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没有合适人选，这位倒有几分合适，而且韦家也一定会拼上全副身家赌一个国舅外戚的前程。


    这时书房的门突然被敲响，王翁道：“阿郎，三娘子过来了，正在正堂等着您。”三娘子是项凌的妹妹项准，和项父项母，以及项凌的大哥，都住在圣人赏赐的布政坊宅子里。


    项准一条腿搭在靠椅把手上，另一只盘坐，手将核桃抛高抛低。


    项凌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副光景，他皱了皱眉：“找我什么事？”


    项准见他来了，啃了口苹果道：“没事不能来找你？你外出公干这么多天，阿娘叫我过来看看你是死是活，而且我听到消息...某些人事后还打听过韦家小娘子？”


    项凌目光扫向王翁，王翁讪讪，他是在韦家娘子进宫前，把阿郎似乎对她有意这件事告诉了夫人，但三娘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上来就瞎问。


    项凌回答得坦然：“对，我打听过她。”


    项准一下子劲头十足，从椅子上蹦起来，摸着怀里的东西，轻轻抽出：“我这有一个好东西，你要不要？”


    是碧玉簪，项凌一眼认出来这是打马球那天，尊胜头上带着的首饰，后来被她用来押注了。


    他眼皮也不抬：“怎么在你手里。”


    项准笑得得意：“送了阳侯凤的匕首，我也得拿回来点东西不是？你要吗？方便你单方面倾慕女郎时，睹物思人。”


    “不用，你拿着吧。”项凌直接拒绝了她，准备起身离开，既然有让她为自己所用的打算，那还是不要有太多感情上的牵扯了。


    见项凌头也不回离开，项准震惊看向王翁：“我记得，是他自己蹲在树上看人家的吧？也是他打听人家的吧？也是他叫我把匕首送给人家的吧？怎么跟转性了一样？难不成他失忆了？


    不是失忆，是失意啊！王翁心中呐喊。


    项凌的作为，在他看来，皆是失意且无能为力，自我痛恨的表现，他刚才当众承认打听过韦家娘子，又不要簪子，眼神却很落寞，一定是不想叫韦家女郎为难，王翁头摇得像拨浪鼓：“好我的三娘子！快别说了！这不是故意扎阿郎的心吗！韦家娘子进宫去啦！以后别提了！”


    “进宫去了？进宫做什么？陪读？没道理啊公主都嫁了人了，还读什么？”


    王翁恨铁不成钢看着她：“什么陪读，三娘子，韦家娘子是进宫当圣人妃子去了！”


    项准瞠目结舌：“皇帝都五十四了...”


    “五十四怎么了，人家是皇帝，就是七八十也能要得，可怜阿郎，人家是皇帝，他是臣子，这叫他两头为难啊！自古以来，忠义难两全，可和皇帝抢女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王翁仿佛看到了项凌悲惨的将来，不禁悲从中来。


    项准身子向后倾去，用看傻子的眼神打量王翁：“王伯您没事吧？”她用手指了指项凌离去的方向：“你以为他就很忠很义吗？”


    *


    “韦才人，您以后就住这儿了。”内侍笑眯眯将尊胜带进了一个空旷古朴的殿室。


    “这儿叫撷芳殿，您瞧，堂中种的那株海棠有一百多年的光景，现在正开着，兆头最吉利，而且这儿离太液池很近，婕妤若是想散散步什么的也方便。”


    等掖庭局的内侍介绍完，尊胜叫八宝将银钱拿给他，内侍得了赏，又说了几句吉祥话，将身后带着的宫仆一并交给春芳便离开了。


    尊胜在殿里瞧了一圈，来时路上也看了外面的情况。这撷芳殿算不上好去处，甚至很不怎么样。皇城四四方方，帝后居所穿中轴线而过，而撷芳殿却在内廷东北角，要走到皇帝所在的紫宸殿，起码得多半个时辰。


    而且撷芳殿里的用具多有老化的迹象，大内多的是拜高踩低的事。


    尊胜进宫后被封为了才人，这对国公之女来说不算一个很好的位份，她想起之前申国公府上所表现出来的种种状况，也许韦家也是到了末路穷途的时候。


    春芳指挥宫人放好东西后，拉着脸向尊胜嘟囔道：“这是什么地界？一打开门，灰就满天飞，掖庭局怎么安排这样的住处？”


    尊胜看了她一眼，春芳在府上是韦夫人陪嫁，府中婢仆没有不捧着她的，但宫里和府上不一样，她开口道：“慎言。”


    春芳撇了撇嘴，八宝轻轻扯她的衣角，叫她注意言行。


    接着尊胜又叫八宝把新分来侍奉的宫人叫过来，认识一下。


    她坐在上首，下面跪了八个人，其中最前面的是一个看着行止有度，十分沉稳的二十来岁的女使，再有一个是个头虽不高，却看着很机灵的内侍。


    “拜见婕妤，奴叫松风，在宫里待了有十四年。”女使恭敬低头道。


    宫中侍女年满二十五便可放出宫去，松风已经超了两岁，尊胜问她怎么没出宫，她说家里人都不在世了，出去也是孤苦伶仃，这么多年在内廷也待惯了，索性就留了下来。


    尊胜点点头，又问机灵内侍：“你呢？”


    他满脸堆笑，虾着腰道：“奴叫文武，不怕婕妤笑话，是文武双全的文武。在宫里待了有九年了。”


    时下仆役常取一些春花秋月的名字，他这名字宏图大志，尊胜倒觉得很不错，赞了几句，又赏了各自银钱，便叫除了松风的人都下去做事.


