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陆地，这些来自于海洋深处的声音更加神秘。


    气泡升腾起的“啵啵”声，好像可乐开瓶；小鱼小虾啃食藻的“沙沙”声，好像山林中有风吹拂而过。


    海洋从未真正地平静……有游弋的鱼群体表的鳞片互相摩擦产生的声响，似信笺纸被揉碎为一团；也有座头鲸低吟出的歌声如大提琴般悠扬，传递着族群密码。


    也有不和谐的声音。


    海水将塑料桶冲刷上岸，海龟的嘴巴被尼龙绳缠绕的痛苦挣扎……当然，也有可能不是海龟，而是别的什么生物。


    如果说一开始众人还沉浸在游戏里积极答题，那么到这一段时，大家已转为了沉默。


    没有画面之后，声音让人的感官放大了，包括负面的情绪。


    郑开燮紧抿了唇，呼吸轻抑，只觉得心口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他稍稍侧过头去，但见路晞已满脸泪痕……


    她真的很敏|感……


    郑开燮无声叹息，伸手将路晞的耳机轻轻摘下，才让她从这种窒息的沉浸感觉中缓过神来。


    路晞抬眸看向郑开燮，忽觉着自己就是那条滞留在沙滩上的鱼，等到了男孩将她丢回大海！


    “你还好吗？”郑开燮抽了两张纸巾递给路晞，迎上这双濡湿的眼，柔声问道。


    抽离出来的路晞连忙整理好情绪，配合好后续的节目录制过程。


    ……


    “晶晶老师，我关灯了哦。”众人准备入睡，负责控灯的常灵问道：“还有谁还没到的吗？”


    “路晞好像还在卫生间。”徐月晗回道。


    “哎，你们不用管我，先睡吧。”路晞因为收东西耽搁了一会儿，所以洗澡比较迟，这会儿换好衣服后见众人已经睡下，不好扰人，顾自摸下楼去找吹风机用。


    但一楼的卫生间有人在用着。


    幸好里面反扣着的，路晞想着要是推门进去那可不就尴尬了。


    “谁啊？”郑开燮关紧花洒，拿过一截干毛巾将脸上的水轻擦了下，往外问声道。


    呃，里面的人竟然郑开燮？


    路晞觉着有些尴尬，本想不应声装作无事发生，却又听郑开燮问了声，“是谁要用卫生间吗？”


    路晞只得回道：“郑老师，我来找下吹风机。”


    “哦！你等一下，我很快就好了。”男生洗澡本来就快，郑开燮没过几分钟就出来了。


    嗯，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那种，亏得路晞以为能看到什么春光……


    不是，她在想什么啊？


    “吹风机就在里面，你赶紧吹干头发，早点儿休息吧。”郑开燮出来后，见路晞脸上全是绯红，犹疑着问道：“你有发烧吗？”


    “没有啊……”路晞轻抚了下自己的面颊，竟莫名地有些发烫。


    “真没事？”郑开燮又走近了几步看。他身上是沐浴液的牛奶香味，混着蒸腾热气，让人觉得温暖异常，仿佛一碗刚刚出锅的酒酿圆子。


    路晞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般荒唐的想法，连忙后退了步，眨着眼说道：“可能是洗澡水太烫了……”


    “开关不好调？我明天帮你们看看。”郑开燮温和地道。


    不是，节目里的淋浴用品是有品牌赞助的吧，郑开燮这样说会不会有问题？万一后期没留意给剪了进去怎么办？


    “是我自己喜欢烫一点……”路晞连忙摆手道。


    郑开燮点了点头，跟着道：“那你吹好早点休息……”


    “我尽量动作小声些，不影响你们。”


    “我不是这个意思……”郑开燮看着这头麋鹿刚刚走出森林，模仿人类说话时带着各种顾忌，于是温和而坚定地继续说道：“我只是字面意思。”


    字面意思——你早点休息啊。


    路晞微张嘴巴，将胸腔里那股浊气轻呼而出，抿着唇道：“好。”


    郑开燮留意到她说这话时，连带着双肩也松泛下来，愉悦地勾起嘴角。


    擦身而过，路晞碎步奔朝卫生去，却又忽而顿下脚步，因为郑开燮对她喊了一声：“路晞……”


    他想说今晚听到的声音……


    想告诉她，隔着千万海里，深海里的声音终会找到同频的回应。


    但这个夜已经很晚了，来日方长。


    郑开燮看路晞等着他说什么，终究轻笑着说了句:“没什么，晚安。”


