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粗绳

作品:《病美人世子重生了!

    谢琰面色平静地答道:“你觉得呢?”


    沈携玉以一种放松的姿态,很舒服地平躺下来,随口说道:“睡觉?”


    大概是想要和谢琰聊天,沈携玉把脸朝向了他这一边,脑袋靠的很近,绸缎似的乌发铺了满床,潮水一样几乎要漫到谢琰的腿上了。


    “嗯,睡觉。”


    谢琰垂眼,看着沈携玉大大咧咧地睡上了自己的床,却还是维持着一贯冷漠的神态。


    沈携玉无意识地翻了个身,看向了谢琰,觉得有点惋惜。谢怀安这张脸有多俊俏,神色就有多冷淡。


    “在马车上睡觉多难受啊。”


    沈携玉道,“难道你谢公子还住不起客栈吗,你已经有钱到可以把沿路所有的客栈都买下来了。”


    谢琰静静地看着他,不动声色:“如果要住客栈,那只能白天赶路,夜里休息。我不需要太多的睡眠,赶路的时候节约时间,通常就是日夜兼程,夜里在车上睡。”


    看起来,沈携玉身下睡的这张床,他使用的次数还不少。


    沈携玉换了个姿势趴着,声音闷闷的压在胸口,歪着脑袋看谢琰:


    “日夜兼程……你们当谋士的都这么拼命啊。”


    谢琰叹息道:“自然。身为谋士,要想把控大局,最重要的就是掌握时机,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看样子,谢怀安这个谋士已经修炼到家了,变态到连睡觉的时间都省了。


    沈携玉抬眼看他,笑得有点狡黠:“对不住了,阿琰哥哥。你已经在我身上浪费了好多时间。”


    “无妨。”


    谢琰抽回了被他压住的手:“在殿下身上花一点时间,怎么会是浪费呢。”


    沈携玉故意道:“哦,我和旁人不一样吗?”


    那人不紧不慢道:“自然不一样。”


    “我为殿下做事,有利可图啊。如果殿下愿意给我相应的回报,那么耗时耗力一点,也是值得的。”


    沈携玉知道他在旁敲侧击说什么,故意抖抖空无一物的衣袖给他看,假意喟叹道:“可惜啊,我现在身无长物,没什么可以回报给先生的。”


    顿了片刻,他又话锋一转:“不过呢,淮南王府里,倒是有许多的稀罕物,先生说不定会有兴趣。”


    “比如呢?”


    谢琰的神态看起来很是矜傲,强调说:“殿下,在下眼光很高,不够稀罕的我不要。”


    真是够狂的。


    沈携玉也知道这家伙有多挑剔,谢怀安从小就是披金戴银被宠着长大的,什么珍奇异宝没见过,寻常的俗物,他谢公子自然是看不上眼的。


    沈携玉心中也没有答案,他根本不知道除了淮南之外,自己还有什么筹码能打动谢琰。恐怕,根本就没有。


    但是跟人对峙的时候,最忌讳露怯,谁先露怯谁就输了。沈携玉面色轻松,只是笑着说:


    “等我册封之后,先生若是还愿意在我身边做事,我必不会亏待了先生。到时候,只要是本王给的起的东西,先生随意挑选。”


    谢琰无声地望着他。


    这看似是给了不小的许诺,但沈携玉话里话外,给自己留了太多的余地。什么是他“给的起”,什么是“给不起”的,还是得凭他自己说了算。


    谢琰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这绝不是一桩好买卖。


    “随便挑?”


    他似乎不为所动:“可是殿下,像这样的话,在你求我为你谋取世子之位的时候,你就已经对我说过一回了。”


    “……我到底要疯到什么地步,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闭着眼又往你给我挖的火坑里跳呢?”


