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书瑜的任务进程并不顺利。


    她甚至无法接触到黎家任何一个人，从何谈起保护黎家长女呢？


    作为黎城人，她知道黎家定期会派人来义堂视察，可是人家视察归视察，她就算装成无家可归之人（确实也是），人家也就多给她一碗饭，如果打入黎家人内部呢？


    作为一个努力完成任务的事业批，她也在黎家附近逡巡很久，努力摸清了他们采购、进菜的规律，可是弄清楚他们运作的规律，她更绝望地发现，黎家进货和送货的人都是固定的，彼此认识很久了，绝没有她替代或者伪装的空间。


    作为一个还算善于与人交谈的人，她也努力询问了，黎家最近是否有招工的打算。可惜，春日祭确实人手紧张，但春日祭的布置，需要“专人”来干，一砖一瓦都十分讲究，关乎了仪式成功与否，可不能马虎！


    “唉！”小田叹气，什么都不做不是她的作


    风，让她再想想……


    小田放空，视线飘忽不定。


    春日祭……这显然是整个黎城、黎家最万众瞩目的事件，也是最容易牵动他们心神的……


    春日祭需要“专人”来干，是因为春日祭有种“玄学”、“神学”上的讲究与仪式，那……


    小田飘忽的眼神突然定在了不远处一个身影！那人一身黑袍、身边帆桅飘扬，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小田眼睛一亮，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微风中，传来一阵铃声。


    街上的人们很有默契地散开，来人点头致意。


    来人其实不怒自威，眉目凌厉，但在众人充满的敬意的眼神中，她回看过去的目光却柔和至极。


    原来是黎家家主黎清欢。


    小田不由感叹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极力搜刮肚肠中可以忽悠的话。


    她快步上前两步。


    ……有人在她之前伸手拦住了黎清欢。


    是那道士。


    她声音沙哑，不辨男女，但有一种令人安定的力量，使人不自觉听下去——


    “我观你近日有血光之灾。”


    这么老套的开场？纯神棍吧。小田都忍不住汗颜。


    黎清欢不动声色，点点头就要离开。


    “——不，仔细看你虽印堂发黑，但眉宇开阔、眼神清亮、耳垂厚实、脚步沉着，该是福泽绵延、顺畅不已的运势，由此看来，应当是你最亲的亲人，恐遭不测。”


    黎清欢立刻转身，皱眉看向道士。


    小田心想，还真给道士蒙中了？春日祭上黎许黎诺确实要出事。


    “——神恩浩荡，神子蒙泽。然李代桃僵，终难持久。神迹显现，未必为福，反恐成祸。”


    道士自斗篷底下露出一双上挑冷寂的双眸，“黎清欢，这是我看到的未来。”


    黎清欢一开始还不以为然，然而道士说到第二句时她脸色乍变，听闻后话，直接陷入沉思。


    小田也瞠目结舌，原来这是能卜算未来的真大师啊！毕竟除了大师，谁能随口一说，就真和未来一样呢——她可是就是从未来来的！


    黎清欢估摸也和小田差不多想法，她极为重视地鞠躬对大师道，“如果您愿意的话，可否去我府上做客几日？听您一言，我醍醐灌顶，有一些问题希望向您讨教！”


    大师点点头。


    小田叹气，果然证明玄学这条路是可以成功的，可惜了，其实像她这样知道未来走向的也可以走这条路，虽然不如人家真大师有真才实学，但好歹也能说出点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唉，没赶上好机会。


    小田转身，正欲离开。


    突然听到大师的声音传入耳中——


    “只是——还有我的小弟子，希望能随我一起去府中叨扰。”


    小田发现众人的眼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她困惑地转头。


    只见大师的手指，正指向她。


    小田，她的小弟子。


    *


    小田和大师二人走回黎清欢安排的客房。


    大师掀开斗篷。


    小田，“……额大师，我们认识吗？”


    看着十分的眼熟，不过她脑中并不对上任何人的脸。


    只见大师倒出卸妆油，在脸上略微揉搓了一下，取下脸上的硅胶鼻子和眼睛上的胶带。


    “——黎许学姐！”


    小田震惊。


    “下次你也会了，用这些小道具，只要略微改变下五官的走向，即使亲近的人也认不出了，你看我就给自己捏了个鹰钩鼻和吊梢眼而已，你呆呆地在我面前站了这么久。”黎许敲了敲小田的脑袋。


    “本来我也想到这招的，还是被你抢先一步！我就知道，根本没有真正的大师，街上的都是坑蒙拐骗的！”小田撅嘴哼哼。


    黎许一本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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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的大师还是有的，不过确实不在街上，一般在深山里。”比如柳月他们。


    “对了学姐！”小田冲黎许挤眉弄眼，她在偶像面前格外活跃，“你想不想去看看——小时候的自己？”


    小时候的自己嘛……近乡情更怯的愁情，再度向黎许涌来……


    ……


    13岁的黎许，此时，正在蹈火起舞。


    若是春日祭那天，借由自古传下来的仪式，她便能如假包换地，在漫天火光包围中，蹈火起舞。


    此时还不到时候。


    她只能在燃烧在火盆中的星点火光中练习。


    月色如雪，翩翩的身影，透过摇晃的火光，倒影在墙上。摇绰的影子，或许下一刻就能被火光吞噬，也要时不时被火舌舔舐，但皎洁的月光披在她身上，犹如神明的祝佑。


    13岁的柳月在角落，默默地看着，不知注视了多久。


    等小黎许一舞终，他才默默地上前，说道：


    “你的蹈火舞……好像跳错了。”


    “我……应该知道正确的跳法，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教你。”


    ……


    小田和黎许两人站在更远的交流，默默旁观着两个小朋友。


    小田用胳膊肘顶了顶黎许，“原来学姐还有其他人教你跳舞的时候。”


    嘶——怪事，黎许记忆中没有柳月这个人啊……但唯独那年，黎家跳出了真正能引动神火的蹈火舞，这没错。


    “黎许？”


    谁叫她？


    黎许回头，却看到走过来的白惊华，他正对着火光的方向。


    但他感受到别人的目光，下意识转头，他看到了——


    “竟然是你！”白惊华波澜不惊的脸上流露出万分惊喜的神色。后山的惊鸿一瞥，令他难以忘却，可这个仙女姐姐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一句，“咦，原来是白惊华啊。”可也不待他询问，她怎么会认识他，她就兀自离去，徒留他在身后呼喊。


    此时再度见面，不由不说是命运的垂怜。


    他千言万语在嘴边，不过还是只挤出嘟囔的一句，“哼，你来这里干什么？”最好是后悔当时不辞而别来找我解释了。


    此时，火光中的小黎许也回头看来。


    天上的明月高垂。柳叶拂动。


    两个黎许、两个柳月，白惊华和田书瑜，在同一时空，同一地方，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