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京戈


    何枝意昨晚收拾东西的时候，就发现帽子被沈曜文给带回去了，但她没给沈曜文发消息，想着改天再要回来的。


    二十九画：「要。」


    犹豫了几秒，她又打了句：「你晚点有空吗？有的话，你到南大校门口，我过去找你。」


    CX330：「这是在邀约？」


    光看文字，何枝意就能想象到沈曜文在打这句话的时候，笑得有多不正经。


    二十九画：「算是吧，你记得把帽子也一起带过来。」


    CX330：「没空。」


    二十九画：「？」


    二十九画：「那明天？」


    CX330：「也没空。」


    二十九画：「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CX330：「最近都没空。」


    二十九画：「......」


    二十九画：「你是不是不想把帽子还给我？」


    消息刚发过去时，顶头上还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但过了几秒之后就消失了，聊天窗口上也没见有消息弹过来。


    何枝意刚把问号打出来，屏幕上就弹了个语音通话邀请过来。她转头看了眼坐在各自位置上的人，拿着手机起身去了阳台外面。


    电话刚接通，沈曜文的声音就冒了过来。


    “我像是那种人？”


    “不像。”何枝意手指扣了扣栏杆，“但我感觉你挺喜欢我的帽子的，要不我便宜点卖给你？”


    沈曜文低低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像是羽毛搔过耳蜗，麻麻痒痒的感觉一路蔓延到了心口，似春风吹过柳梢头，垂落的柳条轻抚过湖面，欲说还休。


    “金融系的都这么会做生意？”沈曜文声线微沉的夹带着笑意。


    何枝意抬起头，视线放远的看向被风吹动的树枝摇颤，轻慢的嗓音里夹着一丝娇俏：“你要是在夸我的话，那就是咯。”


    远在南大实验室的沈曜文，姿态懒散的靠着椅背，浮着淡笑的眸光凝着被放在旁边的帽子。


    再过几天ACM区域赛预赛就开始了，胡鹤龄说是今天要跟他们研讨区域赛的事儿，顺便让他们再做做模拟赛，所以今儿一大早宋靖康就把他从床上拖起来了。


    他昨晚到凌晨才睡，所以早上还没太睡醒，出门前就随手拿起放在桌上的帽子扣在脑袋上了。


    仔细瞧着，沈曜文突然觉得这帽子有点眼熟，他要是没记错的话，那天站在知艺楼转角偷看的人，头上戴的也是这样一顶帽子。


    “你是不是戴着这顶帽子去干过坏事儿？”


    他没头没尾的抛过来的一句问话，何枝意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沈曜文唇角斜勾，凝着帽子的视线里夹着玩味，好心提醒：“知艺楼。”


    “......”


    之前在知艺楼偷看到的画面，像是龙卷风似得猛地朝她席卷而来，她没忘记那女生最后企图强吻沈曜文的生猛动作。


    何枝意没走神太久，压着心虚，放平声线的说：“干坏事的人不是你吗？昨晚是你带着这顶帽子去揍得张新杰。”


    说着，何枝意又带着几分扯开话题的意图，说：“昨晚你去揍他的时候，张新杰有没有看清帽子？别到时候你把帽子还给我，我戴出去的时候被张新杰认出来了吧？”


    “怕了？”沈曜文上挑的尾音夹着笑意戏谑。


    何枝意想起程樱刚说张新杰的脸被揍得跟猪头一样，她估摸着，这人肯定下手不轻。她试探的说：“要是打不赢的话，我能打电话叫你来？”


    “想找我当保镖？”


    “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沈曜文低慢的嗓音里裹着算计：“出场费估计有点贵。”


    “......那你就别还给我了，帽子你留着自己带戴吧。”


    沈曜文低笑了声，“这就怂了？”


    “......那你把帽子还给我。”


    沈曜文盯着桌上的帽子，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慢条斯理地说：“这几天要忙区域赛的事，没空。”


    何枝意这刚要说话，就听见盛晓晓的喊声从寝室里传过来，“枝枝，你还没好吗？我们要去吃饭了。”


    “马上就来。”何枝意转头冲寝室里应了声。


    说完，她又对电话里的人说：“那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再还给我，先不说了，我要去吃饭了。”


    “嗯，挂了。”


    沈曜文几乎是话音刚落，就言出必行的挂断了电话。


    “......”


