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构陷(四)
作品:《揽日照山河》 “你们都退下吧!”
眼前的线索太隐秘,萧荣需要安静的环境来梳理思绪。
杨恕云喉结滚动正要言语,却见萧荣转身负手,仰头而立,案头烛火陡然窜高半寸:“玉麟留下。”
戚夜阑掩唇轻笑,“萧妹妹可别熬坏了身子。”说罢,挽住杨恕云的手臂走出房门。
萧荣使了个眼色,潘玉麟反手扣上门闩。
“方才你在案牍库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可把我吓坏了。”潘玉麟紧攥着刀柄的手松了下来,目光掠过萧荣略显苍白的脸,“他们没对你做什么吧?”
“不过是我在案牍库昏倒之时偷换了我的贴身衣物。“萧荣嗤笑一声,“这种雕虫小技还想瞒天过海,泊州地头蛇也不过如此。”
潘玉麟一拳砸在漆柱上,震得梁间积灰簌簌而落:“可是当着那两个臭男人的面?”
“怎么,你指望两个烟花柳巷的常客能有什么君子做派?”萧荣一脸不屑。
“大人,为了将计就计,您牺牲太大了!等此案了结,我定替您剜去那二人的双眼!”她又握紧长刀,隔着木门指向厅外的杨戚二人。
潘玉麟自幼嫉恶如仇,萧荣正是瞧着她血气方刚才向太上皇求来留在身边,但这丫头年纪尚小,行事还有些莽撞,萧荣为她废了不少心思。
萧荣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得失,而是缓缓转向潘玉麟道:“那二人自有国法惩治,眼下要想方设法揭露这几人的罪行。”
“他们……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的事?”潘玉麟疑惑了一路,回回旁敲侧击,萧荣一个字也不肯透露。
钦差此行并非疏通情报系统这般简单,而是另有重任。萧荣害怕情报泄露出去,一直没有告知手下。她是以身入局的诱饵,真正抓敌的是以潘玉麟为首,潜伏在二十四城各个角落的紫夜暗卫。眼下,杨戚二人已经对自己动了手脚,狐尾将露,也该将此行的真正目的告知潘玉麟了。
“临行前那把用羊皮包裹的器物可在你手里?”
潘玉麟拆下腰包,拿出一卷羊皮,递给萧荣,“大人千叮万嘱我好生看管,这一道上不曾马虎,一直随身携带。”
萧荣接过来,小心翼翼拆开皮绳结,指尖抚过羊皮卷的纹理,金红短剑在日光下泛着诡谲的暗芒。
“金红色……不是我黎国规制的铁剑。”潘玉麟从未见过这种颜色,顿生好奇,伸手正要触碰,就被萧荣一手弹开。
“莫碰!这是铜剑。”
潘玉麟虽未见过铜器,却晓得铜矿在黎国较为稀有,黎国建立之前,东部不少部族在接触铜器之后会引发中毒反应,严重时甚至丧命,因此被禁止用来锻造器物。
“铜剑?为何会出现在京城?”
她只好放下手,身子凑近细看,剑身竟布满细密鳞纹,似蛇蜕般层层交叠,而剑柄的形制却让潘玉麟呼吸一滞。那弧度蜿蜒如未舒展的藤蔓,顶端微膨的球状体被磨得发亮,竟与她在春芳图里瞥见的某些禁忌轮廓微妙重合。
“这、这铜器怎生如此邪气?”潘玉麟耳尖漫上血色,猛地别过头去。
“不铸成这般模样,如何害得兰琢满身生疮?”萧荣双眼半眯,满目愁容。
潘玉麟回想起一月前,还在京城之时,兰琢不知怎得突然暴病,现在终于明白了。
十月初七,金桂巷的脂粉气被秋雨浇得发馊。
京城提督的工作无外乎练兵、巡逻、维护治安。作为京城二十四提督中唯一的女提督,萧荣的工作略有不同。在青楼、乐坊和后宫这样女子众多的地方,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借助女色迷惑监察的官员而瞒天过海,滋生了藏污纳垢的不良风气,被视为京城监察系统的死角。
为解决这一问题,吏部尚书元珂提出,设置女提督来专门监管这些特殊地点的安危,而萧荣便是黎国史上首位女提督。
萧荣上任后,在青楼探听到不少官宦的秘密,碧落轩的头牌小倌兰琢便是潜伏在碧落轩打探情报的重要人物。
可这兰琢已经整月没有接客,连他素来爱巴结的萧提督都吃了好几次闭门羹。
萧荣怕他死在屋子里,便决定硬闯。踹开兰琢厢房时,床幔深处传来压抑的呛咳,昔日光艳照人的小倌裹着素绢静卧在重重帘幕之内,苦涩的药汤味直冲灵台。
“你已整整一个月没到廊前接客,什么病,一个月了还好不了?”萧荣捂住口鼻,用剑挑开幔帐,惊见兰琢脖颈爬满猩红疹斑,脓水浸透的绢布黏在溃烂处,“这是……”
“提督莫看!”兰琢慌忙扯过锦被,蜷缩在墙头,“奴这副模样……”话音未落,喉头又爆出一串闷咳,“怕是再也不能接客,为萧大人探听情报了……”
萧荣见到枕前和兰琢眼角的泪痕,心痛不已,但她不能表露分毫,强制镇定道:“你听话,告诉我为何病成这样,我才可保住你的性命!”
