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京戈


    他忽然的压近，像是掠夺了空气，微沉的声线卷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暧昧，有些许缱绻的旖旎。


    被他直勾勾的盯着，何枝意只觉得呼吸变得滞缓，心脏在胸腔里像是缺氧的狂跳着。


    喉咙滚了滚，何枝意直视着他的眼睛，语速放缓，“没，只是提醒一下。”


    沈曜文眉尾挑了下，直起身的站了回去，不咸不淡的“哦”了声。


    距离拉远后，何枝意突然觉得空气好像又流通了起来，冷空气钻进鼻腔里有点冻鼻头的感觉，她余光瞥了眼旁边只穿了件棉夹克的人。


    不冷吗？


    她心里暗自想着。


    “你怎么出来了？”沈曜文的声音掉了下来。


    何枝意收回视线，看着对街的人来人往，“店里暖气太足了，我觉得有点闷，就出来了。”


    她心里还记挂着池一刚说的事儿，又问：“你的眼睛没事吧？有去看过医生吗？”


    “小毛病。”沈曜文停顿了两秒，说：“就是用眼过度，熬夜熬的，补个几天觉自然就好了。”


    “因为比赛的事吗？”


    “嗯。”


    “恭喜啊，你们在区域赛上拿了冠军。”


    沈曜文侧眸看向她，说：“微信发一遍恭喜，当着面又说一遍恭喜，就不能换点新鲜的词儿？”


    她下午看了程樱的朋友圈之后，就给沈曜文发了句“恭喜”过去，毕竟除了恭喜，她一时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词了。


    只是现在，何枝意看着他突然想到了一句话，嘴快过理智的斟酌：“棒棒棒，你真棒。”


    她嗓音软糯，稍稍轻快的语调，听上去让沈曜文突然想起在幼儿园被老师夸奖的感觉。


    何枝意被他盯的莫名有种羞耻感，她默默的把脑袋转了回去，稍稍低头的看着脚尖。


    沈曜文看着面前乌黑的发顶，嘴角的笑意愈渐扩大，笑声没有抑制住的冒了出来，沉沉的，裹着愉悦散了一地。


    “......有那么好笑吗，不是你让我换词的嘛。”她嗓音低闷的染着一丝小埋怨。


    沈曜文嗓音衔着淡笑：“你这都是上哪儿学的？”


    “......跟我爸学的。”


    她小时候每次考完试，卷子一拿回家，不管她考了多少分，她爸看完卷子都会先对她说一句“棒棒棒，你真棒。”


    有时候成绩考得不理想吧，她听到她爸这句话都忍不住想笑，她当时还问过她爸，为什么她没有考好，还要违心的夸她。


    到现在她都记得她爸当时说得那句话。


    ——“虽然你这次考试失利了，但不能因为成绩不理想就否定掉你之前所有的努力，在爸爸心里你永远都是最棒的，这次不行，咱下次一定能行。”


    她爸妈都没什么文化，没读多少书，所以一直都希望她能多读些书，以后考个好大学，做个文化人。但从来都不会给她施压，也不会打着为她好的旗号说一些伤人心的软话。


    “那是我厉害——”


    沈曜文侧头看着她，问：“还是你高中喜欢的那个人厉害？”


    何枝意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神色染着几分诧异的侧头朝他看去，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但又什么也没看出来，他神色松弛，一副懒散的样子。


    就好像刚才那句话，只不过是他随口一说的玩笑话，并没藏着什么其他的深意。


    “为什么这么问？”


    沈曜文坦然道：“好奇。”


    在他回答之前，何枝意就猜到了几分，但当听到他的回答时，她还是忍不住有点小失落，她抿了下唇，转开视线说：“那你就继续好奇吧。”


    “真不说？”


    “我又没输了游戏，”何枝意一点都不松口：“不说。”


    之后，沈曜文也没在追着这个事多问，两人在路边站了会儿。一阵冷风吹了过来，北风从沈曜文的衣领里钻了进去，他下意识偏头朝旁边两手插兜的人看了眼。


    “冷吗？”


    “有点。”何枝意如实回答。


    刚在店里坐久了，现在出来站了会儿，冷风吹在腿上，感觉就像是没穿裤子一样，凉飕飕的。要不是因为沈曜文在旁边站着，她估计早就进去了。


    沈曜文笑了声，“走吧，进去了。”


