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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将军喜当爹后》 第51章 第51章羊入虎口
赵留行归家时踏雨疾行,湿漉的头发和冰冷的甲衣贴上女郎轻盈的后背,贴得女郎脊背发凉。可柳善因却僵着身子不敢妄动,她不知赵赵将军是吃醉了酒?还是抽哪门子风?
缘何要悄默声爬上她的床,还对她这个样!
柳善因绷直了脚背,像块矮矮的木头桩。被赵留行这么一折腾,她也不困了,可等她刚想睁大眼睛想跟平常一样去唤赵赵将军,赵留行便在她身后忽然沉声相问:“你的话还作数吗?”
身后人张口时没有酒气,他清醒得很。
只是……
什么话还作数吗?
柳善因迷迷糊糊地不知其解。她这笨笨脑子有个好处,也有个坏处,那便是开心的不开心的事,她只要睡上两觉就能忘个干净。
合着赵留行恍恍惚惚两日心神不宁,家中这位竟全然把那晚的事全然抛在脑后了!
赵留行嗅着柳善因身上清浅的香,杂乱的思绪瞬间被抚平。他的私心终究大过了理智,他将身前人越搂越紧,“小柳,你说我自私也好,骂我是个趁人之危的小人也罢,我只想告诉你……”
“我反悔了。我收回那晚说过的话,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离家的这两日,我没有一刻不在想你。我也尝试过回到从前,可我发现,我根本无法想象没有你的生活。我想成为你的家人,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哪怕你一辈子不会爱上我,一辈子只把我当做是报恩的赵赵将军都没关系,我会一直爱你敬你,和你一起认真照顾小宝长大。”
“我知跟我在一起会有些麻烦,但我发誓,我就是豁出命,也一定护好小宝,护好你。”
家人!?
也不知柳徽听了这话会作何感想,简直是引狼入室!
可赵留行坦坦荡荡,把心里的想法全部告知。他的声音很轻,却句句掷地有声。谁能想到顶天立地,气冲霄汉的赵赵将军居然能说出如此肉麻的情话!
可很显然他的耿直和不遮掩,有些吓傻了胆小的女郎。
柳善因这辈子头一遭被人求爱,居然还是在床铺之上,叫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羞红了脸,把头躲在被子里不敢出声,得好好缓缓。
柳善因有些发懵,怎么才过了两日人就变成这样了?那天他不是还义正严词地把自己给拒绝了?而且他不是亲口说不需要她这样,为何现在又反悔了?
男人真是善变的家伙!
赵留行等待半晌不见身前人应答,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他私以为柳善因是睡着了,便疑惑着从她背后抬起头,试探着唤了声:“小柳。”
柳善因依旧闷头不语。
赵留行见状伸手去拽她的被子,她却在里面紧紧拉着不放。赵留行这才知晓女郎压根没睡,适才自己说过的话,她全都听得到。只是柳善因劲儿再大,还能大得过大公牛?
以至于,还没跟赵留行拉扯两下,她便败下阵
来。
被子就好像张窗户纸,一捅就破。
柳善因那双眸子落在黑夜里,满是迷茫与惊慌。等她猝不及防跟赵留行对上眼神,便再也无处可逃。她吓得赶忙偏过头去,偏又被霸道的赵赵将军伸手转了回来。
赵留行手大,一把便将女郎的小脸掬成了个松鼠相,加之女郎亮晶晶的大眼,叫他垂眸看去欢喜得不得了。他赶忙趁势追问:“别躲,你还没回答我,那天说过的话可还作数?”
瞧赵留行这架势,今日是柳善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可那天晚上好似气氛在那,柳善因就是主动说想要留下,也没像今天这般羞耻尴尬。她真不知道这人想作甚!整了那么多弯弯绕绕,早答应了不好吗?
干什么要大半夜为难她!
柳善因的眸子扑扇来,扑扇去,最终还是噘着被赵留行掬起的小脸嘟嘟囔囔地应声说:“自,自然作数……但,但是拒绝我的,不是赵赵将军你吗?”
赵留行闻言盯着女郎略带几分嗔怪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
他也不知自己缘何会变成这样,他想自己明明是个什么都不会在乎的人,怎么现在只要想到自己若真将女郎傻傻地送走,便会心痛难忍。柳善因就好似成了照亮他心里的光,亦或者是他活着的念头。
从此刻起,他竟也开始惧怕死亡了。
柳善因望着赵留行不可多得的笑脸,冷不丁唤了声:“赵赵将军。”
赵留行顺势松去女郎的脸蛋,将手臂撑扶在她的身边应声道:“怎的?难不成你也想反悔?我与你说,晚了,我不会放你走的。”
赵留行与柳善因说笑。
柳善因却信以为真,连忙认真解释:“不是这样的,哥哥教过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答应别人的事也一定要做到。赵赵将军只管放心,是我说过的话,就不会反悔!”
柳善因还真是把报恩当做种使命了,赵留行不知自己应当高兴,还是应当伤心……
他眼下只顾满眼爱意地问:“那你叫我是想说什么?”
言语间,赵留行髻上滴落的水珠,正巧砸在了柳善因的鼻梁上,吓了她一激灵。她趁势眯眼笑道:“我,我是想说,赵赵将军你快起来擦擦干,免得着了凉。”
赵留行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湿着衣裳坐在女郎的床铺上,他怕过给女郎风寒,即刻从床上弹开。
柳善因便也跟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雨夜燃灯,别有一番风雅。
屋外的雨下起了雾,屋内的人暖起了心。
柳善因从柜子里寻了自己沐巾去到赵留行面前,想要给他擦擦头发,可她抬手甩了三两下,也没能将沐巾放到赵留行的头顶,而且每一次都精准无误地打在他的脸上。
“……”
二人双双陷入沉默。
“赵赵将军,不然还是你自己擦吧。”柳善因攥着毛巾有些不好意思。
赵留行被打得有些晕,便下意识接过沐巾应了声:“好。”
随后坐去桌边,柳善因趴在一旁的桌案上耷拉着脑袋问他,“把自己淋成这样,赵赵将军回家的时候怎么不撑把伞呢?我不是让你在那边留了把雨伞吗?”
“着急见你,忘了带。”赵留行三言两语的回答,听得眼前人又将自己埋进了胳膊里,不再言语。
可擦着擦着,赵留行突然盯着手中柳善因平日用的沐巾,脸颊渐渐泛起羞意。
屋内的两人各有所思,但所思皆是你。
过了一会儿,柳善因忽而察觉到有人用东西盖住了自己。她抬头去看,赵留行正站在她身后,仔细擦拭着自己那被他染湿的头发,惹得她连忙说:“我自己来吧。”
赵留行却拒绝了柳善因,“没事,很快就好,你想继续趴着便趴着吧。”
身后人的温柔叫柳善因多少有些不适应,但她还是乖乖地坐着,任由她去触碰自己的头发。
赵留行手中的动作没停,他转而望向铺上那同样被自己染湿的地方沉声道:“抱歉,床也被我弄湿了,今天太晚,不若你就跟我在地铺上挤挤?等明天早上再叫长夏来换,反正你也不是没挤过。”
“啊?不妨事,我睡床铺里面不乱动就好。”柳善因顺着赵留行的目光瞥去,没太在意。
赵留行闻言除了有些失落,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夜里折腾一番,俩人终于在三更的最后一刻各自安眠。
彼之,柳善因已是困得睁不开眼,一沾上枕头就和着窗外的雨声稳稳睡去,然地铺上的赵留行却是几番翻来复去,没有丝毫睡意。他有些兴奋,亦有些难安。
他兴奋的是,只要能想到一辈子都和柳善因在一起,心里便会止不住地欢愉。他难安的是,自己本是受了人家的托付,结果却如此趁人之危爱上了人家的妹妹…实非君子所为……
赵留行有些两难。
可等天色见亮,他居然把刚奶完的娃娃搁回自己的坐床后,又鬼鬼祟祟摸上了柳善因的床。可他这回没有乱动,只是躬身睡在女郎身后,替她掖好了被角。
赵留行离柳善因越近,就越觉得安稳。
二十年了,他还从未离幸福这样近过,以至于最后,他就差没将脑袋搁在人家柳善因的后脑勺上!
赵留行合上眼睛微微笑。
他不得不承认…抱歉柳徽兄,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柳善因睡觉难得老实,导致她今日睡到日上三竿也没发现自己身后有人。若不是她压酸了手臂,准备翻身换个姿势清醒清醒,估计很难察觉到赵留行的存在。
柳善因被身后人吓了一跳,瞬间清醒过来,赵赵将军怎么在床上!
她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等再想起昨晚上赵留行说过的话,和自己应下赵留行的事,这才恍然大悟。
她倒是没反悔,只是有些没缓过劲。
赵留行听见动静睁眼看向铺上躲自己很远的女郎,什么话也没讲,只不要脸地伸手一把将女郎揽在怀里,继续合眼睡去。柳善因的视线瞬间由明变暗,她闷在赵留行修长的颈脖里不敢轻举妄动。
“赵赵将军……该,该起床了。”
柳善因随即悄悄试探,妄图躲开他的怀抱。
没成想,人家压根没有放手的意思,女郎越想跑,他就越想追。只见赵留行用下巴抵住柳善因圆滚滚的脑袋,沉声说了句:“不急,小宝还没醒,再睡会儿。我今日不用上值,有的是时间。”
第52章 第52章善良的人
兴许是女郎的温柔乡让人沉醉,赵留行极少睡到太阳晒腚,等他朦朦胧胧睁开眼,身边的床铺已经变得空荡。柳善因啊,早就趁着他松懈的时候溜之大吉了。
跑哪去了?竟一刻也不愿和自己多呆?
赵留行坐起身,几多幽怨,可当不经意想起昨晚上柳善因答应自己的话,却笑得再也合不拢嘴巴。
他在这世间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他有家了。
赵留行抬手将二人弄乱的枕头默默摆好,转头便下了床。他洗漱完伸着懒腰出门,一抬眼就碰上乳娘抱着小家伙从对面出来,“诶,将军起了?我还说往后头找夫人去呢。”
“把孩子给我吧,我正好要寻夫人。”赵留行放下手臂,三两步过去就将小家伙接了过来。
可算被他寻个由头找柳善因。
赵留行抱着小家伙神清气爽地说:“走了小宝,跟爹换完衣服往后院找娘去——”
乳娘瞧着主家这副模样,有些惊讶,要知道她来家中这些时日,还真没见过眼前人这样说过话。可她也没多言,只颔首跟赵留行交代:“那我就把孩子交给将军了,我跟夫人告了半日假回家给娃娃庆生,下午就回来。这会儿刚给小郎君喂过,再过半个多时辰给小郎君喂些糊糊,就能撑到我下午回来。”
“哦,我知晓了。”赵留行点点头。
他没那么多事,况
且眼前人已经和女主人商量过,便是她们说的算。可等乳娘躬身告别,急匆匆往外走,他又忽然回头叫住了她,“诶,你等等。”
乳娘忐忑着转过头,难不成是主家不准假了?
不都说好了吗?
谁成想,赵留行竟当着她的面抱着孩子回了屋,乳娘站在廊下茫然不知解。一直待到主家回身行来,将半贯钱递到她眼前时,她才恍然大悟,原来主家是拿钱去了。
乳娘茫然去问:“我的工钱早就叫我预支走了,将军这是作甚?”
赵留行解释说:“我知道,但这不是给你的工钱,今日孩子生辰,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拿着回家给孩子买些东西,你们一家好好团圆团圆。这些时日也有劳你了。”
赵留行虽然脾性烈还倔,但从来都是爱憎分明,对事不对人。
他知道乳娘家娃娃身子不好,那些预支的工钱,约摸早就花进了那些苦的要命的汤药里,便想着趁势接济接济。
哪知道,乳娘百般推拒,“将军的好意我心领了,这钱太多了我不能要。您快收回去——您和夫人心善,从不苛待下人,能叫我碰上已是我莫大的福气。再说我做的都是分内事,而且您还给我涨了工钱,我哪有理由再多要您的钱!不得行,真的不得行!”
他的钱又送不出去了?
赵留行不罢休,他今日非得叫乳娘把这钱收下,便故作严肃道:“本将让你收下,你就收下。少说那些有的没的,这钱你若不收,今晚上你就不用回来了。”
眼前人一瞪眼,把人吓得够呛。乳娘先是疑惑着啊了一声,而后望着眼前人的脸不敢再去多言,战战兢兢伸手将钱接下,“既是如此,那就多谢将军了……”
赵留行见状摆摆手,转身朝厢房走去。
彼之,乳娘一人立在廊下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铜板,愣了许久才转身离开-
厢房内,赵留行将小家伙轻轻搁在铺上,顺势去脱身上的衣裳。今日他倒大方,没将娃娃的眼睛遮去,可小家伙一见他换衣裳就又开始伸手要抱,一刻也不让他闲着。
娃娃也知晓眼前人的怀抱最是舒服,才总是要他抱。
赵留行如今有了当爹的样,他看着小家伙的无赖相没恼没怨,只等光着膀子轻声说:“给我坐好,别乱动。我马上就好,少抱一会儿不成吗?”
