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作品:《献给魔龙的漂亮小圣子

    溯夜镇,风眠广场。


    “哎哟,今天居然是个大晴天。”


    “是啊,要不大家都不干活儿了出来晒太阳呢。”


    “要我说,溯夜这位置啊真是不怎么样,风沙太多,白天太热,晚上太冷,土里还长不出什么好庄稼。”


    “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去过菲亚兰的东部和南部,那叫一个四季如春。”


    “哼,要不是因为打不过那些猪猡,人族怎么会都被排挤到最西边?”


    “哎呀都少说两句吧!”


    “虽然不能说适合人类居住,但这里很适合药材生长啊!不然咱们怎么能成为方圆几百里最有钱的镇子?”


    “这都是多亏了楚家,要不是他们发现了这个商机,我们现在都得天天吃沙子咯!”


    “没错没错,还是要感谢楚家……”


    风眠广场是镇上最热闹的地方之一,白天摆集市,晚上办活动,大到镇长换届选举,小到学校歌舞表演,人们已经习惯了什么事都挑这儿。


    入冬后要么阴沉沉要么大风大雪,难得有如此晴好的天气,老老少少提前结束了劳作,全都聚在这里。


    楚南膺躺在除过雪的草地上听大家东一句西一句对自家的夸赞,双手枕在脑后惬意地眯着眼,嘴里嚼着一根啰啰草。


    楚家的孩子从小被耳提面命记各种植物和药材,让楚南膺记每种草药的功效难,但哪个好吃、哪个苦,摸得门儿清;啰啰草清甜有嚼劲,是他的最爱。


    浑小子们在这种事上对这位老大展现出了全方位的信任,有样学样,一人嘴里叼一根。


    他们横七竖八躺着,看向不远处坐在橡木下看书的楚惟,七嘴八舌嬉笑起来:


    “‘公主’又躲起来了。”


    “啧啧,细皮嫩肉的,我还以为是小丫头片子呢。”


    “太阳都不晒,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吧?”


    “你别说,那小子长得还真不错。膺哥,要不是我知道他是你亲弟弟,我还以为他是你爸妈买回来给你当童养媳的呢!”


    “哈哈哈哈哈……”


    别人不知道楚家两个儿子之间没有血缘关系,楚南膺自己清楚得很,表面上对跟班们的调侃不为所动,还要笑骂一句“别乱说”,心里其实也犯嘀咕:


    楚惟的确好看。问题是,长得再好看也是男孩子吧?


    男孩子,是不能当媳妇儿的吧?


    可如果是楚惟的话……


    他瞥向远方。


    楚惟正专心致志翻着枯燥的药材书籍,除了手指几乎一动不动。


    今天换上了新衣服,细亚麻的内衬,雪白的毛茸斗篷,搭配天蓝色的丝绸领结,比兰蒂斯商业街售卖的那些价格高昂的人偶还要精致。


    楚南膺的视线一寸寸掠过那白玉似的面庞,漆黑如鸦羽的长发,冷寂温润似星的双眸。


    偶尔轻眨的睫毛宛若蝶翼,那样轻灵灵,若是不抓住,下一秒就会飞走。


    情窦初开的男孩心里好像被啰啰草挠过,怎么都觉得痒。


    要不,回家问问爸妈,能不能让楚惟以后嫁给自己?没名分也行。


    爸妈那么疼爱他,他要什么都会答应的。


    楚惟是楚家养大的,楚惟是为了他而活着。楚惟本来就该属于他。


    这一点不会因为自己对楚惟好或者坏而改变。


    嗯,一切都很合理嘛。


    楚南膺的心思一点点走偏,旁边的跟班们却纷纷爬起来:“是泡泡巫师!”“泡泡巫师来啦!”“哎呀,今天会表演什么呢?”


    不仅是浑小子们,风眠广场上所有的孩子都欢呼着凑上去。


    楚惟被搅了清净,也静不下心继续看书了。他毕竟是个才七八岁的孩子,拥有着和所有幼崽一样的好奇心,把花瓣书签夹进看到一半的书籍中,合上书,也起身望过去。


    所谓的“泡泡巫师”是最近溯夜镇新来的一伙手艺人,他们制作出一种韧性很强的泡泡水,在空中飘浮半天也不破,还可以变幻出各种各样的形状,很受孩子们欢迎。


    手艺人们吹出动物、花卉、屋子、小桥,泡泡们在阳光的映照下流光溢彩,散落在广场的各个角落。


    小孩子们一个个蹦跶着用手去够,在指尖触碰到的刹那泡泡们又飘远,引得他们追逐的心思更甚。


    小楚惟双手抱着书,站在人群最外面踮起脚看,总被前面的大个子挡着视线。


    就算他想玩儿,也不会说出来;浑小子们霸占着最好的位置,他们不会让他参与的。


    一个手艺人注意到了这个漂亮又安静的小孩子,抬抬下巴:“哎,那边的小家伙,你想变什么形状?”


