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红娘

作品:《郎君今天悔婚了吗

    赵知黛立在门外,屋中透出的暖融烛光若隐若现,打在她清隽侧颜上。


    偶尔能听清几声啜泣。


    赵知宁声音压抑,“我的好妹妹,就喝一口,一口成么?”


    随后是瓷杯破碎一地。


    房中寂静片刻,又响起赵知宁的话:“西街铺子又上了新话本,你要还是不要?”


    她又拿了碗新的汤药,汤勺递到赵知彤嘴边。


    赵知彤带着哭腔,哽咽道:“我又不是孩童,给我块糖便能哄好?”


    “那你如何才肯吃药?要爹娘亲自来劝么?”赵大郎骤然开口。


    赵知彤酸道:“爹娘一心为了引引的婚事操心,哪有闲情管我死活——赵三呢?”


    赵知宁神情不悦,将勺子扔回汤药碗,“任你闹气还不够,把五妹妹攀上做什么?人引引哪里惹你不快了?”


    赵知彤又要捂头尖嚷,“你又为她说话!你膝盖伤了那段时日是谁日夜陪你给你换药的?不过送个护膝,把你心都勾走了!我讨厌二姐!”


    说罢,赵知彤起身将桌上东西拂开,摔了个干净。


    赵大郎急去制住她不让她再动,又跟赵知宁说:“阿宁,别刺激她了。”


    而后轻在赵知彤耳边道:“你与引引都是一样的,我们不会偏心。”


    赵知彤渐渐平静,忽而开口:“才不是——她是族中星月,我只是个废人。”


    她双颊发红,抑制不住地喘咳起来。


    “知彤!”


    “阿彤,阿彤你顺顺气——”


    两人一出声,赵知黛顿时慌了动作,顾不得那么多一把推开房门闯进去。


    “你不是废人,你是大哥最疼爱的妹妹,任何人都代替不了——”赵大郎给赵知彤拍背,“三郎也是一样的。他上街去给你买新书袋了,保准独一无二。”


    “呜呜呜……”赵知彤泣不成声扑到二人怀中,三人抱作一团。


    赵知宁余光先瞥见一抹身影,而后无措地站直身子,“引引,你怎么……我们……”


    赵大郎愣怔一瞬,把赵知彤扶回塌上。


    压低声音道:“引引,知彤她身体不适。”


    赵知黛轻轻点了头,“我知道,大哥。”


    知道什么?知道四姐姐是因她才忧虑成疾,还是知道家人并不是有心排斥她?


    赵知黛也不知道了。


    她缓步走到赵知彤身前,赵知彤双目红肿,静坐塌边,双手放于膝上,眉眼愁绪万千不知在思索何事。


    赵知黛伏身,双手握紧赵知彤的手。


    赵知彤本想挣开,可赵知黛手使了劲,她盯着赵知黛发亮的眸子,不自觉被吸引了心神。


    “四姐姐,我陪你吃药,陪你读书,陪你好起来,好吗?”


    “生了病不是你的错,你什么都没做错。”赵知黛伸手把赵知彤凌乱的鬓发挽回耳后,“我今后不会再让爹娘兄姐操心,婚约也不会再拒了。”


    赵知彤神情有些松动,眸色复杂,“……真的?”


    赵知黛笑着点头:“真的。”


    赵知宁看着二人,眉头紧蹙。


    怎么说到这儿来的?引引的婚事也能拿出来哄人?


    她要开口,却被赵大郎一凝。


    待赵知彤喝了药熟睡过去三人一同离去。


    一路无话,行至路口,赵知黛与二人告辞,“引引回房了。”


    “引引。”


    赵大郎叫住她。


    赵知黛转身等他开口。


    “……方才大哥的话……”他不知如何开口。


    五妹妹常年不在京都,虽是血肉至亲,更是常有思念,可他也无法置从小长在身边的四妹妹于不顾。


    不过是诸事让着赵知彤一些,引引应当不会作他想。


    等了许久不见赵大郎说下去,赵知黛只好回他:“我不会放在心上。”