小家伙哪管他好不好,拽着他的裤腿就要往他身上爬。
赵留行实在没了办法只能拿着干净衣裳坐去了床铺边,只是这下可好,叫小家伙逮住机会伸手就要往那熟悉的地方抓去,还好赵留行眼疾手快,一把便握住了那只邪恶的小手。
“怎的?还想偷袭我?”
赵留行按着小家伙纳闷不已,心想这小子是不是又没吃饱?小家伙气得哼哼叫,压根容不得赵留行多想,他便赶忙穿上衣裳,抱着小家伙往屋外行去-
与此同时的小菜园里,柳善因顶着大太阳蹲在地上认认真真地拔草。
前几日的青菜吃完了,新的菜种便又已经种上。
柳善因人可能是笨了些,但这种菜的本事,却是炉火纯青。只要是她亲手种出或是照料的东西,全都长得旺旺的,跟她一样喜人的很。就连土酥都说她种的菜,比市面上卖的还要好,若是产量再大些,卖给王城那些有名的酒楼,指定能卖个好价钱!
天光烈烈,晒得女郎脸红扑扑的,头也晕乎乎的。
柳善因不知为何忽然盯着地里的蚯蚓发起了呆,当思绪飘去昨晚的风雨之中,她那脑袋瓜又开始乱转起来。她这就要跟赵赵将军呆上一辈子了?
赵赵将军将来还会娶媳妇吗?
她看云香县的县令大人还娶了三个媳妇呢!像赵赵将军这么有身份的人,岂不是得娶上好几个!?
想至此处,柳善因失落落地低下头,狠狠拔下一株杂草解气。她虽有些不甘愿,但就算是真娶,也都是赵赵将军自己的决定。她个报恩的女郎,哪有权利干涉太多……
柳善因凭白叹了口气,可等思量起一桩更现实更严峻的事后,瞬间变得不淡定。
既是要在一起过一辈子,
那将来自己岂不是还要跟赵赵将军一起生孩子!
柳善因越想越羞,今早起那样和赵赵将军抱在一起,她已是浑身起鸡皮疙瘩,难受得不行。
若是…若是……做那种事!啊——报恩真的好难。
柳善因边想手里的动作也没停,瞧她拔着拔着,竟抡圆了胳膊左右开工,将一把把杂草丢在身旁,所到之处可谓寸草不生,叫身后哄着娃娃走来的赵留行惊诧不已。
“小宝瞧瞧阿娘在干嘛?”
他站在菜园子边定睛往地上瞧,大惑不解道:“小柳你这是?”
柳善因听见赵留行的声音,登时冷静下来,抡出火星子的手臂也跟着垂在膝头。她压根不敢回头看赵留行,她怕自己看见他就会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便小声说:“我在拔草。”
赵留行闻言皱了皱眉头,不由得脊背发凉,他道:“拔,拔草?那小柳还真是斩草除根呢……”-
午时将近,赵留行打进了后院,就一直站在菜园子边目不转睛盯着柳善因看,没去打扰柳善因的雅兴,他只看着她就高兴,却不知自己把身前人看得不好意思站起身来。
可柳善因一直这么蹲着也不是办法,再蹲下去要中暑不说,两只腿也吃不消。
她无奈咬咬牙猛地站了起来,偏把赵留行吓了一跳。
约摸着是蹲得太久,亦或者是起得太猛,柳善因才堪堪起身,身体就不听使唤地向后跌去。好在赵留行人高马大,抵住了跌来的女郎。
柳善因仰面倒在他身上,恰好与之四目相对在一起。
这下可好,她这躲过来躲过去,终是难逃一劫,还把自己陷入如此尴尬地境地。
赵留行垂眸望着身前憨态可掬的柳善因,再也挪不开眼,他居然开始明目张胆注视起她来。
他笑着问女郎,“草除完了?饿吗?”
柳善因缓过神,慌忙从赵留行的身上离开,点点头乖巧应道:“赵赵将军饿了吗?土酥出去办事快回来了,你若等不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家里还有好些东西可以煮。”
赵留行摇摇头,没叫女郎为他洗手作羹汤。
他抬眼往墙外的晴空一瞧,即刻朗声道:“做什么饭?走,今日天气正好,带你出去吃。”
柳善因闻言想跟赵留行说别破费了。
赵留行却已经抱着孩子二话不说转头离去,他是知晓了她的脾性,这才在她跟自己客气之前,抢占先机。柳善因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自知拧不过,赶忙到水缸边洗洗手追了上去。
二人行至与前院相通的连廊,赵留行猛然停下脚步,去看身后的女郎。
柳善因也茫然看他。
赵留行忽而开口:“能牵着你一块走吗?”
牵手?这人现在倒是礼貌,早起悄悄爬上自己床铺,还偷偷抱她的时候怎么不礼貌礼貌呢?
柳善因眨眨眼,伸出手掌时没想太多,也没拒绝,她只说:“可是我的手很湿。”
她本以为赵留行会就此作罢。
没成想,人家竟与她说:“我不在乎。”
话音落去,赵留行握起柳善因湿漉漉的手掌,往自己胸口的干净处蹭了蹭,没有半分在意,他直言:“擦干不就好了,那只手可要擦擦?”却不见女郎涨红了脸。
好,好健硕的胸膛……
柳善因一只手被迫按在赵留行胸前,一只手赶忙往自己裙摆上蹭了蹭,“不用了,不用了。已经擦干了!”
赵留行见状这才作罢,他转头抓着柳善因的小手,一脸得意地往外头去。
来到前院时,二人又正正巧碰上长夏。
“诶,夫人郎君好啊——你们这是打算出门去?”长夏拿着掸
子刚准备到寝屋去打扫,一抬眼就瞧见主家牵着手前后走来,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赵留行闻言嗯了一声,没多搭理。
柳善因却接茬说:“长夏,我们出去一趟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麻烦你等土酥回来跟她说上一声。”
长夏点点头,“好,夫人放心,我记着了。”
随后目送着二人亲密的背影远去,长夏站在院中不由得眯眼笑起,瞧瞧,瞧瞧,她就说夫妻哪有隔夜的仇?这吵吵架,也总得和好的嘛,干什么那天瞧上去非得弄得跟老死不相往来一样!-
俩人要去的酒楼离家不远,大抵半刻钟便到。
一路上赵留行牵着柳善因不松,就跟生怕她丢了似的。柳善因有些害羞,尽管他们不是第一次牵手,但这回的感觉不一样,上一遭在探春宴上,她可还没想着自己要跟眼前人过一辈子……
赵留行牵她牵得紧,才刚擦干的掌心,就被其握出了汗。
柳善因动动手指,赵留行却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赵赵将军?是到了吗?”柳善因惑而无解,赵留行盯着路边的饮子铺张口说,“天气炎热,你且等等,你上回不是说这家的饮子好喝,我进去给你买些带上。”
赵留行说罢松开柳善因兀自朝铺中寻去,放她在街边默默等待。
柳善因立在铺子外头,下意识盯着自己那只被赵留行牵过的手掌愣神,她仍能感受到赵留行留给她的温度,以及他掌心粗糙的纹路,那是一双常年握刀的手,却在握起她时那样温柔。
柳善因莫名想起柳徽,她想哥哥一定能理解她的选择吧……
一夜雨过天晴,今日的日头着实大了些。
柳善因敛去掌心,一边等人,一边漫无目的向街边望。
她便这才注意到身前有个不起眼的小摊。
只瞧街上行人来往络绎不绝,却并未有一人为那小摊,以及那小摊上的阿婆驻足。
炽热的天光打在女郎脸上,叫柳善因不由得眯眯眼。
她看到阿婆朴素整洁,摊位上卖着各色青叶菜,但品相都不是太好。王城这样的地界,富贵锦绣,人们的吃穿住行大多好而精,阿婆的菜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些都是老人家您自己种的吗?”柳善因见无人光顾,主动蹲去了小摊旁,帮着阿婆瞧瞧。
“是,是。娘子莫看老婆子的菜品相不好,但新鲜的很呢。都是今早刚摘的,一文钱一斤。”阿婆见有人光顾,赶忙笑脸相迎,柳善因开始没多言,只说,“那阿婆这里有多少,我全要了。”
她知晓今日她若不买,阿婆这菜估计一日也卖不出去。
“娘子全要?”阿婆不敢置信。
柳善因点点头,说着就准备往袖子里掏钱,“是呢,阿婆帮我包起来吧。”
“好好。”阿婆赶忙抽出油纸,替柳善因打包这约莫四斤有余的青菜,她说,“这些菜娘子就给三文钱吧。”
柳善因掂量掂量,掏出五文钱递去,“给您,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两口子还真是如出一辙的良善,阿婆看着柳善因颤颤将钱接下,不听道谢:“多谢娘子,多谢娘子。”
柳善因笑着接过青菜,没急着走。
她伸手帮阿婆卷起地上铺着的粗布,垂眸盯着上头零落的青叶菜不经意道:“阿婆,以后菜上若再生菜虫,您可以将新鲜艾蒿切碎煮两刻钟后,将其放凉再洒到菜地里,以防虫害。”
阿婆闻言不可思议地望向柳善因,“娘子竟然还懂这些,您真是人美心善。老身记下了。”
柳善因微微笑说:“没,没什么,能帮到阿婆就好。”
阿婆望着女郎纯真善良的模样,实在有些喜欢,瞧她思量半晌忍不住相问:“娘子瞧着不大,还未成家吧?老身家中的孙儿和娘子差不多年纪,若娘子还未成家,可否与我家孙儿认识认识?”
“他是个读书人,长得也算清秀。这不在老家中了举,今年来京赶考。我家孙儿也是孝顺,他实在不放心我这老婆子一人在家,便带着我一块来了王城。我出来卖菜也是想贴补些家用,叫他安心应考。”
柳善因好心相帮,没想到竟被人家看上。
不过也是,谁能不喜欢这样娇憨明朗的女郎呢?可柳善因却被阿婆的话吓得连忙挥手否定,她想这话若是被赵赵将军听到可还得了,便忙说:“不是的,我,我已经……”
许了人家。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出口,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已经笼罩在了她的身后。
柳善因看着阿婆的脸色逐渐不对味,瞬间觉得脖子后头凉飕飕的。赵留行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短短进去这么一小会儿就能被人“撬了墙角”!看来他往后去哪都得带着柳善因,一刻也不能离。
对面人是老人家,赵留行也不能太过无礼。
他只皮笑肉不笑地望向地上的女郎轻道:“为夫进去为夫人买个饮子的功夫,夫人在这儿作甚?”
柳善因梗着脖子抬眸望,却被赵留行眼中的醋意酸得速速低下头去。她不知身后人有没有听见那些话,只能拎着那袋子菜起身站在他身边,弱弱应了声:“我来买些菜。”
赵留行又问:“那夫人买完了?”
“买完了!”柳善因在眼前人沉闷的声音里快快地答。
“那既然买完了就走吧,为夫饿了。”赵留行见状伸去拎着饮子的手臂,示意柳善因挽上。柳善因这会儿反应倒快,立刻抬手环住了赵留行,她是生怕他生气起疑。
毕竟,他二人今非昔比了。
赵留行抬脚,柳善因赶忙在临行前抛下一句:“阿婆,我先走了。”便随之远去。
叫其在原地懵了好半晌。
阿婆实在想象不出,看上起性格如此迥异的两个人……
居然是有娃的两口子!-
饮子铺往酒楼的这段路上,柳善因一直环着赵留行的手臂不敢松,等她小心翼翼瞟见身边人不苟言笑的脸,便免不得问上一句:“赵赵将军,你生气了吗?那个阿婆不是故意那么说的,你别误会。”
赵留行见女郎如此在意他的心情,立刻装作若无其事地应声:“什么话?我没听见。”
实则他心里早就翻江倒海了个遍。
可柳善因是赵留行说什么,她信什么,她见眼前人没听见阿婆后来说的话,立刻摇着脑袋否认道:“没什么,没什么!走吧,我们去吃饭,我也饿了。”
赵留行侧目盯着这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女郎,没恼没怪,还觉得她愈发可爱。
二人就这么一道去了酒楼。
可谁成想等真到了酒楼里面,柳善因坐在桌案边拿起伙计递来的菜单一瞧,瞬间吓得将菜单扣在了桌面上,她即刻与跟自己对坐的赵留行讶然道:“这里的价钱也太贵了吧!一份河鲜烩豆腐,居然要六十六文钱!”
柳善因说着举起菜单遮在脸上,向对面缓缓靠去。
她躲在菜单后头低声言语:“赵赵将军,咱们不若还是回家吃吧,真的太贵了。吃一顿下来,够咱们一旬多的开销了。也太夸张了。”
赵留行闻言却没什么所谓,他边垂眸端着水杯给小家伙喂水,边和柳善因说:“没事,今天我请客,你想吃什么尽管点,一顿饭吃不穷我。不用想着替我省钱。”
赵留行本以为这么说就能让女郎安下心来。
谁知,柳善因竟收起菜单同他委屈巴巴念叨了句:“是,我知道是你请客……但那花的还不都是咱家的钱?”