    沈携玉眼角微微一弯,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谢怀安,难道你还不够疯么。”


    他知道谢琰上一次没有控制住淮南,心中有气。不过他沈携玉从小在夹缝里讨生活,什么样的白眼没受过,早就练就了一张刀枪不入的厚脸皮。


    明知谢琰在生自己的气,沈携玉脸不红心不跳地往他膝盖上一趴,问道:“要不要赌一把,再信我一次。”


    谢琰垂眼,和趴在自己腿上的沈携玉对视。


    后者无疑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敛着一池秋水,自下而上望过来的时候,无辜又清亮。


    谢琰眼神一颤,抬了抬手,挡住了这双打扰他思绪的眼眸。


    他沉声说:“我可以赌。但是殿下最好让我看到诚意。”


    沈携玉道:“那是自然。先生为临渊侯做事,是什么价钱?那我出双倍,行不行……三倍呢……”


    谢琰摇头,很淡地说道:“这个可以往后再议。放心,以你我的交情,我会让殿下少出点血的。”


    他这话的尾音很重,听起来意味不善,但沈携玉却松了口气,知道谢琰这是妥协了。


    好极了。反正能拖一阵是一阵,沈携玉现在根本舍不得放走眼前这个人。


    如果像前世那样早早的分道扬镳,无论是他自己,还是谢怀安,他们两个人最终都会走上死路。


    谢琰俯身看着他,道:“不过殿下,没有第三次了。这一回,你最好真的能给足我好处。”


    “好。”沈携玉拿开了他遮在自己眼睛上的手,笑了,“谢怀安,还敢信我,你果然够疯的。”


    “我们做谋士的,本身不就是在赌吗。赌自己选择的主公能成大业,赌自己的对手棋输一着……一直做最保守的选择可不行。”


    那人也很淡地笑了一下:“殿下,既然想要成事,我不疯一点怎么行。”


    沈携玉感觉到微凉的手背似乎贴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一晃而过,更像是幻觉。


    ……


    出了城门,马车驶进了乡野小道。这里没有砖石铺就的平整官道,只有牛羊牲畜一遍遍来回踩踏出来的土路,平整程度完全是看它们的心情。


    再往前驶一阵,进了山里,连这样的土路都没有了,只能挑着树木稀疏的地方走。


    山道颠簸,起伏不平,随时有挡路的乱石或者树根出没。马车的行进速度也慢了下来,因为山里的路况多变,无法预见前面的情况,车队时不时就被迫停下来,等车夫们清理完前方的道路,才能继续行进。


    道路狭窄,两侧都是密林,时不时有树枝重重刮过车身。


    谢琰坐在窗边,随手拉紧了车帘,避免外面不长眼的树枝或是虫鸟跑进来。


    忽然,只听见“砰”的一声,车轮猛地撞上了路边的岩石,马车重重地颠簸了一下,倾斜到了一个夸张的角度。


    沈携玉刚好以一种不太稳当的姿势跪坐在床上,顿时就被颠的往前摔去。


    “当心。”好在谢琰及时出手,用自己的胳膊护住了他的脑袋,才没有撞到。


    车夫似乎也有点慌乱,立刻跳下车检查了一阵,车身似乎没什么太大的损坏,于是朝着车窗喊道:“路上有乱石。公子,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谢琰随口道:“无事,走吧。”


    马车继续行驶。


    沈携玉捂着脑袋,若有所思道:“在马车上睡觉太容易颠簸了,你有没有觉得,这张床应该改进一下?”


    谢琰问:“你想怎么改进。”


    沈携玉有了个主意:


    “要不然拿条粗绳,把我绑在这张床上试试?”


    “这样,颠簸的时候就不会滚动了。”


    谢琰:“……”


    谢琰闭上了眼睛:“很好的提议,下次不要再提了。”


    “为什么?”沈携玉抬头看着他,整个身体几乎都陷进了柔软的垫子里。


    “看着我,我是在认真帮你出主意。”


    谢琰睁开眼,沉默地扯出两条扁长的绳子一样的东西,绕过他的腰身,在他的大腿上绕了一圈,“咔哒”一下将末端的金属锁扣给扣上了。


    “你是想要这样?”


    “对,就这样。”


    沈携玉有点诧异,没想到谢琰早就想到了这一层,并且已经设计完善了。“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谢琰平静地帮他整理着:“如果我早拿出来的话,你肯让我绑在你身上吗?”


    沈携玉答道:“不肯。”


    说着,他尝试着挣动了一下,确认这绳子的牢固程度。粗绳勒紧宽松的衣服里,勾勒出腰身的形状,随着他挣扎的动作,深深地嵌进了大腿根部的肉里。


    “腿上有点紧。”他抬头问那人,“阿琰,能不能帮我松开一点?”


