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岱刚喝上小姑娘送的饮料，余光撇见从食堂外悻悻而归的陆明拓。


    手上坠着那个白色笔袋，人比出去的时候还要冷上三分。


    “怎么又给拿回来了？没追上？”


    陆明拓坐回椅子上，心不在焉回了句：“嗯。”


    “喂，人跟丢了魂也跟着丢了啊。”陈岱见他在发呆，在他眼皮子底下挥了挥手，“没追上就没追上呗，一个笔袋而已，至于这么失落吗？”


    一旁的女生熟稔地坐在陈岱隔壁，看见陆明拓眼睛亮了亮，试探性地问：“阿拓，陈岱和我们定了暑假去奥春的海岛度假，你要不要带上女朋友跟我们一起？”


    陆明拓没心情搭理，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漠然盯着笔袋出神。


    “言绮，你故意的啊。”陈岱笑着打趣，“他哪儿来的女朋友啊，孤家寡人一个。”


    关言绮压下窃喜，故作疑惑地问：“没有女朋友吗？可是大家明明都在说阿拓和……”


    “我先走了。”丝毫没顾及对方未说完的话，陆明拓拿回笔袋、起立、转身，离开的一气呵成。


    关言绮的话堵在嘴边，有些尴尬地努了努嘴：“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阿拓生气了吗？”


    “没有，不用理他。”陈岱猜出个大概，不动声色地盯向门口又喝了口饮料，末了感叹道，“失恋的男人惹不得。”


    *


    又一学期的放榜日，黎月走进校门的时候和所有人一样驻足在显示屏前，安安静静等待排名滚动。


    周柚柠从宿舍出来，老远看见不知站了多久的黎月，小跑上来。


    “小月，怎么看这么久？你不是在第一个呢吗？”


    周柚柠由衷地感叹，小月不愧是小月，压了那么多烦心事在心底还能考得这么稳定，简直是逆天了。


    黎月笑了笑，眼神却没离开屏幕，专注地跟随屏幕滚动：“看看你们的。”


    直到总分排名滚动到第一百名时，她才终于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同时，更加笃定了内心的想法。


    “看完了，我们走吧。”黎月收回视线，对等她的周柚柠说，“恭喜啊柚柠，你又进步了。”


    周柚柠贴贴她的胳膊，喜滋滋地点点头：“我比上学期还进步了五名诶，多亏黎老师指导有方。”


    “继续保持。”黎月佯装端正地嘱咐。


    周柚柠煞有其事地做了个极其不标准的敬礼姿势：“好的长官！”


    这学期的结业典礼如往年一样，等所有的流程结束后，黎月和周柚柠到教室，里面已经回来不少人。


    韩启航和范奇奇在后排打闹，杨和彬在劝架，也不知道真心还是假意。


    陆明拓一如既往地趴着睡觉。


    周柚柠昨天回宿舍听完黎月跟她说的心里话，讲道理她都有点同情陆明拓了。


    在江青，早恋的人比比皆是，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早就习以为常了，自然也不觉得是什么天大的事。


    可偏偏黎月不受江青这挂风气的影响，她有自己的理论和坚持。能把感性和理性划分得清清楚楚的人某种意义上也挺狠的。


    实在受不了西伯利亚冷暴.力的韩启航暗暗挪到周柚柠的身边，神秘兮兮地问：“黎月和拓哥是不是又吵架了啊？我看他们好几天没说过话了。”


    “……我不知道。”周柚柠装傻反问，“你怎么不问陆明拓？”


    “我问了啊，他什么都不肯说。”韩启航操心道，“他们怎么每学期期末都要吵架啊，是有什么传统吗。”


    周柚柠呛了一声，竟觉得他总结的好有道理。


    “谁知道……”


    向学松地对本学期的学习及后勤工作做了简短的总结，正式放假前又语重心长地对着全班人说道：“你们在座的很多人这学期的努力和进步我都看在眼里，高二结束了，转眼就要迈入高三，希望大家都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面对接下来冲刺的最后一年。挑战伴随着机遇，苦也就苦这一年，甜可以是未来的岁岁年年！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讲台下是齐声的回应，向学松满意地看向一班的学生，手中握着期末考的成绩单，对接下来的一年充满希望。


    正式散会后，周柚柠拉住准备回家的黎月问：“小月，我们班班长和别的班的班长晚上组织了集体聚餐，你去不去啊？”


    黎月看向后排空荡荡的座位问：“所有人都去吗？”


    周柚柠想了想说：“应该不是，我看好多人都提前走了。”


    黎月犹豫了片刻说：“我去吧，晚上几点？”


    “大概六点到六点半吧，待会儿我定位发你，你到家可以看下。”


    “好。”


    晚上六点半，夜雾薄薄。


    黎月将校服换成了日常的装扮，按照导航的指示，准时到达了聚餐的地点。


    组织者选了个私房菜馆，距离他们学校不算远，庭院里种了当季的花卉，整栋别墅飘散着烟火气息。


    大约是被他们包场了，一路走进去除了服务员一个成年人都没碰到。


    上下两层楼，每个包厢都大敞着门。


    “哇哦~看看是哪个班的大美女来了。来来来你们七班的都在这儿呢。”不知是几班的男生热情地招呼她进门。


    周柚柠听见喊声跑到门口来接黎月。


    “小月你怎么才来呀。”


    “不好意思啊，写卷子忘了看时间。”黎月被她带入大圆桌，还没来得及和她说上话，周柚柠又被其他班的人叫走了。


    黎月安安静静坐在位子上，顶着不断投来的目光环顾四周，没有看见想找的人。


    “看什么呢？找阿拓啊？”陈岱晃悠过来冒出个头，见她默认，挑眉道，“他可没说要来。”