第53章 第53章能睡床吗
赵留行的笑在柳善因的话音里散开,他的肩膀跟着抖了三抖,杯中水随之溢出自然全都泼在了娃娃脸上。
小家伙瞬间挥舞着手脚哼唧出声,把赵留行吓得赶快搁下水杯,伸手去擦娃娃小脸上的水渍,“对不住 ,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你可千万别哭。”
柳善因看着小家伙闹脾气,没多在意。
毕竟,在娃娃脸上洒水这种小事,哪有离开这家能吃掉他们小半个月伙食费的“黑店”重要!只瞧这边的小祖宗还没哄好,对面的大祖宗便噘嘴问他,“赵赵将军笑什么!”
赵留行抱起小家伙拍了拍,这才宽慰起柳善因来,“我笑小柳真是勤俭持家的一把好手。可话说回来,我在北庭这些年攒的这些钱不就是给你,给家里用的?况且你来王城这些时日,我都未曾招待过你。今日既然出来了,你就听我的好好吃一顿,等今日之后,我保证都听你的。”
二人的生长环境不同,观念自然大相径庭。
但赵留行愿意尊重柳善因的想法,柳善因也欣然接纳了赵留行的建议,她再次打开贵重的菜折子,小声念了句:“那好吧,赵赵将军想吃什么?”
赵留行闻言举目看向柳善因,“你点什么,我吃什么便好。”
柳善因点点头,可她盯着菜折子上吓人的价格,再次犯起了难。她将菜折子翻过来覆过去,半晌也没点出一道菜来。赵留行稳坐案前轻声相问:“怎的?没有想吃的?”
“算了,还是你来点吧,我吃什么都成。”柳善因摇了头,她把菜折子往赵留行那边一推,眼不见心为静了。
这时间,打后厨出来个围着襜裳的厨娘,伙计见了她个个都要垂眉问上一句:“少东家——”
“忙去吧,忙去吧。”
厨娘点点头,没有半分东家做派,她边往外去,边将襜裳解下。可等她在路过柳善因和赵留行坐的隔断前,居然惊诧地唤了声:“夫人将军!你们怎么在这儿啊?小郎君也在!”
赵留行和柳善因几乎是同一时间抬的头。
他眼睁睁瞧着眼前人毫不避讳地伸手捏了捏小家伙的小脸,小家伙也丝毫不怕她。
“白土酥,你怎么在这儿?”赵留行讶然将眼前人打量,直到瞧见她手里拿着的襜裳,不禁疑惑道,“你这是嫌家里给的工钱少?在外头找了份私活干?”
土酥收回逗弄小家伙的手,还没来得及应声,柳善因就在旁恍然大悟道:“原来这就是你家的酒楼啊——”
什么!?赵留行闻言不敢置信地看向柳善因。
他既震惊于自家的厨娘竟是酒楼的少东家,又惊讶于柳善因居然比自己知道的还要多!
可土酥并未回答赵留行的疑惑,她只同柳善因解释说:“是呀,就是这家。我不是跟夫人说了,我家那铁公鸡病了,我和阿弟没办法只能回来帮他照看两天。啧啧,就这老家伙回家前还特意叮嘱伙计,让他们看着我和阿弟不要乱吃乱拿酒楼里的东西。”
柳善因点点头,“我知晓,但我没想到会是这家。”
“你家的酒楼还挺气派的。”
柳善因说罢想起找白老爹借羊奶时他那视财如命的模样,瞬间觉得菜折子上的价钱,变得合理起来。她将金碧辉煌的大堂扫视一圈,最终将眼神落回了土酥身上。
土酥微微笑,“还行吧,虽然比不上丰德门外的问仙斋,不过我家的烧鲤鱼在洛阳城还挺有名的。”她说着左右一扫两人,追问了句,“所以夫人和将军你们一家三口,今日这是……?”
柳善因哦了一声,朗声应道:“今天天气不错,赵赵将军带我出门转转,顺便吃饭。”
土酥似懂非懂地点头。
她还以为是自己归家晚了,叫主家饿得不得不出门觅食。
那既然今日柳善因和赵留行正巧到了自家的酒楼,土酥作为少东家怎么也得招待招待二人,只因平日主家待她不薄,甚至比自己爹对她还好。
土酥便豪气道:“吃饭好啊!今日夫人和将军想吃什么随便点,我给你们免单。”
可柳善因知晓白家老爹的脾气,她怕土酥为难,赶忙张口推脱:“啊?这样不太好吧。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这账怎么说都是要结的。”
柳善因还是一如既往为别人着想,她虽觉得土酥家的饭店贵,但她仍是没想着占便宜。
土酥明白眼前人的意思,即刻拂袖一挥愤愤道:“夫人别担心,老家伙他就是请个掌柜也得付工钱吧!何况我还前头忙完后头忙,整日脚打后脑勺的——夫人放心吃,敞开吃,你们今日吃的都算我账上,您就好好替我把这几日的工钱都给吃回来。当然还有将军,将军也敞开吃。”
土酥义愤填膺地握起柳善因的手,就好似今日柳善因和赵留行不吃她请的这顿饭,便不仁不义般,弄得柳善因干眨眼,也不知该如何接茬。
然那被两人晾在一旁的赵留行,却在此时打断了二人的对话,“行了,你俩先等等再说这事。”
土酥捧着柳善因的手转过头,柳善因也跟着回眸望。
只见赵留行怀里的小家伙正拽着他的领口像是要摸索什么,他照看了这么久的孩子,自是心领神会这小祖宗又要做什么,他便冲二人说:“先给小宝弄些吃的,他饿了……”
土酥见状赶忙应声,又熟练地系起脱下的襜裳,“哦,好好,后厨有今早现杀的鲜鸡,我去给小郎君弄些糊糊。”-
夜里风凉,柳善因站在窗台边关窗,外头明月朗朗,叫她忍不住抬头往外望。
彼之,赵留行抱着孩子从书房行来,见窗中站着个灵动女郎,免不得多看两眼。他站在窗外顺着柳善因的目光瞧,“赏月呢?要不要往屋顶上看去?”
柳善因收回思绪,摇头说:“不用,赵赵将军进屋吧。”
赵留行哦了一声,识相跨进屋门。
屋内灯火融融,两个人就像对寻常夫妻般趁着夜深人静,闲谈起今日的琐碎。
柳善因合窗说:“土酥今日说的没错,他家的烧鲤鱼真的好好吃啊,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这么鲜美的立于,我到现在还能咂摸起那个味来!赵赵将军呢?赵赵将军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还好。”
“怎的?小柳喜欢?那咱们明日还去。”赵留行抱着将睡未睡的孩子,在屋里转圈。
他在试图将孩子哄睡。
柳善因靠在窗边的条案前连忙摆手,“不要了不要了,喜欢也就吃一次就行,我觉得家里的饭菜也很好吃。我们以后还是在家里吃吧。”
柳善因虽这么说,但赵留行瞧得出女郎是在心疼钱。
他没戳穿,只一味说好。
赵留行默然在屋里转了两三圈,垂头一瞧怀里的小家伙仍是半睁眼,他纳了闷,“这小祖宗困成这样怎么还不睡?你平日不就是这么哄得吗?”
“怎么了?叫我瞧瞧。”
柳善因歪起头,不明所以。她三两步上前从赵留行怀里接过了小侄子。
谁成想,娃娃刚落进她怀里就乖乖闭上了眼。
赵留行抬头与眼前人讶然相对,柳善因也茫然无解这是怎么一回事,赵留行便猜测说:“瞧着他是只有闻着你身上的味道才能安稳下来。”
他也一样。
柳善因无言顺了顺小侄子脑袋上的头发,赵留行似是想到什么,忽然张口与之说:“跟我去个地方。”
“这么晚了去哪?”柳善因惑然。
赵留行竟拉起她的手腕,“走了,跟我来你就知道了。”-
昏暗的厢房内,柳善因抱着呼呼大睡的娃娃茫然立在里头,她不知赵留行带他来这儿做什么?赵留行却举起火折子悄默声从放战袍的箱子里,取出了个上锁的盒子。
“给你。”赵留行伸手将东西递去。
柳善因不敢接,“给我的吗?这是什么东西啊?”
赵留行没急着应声,他先是不紧不慢引燃手边烛灯,而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搁在了盒子上,才开口道:“把小宝给我,你自己打开瞧瞧。”
柳善因懵着脑袋任由赵留行把孩子抱走,又懵着脑袋将盒子打了开。掀开木盒的一瞬,柳善因看到了一沓厚厚的银票,把她吓得将盒子扣了上,她问:“赵赵将军,你,你这是干嘛?”
赵留行偏镇定将她相望,他说:“这是我的全部家当,我把这些都交给你了。”
赵留行的态度坦诚,每说一句眼中都是她美好的脸,“这些钱虽然还不足以让我们在王城拥有个自己的宅子,但我会尽我所能筹备你我的婚事,别人该有的三书六礼,我半分不会亏欠。”
什么!
原来赵赵将军说让自己留在他身边,不是不明不白的陪伴,也不是做妾做小,而是要明媒正娶——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叫柳善因错愕愣在原地,她从没敢这样妄想。
这,这算是求婚吗?
柳善因捧着赵留行的全部家当说不出话,盒子里轻飘飘的银票,压在她掌心里却是那样有份量。
赵留行见女郎不答,又怕她反悔,便不经女郎同意,擅自将钥匙塞进她的口袋沉声说:“好了时候不早,该说的都说了,你把钥匙收好,我困了回去睡觉了。”
他转过身,袖边的风吹灭了本就微弱的烛灯。
柳善因迷蒙蒙举目看去,赵留行坚毅的背影便填满了她的眼眶。
等她一路追着赵留行回了屋,赵留行刚好将小家伙轻轻放在小床上。她便默默垂头挪去床边,想要一声不响地爬上床,却被身后盯着柜子顶上,思量自己到底要不要打地铺的赵留行打断。
他极其认真地问:“小柳,我往后可以睡床吗?”
此话一出,柳善因趴在床边愕然回头。
合着他铺垫这么多,是在这儿等着她……那她,她能说不成吗?
第54章 第54章稀疏平常
柳善因挣扎了两天,还是让死乞白赖的赵留行如愿上了自己的床。
可不叫人家上床能行吗?
赵留行这两日夜里睡着睡着便会悄默声摸上床,虽说他也不去打扰枕边人的清净,也没随便动手动脚,但每每早起叫柳善因翻身瞧见,总会被吓上一跳。
闹得柳善因实在受不了,最后也只能无奈妥协,同意赵留行那晚的请求。
短短几日,赵赵将军威风凛凛的霸道模样,在柳善因这儿也算是不复存在了,可又有谁能想到赵留行卸下伪装之后,竟然如此粘人呢!-
又是几日匆过,赵留行这次下值回家的步伐明显比原先快上不少,碰上长夏坐在院中修花,她一张口就好事道:“呦,三郎君今儿回来的早啊?怎的这些时候不走路,改骑马归家了?”
赵留行闻声瞥了一眼长夏。
若搁往常他必是得呛上一句要你管,但今日他居然只应了声:“骑马回家快。”
“夫人在哪?”
长夏仔仔细细修剪着从他们院里搬来的海棠花,这家里从上到下,就仿若没有她操持不了的家务。她抬起头,思量几番,“夫人好像是在…后头给三郎君蒸菜卷呢吧?三郎君过去瞧瞧就知道了。”
长夏举着剪子话音未落,赵留行就头也不回地往后头去。
惹得其不由咂舌,
着急忙慌的现在知晓夫人的好了?-
后院里头,土酥在酒楼忙得实在抽不开身,以至于这几日家里的伙食都由柳善因接管下来。赵留行本意是想找个闲汉每日跑腿送送餐食,就不劳柳善因辛苦。
但柳善因哪里会同意他这般破费?
她觉得既然是准备在一起过日子,就得为以后做打算。先不论他们现在住得是二姑的宅子,就是将来二人真有了孩子,那花钱的地方可还多着,所以能省一些还是要省一些。
况且柳善因又不是不会做饭,原先在家的时候,大伯他们可没少使唤她做活。
这几个人的伙食,难不倒她!
雾气蒸腾的灶台前,柳善因一边晃着摇篮,一边坐在小凳上认真看着灶火。火光将她沉静的眼底照亮,她垂眸捡起一块劈柴丢去,小脸上写满知足与安乐。
笼中的菜卷还得蒸些时候,柳善因百无聊赖,拿着脚边掉落的木块在地上画圈。
她想其实日子这么过也挺好的,更何况和自己过日子的还是赵赵将军。
柳善因觉得赵留行又高又大,长得又好看,最重要的是对她和小宝很好很好,还舍得花钱。搞得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她报恩,还是赵赵将军欠了她的。
“在做什么?”
思量间,赵留行穿着上值时的甲衣跨门而入,看得他是真的急于寻到柳善因。柳善因闻言从高高的灶台后头探出头,眼睛瞬间亮亮的,“赵赵将军,你回来了!今日怎么这么早?”