    电话挂得倒是真快。


    与此同时，南大实验室。


    实验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沈曜文抬眼看去，只见胡鹤龄拿着电脑和茶杯走了进来，电话那头话刚说完，他随口应了声就把电话给挂了。


    沈曜文站起身，顺势把手机揣进兜里，看着对面走过来的人，“胡教授。”


    胡鹤龄见实验室里就他一个人，“其他人呢？”


    “吃饭去了。”


    “你又不吃饭？”胡鹤龄敛着眉看他，教训道：“什么毛病，一忙起来就不吃饭，写代码能管饱啊。还是你打算，让我一朝成名变成压榨学生的‘吃人’教授啊？”


    沈曜文脸上挂着告饶的笑，“错了，以后肯定改。”


    ”又是以后，你在我这儿空口打了多少回白条了？“胡鹤龄把电脑搁在桌上，从衣兜里拿出手机，说：”一会儿你师母过来送饭，我让她给你也带一份儿。“


    “行，”沈曜文没正形的耍起了嘴皮子：“教授，我可就等你这句话了。”


    胡鹤龄笑着摇头，“你小子就知道嘴贫，下回再让我逮着你了，有你好果子吃。”


    “好果子，我还是不吃了，就想着师母做的那口糖醋鱼了。”


    “让你小子给赶上了，今儿你师母做了糖醋鱼，我让她给你多带点儿。”说着，胡鹤龄已经拨通了电话贴在耳侧。


    沈曜文没正形的笑了笑，顺势又坐了回去。


    ACM区域预赛那天，正好是她们英语四级考试，所以就程樱一个人去了比赛现场。


    考完试，何枝意一打开朋友圈，看到全是程樱一个人的霸屏动态，最新的一条是几分钟前刚发出来的。


    程樱：沈老板又要请客啦！[庆祝.jpg]


    配图是一张比赛结束后的大合照，站在中间拿着证书和奖牌是一个年长的男人，看上去应该是他们学校里的教授。


    站在教授一左一右的是宋靖康和另外一个男生，她之前在酒吧也见过，听宋靖康喊他名字，好像是叫邵俊。


    沈曜文则是站在最外面，估计是为了配合镜头，他半侧着身，下颌稍稍抬起，神色懒怠看着镜头，嘴角配合的挂着淡笑，看上去有些许慵懒，又隐隐透着遮掩不住的张扬。


    何枝意视线顺着往下扫了眼，一眼就看见了沈曜文右手里拎着的东西。他瘦削的手指捻着帽檐，在黑底色的衬托下，指节看上去格外的显白。


    与之同样显眼的还有帽檐上白色微弯的线条，看着像弯月，不知道的人乍看会以为是帽子上原本的设计，但其实不是。


    之前，她不小心把颜料给溅上去了，颜料又不太容易洗干净，所以她索性顺着溅上去的印子稍微的加工了一下，白点就变成了现在的弯月形状。


    何枝意多看了两眼，唇角勾起眼底闪着微光，她把程樱之前发的几条动态都看了，最后退到聊天列表，她早上给沈曜文发过消息了，只是此时已经被各种推送消息压到了下面。


    她点开沈曜文的微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早上。


    CX330：「考试顺利。」


    她知道沈曜文的比赛是今天，所以一早就给沈曜文发了句‘比赛加油’过去，但不知道沈曜文是不是在忙，过了半个多小时才回的消息。


    叮的一声，屏幕顶部弹了一条新消息提醒过来。


    翟秋雯：「周末有空吗？」


    翟秋雯是她之前大一认识的一个学姐，她刚上大学的第一份家教的兼职就是翟秋雯帮她介绍的。只是后来她周日要去‘下凡’做兼职，时间上有点紧，所以她就没再做家教了。


    她回了句：「暂时没什么安排，学姐你是有什么事吗？」


    翟秋雯：「是这样的，我周日有个家教要去，但是学校社团里周日临时有事，我走不开。那学生又初三了，马上就中考了，学生家长的意思是想抓紧点儿，如果我有事去不了的话，看能不能找个人帮忙顶一天家教课。」


    翟秋雯：「一时半会儿，我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就只好找你问问了，看你这周末有没有时间。」


