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b大只有几百米，虞江看了一眼前面的绿灯，学校大门前的马路限速，他轻轻踩了一脚刹车。


    但无论他怎么踩，距离许凌卓下车也只有一分钟的时间。


    今天这场谈话，从一开始就跑偏了，他少有这样无计可施，他不太懂许凌卓。


    于是虞江顿了几秒钟说：“没什么。”


    “哦。”许凌卓若有所思，随意往路边瞥了一眼后激动起来，“我看到我室友了，就停这里吧。”


    到了晚间，外来车是不被允许开进学校的，停这里和停在校门口没太大区别。


    虞江停车后，转身伸手向后：“等一下。”


    许凌卓正在解安全带的手停住：“还有事？”


    虞江从后面拿出一个袋子，许凌卓眼尖，一眼看出是醉蝶轩。


    “给你的。”暖色顶灯下，虞江带着温和的笑意，许凌卓心跳停了半拍。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从他在醉蝶轩第一次吃到那个点心至今，虞江都还记得。


    许凌卓反应很快，接过袋子、解开安全带，笑得很大方：“谢谢虞总，明天见！”


    还没待虞江回答，许凌卓就开了车门冲出去。


    “许凌卓？”卢振中瞥了一眼他身后的宾利，“你这什么情况？”


    许凌卓：“加班，领导送我回来。”


    许凌卓同寝室四人，除了他和金硕工作，另外两人都继续读博，要么早出晚归泡在实验室，要么跟着导师到处跑，对许凌卓最近的遭遇并不清楚。


    卢振中又看了一眼那辆宾利欧陆：“什么领导啊，开跑车送你，还是这么小清新的颜色？女领导？”


    ……


    许凌卓瞬间知道从上车开始的那股违和感从哪里来的了。


    但许凌卓揽过卢振中的脖子，挡住他的视线，开始转移话题：“你干嘛去了？最近导师有提我吗？”


    “我跟朋友聚餐来着，”卢振中成功被许凌卓转移了注意力，“导师最近这几次组都会有说你，反正不太痛快的样子。”


    导师想让许凌卓留下，但许凌卓毫不犹豫去工作，实习签字时就闹得不太愉快，好在毕业论文盲审结果都出来了，不然不知道会有多少麻烦事。


    许凌卓叹了一口气。


    卢振中也伸胳膊揽着许凌卓的脖子，两人脑袋凑到一起，他压低声音对许凌卓说：“不过你那个金融分析的AI模型他还在研究，你找时间跟他聊聊这事呗，不然卡你毕业也不太好。”


    “嗯嗯，我知道了。”这事不太好办，许凌卓无奈随手甩了甩手里的袋子，正好被卢振中瞧见。


    卢振中问：“你又去这家死贵的餐厅了？”


    许凌卓低头看着醉蝶轩的点心：“哈哈，顺便给你们带了点吃的。”


    卢振中胳膊用了用力，两人距离又近了一些：“你现在可真不一样了啊，以前抠抠搜搜，现在动不动请我们吃贵上天的点心。”


    “嘿嘿。”


    卢振中又说：“苟富贵，勿相忘啊。”


    两人正嘀嘀咕咕，虞江的声音在后面响起：“许凌卓。”


    许凌卓僵了一下，和卢振中一起转过身。


    虞江声音很淡：“许凌卓，过来。”


    许凌卓有些茫然，他转头对卢振中道：“要不你先回宿舍。”


    卢振中又看了一眼虞江，点了点头离开。


    许凌卓小跑两步到虞江面前：“虞总，什么事？”


    “明天早点到公司。”虞江说。


    “？”许凌卓看着虞江，“然后呢？”


    “有新同事介绍你认识。”


    许凌卓眨了眨眼睛，就这？


    至于要虞江亲自下车跟他说吗？


    发个消息不就好了。


    “没别的了？”许凌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句，“是很重要的新同事？”


    虞江看了眼不远处已经走进校门的卢振中，笑了笑：“明天你就知道了。”


    “……”