柳善因丢下手中的小木块,眯眼笑起,“我蒸菜卷呢——我今日出门买菜瞧见苋菜新鲜,就想着买些回来蒸菜卷吃。不过菜卷可能还要等一会儿,赵赵将军饿吗?要不要我先给你煮个鸡蛋垫垫?”
赵留行一见女郎心情大好。
可他却放缓脚步,故作矜持来到灶台前嗯了一声,“是有些饿了。”
柳善因随即起身将小板凳递去赵留行腿边,欢欢喜喜地应声:“那好,我现在就给赵赵将军煮鸡蛋!”
赵留行也没跟眼前人客气,顺势坐在了摇篮边上。
几日不见小家伙,他竟多出几分想念。
瞧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小家伙的脸,听身边人又跟自己说:“回家了怎么不换换衣裳呀?煮鸡蛋也需要些时候,赵赵将军不若先回去将衣裳换了?换好了,鸡蛋也就好了。”
柳善因动作麻利,边说着话,边在掀开水缸往锅里舀了几瓢水后,俯身烧柴去。赵留行抬头望,眼前人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以及空气中散开的面粉香,不禁叫他愣神。
原来这就是他未曾感受过的烟火气……
“赵赵将军?我跟你说话呢?”
柳善因说着丢了两颗鸡蛋下锅,“你要不要先回去换换衣裳?”
赵留行缓过神却说:“没事,吃过晚饭再回去换也是一样。辛苦你了。”
柳善因盖上锅盖,转眸看向赵留行,忙道:“不辛苦,这有什么辛苦的,我的手艺比不上土酥,惯是些家常便饭,只要赵赵将军不嫌弃觉得好吃就行。”
“是你做的,我都愿意吃。”赵留行会心一笑,看着女郎的眼神愈发炽热。
柳善因好不容易两日没被眼前人“打扰”,都快忘了他那副粘人模样,这下可好,他又来了!吓得她赶忙躲开赵留行的眼神,俯身蹲去灶火边添柴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赵留行见状没有多言,眼中的笑意也再未落去。
不多时,鸡蛋被柳善因从沸水中打捞进瓷碗里,又被递去赵留行的面前,“给煮好了,小心烫。”
赵留行缓缓接过道了声:“谢谢。”
柳善因笑着摇摇头,又转身去屋外拎了个小板凳回来。可等坐在赵留行面前,人家居然已经剥出了半颗鸡蛋,“赵赵将军,刚出锅的鸡蛋,你直接剥不烫手吗?”
“不烫。”赵留行回答的斩钉截铁。
他趁势将第一口鸡蛋递到柳善因面前,想叫她尝尝,“给你先吃。”
谁成想,女郎只顾垂头观摩他的掌心,“赵赵将军的手是铁做的吗?看着和我的没什么区别啊?”
柳善因捏着赵留行的手翻来覆去的看。
赵留行怕鸡蛋凉掉,反手握住女郎,将鸡蛋怼在了她嘴边,沉声说:“别瞧了,鸡蛋要凉了。”
“我不……吃。”
柳善因堪堪张嘴,就被鸡蛋噎了回去。
她无奈咬了口鸡蛋嚼了嚼,可等她想着将自己吃过的鸡蛋接去的时候,赵留行竟然若无其事地将剩下的那小半颗鸡蛋给一口吞下,惹得她不由得惊诧:“赵赵将军,这是我咬过的!”
赵留行却淡然道:“那又如何?”
是啊……那又如何,毕竟也是睡在一张床上的人。
柳善因眼睁睁看着赵留行将口中鸡蛋咽下,又拿起另一颗冲她问了句,“还吃吗?”
柳善因摇摇头。
赵留行依旧没说话,但等他抬眼一瞅,又开口说,“你别动。”
柳善因不明其意,眼前人忽而伸手抿去了她嘴角的蛋黄。
不经意间的四目相对,叫赵留行忘记收去轻抚在女郎脸颊上的手掌,柳善因瞪大眼睛茫然去看,居然发现眼前人朝自己越靠越近。
赵赵将军在做什么!
柳善因觉得不对慌张着想躲闪,就听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长夏不知为何慌里慌张闯了进来 ,她大道:“郎君夫人,外头有人送了封信过来,说是二——对,对不起,我不知道郎君和夫人在……二位继续,二位继续。”
暧昧的气氛被人打断,赵留行也没了适才的冲动。他即刻收回手臂敛容冲长夏喊了声:“回来。”
长夏转身听见动静惶然回头。
她怕赵留行生气赶忙解释:“三郎君,我发誓我真不是故意的……”
赵留行却没搭理,他只厉声说:“把信拿来。”
长夏颤颤巍巍上前,将信递进主家手里,转头便溜之大吉。赵留行接过书信,也顾不上责备长夏,盯着信上熟悉的字迹陷入沉默。柳善因垂头坐在一旁有些好奇,又不敢张口问。
赵留行却沉声说:“二姑终于回信了。”
“二姑?”柳善因惑然。
其实赵留行这些时候一直在往北庭寄信,他已经想好如若二姑再不放话,他便自己到御前请命回去。如果连这条路也走不通,那他就只能辞官跟着柳善因回到兰花村当个赘婿,种一辈子地去。
当然,辞官是赵留行最近才生出的念头。
他默默展开书信,只见一张方正的信纸上工整写着几段简单的话……
吾侄三郎亲启:
王八小子,你给我在家老老实实等着,你敢乱来扒了你的皮。
二姑亲笔,五月初三留。
这信一读就是赵家二姑奶奶赵平澜亲自写的。赵留行被那熟悉的口吻吓得一把就将信合了上,他从小便是如此,他是既敬二姑,又怕她怕得不得了。
柳善因看着眼前人脸上突然冒出的惊恐相,迷茫问道:“怎么了赵赵将军,二姑信上说什么?”
“是出什么事了吗?”
赵留行怔怔看向柳善因,懵着脑袋吐出一句:“小柳,二姑要回京!”
柳善因不知信上写的什么,也不知这传说中的二姑到底是个什么样,自然不像赵留行那般恐慌,她道:“真的吗?二姑怎么突然就要回来了?那二姑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到?赵赵将军,二姑回来我们需要准备什么吗?”
女郎喋喋不休。
赵留行闻言悄悄掐指一算,北庭到洛阳约莫快马行路,也得半月才能到。
可那信上是五月初三留的,那就意味着……
二姑没两日就要到洛阳!
第55章 第55章你姑来了
夏至将近,入夜不再似春时凉爽。
柳善因趴在床里头蹬了蹬被角,叫还未入眠的赵留行听见动静,转身而来准备查看。可等他刚转过身,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就猛地撞在了他的心坎上,让他烦杂的思绪瞬间清净不少。
柳善因歪着脑袋小声唤道:“赵赵将军。”
赵留行嗯了一声。
柳善因似乎已经习惯了眼前人睡在自己身旁,也接受了要和他过上一辈子的事实。她收起漏出被子外的脚背,蜷在赵留行面前沉声问:“原来你也没睡啊——难不成赵赵将军,也是因为二姑的事睡不着吗?”
赵留行垂眸说是,这两口子还真是如出一辙。
可柳善因似乎和他不同,他是提心吊胆,而她心里更多的是未知的好奇,她问赵赵将军,“二姑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你能跟我说说吗?”
“叫我有个准备。”
柳善因诚恳求问,赵留行却看着她莫名笑起,“有个准备?怎的小柳,你难不成是担心在二姑面前做错事,最后惹得二姑不悦,不叫你给我当媳妇了?”
“……”
柳善因撇撇嘴,忽然不想理赵留行了。
赵留行趁势见好就收,瞧他平躺过身,将双臂环在胸前若有所思。
“二姑她……”
赵留行跟赵平澜认识了二十年,按说他应是最了解她的人,可忽而被女郎这么问,他一时间竟有些答不上来。
他思量了很久,这才缓缓开口:“二姑杀伐果敢,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只要她想做的事,就没有人能拦得住她,就连祖父也不能。而且小柳你知我最佩服二姑的一点是什么吗?”
“什么?”女郎认真倾听他讲话。
赵留行眯起眼睛,望着床帐的顶,恍惚想起了曾在北庭的那些年,便轻描淡写地说:“二姑提刀砍人的时候,眼睛从来不带眨的,刀起刀落,干脆利落,哪怕是血渐在脸上,亦是如此。”
“至于你问我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二姑不怎么挑食,小柳做得吃食她应该都喜欢,但多做些面食定是不会出错,二姑在北庭的时候几乎天天叫伙房做面条,我都吃腻了,二姑却还是坚持着。”
说话间,赵留行转头望向身边人。
谁知柳善因听了他对二姑的形容,莫名脑补出个凶神恶煞的女罗刹,便被吓得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砍人不眨眼!
那如果二姑对她不满意的时候,会不会连自己……
柳善因摇摇脑袋,不敢细想。
赵留行却在外头扯着她盖过头顶的被子,疑惑道:“小柳?你这是作甚?冷吗?”
柳善因闷在里头不肯出来,也不肯出声。
赵留行瞧着女郎这般模样,似是明白几分,张口便问:“你难不成是在害怕吗?”
柳善因点点头,承认了自己害怕。
她本以为身边人会嘲笑自己的胆小,亦或冷言说二姑能有什么好怕。
没成想,倏忽之间屋内一片死寂,跟着便有人俯身而来轻轻靠在了她的脑袋上。
柳善因在被子里愣然。
赵留行却在被子外就着昏暗的光线,沉声将她安慰:“小柳你记住……”
“凡事莫怕,万事有我。”
身边人沉闷的声音稳稳落进夜色,弄得柳善因默而无言,她在赵留行的话语里久久不能平静,因为她这辈子从未遇见过比阿兄对自己还好的人,曾也只有阿兄同她说过这样的话。
柳善因就这么安安静静躺着,一句话也不说,直到感受到枕在她脑袋上的人离开,她才打算探出头。怎料,赵留行竟在她探头前,隔着薄薄的被子,将轻轻的一吻落下。
那一吻就正正好亲在她的额头上。
他,他是不是亲她了!?
他怎么能亲她呢!
柳善因的身体瞬间僵硬,她不敢置信地眨眼,赵留行却好似早有预谋般,在外头跟她挑眉道了声:“天色不早,我困了,先睡了。夫人自便吧——”
柳善因闻言脸红到了脖子根,这长夜漫漫,她实在羞于面对赵留行,也只好先装睡为妙!-
次日一早,叫醒长夏的不是窗外的鸟鸣,
而是门房狂吠不止的狗叫,以及猛烈不止的敲门声。
“谁啊,这一大早的。”
长夏骂骂咧咧穿衣来到府门前,她刚卸下门栓开门瞧,就被门外那张冷艳且透着股子戾意的臭脸吓得瞬间清醒,她揉了揉自己模糊的睡眼,打量着来人身上锃亮的盔甲,和斜跨的长刀,隐约感觉不对。
长夏迟疑着问:“您,您是?”
“告诉赵三郎,他姑回来了,让他亲自出来接我。”来人看了眼前这小小女使一眼,长夏瞬间被她的气势压倒,忙说,“二姑奶奶,原来您就是二姑奶奶!您怎么回来了?您快请进,快请进。”
“我,我这就去给您叫郎君和夫人——”长夏说着为赵平澜推开门,转头就要往里头跑。
赵平澜闻言蹙眉说:“等等。”
吓得长夏即刻停下脚步,不敢乱动,她回眸瞧,赵平澜却质疑了声:“夫人?”
“就是,就是咱们小郎君的娘……”长夏小声解释,赵平澜却更加不可思议道,“小郎君?你这说的……该不会是三郎的孩子吧 ?”
长夏点头说是,赵平澜听罢眼前一黑。
她真是不知他家这混小子又在给她找什么麻烦,关于柳善因这事,赵留行并未在信中跟她提及,她自也不知晓是怎么一档子事。
如此,赵平澜约摸着也不用女使过去叫人,她是很有必要亲自过去一趟。
她便追问长夏,“三郎他们在哪?”
“在,在正院……”长夏看着赵平澜抚袍跨了门,径直路过自己朝院内走去,察觉情况不对吓得慌了神,“诶,二,二姑奶奶,还是我替您过去知会一声吧——”
赵平澜却再没将她搭理-
彼时,寝屋里一片祥和,赵留行一夜好眠,殊不知风雨已经临近,兴许是柳善因带给他前所未有的安心与归属,叫他自从和身边人睡在一张床上开始,睡眠便一日好过一日。
早些时候睁开眼,他还冲半梦半醒的柳善因拍了拍身侧的空位,示意其离自己近些。但看着柳善因不情不愿,他就自己上前贴在了人家身旁。
最后甚至还得寸进尺,将人从身后抱进了自己怀中。
那时间破晓天刚亮,柳善因是太困,便也懒得搭理,就这么任由他环着自己再次进入梦乡。
两人这一觉,就睡到了辰时三刻。
可并非是赵平澜的到来,才将赵留行从柳善因的身上分离开,而是小家伙清晨一声清亮的啼哭,惹得赵留行条件反射地抬头往帐外望,柳善因也随之睁眼。
赵留行茫然问怀里的人,“你后半夜抱小宝去喂奶了吗?”