    松风对宫中状况很是了解，便对尊胜介绍道：“自高皇后仙逝后，内廷后位便空悬至今，但如今高昭仪掌皇后册宝，一应事宜经办都要经过她的同意。昭仪娘娘身子不大好，闲杂小事都交给了她身边的女使金铃，大事才会禀报到她面前，昭仪也免了宫中诸位娘娘，娘子的请安，所以婕妤不用早起去甘露宫问安。您初入宫，只需要等昭仪召见便行了。”


    宫中高品嫔妃称为娘娘，中低品阶的往往直称某某娘子。高昭仪是这宫里唯一有资格被成为娘娘的人，其余人都不如她。


    “听说昭仪是先皇后的侄女？”尊胜回忆起宫宴上高昭仪那张十分年轻的脸庞。


    松风颔首答道：“正是，先皇后仙逝那年，昭仪十五岁进了宫，第二年就诞下了东宫殿下。”接着她又若有所思道：“那时，宫里高位妃嫔还有武德妃娘娘。”


    尊胜很小时候便听过这位大名鼎鼎的武德妃，她在帝后尚还情浓时，夺得了皇帝的宠爱，一路高升，她的哥哥也因为她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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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为了节制一方的朝廷重臣，不过红颜薄命，武德妃在高皇后去世不久后，也病逝了。


    “如今宫中除昭仪娘娘与您外，有三位婕妤，六位美人，三位才人，十四位宝林，十七位御女，二十三位采女。其中宋婕妤，刘婕妤，何美人，李美人分别是东阳公主，长宁公主，高安公主，长乐公主的生母，诸位娘子虽不大爱交际，但都是和善人，才人到时在宫宴上便会见到她们。


    这么说来，宫里情况确实如尊胜所知，皇帝只有三个儿子，四个女儿。如今儿子已经死了两个，只剩下太子这个独苗。现在的后宫简直如同死水一片，皇帝已经半年没有踏足后宫。而且估计是意识到自太子降生以后，后宫十几年都无人所出，问题兴许不出在嫔御身上，而是出在皇帝身上后，娘子们好像都歇了争宠的心思，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松风看着沉思的尊胜，信心不禁又添三分，自打她看到尊胜的第一眼起，她就知道，这个撷芳殿住不久。


    凭借韦家女郎的资质，迟早会搬到更好的宫室去，她在内廷生存十来年，对韦家情况略知一二，他们家虽没落了，但出了个很有潜力的女郎，姿容气质都是顶顶尖的，而且听说她进宫之前，在长乐原猎到了白鹿，有朝一日，说不定她还会带着韦家重回顶峰。


    她决心不出宫，便要尽可能搏一个好前程，不然老死在宫里的内人斜，晚景可谓极其凄惨了。


    而韦婕妤就是她的前程。


    松风又用余光一扫尊胜身侧的八宝和春芳，心底暗自摇头：韦才人带来的两个侍女，那个年轻的倒罢了，那个年长的，自持拿大，有些蠢钝，说不定将来要惹出麻烦。


    这时春芳提醒尊胜：“娘子，不知何时去拜见老太妃好？”


    春芳所说的老太妃，尊胜进宫前韦夫人向她提到过，是韦苏的姑姑辈的人物，早年进宫侍奉先帝，有一女广阳公主嫁去了关外，太妃如今在后宫颐养天年，韦夫人特地告诫尊胜进宫要去拜见她。


    尊胜点点头，刚将目光转向松风，松风从善如流：“育有子嗣的太妃们如今都住在蓬莱山后的别殿处，韦太妃住在含凉殿。按宫规，是要等她老人家召见您的。”


    尊胜说好，那便等传唤吧，接着又将松风提拔到了身边伺候。


    第二日，先是皇帝身边的一个叫宋月圆的内侍上了门，带着一堆赏赐，他对尊胜笑着道：“恭喜才人，不知才人是否还记得奴，当时才人在长乐原猎得白鹿，奴有幸在场，得见圣物，真是三生有幸。”


    他高唱着一个个物件名，末了解释道：“圣人近来政务繁忙，恐怕没有时间召见娘子，这些皆是圣人所赐，意义非凡，娘子瞧瞧其中那个孔雀罗与鱼牙绸，都是番邦贡物，后宫中获此殊荣的，只有才人您啊。”


    尊胜恭敬谢恩，命人将赏赐记册后收进了库里，撷芳殿宫人脸上都喜气洋洋，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毕竟圣人这样对一个刚进宫的妃嫔，实在罕见，还有宋月圆的态度，完全能说明圣人已经将他们家才人记住了。


    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记住，就是获得恩宠的第一步，而很多人甚至连这个门槛都没有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