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鱼谷(九)
作品:《平城诡话》 崔冉似有察觉,从混沌中短暂清醒过来,勉强掀开眼皮,抬起头,压着水波遥遥地看了一眼。一下子她好像从蛮荒亘古中又被拽回人间,她看到那个着急的脸,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幸好沈天野擅长凫水,
因为着急而用错了力气的他很快调整过来,他从一旁绕过去,一下子揽住崔冉的腰,将她拖到了自己身边。
他从洪水中奋力地游啊游啊,拨开横七竖八的断枝残叶、随波漂浮的各种器具,还有起伏的成团的白鱼黑鱼,终于到了一处露出的土丘。
沈天野抱着她,也不顾及什么了,摸索着她湿漉漉的头发和苍白的脸,感受到她冰冷的身体和不再跳动的心跳,尽力想要温暖她,想要换回她的生机。
可她的血已经流尽了,身体只是一具皮囊,被泡肿泡白了,原本暗光流动的蛇尾都失去了颜色。
沈天野慌乱不已,他看看崔冉,又抬起头,又低下头来看看,期待一个奇迹的发生。他不敢看,生怕看到什么令他肝胆俱碎的事情,但是他又忍不住要看,他期待着崔冉睁开眼,像过去很多次一样,笑着安慰他说:别怕,怕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崔冉很想劝他别努力了,她的魂魄已经飞起来,一点点地离开。
她说了,甚至绕着沈天野飞来飞去都无济于事,当她的手穿过他的耳朵时,她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死了。
沈天野也意识到了,仓皇地低下头,将自己高大的身躯蜷成一团,头深深地埋进她的身体里,颤抖着。
他好像哭了。
该怎么办呢?他甚至愿意说:“令玉还在等你啊,连他你也要抛弃吗?”
但依然没有人回应他。就算他已经放下所有尊严,承认崔冉在意的是他的弟弟,这种感觉犹如一块血肉从他身上空落落地剜去,但依旧不能换回她。
废墟上呼号不断。在这样一场灾难中,他们不过是沧海一粟,还有许许多多的白鱼黑鱼被这突如其来的大水冲垮了,他们与自己的同伴失散,在水中跳跃,扑棱着跳上岸,化出水淋淋的行迹。
“救命,拉我一把!”
“快快,我变不回去了!”
黑鱼人养尊处优太久,有些忘记如何变成鱼,在滔天巨浪中存活下来,好半天才变出半截,七扭八拐地找到生路。
他们都活下来了,只有崔冉失去了生命,除了沈天野没人知道。
突然断室被冲开了,滔天的大水冲断了原本就腐烂的锁链,一群白鱼人懵懂地冲了出去,他们跌倒在干燥的土地上,洪水变成了细流。
门外驻守的黑鱼人也被吓了一跳,他们像是如梦方醒,才认识这里面的白鱼人一样,将他们团团围住,手忙脚乱地要将他们押住。
“他们跑出来了!快!把他们移到别的地方去!”
“断室出事了!”
于是一片混乱间,断室被暂时的关闭了,那些捉鱼、种地、牧羊的地方都关闭了。由于薄膜的存在,它们像一个个水球一样浮起来,在水中撞来撞去。
这些白鱼人被送去了香室。
沈天野如同行尸走肉,跟在人群中被驱赶着过去,而他的怀中塞着一条早已僵硬的小蛇。
香室的负责人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长相颇为妖娆,眼睛细长上挑,看谁都有些不屑一顾的刻薄。他扫视眼前这一批难民,从他们受伤沾满泥土的身上扫过一遍,好像被沾了什么脏东西一样迅速地移开视线,猛地甩了一下手,连连拒绝:“什么人都往我这里塞?”