柳善因摇头说:“没有。”
赵留行惊诧着答曰:“我也没有。”
爹娘两个一对眼神,合着后半夜他俩谁也未曾带娃娃出去过,但……
“他后半夜也没哭没闹啊?”赵留行不明所以。
柳善因也不知其解。
两个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双双起身下了床。可爹娘两个站在小床边研究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小娃娃没屙也没尿,脑袋不热也不烫,怎么瞧着都只是早起该喂奶了。
那后半夜怎么回事?
小家伙的哼唧声再次响起,赵留行也顾不上多想,抱起孩子就跟柳善因说:“我去奶孩子吧,应该就是饿了。”
“好,那我也去做早饭了。”柳善因见状点点头,回到床铺边去摸自己的外衫,赵留行听闻站在门口转头望,“不急,你再睡会儿,大不了待会儿叫长夏到街上买些回来。你别累着。”
柳善因摇头说:“不用,反正我也睡不着了,等小宝吃完,咱们正好也饿了。”
赵留行拧不过,只得道了声辛苦,转头匆匆出门喂奶去。
哪成想,他前脚刚踏出寝屋的门,后脚那张熟悉的面孔就出现在了院中,出现在了自己眼前。他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睡迷糊了,竟瞧见了二姑,直到长夏追来冲他高声提醒了句:“三郎君,二姑奶奶回来了。”
他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幻觉!可眼前人少说不是三五日才能到,怎么来的这般快呢?
“二姑!”赵留行错愕不已。
赵平澜威武的身影站定在院中,令人生畏,她盯着半年多未见的侄子以及他怀中哼哼唧唧的娃娃,忽而冷笑道:“爱侄,许久不见,瞧着我是不是该恭贺一句——喜得贵子啊!”
别瞧赵留行平日里横行无忌,盛气凌人,但他只要一见到赵平澜就跟老鼠见了猫般忐忑不安。可眼下似乎有比跟二姑解释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便硬着头皮说:“二姑,您能不能稍等片刻……”
“怎的?不欢迎我回来?”赵平澜厉声发问。
赵留行则在她面前熟练地哄了哄怀里的小家伙,一本正经地跟她说:“当然不是,是孩子饿了——您要杀要剐,能不能让我先奶了孩子再说?”
第56章 第56章二姑发怒
赵平澜心里压着怒火,却还不至于跟个小娃娃计较。她看了眼赵留行,转头抛下一句:“一会儿到后院找我。”便潇洒拂袖而去。赵留行随即诶了一声,顾不上多想速速将孩子抱去了书房。
而后,等一切安置妥当,赵留行特意将小家伙留在乳娘身边,回屋去找了柳善因。
这时间,柳善因刚刚穿戴好衣裳。
她适才听见外头的动静,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躲在屋里察言观色,待赵留行一进门,她便怯生生地问:“赵赵将军,是二姑来了吗?”
赵留行点点头,她又继而说:“那二姑为什么看上去不太高兴啊……”
“因为有些事,我还没来得及跟二姑说清楚。”赵留行没有隐瞒。
其实和柳善因在一起这事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一切来得突然,却又是那样合乎情理。原先的他只觉得等事情解决了,两个人分道扬镳就再无联系了,自然也不必急着跟二姑解释。
谁成想事到如今,他竟先沦陷了。他这辈子说什么也要和女郎在一起。
“是咱俩的事吗?”柳善因举目看着赵留行。
赵留行嗯了一声,抬眸诚恳道,“你愿意跟我一块去后头见二姑吗?”
柳善因闻言下意识垂眸,有些担心。
赵留行瞧着女郎这副模样必不会勉强,男人该有的担当他自是有的,他便转头打算一人过去面对,“没关系,你若不愿就留在这儿等我回来,我会跟二姑把话说明白。”
只是他还未抬脚,就被女郎狠狠拽住了衣角。
赵留行蓦然回首,听柳善因在他身后瞪着大大的眼睛,小声与之说:“赵赵将军,我跟你一起去。反正我迟早也是要见二姑的……”
女郎笃定的话音落在清晨的雾色里。
她虽怕得不行,却还是不忍心叫赵留行一人面对,毕竟这事也不是赵赵将军一人的错。
“好,有我在,你别担心。”赵留行见状会心一笑,顺势握上柳善因的掌心。柳善因没挣脱,二人就这么相视一眼,一块寻了赵平澜去-
后院,赵平澜立在柳善因亲手栽种的小菜园边,凝眉相望。此刻,她心中的疑惑盖过了不悦,等赵留行牵着柳善因来到院中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抢先问了句:“这菜地,是你们弄得?”
“都是小柳自己弄得。”赵留行如是说。
半年不见,还真是过上日子了。
赵平澜冷哼一声,缓缓回眸看向不远处的两个年轻人,不怒自威着。
柳善因攥着赵留行的手,怕得打颤,但她还是出于礼貌,硬生生给赵平澜鞠了一躬,并老老实实自我介绍道:“晚,晚辈柳善因,拜见都护大人——”
晨曦里,赵平澜眉目似秋风清冽,她听见柳善因这样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赵留行赶忙将话茬接下,“二姑,小柳就是柳徽的家妹。”
赵平澜眼眸微动。
她思量了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句:“柳徽?”
她似乎记不起这人是谁,只隐约觉得熟悉。赵留行便解释说:“就是那个为护我脱困,重伤而亡的百夫长。”
“哦,原是他。”赵平澜恍然大悟。
此话一出,她连看柳善因的眼神都温和不少,她认柳徽是个忠孝的铁血儿郎,可就事论事,她还是对这二人的事保有怀疑的态度。她瞥了一眼自家的混账小子,直言道:“那孩子不是你们的吧?”
赵平澜洞穿一切,吓得柳善因不敢妄言。
她转眸将目光投向赵留行,赵留行却淡定地说:“是,二姑说的不错。这孩子确实不是我们的,小宝是柳徽兄的遗腹子。”
“什么?那你们俩又是怎么一回事?”赵平澜挑眉诧然。
恩人的儿子 ,与恩人的妹妹,居然变成了女使口中的夫人和小郎君?
他个混账小子想做什么?
她盯着赵留行,但看在柳徽和柳善因的面子上,继续压着怒火沉声说:“你小子把该说的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不可隐瞒,不若你知道我会做些什么——”
姑侄两个一般无二,一上来便直来直去,没有分毫弯绕。
赵平澜警告起赵留行。
赵留行也实在没必要跟眼前人藏着掖着,有些事她迟早要知晓,瞒着她于自己而言没有半分好处,他便把这件事的原委跟二姑说个明白,一个字也没给落下。
期间,赵留行说得每一句话在柳善因看来都是煎熬。
因为她也不知等赵赵将军的话音落了,眼前这个威严的二姑大人会怎么处置她……
“事情就是这样,该说的我都说了,您想怎么都好,只是这一切都与小柳无关,从始至终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您不要怪罪小柳。”赵留行的话音落了,柳善因悬着的心也跟着死了。
她紧握着赵留行的手,赵留行也紧握着她。
两个人对上眼神,讳莫如深。
谁知,赵平澜听后竟一言不发朝他们转身走了过来,柳善因瞧得真切,眼前人这些年过得并不容易,细长的刀疤深深刻在眉尾,那张足矣惊艳众生的脸,也早就被北庭的风沙磨伤。
但没什么好可惜……
如今的赵平澜,已不能用美貌定义,她用了半生来证明女子从不输儿郎。
赵平澜身高力壮,等她站定在柳善因面前,就立刻遮蔽住了她身前的太阳。
柳善因赶忙垂眸不敢细瞧,她以为二姑大人要同他们问罪,哪成想,她却只张口问了赵留行一个问题,“我若不回来,你小子打算怎么做?就打算这么糊弄下去?”
赵留行闻声不假思索地答:“辞官。”
“辞官?”赵平澜不敢置信,她在给赵留行一个改口的机会。
赵留行却笃定道:“是,倘若北庭回不去,他们给的也只有和呈王府联姻这一条路,那我只能辞官和小柳一同回兰花村,给他们柳家当赘婿,种一辈子地去——”
赵留行觉得如此过完一生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此话一出,别说赵平澜,就是从未听过他这个想法的柳善因也给疑惑地啊了一声,她实在没想到赵赵将军为了自己,居然能做到这个份上。
可当着长辈的面这么说,不太好吧……
下一刻,随着她的那声啊缓缓消失,赵平澜强有力的一脚,便狠狠踹在了赵留行毫无防备的腿上,差点没把赵留行疼得倒在地上。从小到大被眼前人收拾了那么多回,他还是没能习惯眼前人的“铁脚”……
赵留行嘶了一声捂住自己受伤的腿,柳善因也赶忙垂眸惊叹,“赵赵将军,你没事吧!”
赵平澜却没打算放过他。
她骂:“臭小子,我瞧你胆子真是肥了!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了?”
赵平澜这话并非是针对赵留行当赘婿这事,她只是想他们这一路走来历经万难,在生死边缘徘徊,好不容走到今天,这官他竟然说辞就辞!还说得如此轻松?
可她不知,赵留行与她的追求从来不同。
当年她是为了证明自己,才执意西行博个功名,而赵留行却是逼不得已离开故乡。虽然这些年,他对北庭充满眷恋,但心里始终是空落落的。
赵留行被赵平澜踢了如此重的一脚,竟忍着一声气也不吭,也不肯低头。
只是他倔,赵平澜比他更倔。
赵平澜见势抬脚就打算再朝赵留行踢去。
不成想,比她脚更快的,是勇敢挡在赵留行身前的柳善因。
别瞧眼前的女郎个子小小的,但有事她真上。
柳善因既害怕,又心疼赵留行。她便硬着头皮,在赵平澜面前闭眼颤声道:“都,都护大人!求求您不要再打赵赵将军了,他很痛的——”
好在赵平澜收腿收得及时,没叫眼前人受伤。她听她这样说,不由得愣了一下。
赵留行在旁吓得顾不上腿疼,惶然将柳善因护去身后,他可是知晓二姑这一脚若是落在她身上会是个什么后果,他扛得住,她可扛不住,“小柳,二姑出完气就好了,你莫管,别伤着你。”
柳善因见状委屈巴巴地说:“可我怕你受伤……”
赵留行宽慰:“我没事。”
彼之,站在二人面前,看着对面你来我往的赵平澜,眯眼无言。她难以置信,不管人家女郎是个什么态度,自家这混不吝的这回瞧上去似是动了真情。
于是乎,她在沉默半晌后,也破天荒地说:“小子,今日看在柳娘子的面上,我不收拾你。但辞官这事你若再敢提,我不饶你。至于你一直担心的事……我今日就告诉你,我既然能回来,便不可能让它发生。老三,你给我记好,没有人能把你困在这儿,咱们的命只有咱们自己说的算。”
赵平澜说这些话时,中气十足,眼中没有一丝波澜,却叫对面的柳善因听去,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崇拜。
赵留行了解二姑,自是习以为常。
他垂眸应说是:“我知晓了。有些事没能提前跟您商量,也是我的错,我跟您道歉。”
赵平澜闻言不可思议,“哼,不得了!臭小子会跟人低头了。”但她也懒得跟赵留行多计较,“行了,我没工夫跟你小子再废话,这一路劳顿,我也累了,去叫人给我腾出个房间,我要休息。”
柳善因见事态缓和,接茬说:“好,我这就帮您腾房间。”
赵平澜随之道了声:“有劳。”转头抬脚离去。
柳善因望着二姑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搀扶起赵留行的手臂,小声与之商量,“赵赵将军,我们把主屋腾干净给二姑住,咱们去住厢房好不好?怎么说,这里也是二姑的家。”
赵留行愣然看着被女郎主动挽起的手臂,腿也不疼了,心也不烦了。可他还没来得及应声,就被不远处的赵平澜听见,言辞拒绝:“不必了,我住厢房就好。”
赵平澜语毕这么一想,自己倒是忘记给赵留行说…
这宅子当初买的时候,本就是打算给他留着娶媳妇用的,压根不是她在王城的私宅……
第57章 第57章二姑奶奶
柳善因挽着赵留行回到正院,赶忙去寻了长夏为赵平澜收拾厢房。府中人手少,她便也在旁帮衬着将赵留行的东西往他们住的屋子里挪。
这时间,赵留行从乳娘那抱了孩子出来,叫立在廊下的赵平澜瞧见,随口问了声:“这孩子多大了?”
赵留行站定步子,举着小宝往赵平澜面前凑了凑,似是骄傲地炫耀道:“八个多月了,二姑要抱抱吗?来,我们小宝瞧瞧这是谁?是二姑奶奶。快,小宝叫声二姑奶奶——”
“不用了,我抱不了孩子。”
赵平澜瞧着赵留行今非昔比的模样,竟有些嫌弃地躲开,她觉得眼前这她看着长大的人着实让她陌生。
赵留行也只是说笑,他哪能真让眼前人抱孩子?