    然而那人并没有回应他的请求。谢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挪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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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且不愿意再往这边看了。


    ……


    沈携玉闷头睡了一觉。果然,用绳子把身体固定在床上之后,他睡的稳稳当当,一路上都没有被颠醒。


    当他一觉睡醒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时分了。


    沈携玉解开了身上的锁扣,爬了起来,坐到谢琰身侧,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马车已经进入了深山,放眼望去,目光可及之处没有屋檐,只有最原始的森林和巨树,鸟兽自由穿梭于林间,远处巍峨的崇山峻岭绵延不绝,像是人迹罕至的一片桃源。


    “已经到北淮山了。”


    沈携玉望着窗外:“淮南王一脉的家族墓地,就在北淮山的西坡,我来过三五次。”


    谢琰道:“只来过三五次吗?按理说,殿下应当每年都来。”


    大启朝承袭周礼,注重礼仪和祭祀,皇室和诸侯王们每年都会在家族陵地,举办隆重的祭拜仪式。


    沈携玉无奈地笑了笑,委婉道:“父王、夏侯氏还有沈肇那些人,倒是每年都要上北淮山祭拜先祖。但我腿脚不便,只来过屈指可数的几次。”


    “腿脚不便……”


    谢琰想想也知道那只是借口,看向沈携玉:“他们连车马都不给你准备吗?”


    沈携玉叹了口气,谢琰算是亲眼见证过他年少时的窘境的,他也没想隐瞒。


    “你也知道的,那时候我在王府里什么地位,哪里有人会给我安排车马。只能看有没有哪位夫人好心,车上还有空余的位置,愿意捎带上我的。”


    想到这里,沈携玉看了一眼谢琰。“说起来,这一回,我也是让你给‘捎带’了。”


    好在轻舟已过万重山,他提起年少时那些灰暗的日子,神情中已经不再有痛苦了,语气轻松的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


    在天黑之前,马车终于彻底停了下来。


    在这片荒山之中,在这最原始的密林里,突兀地嵌着一片金碧辉煌的建筑。


    ——这些都是陵墓的地上建筑,主要供后人祭祀使用。


    老王爷的灵柩被暂时停放在了寝殿,随行的亲眷们则在隔壁的便殿休息,暂住一晚。


    自古帝王,总是希望自己死后,能享受和生前一样的待遇,因此淮南王陵寝的地上建筑,几乎是按照王府的结构还原复刻的。


    沈携玉先是觉得有点亲切,但很快又觉得阴森。虽然跟王府很像,可眼前这些屋子里都太空旷了,看起来黑洞洞的,完全没有活人的气息,冷清到不行。


    谢琰搀扶着沈携玉,两人一同走过神道。


    “老王爷的陵寝,修建的倒是很辉煌。”


    沈携玉说:“自然,父王的陵寝,从他还是世子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修筑了。断断续续的修了几十年,才达到如此大的规模。”


    可以说,除了规模上不敢逾制,内里却穷奢极欲,并不比天子的皇陵差。


    沈携玉说:“但说实话,我不怎么喜欢来这边,总感觉阴森森的。沈肇有一回半夜起来如厕,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吓晕过去了,夏侯氏连夜请了十几个道士来给他叫魂……”


    谢琰说:“我好像听过一个关于北淮山陵地的故事。”


    沈携玉似乎不知道:“什么故事?”


    那人叹了口气,说:


    “是一百多年前的旧事了。初代淮南王,也就是你的先祖,在四十岁的壮年就去世了。病逝之前,他心中极为不甘,下令让三十多名姬妾和侍女殉葬。”


    “那些都是年轻女子,被一个个活活地勒死在了王爷的灵前,一同埋在了这片山里。”


    “从那以后,北淮山一带就经常有闹鬼的传闻了。”


    听他这么一说,沈携玉觉得渗人:“嘶,我怎么没听说过?”


    谢琰摇头道:“毕竟是你家的老祖宗,王府里怎么可能有人敢议论这些。”


    沈携玉若有所思道:“有点道理。别说是老祖宗的旧事了,就连沈肇干了什么缺德事,都有父王和夏侯氏给他擦屁股,根本传不出二里地。”


    “是吗。”


    谢琰面色平静道:


    “不过沈肇今日扶不动棺材,差点把他亲爹给摔出来的事,应该很快就能名扬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