    赵大郎松了口气,面上终有了丝笑意。


    “那就好。”


    回院的长廊上。


    赵知黛抬头,目光越过檐边,驻在湛蓝色的天幕上,月轮边的微光莹莹透现,仿佛下一瞬便要消融于夜色。


    原来。


    京都的夜,也这样深啊。


    ·


    冯琅之一早策马抵了宫门,冲前头那人唤了声名字。


    闻玠扬头示意。


    冯琅之勒马,面色不悦,“我爹若知道我今日又不去进学,非得扒了我皮。”


    闻玠驭马慢行,腰间令牌好端端系在原处,宫门守卫也不敢拦他让他把令牌取下,见了这张脸放行便是。


    谁不知晓官家极宠这个侄子,只怕是日夜盼着他进宫。


    闻玠懒懒开口:“你爹是祭酒,怕什么?”


    “正因他是祭酒,我才不好屡次逃学;近日夫子状告得紧,属实是被你害惨了。”冯琅之喃喃,“我爹说待哪日告到官家耳朵里,你应当才会收敛几分。”


    二人进宫后下了马,直奔官家大殿而去。


    闻玠解释道:“未想过耽搁你,我要同他说退婚的事,他点名要你一同来。”


    “官家找我?”冯琅之瘪嘴,“这下倒真好了。以后你犯了什么事,第一个便要连坐我。”


    两人说着到了前殿,内侍先让闻玠进去。


    大殿寂静无声,闻玠稽首。


    昌隆帝端坐威严,这会儿目光慈爱地看闻玠:“起来。”


    “你外祖母召了你多少回都舍不得进宫来瞧瞧她,这次主动前来,又是要闹着悔了这桩婚事?”


    “是。”闻玠目光灼灼,“先前圣上赐婚时并未问过我与赵家娘子意愿。”


    “父母之命不可违背——”


    闻玠极快道:“可我母亲已辞世,父亲更不过问此事,圣上与太后并非我父母。”


    昌隆帝神情一滞,而后轻叹口气。


    “九年了,你还在怨么?”


    闻玠避之不提,只道:“只请舅父收回成命。”


    昌隆帝阖眸,似是无可奈何,“阿玠,无论如何,你外祖母是真心疼爱你。”


    “前些时日她自觉凤体不安,唯恐见不到你成家立业,这才叫朕为你择一位好娘子;朕全心为你去寻了这赵家五娘子,正是因太后知晓你对南阳的执念,赵五娘子自小长在南阳,算是半个南阳人,待你入仕去南阳立门户……”


    闻玠蓦地打断他,“太后此举,何尝不与当年相同?”


    “闻玠!”昌隆帝脸色铁青,眼神凌厉如刀,“谁给你的胆子置喙太后?”


    “此事不必再议!”


    “待赵将军一松口,你们立刻完婚!”


    “把这逆子赶出去,叫冯琅之进来!”昌隆帝拍案。


    内侍连忙踱步到闻玠身前:“世子请……”


    闻玠眸色如墨,没有一丝波澜与留恋,转身迈步而去。


    冯琅之见闻玠出来,周身仿佛笼罩一层寒霜,不由发怵:“怎么?”


    恰内侍前来迎他,他恭谨踏进殿门。


    殿内落针可闻,冯琅之行了礼,等主位之人发话。


    昌隆帝似乎还在气头,余怒未消,语气生硬问:“你是冯裕之子?”


    冯琅之只在跟父亲进宫时远远见过昌隆帝几回,并未与他说过话,此刻见他似乎跟闻玠起了争执,心中不免忐忑,规规矩矩回道:“正是。”


    “冯裕德高望重、为人磊落,想必虎父无犬子。”


    冯琅之正要回话,却听昌隆帝又道:“你与闻玠走得近,他平日流连玩乐、不问学业,你怎么看?”


    顷刻间冯琅之额边竟溢出汗珠,不知如何答话。


    所幸昌隆帝并非不近人情,又道:“他平日听得进你的劝么?”


    这……该说听还是不听好呢?