    何枝意想了下，才回复：「那你把地址和电话发给我，这周末我替你去。」


    翟秋雯：「真是太感谢了。笔芯.jpg」


    翟秋雯：「江村中路富泉花园，电话：135xxxx976」


    翟秋雯：「感恩，改天请你吃饭。」


    二十九画：「没事。」


    何枝意到二楼盛晓晓的考场时，盛晓晓也才刚从里面出来，两人边聊着考题的事儿，边往寝室方向走去。


    走到半路，盛晓晓的手机突然响了。


    趁着盛晓晓接电话的间隙，何枝意拿出手机看了眼，没见有新消息提醒，但她还是没忍住点开了微信。


    刚打开跟沈曜文的聊天窗口，顶部的名字就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不一会儿，对方弹过来的消息就把她前不久发过去的消息往上顶了顶。


    CX330：「来野矢」


    CX330：「请你吃饭。」


    何枝意正想着要怎么回复时，就听见旁边的盛晓晓说：“刚程樱打电话来叫我去野矢，说是要请我吃饭。”


    转而，何枝意指尖快速落下的打了个“好”发过去了。


    盛晓晓没注意到她的动作，继续说：“你是不是跟程樱闹矛盾了？她说要请吃饭，又明知道我跟你在一块儿，那怎么没让我喊你一起去？”


    何枝意想起刚收到的消息，唇角轻扬了下，说：“没有，程樱刚给我发微信了。”


    听她这么说，盛晓晓也就没多想，两人先回寝室把东西放了，简单收拾了一下，才下楼朝校门口走。


    两人快到校门口的时候，从她们旁边经过的车突然在前面停了下来，紧接着就看见池一的脑袋从副驾驶座的窗户里钻了出来。


    池一边朝她们挥手，边喊道：“晓晓，意姐！”


    刚听见声时，盛晓晓先是愣了一下，等她的视线聚焦在池一那张堆着笑的脸上时，她的表情有些凝固。


    自从上次那事儿之后，盛晓晓还挺不想见到池一的，或许觉得尴尬的就只有她一个人。


    每次她在学校里碰见池一的时候，盛晓晓自认为自己拒绝与他继续来往的表现已经够明显了，但池一像是一点儿也没看懂一样，依旧熟络的跟她打招呼，就比如现在这样...


    池一瞧见盛晓晓拉着何枝意转头就准备走，他连忙喊道：“诶你跑什么啊？我还有话要说呢！”


    说着，池一拉开车门，下车快步的追了上去。


    盛晓晓刚转身脚步还没来得及迈开，横伸过来的长臂就拦住了她的去路。


    “什么情况啊？一见到我就跑？”


    “......没情况。”


    眼瞧着是跑不了了，盛晓晓站直了身板看着他，说：“说吧，找我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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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


    “程樱刚打电话给我，叫我去野矢的时候，顺便把你们也一块带过去。”池一抬手指了指身后的车，“走吧，上车。”


    盛晓晓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们自己打车去，你先走吧。”


    池一视线凝在她脸上看了会儿，就在盛晓晓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想说话时，池一抢先一步出声道：“盛晓晓，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池一这句不轻不重，但犹如惊雷般的问话，正好就被倒车过来的徐闻礼听得一字不漏。


    盛晓晓正要说话，跑偏的视线越过池一的肩膀，和坐在车里正朝她看来的徐闻礼撞了个正着。


    “......”


    不知道为什么，在徐闻礼平静的目光下，盛晓晓竟没由来的觉得心虚，嘴巴快过于脑子的反应，“你少胡说，我才不喜欢你。”


    话音落下，不过半秒的工夫，盛晓晓就忍不住在心里开始后悔了。


    这算什么？


    她的打脸现场吗？


    想着，盛晓晓忍不住朝池一瞪了一眼。


    被瞪的有些无辜的池一，耸了耸肩的辩驳道：“谁叫你每次一见到我就跑，这不怪让人误会的嘛。”


    “......”


    再容易让人误会，也没你之前做的事儿，让人误会。


    “上车吧。”徐闻礼不疾不徐的声音从车里传来过来。


    池一：“好。”


    盛晓晓：“不上。”


    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站在旁边看戏的何枝意，目光不动声色的在三个人之间穿梭了几秒，微扬的唇角压着笑意。


    “刚说不喜欢我，这会儿又开始拧巴了？”池一直接拉开后排车门，说：“你要真不喜欢我，你就上车，你不上车，那就是喜欢我了。”


    “......”