    此言一出,不仅孩子们、连远处的大人们目光都纷纷投过来。


    他人的眼神对于楚惟来说从来不友好,男孩如芒在背,下意识攥紧书,咬了咬嘴唇:“我……”


    楚南膺挤开人群走到楚惟身边,不容置疑地攥住他的手,强行把他往自己怀里带:“要不给他变个龙吧!”


    他说完这句话愣了下,好像哪里不对劲。但现在更要紧的是当着众人的面嘲讽楚惟,也没再往深了想。


    楚惟比他矮一个头,也瘦许多,根本挣脱不开。


    哪怕心里再厌恶楚南膺的肢体接触,也不得不被兄长以这样一个难堪的姿势禁锢着。


    手艺人挑了挑眉:“哦?为什么是龙?”


    “因为,他可是我们大家的‘公、主’啊。”楚南膺满怀恶意地加重语气读着那个蔑称,“恶龙和公主的故事,不是很绝配吗?”


    浑小子们怪叫的怪叫,吹口哨的吹口哨,为这个能让楚惟出丑的新玩法鼓起掌。


    比起究竟用怎样的称呼,楚惟更抗拒的是他们那满是羞辱意味的眼神。


    小孩想要后退,可楚南膺比他力气大得多,反抗无效。


    大人们却不如他们那般无忧无虑,一个个脸色煞白,老人双目紧闭喃喃着“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妇人立刻捂住了幼童的耳朵。


    在楚家工作的一名药剂师紧张地拉了拉楚南膺的袖子:“大少爷,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楚南膺嚣张跋扈惯了,听不得指责,甩开他的手:“有什么说不得?”


    药剂师嚅嗫着:“因为,因为,您知道的,‘那位’,是溯夜镇、不、是菲亚兰的禁词……”


    楚南膺如遭雷击。


    他刚才光顾着想说辞挤兑楚惟,还为“公主”和“恶龙”的绝妙配对沾沾自喜,差点忘了,在溯夜镇、或者说在整个菲亚兰大陆,“公主”是假的——可“恶龙”是真的啊!


    对于菲亚兰的居民来说,「龙」绝不是一个活在童话故事和吟游诗人口中的虚幻形象。


    蛰伏于最北方雪原的“深渊”之地的龙,残暴嗜血,是这世间最可怖的怪物。


    无人敢叫它的真实名讳,只敢叫它「魔龙」。


    魔龙每十年从沉眠中苏醒一次,离开龙窟,南下屠戮大地,会杀死任何挡路者,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人类、精灵、矮人、半兽人……所有的种族都派出了自己最精锐的勇士,却伤不到它分毫。


    它是菲亚兰的主宰,是至高无上、绝对独裁的暴君。


    哪怕在它沉眠期间,也没人敢随意提及。


    楚南膺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双手捂住嘴脸涨得通红,环视着周围,好像所有人都听见了他的口出狂言、马上要把他五花大绑送进“深渊”,越想越害怕,吓得连滚带爬离开。


    「龙」这个字无异于最骇人的魔咒,这一来,大人孩子人人自危,都没了晒太阳的兴致。


    “好了,都回去吧。刚才发生的事,谁也不许说……”


    方才还熙熙攘攘的风眠广场,转眼间只剩下还在游荡的泡泡。


    唯一没有家长或同伴接走的男孩留在原地,这下总算能没有障碍地好好欣赏它们的形状。


    小楚惟揉了揉手腕上被兄长勒出的红痕,对疼痛习以为常,专注地看着五花八门的泡泡。


    小孩子的双眸乌黑明亮,泡泡倒映在他的眼底,其中一个慢慢变成了有角、有尾巴、有健壮双翼的龙。


    他没有见过龙。


    可在他的想象中,那就该是龙的样子。


    大人们说,魔龙很可怕,魔龙会吃人。


    自己总是要死掉的,楚惟想,要是能被龙吃掉,好像比为楚南膺而死更有趣一些。


    泡泡越飞越高。


    阳光零落在它的轮廓,折射出金色的流光。


    龙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


    楚南膺沿着路边跌跌撞撞往楚家赶,冬日荒芜的田野是一片死寂,风声如同鬼泣。


    哪怕他死死捂住耳朵,还是躲不掉那些声音。


    是龙听见他的话了吗?


    龙要来吃了他吗?


    有关于龙的种种传言是菲亚兰所有孩子童年时代的噩梦。有一些将伴随终生。


    魔龙离开北方雪原入侵其他族群领地,并非以杀戮为乐,也不是想给自己找个更湿润温暖的巢穴,看起来更像是在寻找什么——哪怕代价是把菲亚兰大陆翻个底朝天。


    除此之外,它的出现总是伴着撼天动地的长啸,那龙吟声既狂怒,又带着一丝无法言明的悲怆。


    尽管菲亚兰生存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魔法生物,龙却是独一头。


    没有家人,没有同胞,没有配偶和子嗣,魔龙本龙更是既不可远观更不可近距离接触,这让想要研究龙类习性的学者束手无策。


    几个世纪前,龙学家们终于破译出一句龙语——「把我的珍宝还给我。」


    珍宝?魔龙的珍宝?


    它寻觅的,究竟是什么?