    冯琅之如芒刺背,斟酌字句道:“世子虽有主见,个性刚烈,内里却良善温和,若是赤诚之言,他亦不会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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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昌隆帝颔首,“再过两年他也及弱冠了,如此下去不妥,日后你便在他身侧多加勉励,课业练功也要敦促,玩乐之地不许去了。”


    冯琅之不敢不从。


    “还有他与赵五娘子的婚事,想必你也知晓?”


    “……是。”


    昌隆帝:“不许再助长他这嚣张气焰。赵五娘子是朕与太后左挑右选择出来的,若不是太后执意许给他,朕还预备留给自家儿郎呢!”


    “……是。”


    冯琅之在殿中待了足足一个时辰,才被昌隆帝“恩准”出宫。


    心道这次才是真见识到传言中偏宠侄儿的官家有多可怖。


    嘱咐了他许久,大抵是说闻玠有多忤逆不孝,冯琅之应当替君分忧,尽力帮他才是。


    还有他与赵知黛的事儿。


    听官家的意思是说,要让他背着好兄弟当他们的红娘……?


    冯琅之埋头狂走,出宫直奔学堂。


    ·


    国子学。


    不知是否是裴凝昨日又办宴,整个学堂的人都受邀凑热闹去了,把夫子留的功课全抛到了脑后。


    今日夫子点了好几人起来诵书,皆是一字不会。


    ——除了段莞。


    她自是一早自荐,一口气给夫子诵了好几篇文章。


    见学生们精神不济,皆是一副心虚担忧的模样,蒋夫子摆手,“罢了,明日再补。”


    未被点到的几人松了口气。


    赵知黛甫一开始便淡然默书,听了这话也没什么反应。


    她未被抽查,段莞自是不乐意,正要同夫子提议,左侧传来一道声音,她瞧过去,原是汪明月。


    真有意思。


    “赵娘子来学堂前不是传言博古通今满腹经纶么,不过节选一篇,应是信手拈来罢?”


    蒋夫子也早想探探赵知黛的底,只是近日没什么考核,背篇文章也可。于是问赵知黛:“《齐家篇》赵娘子可会背?”


    《齐家篇》共有四节,昨日夫子留的功课是背前两节。


    “夫子,方才学生背书时瞧见赵娘子默了好久的书,若正好默了这篇文章才背下来,那是算昨日完成了功课,还是算今日抱了佛脚?”


    段莞潜心好问。


    “段娘子执意要深究,我也不好隐瞒,”赵知黛淡道,“昨日我也未做功课。”


    段莞嗤笑一声,耸肩道:“赵娘子真是实诚。”


    蒋夫子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教育诸位勿要耽了大好年华。


    “今日咱们学后两节,既然回府后无人背书,那就默了书才能下学。”


    底下怨声载道。


    裴凝紧咬下唇,幽怨之色浮现,不禁侧头跟赵知黛抱怨起来。


    “知黛,今日下学我们不能一起回了。”


    赵知黛轻笑:“我等你。”


    待夫子留的时辰到了,叫众人拿纸出来默书时,冯琅之才气喘吁吁赶了过来。


    裴凝不由幸灾乐祸,笑他来得正是时候。


    “我看你今日要留堂了。”


    冯琅之直呼霉得很!


    裴凝又觉得不对劲,冯琅之不会默的话,她就更没法早早默完了!


    于是把书册堆到冯琅之身前,“快背快背!”


    ·


    学堂中寂静无声,偶有纸页摩擦之响。


    段莞写得起劲,余光不时瞟过身侧之人,却见赵知黛也是笔耕不辍,似乎一瞬也未歇下。她不免紧张起来,片刻后,她咬着下唇想《齐家篇》的结语,却蓦然瞧见赵知黛放了笔。


    她宽慰自己是赵知黛也默不下去。


    可她还是忍不住往她纸上看。


    忽听夫子一声轻咳,段莞红了半张脸,收回了视线。


    蒋夫子行至赵知黛身侧,预备提点几句:“想不起来也莫过早就弃——”


    却见娟秀字体流畅有力,是一字不差的《齐家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