他还怕赵平澜没轻没重伤了自家的小家伙,毕竟小时候二姑对待他,简直是不堪回首。
赵平澜退避,赵留行却一本正经盯上了她,她回看赵留行蹙眉不解,“你看着我作甚?我脸上有东西?”
赵留行见状出言暗示:“您这头一遭见孩子,就不准备给些……”
“什么?”赵平澜不知其解。
赵留行便伸着小家伙的手说:“见面礼。”
哈?他这都是在哪学的?
赵平澜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人,眼前人却得寸进尺地将娃娃的小手搭在了她的肩头,瞧着这阵势,她今日若是不给个见面礼,他就不打算放自己回去休息?
也就是赵留行敢跟她这么放肆……
赵平澜无奈从口袋里掏出钱袋,准备随便拿个银元宝堵住侄子的嘴。
没成想,她才刚掏出个锭银
子,赵留行就将整个钱袋“据为己有”。赵平澜眼瞧他边拿走她的钱袋,边奉承她道:“到底是二姑大方爽快,我替孩子和小柳多谢您了。”
“小宝,谢谢二姑奶奶。”
赵留行说罢把钱袋藏进小宝身后,叫二姑找不到下手的机会,速速转身离去。赵平澜望着他疾行的背影,忍不住扬声说:“诶,臭小子,你多少给我留点——我这回来就带了这么多!”
赵留行却选择充耳不闻,瞧他一路去到对面,在碰到柳善因后麻利将钱袋塞进了她的腰间。
“哪来的钱啊?”柳善因捧着赵留行衣裳茫然朝后腰摸了摸。
赵留行回复说:“二姑给的。”
“二姑?二姑为什么给咱们钱?”柳善因不明白。
赵留行颠了颠怀里的娃娃,解释说:“自然是二姑给小宝的,长辈见了小辈给见面礼表示关爱,这是规矩。你就安心收着就好,别辜负了二姑的心意。”
柳善因半知半解地点点头,但既然是赵赵将军说的,那她便替小宝收着。
当然,她也得替小宝谢谢二姑奶奶。
只见赵平澜追来刚想跟赵留行把自己的钱要回来,就被柳善因恭恭敬敬地道谢声遏住。
柳善因鞠躬道是:“谢谢都护大人!”
赵平澜见状尴尬立在原地,还能在多说什么……
她只能盯着自家那一肚子坏水的臭小子,放弃了适才的打算,她朝鞠躬的女郎咧嘴笑,“不,不必,这钱是给孩子的,你就好生收着吧。”-
长夏收拾完厢房,赵平澜也就此安顿下来。
赵留行为了不打扰二姑清净,就带着孩子跟柳善因去了厨房。
今天中午多了一个人的午饭,对柳善因来说并算不上什么难事,她做起这些事来得心应手,灶台就好似她的战场,那锅碗瓢盆便都是她的铠甲。
赵留行坐在厨房里,满眼爱慕望向灶台边的女郎,他听女郎柔声与之商量,“赵赵将军,你说二姑喜欢吃面食对不对?那咱们今天中午做烩面好不好?正巧昨天土酥叫人送了些羊肉回来。”
柳善因询问赵留行,可赵留行能有什么意见?她现在就是做鞋底子给他吃,他也觉得香!
赵留行起身应了声好,随之晃晃悠悠来到柳善因身边,他看着灶台上的东西,又沉声问了句:“反正我也闲着没事做,我能帮什么忙吗?”
柳善因打开面缸,随口回应:“赵赵将军会和面吗?”
赵留行摇头说:“不会。”
柳善因舀起足够五人吃的面粉又言:“赵赵将军会切菜吗?”
赵留行依旧说:“不会。”
柳善因犯了难,她为了不扫赵留行的兴致,转头思量半天指了指灶火:“嗯……那赵赵将军会烧火吗?”
哪知道,赵留行还是俩字:“不会。”
他这一问三不会,柳善因哪还敢用他?
她便微笑着看向身后一脸无辜,等候她差遣的人轻声说:“那你去看着小宝吧。”
赵留行自知无用,识趣地应了声好,便转头坐回了摇篮旁-
两口子分工明确,一个多时辰后,
赵留行这边忙活半天刚给小家伙哄睡着,柳善因那边就将午饭做了出来。
当清香的羊汤从锅里飘出,柳善因满意地将手在襜裳上擦了擦,跟着举目问赵留行,“赵赵将军饭好了,要唤二姑起来吃吗?北庭那么远,二姑这一路一定没好好吃饭,不若叫她把饭吃了再睡?”
赵留行晃着摇篮,思索一番,“不妨事,二姑饿了会自己起来。咱们先吃咱们的,不用管她。”
可好巧不巧,赵平澜不知是闻着饭香而来,还是实在饿得睡不着,她还未进门就听见自家的小子这样说话,自是不会轻易放过他。
话音落去,赵留行下意识抬手挡住了身后落来的手臂。
可等他回过头,瞧见赵平澜心下一惊,“二,二姑,您醒了……”
赵留行望着身后人的脸,战战兢兢。
赵平澜却趁其不备,用另一只手揪起了他的耳朵,随之朝那边的柳善因一脸淡然道:“我饿了,柳娘子家中可有什么吃食?”
又是这招?她就不能换个耳朵?
赵留行在赵平澜面前,依旧就像个顽劣的孩子,他疼得站起身,却又怕吵着小宝不敢声张。柳善因闻言连忙应声:“有的有的,家里今日吃烩面。二姑您稍等,我这就给您下面。”
“麻烦你了。”赵平澜颔首致谢,这才松开赵留行坐去了厨屋外的小桌前。
赵留行这会子自觉颜面扫地,转头追了出去,瞧他拉了凳子坐在赵平澜面前愤愤道:“您往后能不能不当着小柳的面,像训狗一样训我了?”
“看你表现。”赵平澜双手环臂,瞥了赵留行一眼。
赵留行撇撇嘴,也不敢忤逆,只能咽了那口气。
姑侄两个桌前对坐,气势一个比一个强,赵平澜转头看着在灶台前忙得热火朝天的柳善因,忽而阴声说:“老三,你就这么让人家忙着,连个厨子也舍不得请?”
赵留行闻言直呼冤枉,“这您可误会我了,家中请的厨娘有事告假,我说叫外头的酒楼送饭来吃,结果小柳不同意,说她可以暂时替厨娘做两日的饭,我拧不过,也只能同意。”
是啊,谁让家中现在管钱的是柳善因?
他就是同意让闲汉来送饭,也得能拿得出钱不是……
赵平澜见是女郎自己愿意,便只哦了一声。这些琐碎的事,她素来不爱掺和,也就没往下问。
姑侄两个又跟从前一样,大眼瞪起了小眼。赵留行沉默许久,找起话来。
“北庭那边一切可好?”
“嗯。”
“故岚那边可又有动作?”
“没有。”
“二姑这回就是专门为了我的事自己赶回来的?”
“不全是。”
“……”
“……”
赵留行不善言辞,没想到,赵平澜比他还惜字如金。话题就此戛然,二姑甚至还当着他的面闭眼养起了神,厨房外明明阳光明媚,桌案前却一片死气沉沉。
直到柳善因端着两碗热气腾腾,散发着勾人香气的烩面来到二人身边,才将阴霾吹散。
姑侄两个几乎同时抬头,他们看见女郎眯眼用着温暖的声音笑说:“都护大人,还有赵赵将军,烩面你们趁热吃,不够的话我再给你们下呀~”-
傍晚时候,赵留行洗漱完半躺在床上陪小家伙玩拨浪鼓,想要消耗消耗娃娃的精力,好叫他夜里睡得安稳些。柳善因见赵留行收拾妥当,开始在衣柜里翻找出自己的衣裳,转头往屋外去。
她在路过床铺时,与赵留行随口说:“赵赵将军,我去沐浴了。”
赵留行哦了一声,示意知晓。
两人就这样道别。
柳善因堪堪跨出门,就碰上赵平澜披散着头发从屋里出来,她赶忙垂眸问候:“都护大人,这么晚了,您要出去吗?”
赵平澜没接茬,她扫视一眼女郎,随口问道:“你要去沐浴?”
柳善因点点头,礼貌谦让,“嗯,您也要去吗?那您先去吧,我待会儿再去也行。”
既是如此,她想着一会儿再去,便打算回屋。怎料,还不等她抬脚回身,赵平澜竟面无表情地冲她说:“不用麻烦,一起吧。”
一起吧?
刚见面就要一起洗澡吗!
此话一出,柳善因傻愣在原地,她有些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可赵平澜却无半点虚言,她实在是没想太多,待她行出三两步,发觉女郎没跟上便回眸问了句:“还愣着作甚?你不洗吗?”
柳善因这才回过神哦了一声,迷迷糊糊跟了上去……
第58章 第58章这不公平
走上去往前院的小径,柳善因便后了悔,可显然她已经错过了逃跑的好时机。这头长夏刚烧热了池中水从屋里出来,就瞧见来了两个人,不免惊诧。
她问:“二姑奶
奶,夫人,你们这是……”
赵平澜行在前头,举目望去漫不经心地答:“哦,我们一起洗,免得一趟一趟地浪费水,里头都准备好了吧?”
一起洗?她没听错吧!
长夏有些疑惑,但又畏惧二姑奶奶的威势连忙应声:“是,都准备好了。”
赵平澜闻言没再搭腔,抬脚进了浴间。
都到了这儿,柳善因还能再说什么,她便在长夏错愕的目光中乖乖跟了进去。等进了屋,她什么也没做,只抱着自己的衣裳傻站在原地。
赵平澜解开衣带回眸瞧,“洗澡不关门吗?”
“啊?”柳善因茫然抬头,神色慌张,“关,我这就去关。”
可门关了,她却还是傻站着。
赵平澜常在军中,她的队伍里也不乏女将,所以大家从来都是聚在一起洗洗涮涮,她是早已习惯了那样的集体生活,可柳善因独来独往,无爹无娘,从小到大都是自己生活,一时间定是受不了和别人一同洗澡。
赵平澜似是瞧出女郎的窘迫,便半褪着衣袍沉声说:“抱歉,北庭那边用水不似王城方便,我省水省惯了,就想着一起洗了得了,忘记过问你的意见,若是你实在觉得不合适,我就一会儿再来。”
赵平澜倒也坦诚。
但柳善因哪能驳了她的面子,把人家从浴间再给撵回屋去?这可是最疼赵留行的二姑啊,将来她若是跟赵留行成了一家,二姑也就是她的二姑。
既是一家人……
洗,不就是洗个澡?她能洗!
柳善因摇摇头,她为了打消二姑的顾虑,边说边放下手中换洗的衣裳,解起了自己的衣带,“没,没关系!晚辈也觉得省水好,晚辈与您一块。”
赵平澜见状无言向水中走去。
不多时,柳善因也跟着没进了水池里面,她还特意坐去水池的另一边,离二姑远远的。
彼之,赵平澜环臂坐在对面,闭目养神。
她个子高坐在水中还能露出大半个身子,而柳善因个子小,温热的洗澡水没过了她的肩膀,只留了个发红的脑袋在外边。幸好家里的水池够大,不若她真不敢想两人面面相觑地泡澡会有多尴尬。
浴间内寂然无声,柳善因默默拧干巾帕搭在脑袋上,却在抬眼不小心望见对面人肩颈,乃至胸前硬实的线条后,瞬间惊讶地合不拢嘴巴。
她觉得二姑单手就能拎起两个她!
柳善因瞧瞧赵平澜,又下意识瞧瞧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遮起了自己肉乎乎的肚子。
正当她垂眸愣神,赵平澜便在对面忽而睁眼唤了声:“柳娘子。”
吓得柳善因连忙应声,“我在。”
赵平澜直勾勾看着柳善因,柳善因却闪烁着眼神无处安放,最后只能将目光定在水面上,隔着雾气弥漫,她就这么听二姑沉声相问:“你喜欢我家三郎吗?”
柳善因茫茫然抬起头,喜欢……是什么?
她不明白。但她看到赵赵将军会立刻散发出笑容,她和赵赵将军呆在一起时,也会感觉到很温暖。这算是喜欢吗?
柳善因慎重着这个答案。
赵平澜看着眼前人犹豫的模样大概知晓几分,她不打算为难她,便转而问了女郎又一个问题:“柳娘子真的想好要和三郎过一辈子?不是什么一时兴起做的决定?你确定将来自己不会后悔?”
“毕竟你俩认识的时间并不算久,许多事你大抵也不了解。”
赵平澜的问话,刀刀扎在现实里,没有丝毫缓和。她冰冷的表情,很难不让人误解,但柳善因这回竟笃定地说:“不会的,请都护大人放心,我答应过赵赵将军,就不会反悔。”
话音落去,赵平澜盯着柳善因看了很久。
她若有所思着。
浴间的温度烧红了柳善因的脸,她再顾不上什么非礼勿视,从水中顶着巾帕缓缓起了身,“您,您是不同意我和赵赵将军的事吗?”