    黎月被他吓了一跳，有种被戳破心思的窘迫感，脸微微发烫：“谢谢，我知道了。”


    人到的差不多了，菜也跟着开始上了。餐桌上聊得热火朝天。


    由于这桌坐的最多的是七班的人，话题慢慢跟着迁了过来。


    “年级第一还是稳得一骑绝尘，佩服佩服。”


    “你们七班的人也太了不起了吧，这次一个个都考这么好，怎么地啊，都要上985、211啊。”


    “对啊，可惜拓哥没来，不然我可得好好向他请教请教。”


    ……


    一桌子的人来来回回走动，一转眼的功夫，不知是谁给她偷偷倒上的半杯酒。


    “难得聚一次，大家一起举杯走一个！”有人起哄捧杯。


    黎月不好特立独行，随波逐流地端起酒杯，摇晃的酒杯溅出几抹泡沫。


    众人碰杯后，齐齐干了杯中的酒和饮料。


    黎月正犹豫要不要喝，就听到身后冷不防走近的男音。


    “阿姨允许你出来偷偷喝酒了？”


    黎月一下子就听出来是谁，心旌摇曳。压下萌生的悸动仰头回望他。


    还没等她说话，餐桌上有人见状起哄。


    “哟哟哟～什么关系啊，这就护上短了，黎月不能喝你喝了呗。”


    “就是就是，拓哥迟到了，都没让你自罚三杯呢。”


    “废话这么多。”陆明拓也不推脱，抽出她手中的酒杯，仰头一灌。


    清酒顺着他起伏的喉结被一口闷了下去，一滴未漏。


    “牛逼牛逼！”


    “拓哥，快来坐坐坐。来都来了，快和我们分享分享你的逆袭秘诀。”


    陆明拓被招呼到了其他的空位上，和她隔了大半张桌子。


    直到主菜上尽，黎月也没能和他说上一句话。


    席间闷热，黎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听见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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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台两人的议论声，是刚刚和她坐在一张餐桌上聊天说笑的人。


    “七班那群人的成绩突飞猛进，该不会都是抄的吧？”


    “我觉得就是，特别是陆明拓，百分百作弊了，不然怎么可能考进年级一百。”


    “现在靠抄，等高考没东西可抄的时候就完蛋咯。”


    “你以为人家跟你一样啊，人家家里什么情况你不知道？高考考得稀烂照样能出去镀金，用你操心。”


    “真羡慕啊，我也想当纨绔无用的大少爷，爽死了。”


    见他们人前一套背后一套，黎月胸腔没来由地憋了口气，踏出一步。


    “陆明拓那个考场，你们觉得他能抄谁的？”黎月拦住两人严词厉色，“还是说，你们觉得是监考老师监考不利，让他有机可乘？”


    她说得不急不躁，一字一句清晰而沉稳。


    背地里说人坏话被抓包，见是黎月两人诧异地愣在原地，好半天才磕磕巴巴找回语言组织能力。


    “我、我就随便说说，你这么当真干嘛。”


    “就是就是，好学生了不起啊，小题大做。”


    黎月不以为然：“不然，我帮你们去向学校举报吧，也免得你们无凭无据在这里恶意揣测，以后造谣传播。”


    “你有病吧？！出了学校谁管你啊。”其中一人不耐烦地胡乱挥手，不想和她在这里纠缠。


    黎月被人一推脚步失衡，跌入身后人的臂弯里。


    “出了学校，你觉得我的拳头还听不听校规指挥？”陆明拓说得随意，半掩的眼睑落下阴影，警示意味十足。


    男生害怕地退了几步，拽着另一人的衣袖寻求庇护，哪知另一个人也抖得不行。


    黎月就算了，不过是个成绩好的女生，陆明拓不一样，他根本不是他们能得罪起的人。


    “还不滚？”


    “走、走走走。”两人连忙踉踉跄跄地跑走了。


    淡淡的酒气萦绕在两人之间，黎月从他的怀里钻出，略意外：“你怎么来了？”


    “陈岱说你找我。”陆明拓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听出她语气里的疑惑苦笑道，“不想见我？”


    “没有。”黎月否认，并未察觉到他异于往常的低落，趁机说出了反复想了一天的话，“恭喜你，考进了前一百。”


    “谢谢，你的功劳。”陆明拓潦草应下，说着便准备往聚餐的包厢走去，没有一点交流的欲望。


    “我有话想对你说。”黎月叫住了他。


    陆明拓脚步一顿，无声作答。


    诡异的沉默透露出两人的心照不宣。


    “我以为你这一辈子都不打算跟我提。”陆明拓的心越发沉下去，自我??缴械投降。


    “你说。”


    黎月郑重其事地站到他的对面，强行撞入他视线所及之处，和声细语道。


    “陆明拓，你很好，长得好性格好头脑好，各方各面都不比别人差，即便抛开家世你也没有任何地方输于他们，所以他们的话你一个字都可以不听。”


    “学习是一件漫长而乏味的事，你的努力成果显著。现在成绩刚有起色，更不应该被其他事情影响。”哪怕那个人是我。


    “我们是学生，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无论是谁都不应该浪费有限的时间去赌未来。你说喜欢我，也许只是一时兴起，时间会改变和磨平很多事情，一年后你可能会有不一样的想法。于我而言也是如此。”


    即使现在喜欢，在无法预料的锉磨中未来也不一定能延续。不如把精力投入到更切实际的事情中去。


    “所以，对不起，我暂时……”


    他就知道。


    “不用道歉，是我的问题。”陆明拓不想听了，揉揉她头顶的发，努力收敛住即将溢出的晦涩，与她擦肩而过。


    “回去吧，你以后不用再故意躲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