    “那明天说不就好了。”许凌卓咕哝了一声。


    声音不大，但虞江听得一清二楚，他说：“怕你明天到得太晚。”


    “我平时比王助到得早多了。”许凌卓不服气。


    “嗯，我知道。”虞江轻笑一声，“你平时都会早到十分钟，到了之后偶尔还会锻炼一下身体。”


    “？”许凌卓愣了一下，锻炼身体是什么？


    虞江没理会许凌卓的反应，转身上了车，声音中还带着些笑意：“早点休息，明天见。”


    直到车驶离，许凌卓仍在思考虞江所说的锻炼身体，他确实有跑步的习惯，但自从工作之后通常是夜跑，虞江怎么会知道？


    带着疑问回寝室换了运动服，跑到操场上时，一眼瞥到了武术社团仍在兢兢业业。


    然后许凌卓呆住了。


    他上班第二天时，对着虞江办公室那一顿哼哈拳脚功夫，全被虞江看到了？


    竟然这么久才说！


    老狐狸！！！


    *


    虞江离开b大后，径直朝着老宅的方向驶去。


    b大距离老宅确实很近，只有十几分钟的车程，虞江看了一眼时间，这个点家里人应该都还没睡。


    虞志耀一直是个工作狂，早就养成了晚睡早起的习惯，哪怕如今赋闲在家，也保持着原来的作息。


    “看看这是谁回来了呀？”


    虞江一进门就看到了站在玄关处的谢颖。


    谢颖保养极好，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身着浅绿色的旗袍，盘起的头发上插着一个极为精致的同色玉簪，肩上披着一件小披肩，哪怕是晚上，依然优雅。


    “妈，你怎么在这？”虞江问。


    谢颖笑盈盈道：“听到外面车库的动静了，我猜应该是你回来了。”


    虞江走上前去抱了抱谢颖：“妈妈最近又变年轻了。”


    “得了吧，每次都是这几句，夸人都不会多说几句别的。”谢颖语气中带着些嗔怪，拉着虞江的手往客厅走，“倒是你，最近是不是又瘦了？忙到一个月没回来一次，你是不是都不记得家在哪里了？”


    “怎么会，”虞江跟着谢颖坐在沙发上，“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保姆给虞江端过来点心和饮料：“太太这两天说了好几次要去看你呢。”


    “我又不是小孩子，”虞江说，“我都三十多了。”


    谢颖：“在我心里没结婚就是小孩，你跟小海都一样。”


    虞江立刻道：“但我已经能独立管虞氏了。”


    谢颖塞了一块点心到虞江嘴里：“你比小海厉害多了。”


    “小海还没回家？”虞江问。


    谢颖脸色一沉：“你是不是给他钱了？我看他在外面又玩疯了。”


    虞江立刻安抚：“他答应我回来就接手虞氏建材，我是有条件的。”


    “这还差不多，”谢颖又笑起来，“不过我也没指望他能做多好，别天天瞎混闹出事就好，你爸断他卡是因为他前几天跑去跟人家学赌钱！”


    “我知道这事，我会好好看着他的，”虞江又问，“爸呢？”


    “在楼上书房写字，你去看看他吧。”谢颖说，“最近你回来太少，他无聊着呢。”


    虞江上了楼，不过才一个多月没回来，虞志耀的书房俨然变成了一个书法室。


    “您什么时候多了个这样的爱好？”虞江推门进去，虞志耀甚至没抬头，很专注写字。


    虞志耀笔力虬劲，看起来颇有功底，写完最后一笔才停下，抬头看着虞江：“一个月前。”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虞江转到桌后，看了一眼虞志耀刚写的字，“一个月就能写成这样，是拜了大师当师傅吧？”


    “前段时间跟朱抱朴老师学了点，”虞志耀指了指旁边茶桌，示意他坐下，“今天怎么想起回来了？还这么晚。”


    “想您和妈妈了。”虞江坐下道。


    虞志耀看着虞江：“不太像是专门为了看我们回来，听老郑说你最近在忙两个新项目，脚不沾地，我以为你至少要再过一段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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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间才有空回来。”


