得的就是废妻这件事。


    在大梁,平妻之举并非寻常可行之事,尤其是对于身居高位的朝廷命官而言,寻常百姓之中,或许尚能见到某些商贾之流因家事平妻再娶,但在士林门第,尤以科举入仕者最为讲究声名清誉,断不会做出如此自毁根基的事。


    叶杭水正是如此。他并非世家出身,而是寒门科举而上,一路从贫寒举子,做到如今正二品的尚书令,当年他叶杭水能够得众大儒举荐,跻身庙堂,平步青云,靠的便是才学与品行。


    当初荣安郡主方含英执意入府,要他和柳氏和离再娶,为保自己名声他决计不做。哪怕是的郡主之尊,最后闹到当今天子那里,破例成了本朝有平妻的官员。


    而那些因他早年“清正”之名而举荐他入仕的大儒们,虽不至于当面指责,但已有不少人对此举感到不满。毕竟,在士人眼中,纳妾也好,再娶也罢,皆应有礼有序,像叶杭水这般,本有明媒正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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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原配夫人,又娶从一品的郡主为平妻。


    有违这些文人骨子里的清高。


    若非方含英同她娘家人暗中运作,压下了这些年的议论,怕是叶杭水的仕途不会如此顺遂。可如今,叶逢昭这句话,便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了叶杭水心上。


    叶尚书眼神一冷,端起茶盏,仿佛漫不经心地吹去浮沫,低沉道:“昭昭,这等话,以后休要再提。”


    叶逢昭神色不变,只是垂下眼睫,温婉地应了一声:“是。”


    可心中,却早已有了计较。


    叶逢昭垂眸,语气不变:“女儿只是不希望母亲在外人眼中,连这最后的尊严都被人剥夺。”


    半晌,他淡淡开口:“此事,我会处理。”


    “那女儿便谢过父亲。”


    叶逢昭退后一步,行礼后转身离去。


    她本想着,若她这位父亲依旧不肯松口,那便只得另寻法子,让腾芳院那位“主母”,明日无法出席。她素来不介意使手段,对付非常之人,就要非常手段。


    然而,谁知她不过寥寥几句,便戳中了这位身居高位多年的尚书令,那颗早已被权势磨得脆弱的心。


    她对这位父亲并无期待,甚至在决定回京之时,便已做好了所有应对的准备。但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他远比自己想象得更加不堪——清正持重的表象之下,竟藏着如此软弱的虚伪。


    若当年他有半分果决,也不会陷入这等进退维谷的境地。


    真是可笑。


    书房内,叶尚书盯着叶逢昭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复杂之色,随后揉了揉眉心,沉声吩咐道:“去腾芳院请郡主过来。”


    及笄礼前一日,叶府上下紧锣密鼓地筹备着,来往的宾客名单不断送入内院,各家回帖也一一呈上。


    这一日,柳氏坐在窗前,手中翻阅着叶逢昭送来的礼仪册,指腹缓缓拂过其中一页,神色有些恍惚。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亲身出席这样的场合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她抬头,便见叶逢昭提着食盒走进来,笑意盈盈地唤道:“娘。”


    柳惜慧抬眸,看着她的笑容,怔了一瞬,随即轻轻一叹:“昭昭,你当真要我去?”


    叶逢昭走上前,将食盒放在桌上,缓缓打开,取出一碟温热的莲子糕,语气温和:“女儿的及笄礼,母亲自然该在。”


    柳惜慧神色微微复杂,低声道:“这些年,我已习惯了……”


    “可是娘,我不想你习惯。”叶逢昭轻轻握住她的手,语气难得有些低缓,“我记得小时候,娘最喜欢给我梳妆,说我总是乱跑,头发乱得不像样。”


    柳惜慧愣了愣,像是记起了什么,嘴角微微一扬。


    叶逢昭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明日,可否由娘亲手,为女儿绾起发髻?”


    惜慧望着她,指尖轻轻摩挲着桌角,许久,才缓缓点头,眼中似有泪光闪烁。


    “好。”


    叶逢昭这才微微一笑,握了握她的手,语气轻快:“娘尝尝这个吧,是厨房新做的,娘以前最爱吃白糖糕。”


    柳惜慧失笑,拿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甜香在口中化开,味道仍旧如记忆中的那般。


    她望着眼前的少女,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最终化作一声低低的叹息。


    时隔多年,她终于,能够正大光明地出现在叶府的宾客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