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驾马疾驰，路过奇山异水，诡异沙漠，无垠草原。老奚山不在平州地界，而是在淮州。算来算去，他们驾马已经有五六日，终于达到淮宁。


    林颂看着这个繁华都城，却无心观赏，年少时曾从何谦口中的三座繁华都城之一，如今已经没有了什么向往。他反倒很是眷恋平州的那些山水沙草，如果这场战争结束，他要辞去家人，远赴心中的山河江湖。


    春光柔和，他们又行了数里，行至一座山前，众人下马。


    只见草丛掩映之下，一块石碑赫然写着“老奚山”三字，飞舞如龙，潇洒肆意。


    一位小童已经恭候多时，他大概只有五六岁，声音稚嫩。在一众将军士兵面前，毫无威严。人却昂首挺胸，煞有介事地道：“老奚山规矩，即使有军令，也只能三人入境。”


    众人面面相觑，何谦只好从中打挑选两人，一个林颂，一个宋星辰。二人的武功了得，队伍人都认可，也没有什么不妥。


    老奚山不高，却如龙侧卧，庞大肥美。草木长得健壮，郁郁葱葱，遮阳蔽日。林中地上，树身，都干净整洁，好似常常有人来此活动。


    到山头，只见围墙高耸，一扇大门紧闭，那童子敲敲门，开一丝缝隙让他挤进去，便又关上。


    闭门羹不过如此，堂堂东祁暗军，竟然如此小家子气！


    林颂心底腹诽。


    就算被帝王舍弃又怎么样，有一身本事，到哪里都可以逍遥快活。


    少年的想法如此天真。


    何谦作揖行礼道：“在下何谦，请求见魏老一面！”


    高墙之上有人观望他们，一个瘦高羸弱的老人有气无力地说道：“江湖黑，黑规矩，不盘话。谁，谁的拳头硬，听，听谁的。”


    结结巴巴，一点威严全无。


    老者话罢门开，一个膘肥大汉子顶两个林颂，抡着两个大大的锤子，每走一步都重如千斤，地动山摇。


    他竟然直直走向三人，两个锤子砸向他们。


    宋星辰将何谦护在身后，连连后退避开，眼睛看向后退的林颂，使劲眨了眨，跳动扯皮：你上啊，不是老爱争第一吗?


    林颂蹙眉：什么时候的事?


    那壮汉倒是心大，左右前后一甩锤子，这是打算要将他们三人都打得皮开肉绽。


    何谦不会武功，只得利索得跑到远处观望。宋星辰不想上手，一味的躲避，避至何谦身后，眉飞色舞，得意到鼻孔朝天。


    只有林颂在最前面，撇撇嘴，拔出了剑。正午光暖，青龙剑森然闪烁。玄色的大锤砸来，他又避开。林颂从不正面应战，躲躲藏藏，壮汉累得出一身汗，气急败坏：“除了躲就是躲，犹如阴沟老鼠！呸！”


    “前辈，请赐教！”


    阴沟老鼠林颂作揖一礼，这才将剑指向对方。


    之前耍猴逗狗一样窜来窜去，现在倒是彬彬有礼起来。壮汉更怒了，抡起大锤子就捶向他。林颂用剑身擦过两个大锤，玄铁之间的摩擦，霹雳闪现数道稀碎的金光。林颂轻身一侧，身子矮下去，滑过地上，绕到壮汉身后，一剑轻轻落在他的肩膀上。


    第一场，林颂胜！


    壮汉也不是蛮横无理之人，转身后退一步，林颂收剑抱拳：“承让了。”


    壮汉拿着锤子抱拳，朝门而去。大门开，一位手拿折扇的翩翩公子出来，与之擦肩而过。


    公子来林颂前面，折扇一开，戏谑开腔：“青龙剑啊，玄铁为依，传说是青龙侯化神时所铸，开国祁帝披荆斩棘，幸会幸会。”


    “啊？”林颂小声震惊，眼睛瞪大，眉毛倒立，肩膀一耸，嘴角上提，不可置信的看看手上的青龙剑。这不就是老师拿了几块玄铁，请人打造一年有余。一把玄虎送给林风，一把青龙送给自己，一把朱雀送给林雅。怎么就有了这样传古至今的悠久故事?


    那翩翩公子趁他不备，猛然冲上前，按住折扇机关，瞬间扇骨上突出尖锐的刺，直冲林颂的脖颈而去。


    林颂哑然，用剑不及，只得往后一倒，侧身滚动，用剑顶地，稳住身子。细细一瞧，他躲闪凑巧，扇刺擦过他的脖颈皮肤，划出一道浅浅的血丝。


    公子露出玩味的笑，扇子一折，向他冲击。林颂用剑抵住扇头，低头一看。公子右脚直踢向他的膝盖，林颂左脚向后一退。


    公子的扇子打开旋转，刺啦的尖铁翻转向他握剑的手划去。动作之快，上下其手。


    林颂脑子飞速运转，这一招，真是声东击西，趁其不备，更是令敌人进退无路。撤开此剑，他又可以攻他胸膛，直取心脏。不撤，他刺骨的扇，扎得手流血。脚下不曾懈怠，依然猛攻。