    “晚安。”她的声音清脆甜蜜，回眸时的样子，好像麋鹿深望着属于人类的田野，带着几分眷恋。


    路晞觉着自己的心脏跳得“扑通扑通”地快，看着镜面上的自己，面上绯红更是明显了。


    她匆匆吹好头发，将裹着头发的毛巾晾在架上时，却触到了旁边那块表面略带着几分湿润水汽的毛巾……


    郑开燮方才就是用这块毛巾擦拭身体的吧，她挨得近了，也能闻到毛巾上的牛奶香味。


    她在干什么？这是在录节目啊！突然反应过来这一点的路晞紧忙后移了半步。


    但是卫生间没有摄像头，她慌什么？她也是不经意间闻见，毛巾就应该放在那里的。


    想到这里，路晞觉得自己尽可以自然一些——


    这块毛巾似乎只是随意一放的？她伸手拿起，好好地将它叠得整齐，动作温柔又缓慢。


    她真喜欢这股温暖的牛奶香味啊。


    临近九月，可以开始种树了。


    嘉宾们被分成了几组，除了部分人留在生活区做日常运营，比如喂鸡、捡蛋之类的，其他人则需要将树苗挖起，并运送到流河对岸进行栽种。


    路晞被抽到去栽树，被蒋嘉仁把任务卡调换了下，并道：“你跟着郑老师去运树苗吧，如果划船太累就上岸休息一会儿。”


    “啊？这合适吗？”路晞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任务卡，有些迟疑地看向郑开燮的方向。


    已经坐到皮卡车驾驶位上的郑开燮，这会儿一只胳膊半搭在方向盘上，头偏侧过来定定地看向路晞，而另一只伸出窗外的手则有节奏地轻拍了下车门。


    蒋嘉仁原想说让路晞不必想太多，但话还未出口，便见路晞拿起任务卡遮去下半张脸，眼中笑意不掩。“谢啦！”路晞拍了下蒋嘉仁的胳膊，随即折身朝皮卡车的方向飞奔而去。


    她步子轻快，后首的蒋嘉仁见了，心头也是一阵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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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悦，只朝郑开燮的方向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请他多帮忙照顾……


    但路晞步子还是慢了半拍，副驾驶处已经坐上了徐月晗。


    “路晞，你不晕车吧？”徐月晗一边问着，一边给胳膊涂着防晒，见路晞半懵着摇头很是可爱，她跟着道：“那就好，我有些晕车，就坐副驾了啊。”


    路晞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自觉如果在意什么反而怪异，于是将身体往后微靠，和一旁的阿户寒暄了几句。


    郑开燮隔着后视镜，看着路晞的反应……在路晞系好安全带抬头前将视线移回正前方，然后启动车子。


    一路上都是有说有笑，路晞偶尔看到路边什么长得或奇特、或好看的植物，阿户都能叫上名来。聊了才知道，原来阿户在老家搞养殖，本身对农林这块的东西就比较熟悉，大家都开玩笑说他是半个农学家。


    “待会咱们就从这条路运树苗回去。”郑开燮将皮卡车停在路边，带着几人顺着小道往河边前进。因为鲜有人走，小道两边的草叶长得十分茂盛，路晞见徐月晗穿着短牛仔裙，道说自己可以走在前面帮她挡一下，不妨想徐月晗口快，“我要郑老师走在我前面帮我挡……”


    话音落下，徐月晗见郑开燮神情略带惊讶，顿时收敛了自己的几分小心思，阿户则活络气氛道：“这可是个当护花使者的机会哦，我走第一个。”


    如果护的花不止路晞一个，那也没什么。阿户走在第一个，郑开燮紧随其后，徐月晗笑嘻嘻地也跟了上去，路晞则排在了末尾。


    临近水岸，小道就变得比较湿|滑，可待会还要把树苗扛着上去呢，徐月晗暗暗叫苦。几人合力划动小舟快到达目的地时，已能看到蒋嘉仁在对岸朝他们挥手。


    等到抱树苗时，徐月晗那身像来玩漂流的穿着便显得很不方便了，蒋嘉仁看破不说破，只对郑开燮无奈地长叹出声……他原本想让路晞清闲一些的，结果路晞却被迫分担太多，看她那身轻便运动装，一看就适合干活。


    运了三个来回后，徐月晗是怎么也不愿上船了，只甩了甩酸痛的胳膊，说自己负责将树苗搬上皮卡车。


    郑开燮瞥了眼徐月晗那原本故意露出的大长腿，再远眺小道边的深草丛，没有多说什么。几人心里都很清楚，徐月晗这只是躲懒的借口，她怎么舍得让自己的腿被草叶划伤，那可是上了保险的腿啊！


    但最后一程时，许是船上重物太多，又遇到一道湍流，有几棵树苗被颠进了河里，路晞坐在后侧，本是回头看看情况，却也因船只失衡掉进水中。


    “路晞！”郑开燮翻身下水，但听掌舵的阿户一阵轻呼，紧忙用胳膊压在船板上，用半身的重量控制平衡。


    水是不深的，可路晞去哪了呢？他慌张四顾，才发现路晞被压去了船底！


    幸好阿户反应快，迅速将船只控制好了，郑开燮也潜钻进水，将路晞从水底捞了出来。


    他的胳膊从路晞腋下穿过，带着她往岸边游去！虽然不可避免地产生肢体碰触，但在当下并未引发任何旖旎神思——直到很后来的某天清晨，两人先后醒来，开始有关于身材的“正经”探讨，才提起这段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