柳善因壮着胆子发问,赵平澜依旧默而无言。
可她却没有被眼前人的态度逼退,反倒十分诚恳道:“如果真是那样,我希望您能给我个机会。”
此话一出,赵平澜锐利的眼神中,多出一丝柔软。
真诚且清澈,是她给柳善因的评价。
赵平澜转身走出水池,去到池边披上自己的袍子,随手用木簪挽了个发髻出来。
她虽背对着柳善因,却还是能叫身后人畏惧于她。
赵平澜系起衣带,淡然告诉女郎,“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我无权干涉。只要三郎不辞官,他想和谁在一起,想做什么都无所谓。”
“我只希望你能明白,我们为今天付出了太多,你大可回去看看三郎身上的伤,有多少刀靠近心脏。所以,我并不希望他轻易舍弃这么多年的努力,更不想他将来后悔。”
赵平澜不笃信爱这个东西,她觉得人都是会变的。
能抓住的东西,也太少。
但她并不在乎赵留行喜欢谁,想要娶谁,门第这种东西于她而言根本无关紧要,不若她当年也不会那么想摆脱赵家。她眼下的当务之急,便是把赵留行身上的麻烦解决。
柳善因坐在水边,眸子里闪烁着水池倒影出的波光,她眼中二姑的背影是那样坚毅。
她说:“好,都护大人,我明白了。”
赵平澜没再接茬,她想问的话问过了,也就打算离开了,“我洗好了,先回了,柳娘子自便。”
“大人慢行!”柳善因哦了一声起身目送。
直到二姑推门离去,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光溜溜地站着,便慌忙躲进水中。
柳善因看着头顶的巾帕掉落,于水面上缓缓飘远,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二姑不是真的想和她一起洗澡,只是有些话想问问她啊!那她今天的表现好吗?
二姑会不会不喜欢她……-
柳善因回到寝屋时,赵留行正抱着小家伙在屋里转圈,他如今厉害的不得了,已是能独立照看娃娃了。
赵留行瞧见柳善因进门,刚想跟其搭话,人家就红着脸蛋,一溜烟钻到了床铺上,他不明所以地走去,眼前人却蒙着被子躲在了床里边。
“你这是怎的?路上见鬼了?”赵留行抱着哈气连天的小家伙站定在床前。
柳善因摇摇头。
她觉得适才那场景应是比见鬼还可怕,她现在甚至都不敢回想与二姑面对面的场景。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赵留行纳了闷,柳善因却突然扯开身上的被子蒙在头上,鬼鬼祟祟朝床外边的人小声说,“赵赵将军,你知道我刚才和谁一块洗的澡吗?”
赵留行没听明白,但他还是配合着应了声:“谁?”
“二姑!”柳善因面如土色,现在才咂摸过味来,“我和二姑一起洗的澡。”
“啥——凭什么!”
赵留行脑子一懵,大叫出声,却惊得娃娃一激灵。
他,他都还没跟眼前人一块洗过,二姑怎么,怎么就!这不公平!
赵留行不服。
柳善因歪歪脑袋,大惑不解:“什么凭什么?”
“没,没什么。”赵留行摇摇头,一边重新哄着怀里的小祖宗,一边暗暗决定今晚要贴着柳善因睡,而后他望向床上把自己裹成角黍的女郎轻声道,“不过……二姑为何要与你一道?她可曾为难你?”
赵留行虽知晓赵平澜的脾性,应该不至于为难柳善因,可他还是免不得关心。
柳善因连忙摇头解释:“没有没有,二姑怎么会为难我。”
“那就好。”赵留行闻言放心不少,他转头将进入梦乡的小家伙搁上坐床,继而与之嘱咐,“小柳,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与我说。”
柳善因点头应声:“嗯,我记住了。”
赵留行语毕熄了屋中的灯,摸摸索索上了床,柳善因那头还没来得及将裹在身上的被子卸下,就被来人抱在了怀里,强行躺在了床上,惹得她不由得惊诧,“赵赵将军,你干嘛?”
赵留行不假思索地说:“睡觉。”
“那你把我放开好好睡。”柳善因抗议,赵留行却耍起了无赖,“今晚就这么睡。”
柳善因撇撇嘴,不知他今日抽的又是哪门子风,瞧她挣扎了半天,最终只能无奈妥协道:“好吧,这么睡就这么睡吧,可是能不能让我把手给伸出来啊!”-
翌日一早,赵留行又该上值。
卯时刚过,他便从柳善因身边爬了起来,今天厢房被赵平澜用了,衣裳也被从那边搬来了这边,他早起更衣就只能在寝屋里换了。
赵留行为了不叫柳善因尴尬,蹑手蹑脚去到搁着自己衣裳的柜子小心翻找。
他想着趁她还未睡醒赶忙把衣裳换了。
谁知,赵留行一打开柜门,就瞧见自己的衣裳被柳善因叠得整齐,并和她自己的衣物摆放在一起,叫他不由得会心一笑,可就是这么一耽搁,床上的人也随之
缓缓起了身。
赵留行没察觉,待他褪去上衣光着膀子回身走去,这才发现女郎醒了。
“什么时候醒的?!”
赵留行被吓了一跳,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柳善因坐在铺上竟然没去避讳,也没假装视而不见,她就那么直勾勾盯着他结实的胸膛,好似入了迷。
赵留行惑然无解,他想这人是改性了?
还是说……
思量间,赵留行迎着柳善因的目光去到床边,故意装作不正经的样子,想要逗逗她。
“怎的?喜欢看吗?”
哪成想,他的话音未落,柳善因便趁其不备伸出小手摸上了他……!
第59章 第59章把持不住
赵留行诧然垂眸,看着睡眼朦胧的女郎伸着温热的小手一点点向上攀延,可柳善因却并非贪婪他结实的身体,她只是单纯将手停在他靠近心脏的伤疤处愣然。
她想二姑说的没错,赵赵将军这一路走的太不容易,他付出了那么多,又怎能为她轻易放弃拥有的一切。
她可以留在他的身边陪伴他,和他站在一起,但绝不能成为他拖累。
柳善因叹了口气,她的叹息里有心疼,亦有许多烦忧。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量里无法自拔,也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冒昧。
她还要摸多久?这么沉醉吗?他约摸着快要把持不住了……
赵留行躁动的心脏,在女郎的触摸下狂跳不止,他从未有过这种浑身发麻的感觉。
他看着女郎喉结微动,忽而紧张地咽了口水,最终忍无可忍才朝女郎俯身压去。
柳善因瞬间清醒。
等她反应过来,便惶然后仰用手抵住了他坦荡的胸膛,没叫眼前人将她彻底压倒。
怎料,赵留行竟顺势将双臂撑在女郎身侧,明目张胆地凝视起她的眼睛。他就这么挑眉问柳善因,“你不对劲,你到底在看什么?”
“没,没看什么呀!”柳善因目光闪烁,怯怯偏过头去。
赵留行不信,“没什么?那你缘何又摸又看?”
“啊?这个……”
柳善因百口莫辩,她在赵留行身下畏畏缩缩,就像个被捕捉到的猎物,无处可逃着。
她招惹他干嘛!她若跟眼前人解释说自己是睡迷糊了,他能信吗?
“没想到,你比我还心急?”
赵留行偏将身下人越压越紧,与她的脸颊越靠越近,瞧着现在柳善因说什么,他都会认为是她口是心非的辩解。
柳善因倔强的手掌已经抵不住赵留行的攻势,她便下意识大呼:“不是呀,赵赵将军你误会了!我只是想看看你身上的伤!”
虽说她早已认清自己会有和赵赵将军做那种事的一天,但如果以这样突兀,毫无准备的方式出现,柳善因多少有些接受不了!
还有,还有他今日难道不用上值吗!
赵留行愣了愣,“看伤……这有什么好看的?”
有他好看?
赵留行起了身,看来他还真是误会了。瞧他有些尴尬地坐在床铺边,不好意思再去回看女郎的眼。
“我,我只是想多了解了解赵赵将军……”柳善因同样尴尬地坐去了床铺的另一边,说来也怪她,怎么就忘了注意分寸叫人家误会了呢!
两个人如此各坐两端,谁也不曾相看。
赵留行陷入沉默。柳善因却撑着手臂,垂眸盯着自己的脚面,沉声问他:“疼吗?”
“什么?”赵留行惑然。
柳善因解释说:“你身上的伤疼吗?”
赵留行摇头答曰:“都过去了,早不疼了。”
柳善因抿抿嘴,她想以前的赵赵将军肯定很疼吧。可哪怕受了再多伤,那会儿初见时,他却还是坚定地想要回到北庭去。
她知道他心里一定是想回去的,只是有太多不得已,便转眸冲他说:“赵赵将军一定要回到北庭去,因为北庭需要你。”
赵留行转过头,隐约察觉到昨晚二姑一定跟柳善因说了些什么,便反问起眼前人,“你不需要我吗?”
“赵赵将军……”
柳善因望着赵留行的眼睛,有些动容,却忽而被其拥进怀里,她感受着赵留行温暖的手掌轻轻摩挲起她的背脊,听他认真地在她耳边说,“可我需要你。”
“我若去了北庭,你……”
柳善因明白眼前人想说什么,便在他说出那句话前,反手抱起了他,“我答应过赵赵将军,赵赵将军在哪,我就在哪,我跟赵赵将军一块去,当然小宝也去。”
柳善因的主动,叫赵留行欢心不已。他拢起女郎的肩,想要趁热打铁吻上去。
事已至此,柳善因也不再躲避。她想算了,亲一口就亲一口吧,就是现在不亲,将来也逃不掉。
于是乎,她害怕地闭上眼睛,把五官拧作一团,等待着眼前人与自己缩短距离。谁成想,赵留行见她这副为难的模样,竟笑着伸手弹了她的脑门一下。
“哎呀,痛!”
柳善因慌忙捂住脑袋,茫然望向赵留行。不亲就不亲了呗,干什么打人呢!
赵留行却装作若无其事地起身在她面前更衣,“不与你闹了,上值要迟了。有什么事,等我下值再说——”
到底是谁跟谁闹?柳善因噘嘴不满。
怎料,赵留行居然使了招欲擒故纵,只见他在穿好甲衣后,快速在床前俯身亲了柳善因一口,打了她个措手不及,弄得女郎羞红着脸错愕不已。
他偏还一脸得意,在离开前冲她笑道:“好了,咱俩扯平了,我上值去了。”-
赵平澜回来的第三日,再次换上了她回京时穿的那身征衣,柳善因在院子里碰上她有些胆怯,但还是象征性地问候:“都护大人,这是要出门吗?”
赵平澜却径直去到她前相问:“你今日有事吗?”
“没事啊。”柳善因不明所以。小家伙看见那所谓的二姑奶奶,也被吓得往小姑的怀里躲了躲。
赵平澜见状沉声说:“那你带着孩子跟我回家一趟。”
“回家?”柳善因知晓眼前人说的是护军府,可她显然有些犹豫,毕竟上回去那边好像闹得有些不愉快,她怕再次前往,又会让赵留行为难。
赵平澜厉声问:“怎么?是不方便吗?”
柳善因连忙摇头,“不是,没有不方便,只是上次去…我跟那边闹得……”
赵平澜听出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便冷笑一声宽慰道:“谁能跟他们那些人处得好,便是见了鬼了。你今日跟我一起去不妨事,我只是回家看看老太太,有我在,无需理会他们。”
柳善因一听是回家拜见长辈,也不好意思拒绝,便硬着头皮答应了二姑的请求,“好,那您稍等,我换身衣裳就来。”
赵平澜摆摆手应了声:“不急。”-
护军府外,柳善因抱着小侄子心情跟上次一样忐忑,尽管是跟着霸气逼人的二姑,她却还是发怵。
赵平澜立在护军府外,看着冰冷无比的护军府匾额,眼中满是唏嘘。
她很多年未曾归家了,如今再见到旧时家中景象,居然很难从她眼中看出半分留恋。
“走进去吧。”
赵平澜发了话,柳善因小心翼翼跟了上去。
一路入府无人阻拦,只有议论声入耳,府中众人瞧见如今平步青云的二姑奶奶出现在眼前,无不为之惊叹。就连曾经看不起她的那些人,也跟着弯了腰,低了头,老老实实唤了一声二
姑奶奶,而不是那句疯丫头。
赵平澜却将他们视若无物,连半分眼神,也不曾为其偏移。可等路过云鹤斋,碰上外出而归的赵家家主,赵平澜就是想躲,也无处可避。
“老二?”赵无征瞧见来人不可思议。赵平澜无奈停下脚步,随意寒暄了句,“赵护军。”
柳善因跟着俯身行礼。
“你怎么在这儿?”
赵无征瞧见身为大都护的赵平澜又惊又喜。他还以为他这二妹,一去北庭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势要与他赵家断了联系。
赵无征眼看今时不同往日,往前跟赵平澜说话颐指气使的他,眼下竟也好声好气起来,“你回来怎么不跟家里知会一声?好叫家里给你接风洗尘!此番,是陛下召你回来的?是不是北庭又打了胜仗?陛下要嘉赏于你?”