    林颂心惊，此人心思歹毒，用招诡异，只得弃剑缩身后退半步。青龙剑落，那人以为林颂不堪一击，摇摇头。江湖侠客，自年幼握剑之时起，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林颂却赤手空拳主动出击，翩翩公子觉得好笑，一指玩转折扇摇出圈。林颂自然又是躲避，又想绕到后面突击。翩翩公子不让，转身收起折扇，取他狗头而来。林颂却又折回来，脚下踢飞地上的青龙剑，剑身擦着地面闪到远处。


    林颂跑过去，公子也追上。林颂捡起地上的剑劈头盖脸地砍向公子，公子神色一凌，连忙用折扇接住剑头，那折扇用以玄铁为里，外边却套了层层纱衣，当真是巧妙绝伦。


    剑扇相撞，铿锵哐当。林颂招招凌乱猛然，竟然像个幼童一样棒打大人。公子瞧不出他的出剑路数，心下慌然。


    林颂钻得空隙，挑开他的折扇扔向天空，一剑停留在他眼尖。


    第二场比试，林颂胜！


    少年依旧是收剑抱拳：“承让了。”


    墙上之人具是惊诧，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铁扇冥公子居然输给了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子。惊诧之余，还有一道漂亮钦佩的目光紧紧盯着墙下的少年。


    她看得仔细，青衣玉面，手持一剑，挺立如松，不可撼动。连风和光都偏爱他，光照人身，碧光粼粼。发丝轻扬，衣角轻折。


    “真是废物！”


    少女身侧的紫倩一声厉呵，从城墙上滑落，紫衣黑发张扬。红唇美眸，手上抽出盘踞的赤紫鞭，依旧是玄铁所铸造。


    林颂看向何谦，心生怀疑：不是说这玄铁难得，为何他们人手兵器皆是玄铁所造，他这把青龙，当真是俗不可耐！


    何谦远远看得起劲，心里又出了不少诗词歌赋，不懂少年目光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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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肘击身侧昏昏欲睡的宋星辰。


    宋星辰懒懒散散地开口：“他说，他不喜欢你送给他的那把玄铁青龙剑，他要木头做的，这样显得他与众不同。”


    此时门开，骑马来一人，身劈铠甲，手持长枪，络腮胡遮脸，声音浑厚：“我来！”


    “先来后到！”紫倩不服，眼神狠厉，鞭子朝地上掀起一块板砖，石泥迸溅。


    “我，我来。”墙头结巴老者慢慢悠悠下来，缓缓行至大门，又摇摇晃晃才走到林颂面前。


    江湖规矩，一人比武，试不过三。


    第一场暗军存心看不起他们，喊了壮汉比威吓他们。第二场阴险公子，开始上真章。结果来回几下，竟然败了！第三场至关重要，三人齐齐争着。林颂观他们面相和魄力，都是习武多年的武林高手。


    林颂看着紫倩：“我不打女人。”


    他又看看那如同乞丐的老头，猜是丐帮帮主，但是又想到自己曾在平州入过丐帮，行礼道：“我不打老人。”


    少年最后朝着高马之上的中年武将道：“前辈下马，我们打一场如何？”


    紫倩又是不服，鞭子已经朝着他而来：“敢瞧不起老娘！”


    “绝无此意！”林颂提剑接招。


    赤紫鞭一甩，犹如长龙奔来。林颂屡屡退让，他真不打女人！


    若林雅在此，肯定呸一声，说谎，他打过我！抽他，狠狠给我抽他！


    紫倩不听，火冒三丈，鞭子甩度精准，如蛇咬人，霹雳成精。林颂剑剑用力劈挡，最后鞭子缠住剑身，剑身不拔，鞭子亦然不起开。只得弃剑与鞭，赤手打拳。二人来回三百回合，未分输赢。


    老者最后用木棍制止，分开二人：“够了，来者是客。”


    林颂心喜，这才像个德高望重的江湖老人，浑厚一道如老神仙的声音，而不是结结巴巴，不成体统。


    老者继续道：“开，开开门！”


    林颂：“……”


    大门一开，轰隆沉重，赤着臂膀的几个男人拉开重门，宽敞的空地之上，比门外的空地大了几倍不知。


    一群紫衣女娘全身挂着鞭子，还有一群骑马少年身穿铠甲，手握长枪……宗门派教的弟子，一一复刻自己的首领。


    传闻中的东祁暗军却是一帮江湖中人！


    一国不分何人，江湖九门十派。


    大殿之中，雄伟建筑。美酒盛满，祥和寂静。


    乞丐老者坐在首位上：“遥想当年起兵颠权，妄图一统四分五裂的疆土，当真是可笑荒唐！”


    林颂惊得抬眼，不结巴了?


    身侧宋星辰手抖，酒轻轻洒下，他只得放在桌上，垂眸细细听。


    “弃庙庙堂，结舌……”


    “结舌毁容，盖起高堂，坐地起山，收容流离失所百姓，为新一任丐帮帮主，当年暗军大帅魏器，弃了庙堂，逐浪江湖。”何谦替他娓娓道来。


    魏老呵呵惨笑，不负当年英姿。


    一个被毒结舌，岩浆烧容，削过血肉，折断骨头的人，几十年过去，心里没有恨是假的。


    “本，本，不想参和朝廷之事，但，但西赤害民，暗军可，可以出手，但有一，一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