兰琢似是许久未见过光,眯眼想要看清萧荣的脸,只觉得刺眼,但那高挑又结实的身形令他委实心安。
他颤巍巍撑起身子,“上月泊州来的王官人赏了把短剑,奴寂寞时总爱摩挲剑柄……”他抖着手掀开枕匣,羊皮裹着的铜剑泛着幽光,“不出一日,颈间便起了疹子,原以为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饭菜,断食了几日,可这疹子竟遍布全身,时至今日,溃烂化脓,便猜到是这剑的问题……”
“这是铜剑,是黎国禁物啊!”萧荣险些从他手中夺走那剑。
“奴不懂这些,只知这颜色新奇诱人,才铸成大错……那王官人提了一嘴,说这是新进的稀罕货。”
萧荣头顶的弦倏地绷紧:“可有说是从哪里进的货?”
兰琢摇摇头:“奴只听来那一句话,再无其它。”
萧荣紧急将此事禀报太上皇,太上皇认为当下不宜惊动百姓,目前铜器还未流入民间,当摸清脉络,切断源头,遂遣萧荣带领紫夜暗卫暗中调查铜器的下落和经手人的罪证。
“黎国铜矿稀缺,倒是天海高原盛产铜矿,难不成……”潘玉麟凑到萧荣耳畔悄声说道,“这是从西幽国偷运过来的?”
“没有实证,任何猜测都不成立,但我有直觉,眼前这些簿册当中,一定能找到突破口!”
岭南商物初至丰却时,百舸争流,千帆竞渡。只因服饰、珠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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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户的货物滞销多年,这回逮着机会都想争到前头卖个好价钱,各色货箱杂沓堆叠。果蔬与绸缎混装,珠玉共陶器同车,车辙碾过官道,直搅得驿站人仰马翻。
杨恕云一纸令下,命商队按“时令果蔬列为首批,衣履次之,珠玉殿后”分门别类整合登记内容与货物,而后按每日一百车重新装订簿册,便形成最终的七十八册,分三十九日通过驿站。
萧荣觉得,可做手脚的地方在于新簿册的货物总数,便与潘玉麟逐一加和核对。
不出一个时辰,两人便核对完毕。
“数目都对得上。”潘玉麟甩了甩酸麻的手腕,“新誊的十六册总运量分毫不差,连散货的零头都算得严丝合缝。”
萧荣的指尖在算珠上顿住,杨戚二人诡计多端,不像会使用做假账这般拙劣且容易留下把柄的手段。
她用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轻轻摩挲,触感细腻丝滑,掀起一角轻扯,纸张韧劲十足。萧荣眉头微蹙,忽然将新旧两本簿册的封皮同时抵在案头。
“玉麟,”她声音极轻,却让潘玉麟浑身一颤,“你瞧这两本簿册扉页的纸张纹理。”
潘玉麟凑近细看,簿册在日光之下映出金色暗纹,“这是印上的?”
萧荣不答,将新簿的扉页撕下一角,浸入茶汤,那纸角遇水后浮起了细密的金丝。
“黎国官造笺纸素以银丝为记,但岭南却善用双层夹金工艺来造纸。”她将同样撕下的旧簿纸角浸入茶盏,金丝也浮了上来。
潘玉麟倒抽一口冷气,“这新簿册是在西遥城誊抄的,看这色泽,不像是陈年旧纸,西北连兵卫的衣衫都打着补丁,哪来的银钱用夹金纸!”
“冬月初那场暴雨,商队早已回到岭南,这纸张应该不是宫二公子或是商户提供的……”萧荣俯下身子,两只手同时翻阅新旧簿册,忽然灵光一闪,“玉麟,我们把所有簿册尾页的货物总数誊抄到纸上。”
她展开一方白宣,随着潘玉麟念出的数目,执笔写下簿册封皮的日期以及货物类属。
写罢,二人盯着这一串数字思忖良久,萧荣忽然开口:“这新簿册上的货物……”
“都是珠宝首饰和陶瓷器物!”潘玉麟脱口而出。
萧荣点点头,“珠宝和陶器,新簿二十册,旧簿十册,我瞧着,这新簿的货物总数均低出旧簿不少。”
经她这么一说,潘玉麟也发现了,旧簿登记的货物都是数以万计的,新簿册中却不过六七千。
为排除货物大小带来的差异,萧荣又去翻看册中具体明细。珠宝首饰以盒为计量单位,尽管大小没有统一的标准,但容积大概都在四到八升;陶瓷器物以箱为计量单位,容积约莫两千到六千升。
由于数目众多,二人渐渐有些眼花缭乱。
萧荣揉揉眼:“玉麟,你先派人去打听,这二十四城有没有售卖或制造岭南夹金纸的商贩,或是否有人从岭南购入,注意隐蔽!尽快安排,最晚今夜子时上报给我。安排完速回,我们估算这些货物的体积大小。”
“是!”潘玉麟从她话音里听出些紧迫感,拿起佩刀紧忙冲出了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