押送的黑鱼人面对他也不敢动怒,讪讪赔上一个笑脸,道:“香大人,断室出事了,所以暂时把他们安置在您这儿。您最近不是缺人手制香嘛,正好这些人都能用。”
听到制香,香大人脸色缓和了些,瞪了领头人一眼,道:“哼,行吧行吧,送去三层吧,脏死了。”
被嫌弃的白鱼人们早已麻木,他们心中有怨气却敢怒不敢言,或者说已经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中丧失了生活的勇气。
只不过香室比断室要好很多,这里阳光充足,慷慨地洒在每一个人身上,将他们枯槁衰败的容色衬得还有几分活气。于是他们的眼珠子又能转一转了,在哪里活不是活呢?在香室活着要比断室好很多,这样一来说不定他们还是因祸得福了。
香室是个很特别的地方,崔冉原本已经快要溃散的魂魄在这里竟然变得凝实。她在扑鼻的香味中飘来飘去,失去了方向。令她释然的是,除了她并没有鱼人死去。
香气越来越浓,浓得犹如实质,崔冉甚至要伸手拨开才能继续前行,她已经失去了沈天野的痕迹,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
这里与翠翠口中的上界还有些相像,崔冉边走边想着,一不小心就撞上了一个人。
“哟,这里竟然还能看到第二个人,真是稀奇。”崔冉还没反应过来,那人立刻出声,他的嗓子又尖又细,话语珠子一样毫无阻碍地滑出来。
崔冉站定身体,定睛一看,这不正是香大人嘛。只不过与底下的香大人不同,这里的香大人头发是金灿灿的,睫毛眼珠也是,其他的都白似透明。
香大人皱了皱鼻子,十分戒备地盯着她看,又道:“说话呀。”
“我死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崔冉耸耸肩,她都死了,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哦,”香大人瞥了她一眼,“这里是阴曹地府,我是阎王。”
“要不要我给你磕两个头?”崔冉似笑非笑,这个香大人真会信口胡说,要不是她知道他的身份又真的游历过阴间,说不定真的要被他唬住。
“我看你一点敬畏心都没有,直愣愣地像个木头。”香大人知道她没上套,扭过身翩翩走了。
“香大人,你才是木头吧。”崔冉冷不丁地说了一句,惊得香大人猛然回头。
“你到底是什么人?”香大人比刚才上心,步步紧逼,恨不得将崔冉盯出两个洞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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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太骇人,一下子就看出他的本体,究竟是胡编的,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还是真的火眼金睛?
“我是个死人。”崔冉一本正经,“我的身份有什么要紧,倒是香大人你现在快要步我的后尘了吧。”
旁人看着只道崔冉跟香大人打什么哑谜,但香大人却心知肚明自己的真实情况。他本是山中一节香木,一生都不开花,濒死才会拼尽全力开一朵金花。金花中有他的种子,被风和小鸟带走就能在新的地方生根发芽,再长出一截香木来。
现在旁人看着他光鲜亮丽,因为制香的大量需求而地位水涨船高,可是只有他知道自己,半夜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头发大把大把地掉,甚至魂魄变成了金色。
他要开花了。
“你能看出来,能不能帮我?”香大人斟酌着开口,“我有法子让你回去。”
这下轮到崔冉惊讶,回去是什么意思,难道香大人能让她死而复生?
“别这么看我,你不信,我说能让你回去就能。”香大人开始剔自己的指甲,他的长指甲也已经有些剥落。
“你让我回去,却不能救自己?”崔冉反问。
“你存心气我?”香大人一收手,脸板了起来,“谁都知道我跟逍遥子不合,他的力量我用不了一点,你不知道?”
香大人眯起眼,开始怀疑崔冉是个外来客。
崔冉好像知道他说的方法是什么方法,应当是类似他们一进来遇到的那群祈愿的白鱼做的事情。这里的人都相信愿的力量,香大人应当也信,可是他说的话中有暴露了其他的事情,比如他跟逍遥子关系并不好,而逍遥子和愿是息息相关的,因此他不能动用愿的力量。
“我跟他势同水火。”崔冉笑笑,她也故意露出些消息,叫香大人抓住。
果然香大人眉头一挑:“那我真要欣赏你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崔冉一句跟逍遥子不合,香大人便迅速将他视为自己的知己与朋友。
“我知道你们,你们是神子的朋友,下面的人瞒着我不说,可他们没想到下面也有我的人。”香大人话音一转,狡黠道。
崔冉还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没想到手中还藏着底牌,扔出来一张就叫她思忖许久。香大人有自己的手段和门路,说话真假难辨,有些只是为了逗自己玩。
“他们这样说我却不信,神子的朋友还能沦落到我这儿?”香大人道。
他说话还有些嘲讽之意,逍遥子一手遮天,神子更是不凡,是他费尽心思才找到的,怎么会把身边人随意放在他手中?他怀疑这是逍遥子的阴谋。
“神子是他胡编的,我们不过是误入此地的普通人。”崔冉张口就来,“他抢了我的人,将我们分隔,还要了我的性命。”
“我若是回去,第一个就要杀了他。”
崔冉语气森森,犹如一把出鞘匕首,直冲香大人而去。
“不知道大人愿不愿意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