赵无征虚情假意说了一大堆。
赵平澜抬抬眼只应了声:“知会一声?你们真的欢迎我回来吗?少说些假话吧——我今日带着他们娘俩回家看看老太太,赵护军没什么事,且忙着去吧。我们往福寿阁了。”
赵平澜瞧着是半分废话也不想跟眼前人多聊。
谁成想,赵无征注意到柳善因,瞬间暴跳如雷,“谁准许你把他们带进家门的!”
赵平澜闻言不屑一顾地反驳:“看不出吗?我准许的,赵护军有何不满?”
赵无征怒不可遏,若搁往前,他定是叫赵平澜当场跪下,以示威严。
可他如今的官职屈于赵平澜之下,赵平澜没叫他与自己行礼问安,已是开恩。他便也不能太与之撕破脸面,只能嘴上硬些。
赵无征道是:“你!为兄还以为这么多年,你能改改你那忤逆不道的性子,这么看来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全然不知悔改!”
从前的赵平澜就不听赵无征的说教,如今便更不会纵容他在自己面前放肆。
赵平澜蹙起眉,没给眼前人留情面,“究竟是谁一点没变,不知悔改?赵无征,我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人是我请来的,你最好给我放尊重些。我今日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你若下次还敢这般与我讲话,别怪我不念手足亲情,叫你难堪。”
“柳娘子,走了。”
赵平澜将赵无征数落一通,转头拂袖而去。
赵无征在身后气得直呼了声:“赵平澜,你别太得意——”却被其无视过去-
随后带着一肚子气回到云鹤斋,赵无征气得将腰带狠狠摔在案前,吓得在屋中的贺盈安一惊。
她抬眼瞥了赵无征,赵无征却趁着劲头,对她冷嘲热讽道:“哼,殿下还有心思在这儿静坐?”
贺盈安听后骂他,“老匹夫,你抽哪门子风?”
赵无征便高声说:“老二那瘟神回来了,我瞧啊,咱们跟呈王府的婚事彻底黄了!”
哦,就这事?
贺盈安丝毫没为赵平澜突然回来的事感到惊讶,反倒异常淡定地开口:“回来便回来,只是有些话别说太早,事情没落定前,就有的是转机。”
“殿下什么意思?”赵无征哪有贺盈安的心思重,他不懂此话何意。
贺盈却白了他一眼,冷笑道:“圣上那边松口了,老三和那柳氏之间的关系也不简单,你就等着瞧吧,沉不住气的老匹夫——”
第60章 第60章炭烤芋头
赵留行上了两日的值归家,不知在宫里被派了什么苦活,进了屋还没跟柳善因说上两句话,就当着她的面把身上的甲衣往旁边一扔,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柳善因瞧着他这副可怜相,实在不忍心叫他起床吃饭,便任由其一直睡到夜半。
子时将过,柳善因在床上翻了个身,却正巧迷迷糊糊瞧见赵留行背对着她掀帐坐在床边,她揉了揉眼,轻声去问赵留行:“赵赵将军,你怎么起来了?”
赵留行回过头,归家时的疲惫渐渐消散,他惑然道:“把你吵醒了?”
“没有。”柳善因摇摇头,趴在二人的枕头间醒了醒神,她隐约察觉出什么张口便问,“你是饿了吗?”
赵留行没想到女郎这般了解他,便低声说:“是有些饿了。”
柳善因见状困难起身,来到赵留行身边准备穿鞋,可不知为何,赵留行忽而拦住了她,“诶,你作甚?”
柳善因一脸天真,“我去给赵赵将军弄些吃的啊。”
赵留行却并不想麻烦她,“不用,这大半夜的,你该睡睡你的,我想吃东西会自己想办法。”
柳善因耷拉着脑袋,困意上头,但她还是推开了赵留行的手臂,穿起了鞋袜,“不妨事的,反正我已经醒了,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了。刚好今天土酥又送了些芋头过来,我们烤些芋头吃吧?”
“我正好也想尝尝。”
女郎把话说到这儿,赵留行再去拒绝,也就显得不领情了。他便笑着说了声:“那麻烦你了。”
柳善因也笑了笑,“跟我还客气什么。”-
夜里不能吵着娃娃睡觉,又不能离开娃娃跟前太久。
柳善因和赵留行在后厨转悠一圈,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就是把烤芋头用的碳炉端来寝屋外的小花园。如此,二人隔着门廊能听见屋里的一举一动,便也安心不少。有什么事,第一时间也能发现。
寂静的小院,柳善因和赵留行蹲在地上鬼鬼祟祟点燃炉中的炭火。
随之火光乍现,将二人的眉眼照亮。赵留行挑眉与眼前人相视一眼,柳善因瞬间心领神会,抬手将怀中洗好的芋头工整地摆在了碳炉之上。
赵留行垂眸盯着一颗颗圆润的芋头,似做贼般和身边人小声说:“这么烤能行吗?”
柳善因柔声答曰:“当然能行!我和哥哥从前在家就是这么吃芋头的,赵赵将军放心吧,一会儿就能吃了。”
“好,我信小柳的。”
赵留行转过头冲女郎会心一笑,柳善因也笑弯了眼。
两个人就这么并肩蹲在小花园的空地上,静待食物成熟,吃上一顿美美的宵夜,然后再去一觉睡到大天亮!
期间,柳善因偏过头看着身旁眉目俊朗的儿郎,与他聊起了生活的琐碎,“赵赵将军这两日上值是碰见什么事了吗?今天回家的时候怎么累成那样?”
赵留行叹了口气,“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被小姑拉去当了一天苦力罢了。”
“小姑?”柳善因不明白,“赵赵将军的小姑也在宫里吗?”
赵留行嗯了一声,“小姑是陛下的淑妃娘子,自然也在宫里。”
“这样啊。”柳善因瞪了瞪眼睛。
她想赵赵将军果然是世家出身,家里不是国戚,就是皇亲,不像她一无所有……可就是这样的自己,真的配得上赵赵将军吗?自那天听过赵赵将军要娶自己后,她便总是这样怀疑。
柳善因妄自菲薄。
她却不知,最离不开她的,就是赵留行。
只瞧赵留行在皓月下偷偷摸了摸她的手,他似乎察觉女郎没太介意,便开始肆无忌惮地将女郎的手搁在自己的掌心揉捏,他问柳善因,“小柳呢?你这两日在家同二姑相处的如何?”
柳善因大抵已经习惯了眼前人这样放肆,她竟任由他对自己动手动脚。
她听了赵留行的话,想起赵平澜今日在赵家老夫人床前尽孝的模样,如实作答:“挺好的呀,二姑虽然瞧上去好像很凶,很厉害的样子,但我知道二姑其实很和善,很好说话的。”
“我们今天还去护军府看了老夫人呢!”
“你们往那边去了?”赵留行诧然,柳善因点点头,“二姑说想回家看看母亲,就叫我一块跟着去了。你今天回家倒头就睡,这件事没来得及跟你说,你不会生气吧?”
赵留行摇头说不会,“既是二姑叫你去的,你便去吧,正好也叫他们瞧瞧,你就是我赵留行认定的媳妇,只不过——有人为难你吗?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柳
善因想起今日赵家爹爹对自己那般敌对的模样,有些委屈。
但她为了不让赵留行担心,也不想他跟自己的亲爹闹得那么僵,便只说:“当然……没有呀,我跟威风凛凛的都护大人在一起,怎么会有人为难我呢?赵赵将军就放心吧。”
赵留行心想也是,赵平澜那样的性子,怎会吃亏?
他便没再追问。
“赵赵将军,这块芋头好像熟了!”柳善因冲炭火中间那块散发着香甜味道的芋头指了指,有点迫不及待,她刚想下手去拿就被赵留行抢了先,“你别管,小心烫到,我不怕,让我来。”
“哦好,赵赵将军小心些。”柳善因连忙收回小手,乖巧等在了碳炉边。
赵留行眼疾手快拿起那块烤熟的芋头。
可他是不怕烫,并非是没有痛觉,炭烤芋头的温度,着实比水煮蛋烫上不少。
只见他拿着芋头手忙脚乱颠倒了半天,竟一个不留神将芋头弹到了女郎的脑门上,虽然只有一瞬间的接触,但上头的温度,还是惊得女郎捂着脑袋直叫:“烫烫烫!”
柳善因怎么也没想到,比炭火更危险的居然是赵留行!
他还让她小心烫到,她最该小心的是他才对!
赵留行惊愕万状,压根顾不上芋头此刻已经去往何方,他赶忙捧起眼前人的脸,大口吹起她的脑袋。他在试探弥补自己的过错,“对不起小柳,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
柳善因噘噘嘴,她知道眼前人不是故意,但还是不免有些恼火。
她不想说话,也不想理他。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不下。
彼时,有人自不远处推门而来,那块出走的芋头刚好咕噜噜滚到了来人的脚边,那人俯身拾起芋头惑然看向对面,“这么晚,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柳善因和赵留行纷纷回眸,他们就着火光望见那个威严的身影,异口同声唤了声:“二姑!”
赵平澜抬脚走来,柳善因赶忙从赵留行的掌心里将脑袋缩了回去,他们两个此刻低着头,就像两个半夜偷吃犯错被长辈发现的孩子,一口大气也不敢乱喘。
直到瞧见二姑站定在自己身侧,柳善因才迫不得已与之礼貌搭腔道:“都护大人,您,您要吃芋头吗…赵赵将军饿了,我们在烤芋头……”
赵平澜没接茬,她只抬脚奔了赵留行一下,“你二半夜把她拉起来,就是为了给你烤芋头?”
“……我?”
赵留行往柳善因身侧歪了一下。
他蹙眉望向二姑,不是说好不要在柳善因面前训他!她怎么就是不听呢!
柳善因见赵留行挨了训,也没再计较适才他烫到自己脑门的那档子事了,赶忙伸手把人挡在怀里跟赵平澜解释说:“不是的,不是的。是我要给赵赵将军烤芋头的,不是赵赵将军要求的,都护大人别怪他。”
女郎这般替臭小子解围,赵平澜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绕开二人身侧,蹲在了碳炉的另一边。
赵留行瞧二姑蹲下,不由得相问:“这才子时,二姑怎么起了?”
“睡不着。”赵平澜漠然。
赵留行哦了一声,他好不容易寻到机会和柳善因亲密接触,自是不愿意轻易从她身上起开,没成想柳善因却伸手推开了他,毕竟当着长辈的面,这么“卿卿我我”的也不好。
“赵赵将军你好重,你快离我远点。”柳善因低声言语,赵留行没办法死皮赖脸,无奈只能蹲回了自己那边。
就这么,寂静的小院里,
兴旺的碳炉边从两个人,变成了三个。
赵平澜无视着小年轻的一举一动,她只自顾自地剥起手中那块早已沾染上尘土的芋头。柳善因心细,待她抬眼瞧见忙说:“那块脏了,您别吃。我给您换一块,这块就给赵赵将军吧。”
“……”
赵留行瞠目而望。
赵平澜却无所谓地应道:“无妨,剥了皮里面照旧能吃。”
眼前人话已至此,柳善因也就闭嘴不言,她转而从篮子里掏了一盘沙糖和一双筷子出来,赵留行瞧见筷子诧然问道,“小柳,你有筷子刚才为何不用!”
柳善因挠挠头,“对不起,刚才太馋给忘了……”
赵留行默而无言,他俩可算再一次扯平了。
柳善因见状赶忙在碳炉上翻找起烤好的芋头,想要给赵留行夹上一个。
赵留行抬眸看向一脸淡然的赵平澜,想起自己的事,忍不住问及,“您这回回来,到底是什么打算?我瞧您这几日一点动静也无,您真有法子让那边放弃和呈王府的联姻?叫陛下松口把我调回北庭去?”
赵平澜闻言直视起碳炉中的火,似是与之较量般沉声道是:“快了。”
“什么快了?”赵留行茫然。
赵平澜却不再应声,火光在她晦暗的眼眸中肆意飞舞,她仿若想起那年夏至,也是一样的夜晚,一样的好时节。她眯起双眼,藏下心中一闪而过的怀念,她想有些人很快就能再见了。
柳善因不参与他们的谈话,她只默默夹起一块熟透的芋头放在嘴边吹了吹,转而朝赵留行递去,“赵赵将军,给你趁热吃。”
“多谢,还是小柳对我好些……”
赵留行回过神,刚想伸手去拿,就听屋内那熟悉的哼唧声渐渐响起。起初,炭火的烧灼,模糊了屋内的动静,他还听不真切。直到娃娃的哭声响彻,赵平澜便在对面冲他冷笑起来,“别吃了,叫你呢。”
“没事,我去就好。”柳善因赶忙搁下木筷,却被赵留行快了一步,瞧他按下了柳善因的肩膀,“二姑都说是叫我,你别管,我去。”
柳善因拧不过,只能目送着赵留行起身。
哪知他才刚行到屋门口,便察觉不对回眸冲二人道是:“诶,这可是我的晚饭,你们记着给我留点——”【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