    谁也给不出准确的答案,只好用尽办法试错,献上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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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城的珠宝,献上金山银山,献上美酒珍馐,献上珍禽异兽……


    却都没有用。


    直到“至高祭坛”的出现。


    就像魔龙的来历无人知晓一样,至高祭坛也仿佛从天上掉下来似的凭空出现,吸引了一大批历史和宗教学者研究。


    最终发现,在行行晦涩碑文的包裹之下,它竟会定期选中一个人类幼童。


    惊人的是,至高祭坛进行拣选的频率,居然和魔龙苏醒的间隔完全一致。


    菲亚兰的教廷与王室得到了启发,这些天选的孩子们或许就是魔龙寻觅的珍宝;他们在这些人类孩子身上大做文章,冠“圣子”之名,行祭品之实。


    一百多年前,首位圣子被送去“深渊”。


    那一年,魔龙南下的范围竟然缩小了很多。


    此后,教廷陆陆续续献祭了多名圣子,魔龙对这些年轻的孩子们虽然表现得略微烦躁,暴虐的本性倒是有所收敛。


    迄今为止,送往“深渊”的少年们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


    就算魔龙没有杀死他们,北方雪原那般恶劣的环境,别说柔弱的人类,就是更为强壮的其他种族也很难生存下去。


    活人祭从最开始被强烈反对,到越来越多的人用沉默表达接受,甚至是赞同。


    能用一个人的死,换取整个大陆的安宁,怎么不算一桩完美的交易呢?


    上千年时间,战死沙场的勇者,被毁坏的房舍田产,数不胜数的奇珍异宝……人们付出太多沉重的代价,才找到解题的方法——原来只需献出「圣子」,就能讨到暴君的欢心。


    为了这个,什么都值得。


    楚南膺神情恍惚,只想快点回到家把头蒙在被子里,对于孩子来说这是最安全的自我保护方式。


    走着走着,他感到手腕内侧一阵发痒的灼烧感。


    撸起袖子翻过来一看,那儿的一小块皮肤亮了起来。


    楚南膺瞳孔骤然紧缩。


    他当然听说过,或者说菲亚兰没有哪个孩子没听说过,现在发生的一幕究竟代表着什么。


    ——没有任何预告,没有丝毫征兆,十年一度的至高祭坛遴选仪式,就这样猝不及防开始了。


    楚南膺使劲儿蹭着手腕,口齿不清:“不对……不该是我!怎么会这样?!”


    过去百年间,至高祭坛只会挑选年满八岁的孩子,从不出错。


    可自己明明还没过生日,严格来说还是七岁的年纪,至高祭坛为什么一反常态,将他囊括进了候选人的队列?


    不仅是他,这一刻,全菲亚兰八岁的孩子,无论是人类幼崽、精灵幼崽、矮人幼崽,无论身处学堂、林间、矿山,无论在练习骑术、观测星象、制作料理……全都整齐划一地停下动作,怔怔看着手腕内侧浮现出的印记。


    它的主体形状近似圆形,周围环绕着一圈缓慢流动的藤蔓般的光纹,仔细一看是排列整齐的细小符文,不知是祷词还是诅咒,就算是最德高望重的巫师、祭司和占星者也读不懂。


    印记起初散发着冷白的微光,宛若黄昏落幕后初显的月。


    很快,随着遴选的范围扩大,满月向下沉,变成弯弯弦月,再变成只有一条细线的月牙。


    在这之后,连带符文自轴心转动一圈,再重新涂满成圆月。


    淡淡光芒随之越来越璀璨,伴着几乎被烫伤的疼痛感。


    如果有谁的印记最终从月亮变成太阳,从银色变成金色,那么,他或者她,就是那名十年才出现一次的天选之人。


    楚南膺死死咬住自己的胳膊,连咬出血都浑然不觉,却仍止不住浑身发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那枚月亮缓缓变成太阳。


    他是多么幸运,又是多么不幸,成为那个万众瞩目的,背负着所有人期望的,用自我牺牲换来全菲亚兰和平的圣子。


    “膺膺……?”


    楚家父母听说了风眠广场发生的事情、急匆匆出来找儿子,恰好撞上这一幕,亲眼目睹他们那原本就命途多舛、体弱多病的宝贝独子,被打上了圣子的烙印。


    至高祭坛绝对神圣,绝对权威,任何人不得忤逆,也无法逃避。


    楚南膺僵硬地转过身,颤抖着双手:“爸,妈,我……”


    他再也说不出半句话,鼻涕眼泪一起流了下来。


    楚先生难以置信,愣在原地。


    楚夫人凄厉地尖叫一声,昏死过去。


    另一边,小楚惟独自坐在广场晃着腿,正饶有兴致地研究自己手腕上的银月印记。


    在看清环绕着月亮的符文之后,他惊讶地睁大眼。


    ……咦?


    那些符文并不如学者所猜测,是什么很难懂的古诗、神谕或者禁咒。


    相反,它们的内容简单又直白。


    一个个,或者说一对对,密密匝匝、亲亲热热挨在一块儿——


    全是楚惟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