    “您这是心在江湖，还牵挂朝堂？”虞江说。


    虞志耀也坐在茶桌前，一边泡茶一边自己乐起来：“我好不容易闲下来，谁愿意关心公司的事。”


    “那您知道的还挺多。”虞江又道。


    虞志耀晃了晃茶壶：“老郑过来得都比你勤快，我没主动问，是他自己说的，你妈妈可以作证。”


    虞江瞥了一眼满屋子字说：“正因为您闲下来，所以我才这么忙。”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成了家立了业，还有了你，”虞志耀说，“你现在只是接我的班，有什么好抱怨的？”


    虞江有一会儿没说话：“我妈是不是又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就操心你的婚事，”虞志耀说，“我劝已经完全没用了。”


    虞江叹了口气：“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


    茶香溢出，满屋香气，虞志耀倒了两杯，橙黄的茶水中浮着雪白的茶沫，他喝了一口才道：“我是无所谓，你能劝得住你妈妈就行。”


    “我到时候会跟她说的。”虞江说。


    “嗯，”虞志耀将另一杯递给虞江，“来尝尝这个，今年刚下来的竹叶青。”


    虞江抿了一口：“这茶太苦，我喝不来。”


    “你啊，还是心浮气躁，别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虞志耀说，“你才刚上任半年，公司有波动正常，别这么急着证明自己，我对你没要求。”


    “虎父犬子您也不怕被人嘲笑，”虞江又皱着眉抿了一口茶，“晚上少喝浓茶，省得又睡不着。”


    “管起我来了？”虞志耀压低声音，“你这么久没回家，今晚你妈妈不会管我。”


    “您身体最近没事吧？”虞江问。


    “我没事，”虞志耀看了儿子一会儿又开口，“倒是你……你这次回来状态很不一样，是有什么事儿？”


    “就想看看你们。”虞江回答。


    “你从小就不会撒谎，”虞志耀摇了摇头，又想到虞江那会儿提到自己不会结婚，他反应过来，“是不是感情不顺，有情况？”


    虞江低着头一言不发。


    其实他这算是默认了，虞志耀又说：“算了我不问了，你什么时候乐意说就说。”


    “嗯。”虞江点点头，犹豫片刻又下定决心，“我……”


    虞志耀摆了摆手打断他：“我说了你的事我不会管，你自己有分寸就好，我对你放心。”


    虞江从小确实属于被散养，而且他足够优秀，所以他做出的大部分决定，只要不是特别离谱，父母基本都不会反对，而且对于他的私生活，他们更是很少过问。


    不过这两年才开始被谢颖暗暗催婚。


    虞江又跟虞志耀聊了一些公司的事，虞志耀一向眼光独到，虽然已经不管公司的业务，但还是能给很多建议。


    不知不觉时间就晚了，直到谢颖过来敲门：“父子时间也该结束了，每次你们父子俩一聊起来就没完没了，我不过来你们打算熬一整夜？”


    虞志耀道：“你妈妈这是吃醋了。”


    “我下次好好陪您。”虞江看着谢颖道。


    “你先好好照顾自己吧，身边也没个人……”谢颖又开始暗戳戳提这事了。


    虞江起身并打断谢颖：“爸妈你们早点休息吧。”


    “对了，听说王助被你调走了，你又招了一个新助理？”虞志耀忽然开口问。


    虞江：“还说您不关心公司的事，连助理调岗都知道。”


    “我是担心你一人应付不过来，”虞志耀说，“身边有个好帮手是很有必要的，我看王助理就非常好，可以多留一段时间。”


    “是的呀，王助理这孩子又乖又听话，长得又标致，看着就讨人喜欢，怎么这么快把人调走了？”谢颖在一旁插嘴。


    虞江想了想：“新助理更优秀，或许能更讨你们喜欢。”


    “你的助理你觉得合适就行，讨我们喜欢有什么用？”虞志耀说。


    虞江：“或许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