    此时盛晓晓真的很想把鞋拖了，然后一鞋拔子呼在池一的脑袋上。


    一直没说话的何枝意，适时的出声道：“周围的人看着呢，先上车，一会再说。”


    骑虎难下的盛晓晓只好妥协的上了车。车里的四个人谁也没说话，一时间气氛有点奇怪的安静，坐在驾驶位后面的盛晓晓更是如坐针毡。


    车刚从开出校门口，池一突然扭头看向盛晓晓，问道：“晓晓，你最近老躲着我，是不是还在为上回那事儿生气呢？”


    盛晓晓视线略微有些慌乱的透过车内后视镜看了眼正开车的人，她生怕池一这张嘴一会保不齐说漏些什么。


    她连忙转眸瞪了池一一眼，嗓音微扬的裹着警告：“你闭嘴。”


    野矢是一家餐酒馆，白天是餐厅，晚上过了八点之后就是正营业的酒馆，店里设有小舞台，晚八点后都会有乐队或者歌手在店里驻唱。


    进到店里，何枝意正环顾四周在找人，就看见程樱正站在靠小舞台旁边的位置上朝她们招手。


    他们算是压轴来的，程樱坐在右侧靠近舞台的长桌一头，宋靖康他们坐在程樱右手边的里侧，何枝意跟盛晓晓就顺势在左侧外边的空位上坐下了。


    大家都各自落座，可桌上却少了个人，池一帮她把话给问了出来：“我舅呢？怎么没看到他人？”


    “出去买烟了，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宋靖康说。


    程樱是这家店的常客，所以她负责点菜，宋靖康他们几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几分钟后，何枝意正侧着头在看盛晓晓手机里的内容，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的位置。


    盛晓晓把上面两个人的照片都点开看了眼，“看来看去，我觉得他俩都挺帅的，枝枝如果是你的话，你会选谁？”


    沈曜文被挂在投票话题上的照片，是一张偷拍的照片，应该是夏天拍的，照片里的人穿了件白T恤，干净又阳光。


    他两手懒懒的搭在栏杆上，微侧着头，大概是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话，他嘴角漫起笑意的瞬间，正好被人拍了下来。


    何枝意目光凝着那张照片多看了几秒，才说：“沈曜文吧。”


    她话音刚落，池一的声音从桌面上炸开，“舅，我听康哥说你眼睛瞎了啊？”


    何枝意心里咯噔了一下，刚想回头去看他，又突然想起自己刚才的大胆发言，一时僵住了动作。


    这人什么时候进来的？


    又过来多久了？又听到了多少？


    但她刚才说话的声音好像也没有很大，所以沈曜文应该没听见的吧。


    尽管她心存侥幸的安慰着自己，但也还是没敢回头去看，只是正襟危坐的低垂着眼，似乎企图以此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沈曜文盯着她笔直的后背看了几秒，才伸手拉开她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同时云淡风轻地回着池一的话：“没瞎，畏光而已。”


    池一失望的啊了声：“没瞎啊？我还以为我马上就会拥有一个瞎子舅舅呢。”


    店里光线昏黄不算刺眼，沈曜文伸手把帽子拿了下来，眼锋扫过池一的脸，“找死？”


    “我嫌命短。”池一嘴贫道。


    就在何枝意偷瞄的视线第三次落在左侧时，视野里的黑影忽地动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挪开的目光，不偏不倚的撞进了沈曜文的眼里，黑瞳似漆墨晕染，几分似有若无的淡笑像是戏水的鱼。


    “......”


    何枝意正打算佯装无事的挪开视线时，旁边的人先一步有了动作。


    沈曜文微微倾身的靠了过来，从外面带进来所剩不多的凉意，卷着他身上极淡的烟草味涌进了何枝意的鼻腔，微凉的气息像是绿薄荷，在暖气充足的屋内有种特别的醒脑刺激。


    他嗓音稍有压低，沉慢的裹着笑意，在她耳边似呢喃的卷起几分缱绻：


    “眼光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