    “嗯。”


    两人进去的时候，程樱他们游戏打得热火朝天，时不时的会传来几句嫌弃的骂声，全都是骂池一的。


    明天一早都有早课，所以不到十点饭局就散场了。徐闻礼本来是打算把三个女生送回学校，只是池一先他一步喊着盛晓晓她们一块打车回学校。


    车刚开离野矢没多远，何枝意就收到了沈曜文的消息。


    CX330：「帽子忘还你了。」


    何枝意坐在靠车门这边，她下意识的抬头朝车外的后视镜看了眼，只是车刚好过了街口，已经看不到站在野矢店门口等车的人了。


    二十九画：「借你再戴几天。」


    CX330：「不收费吧？」


    “......”


    她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何枝意回：「不收。」


    CX330：「行，」


    何枝意盯着他最后发过来的消息看了会儿，关了手机扭头看着窗外如流水的光影。


    他们好像从最开始的陌生人，变成了朋友。


    周日。


    程樱后背贴着椅子往后仰的偏头朝斜后方的人看去，“诶枝枝，我约了人下午去打保龄球，你去不去？”


    何枝意还忙着备课初三数学，头也没抬抽空的回了句：“不去了。我之前跟人约好了，下午去帮她顶一堂家教课。”


    “哦，那好吧。那我发消息问问晓晓。”程樱又坐了回去，自顾的说：“也不知道这货这会儿在家起床了没。”


    几秒后，何枝意停下笔，转头看向程樱不经意地问道：“是跟宋靖康他们吗？”


    “对啊，”程樱边回着消息，边说：“不过老沈他不去，今儿周日，按照惯例他下午要回院儿里吃饭。”


    “哦。”


    下午。


    何枝意转车到富泉花园附近的公交站下了车，富泉花园所在的位置属于老街区了，附近很多都是原来的老胡同，胡同里大多都是早年间的四合院。


    富泉花园在胡同的后面，何枝意花了点时间才找到地方，到学生家里的时候迟到了快十分钟，不过学生家长脾气还挺好，倒也没说什么。


    上课的时间晚了些，所以等何枝意从学生家里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五点多了，神经一松下来，饿意就趁机袭了上来。


    刚过来的时候，她看见在公交站附近有家24小时便利店，想着一会儿去店里买点关东煮，再买个饭团当晚饭。


    从胡同出来，何枝意顺着路边的人行道往公交站方向走着，没走多远，她看见便利店门口站着两个人，一大一小。


    大的那个，身形高挑，两手插着兜，脑袋垂着不知道是不是在跟旁边的人说话。


    站在他旁边那只小小的身影，高度堪堪直到他大腿的位置，那小孩穿着深咖色的毛绒外套，鼓鼓囊囊的看着像只没长大的小熊仔。


    走得近了，小孩呜咽的哭声被风吹得破碎。紧接着，她听见沈曜文说了句“不准哭”，结果那孩子哭得更凶了，嘴里还喊着“我要妈妈。”


    不知道的人看了，八成会以为沈曜文是个拐小孩的。


    何枝意从口袋里摸出刚学生送她的棒棒糖，走上前蹲在那小孩的面前，放柔了嗓音的哄道：“小朋友，我这里有个棒棒糖。但是幼儿园老师说，只能给不哭鼻子的小朋友。”


    “所以我们不哭了，好不好？你不哭的话，我就把棒棒糖送给你，然后再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


    女生的声音柔和，再加上小孩看到长相温柔的女性都会跟妈妈联想到一块，所以那小孩的哭声渐渐的小了下来，到最后就只剩下大哭后，断断续续的抽泣。


    何枝意把手里的棒棒糖给了那小孩，又从包里拿了张纸，动作轻柔的替他擦干净眼泪。


    旋即，她仰头朝站在旁边个头高大的人看去，“他妈妈呢？”


    沈曜文才刚朝那小孩看了眼，那小孩像是害怕的往何枝意跟前凑了凑，小手揪着她的衣服，一副很怵他的表情。


    沈曜文轻哂了声，视线转落到何枝意的脸上，“不知道。”


    “不知道？”何枝意有点懵：“他不是你弟弟？”


    “我可没这么爱哭的弟弟。”沈曜文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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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染着嫌弃。


    这小孩从他刚才在路边‘捡到’开始，就一直没停下过哭声，刚一路走过来，要不是这小孩自己跟在他旁边，旁边的路人恐怕要以为他是拐小孩的人贩子了。


    沈曜文又说：“刚在公交站附近捡的，估计是走丢了。”


    何枝意没想到会是这回事儿，刚看到时候，她还以为是这小孩是沈曜文的堂弟或是表弟之类的。


    “你哄小孩不是挺有一套的，要不你问问他看他知不知道他家长的电话。”沈曜文说。


    “你刚没问？”


    “问了，”沈曜文看着那小孩，说：“除了哭，就只会哭。”


    说来也奇怪，这小孩看着还挺怵他的，但刚才在公交站台附近的人有很多，偏偏就只有他走过去跟这小孩搭话，这小孩才破天荒的开了次口。


    “......那还不是因为你说话的语气太凶了。”


    刚听沈曜文说那句‘不准哭’的时候，她就知道这小孩为什么一直哭了，同龄人听着是句不咸不淡的话，但对于小孩来说，语气稍微还是有点太硬了，更何况这小孩还跟父母走丢了。


    沈曜文扬了扬眉，笑着说：“那你来个温柔版的，我学学。”


    “......”


    看着他脸上的笑，何枝意突然想起自己刚才哄小孩的说话语气，她莫名就有些脸热。


    大概是因为有了女性，那小孩情绪平稳了很多，何枝意问什么他都会回答，但答案全都是我不知道。


    “我就说这小孩除了哭，就只会哭。”沈曜文站在旁边慢慢悠悠的补了句。


    那小孩虽然年纪小，但还是能听得出好坏话的，沈曜文的话音刚落，那小孩就委屈的又开始瘪嘴，哭声如蚊嗡的响了起来。


    在哭声放大前，何枝意适时的出声道：“别听这个哥哥的，他瞎说的。”


    沈曜文轻嗤了声：“屁大点儿的年纪，就开始只听好话，不听坏话。”


    他弯腰倾身凑近，手搭在小孩的脑袋上揉了两下，颇有几分长者的说教感，“小孩，有句话叫忠言逆耳利于行。”


    “......你少说两句，行不行？非要把他惹哭了，你才放心？”何枝意偏过头看着他，有点无语。


    知道他是个屁大点儿的小孩，还跟他讲道理，不知道的还以为沈曜文也才三岁。


    沈曜文挑了下眉，收回手的直起身，乖顺的说了句：“行，我闭嘴。”


    因为什么也没问到，何枝意本来是打算直接把这孩子带去附近的派出所报警，但沈曜文却说要在附近再等等，没准小孩的父母很快就找过来了。


    便利店离公交站不算远，沈曜文估摸着这孩子应该就是在这附近跟父母走丢的，所以两人也没到处走，就站在便利店门口等。


    夜色渐浓，温度比白天也降了好几度，时不时吹来一阵北风，刮得人不禁有些哆嗦。那小孩穿得衣服不防风，怕他冻着了，沈曜文就把自己的外套脱了给他裹着。


    何枝意看了眼他身上单薄的卫衣，“要不你去便利店里坐着吧，我陪他站在路边等就可以了。”


    “不用，我不冷。”


    何枝意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递给他说：“围个围巾吧，这样也能暖和点儿。”


    末了，她又补了句：“我今天刚戴。”


    沈曜文盯着她递过来的围巾看了两秒，才伸手接了过来，“谢了。”


    她今天戴的是条暗红色的毛线围巾，等沈曜文把围巾围上之后，何枝意看着他一时没忍住笑了声。


    沈曜文眼皮掀起瞭了她一眼，“好笑？”


    何枝意摇了摇头，“好看。”


    这话她说得一点也不违心，确实还挺好看的，暗红色的围巾衬得沈曜文皮肤很白，额前的碎发耷拉着，看上去很乖。


    像是怕他不信，何枝意又补了句：“特别喜庆。”


    呼吸间都是围巾散发出来的那股淡淡的花香，味道清新的有些甜，沈曜文视线扫过她的脸，脑袋里突然冒出闪着危险的想法。


    她的脸擦过下颚时的触感，是不是比围巾还要柔软？


    被围巾遮住的喉结上下滚了滚，软糯的毛线小幅度的摩擦着喉间的皮肤，沈曜文眸光沉了沉，他偏开视线，声线极低的应了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