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沉沉地压在幸福公寓十七栋的楼顶，像是随时要渗进每一道窗缝。


    六层的走廊昏暗安静，墙壁上是现代化的白色涂料，只是有些地方已经泛黄剥落，露出斑驳的水渍。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合着消毒水的气息，像刚打扫过的医院走廊。


    温明明拖着步子走上楼梯，背上背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房卡，上面印着“601”。


    他嘴里嘀咕着什么，抬头扫了眼门牌号，脚步却在602门口顿住了。


    602的门半敞着，暖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漏出来，映在走廊的瓷砖地板上，像一滩融化的蜡。


    温明明皱了皱眉，目光不自觉地朝门里瞟去，正好撞上一双平静深邃的眼睛。


    左玉站在门内，手里拿着一杯水，另一只手随意搭在门框上，正打量着他。


    温明明的第一反应是心跳漏了一拍。


    果然，不愧是省考第一，这家伙已经提前来了，估计构筑都弄完了。


    他下意识攥紧了房卡，指尖发白。


    左玉却先开了口，语气温和，嘴角上扬，带着点邻家大哥的亲切：“你好，我是左玉，你的邻居。看来咱们得在这儿好好相处一阵子了。”


    温明明愣了一下，脑子里飞快转了一圈，才反应过来对方没提考试的事，显然是已经进入角色扮演的状态。


    他僵硬地点了点头，干巴巴地回了句：“哦……你好，我叫温明明，住601。”


    左玉笑了一下，没再多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身后，陆天枢靠在沙发边，轻笑了一声，低声对左玉说：“老左，这家伙也是倒霉催的，居然一脚踩进归施琅的坑里。”


    他顿了顿，拍了拍左玉的肩膀，“我先回603了，别让他坏了咱们的好事。”


    说完，他一溜烟走出门，朝603走去，门“砰”地关上。


    温明明已经背过身，没看到后面这些动静。


    他甩了甩头，推开601的门走了进去。


    管他呢，先把角色扮演稳住再说。


    601的房间是现代化的格局，客厅铺着浅灰色地砖，墙上挂着一台液晶电视，沙发是深棕色的皮质，角落里摆着一盆干枯的绿植。


    沙发上坐着一个人，身形瘦削，脸色苍白得像是涂了层粉，眼瞳大得有些不自然，正歪着头看他。


    温明明心里咯噔了一声。


    他莫名觉得眼前人有点眼熟，但不记得在哪儿有见过。


    也不知道他是考生还是鬼怪。


    归施琅站起身，神情温和，语气轻快：“没想到你还愿意回来。当年我弟弟跟你闹掰，你居然愿意回来处理他的后事，真是难得。”


    温明明脑子“嗡”地一下，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家伙可能是房间的鬼怪，连忙调整表情，装出一副沉重的样子：“啊……是啊，毕竟是老朋友了，他的事我总得来看看。”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对方，总觉得这家伙的眼神里藏着点让人不舒服的东西，像是在掂量什么。


    归施琅从桌上拿起一封信，递到温明明手里：“这是我弟弟留下的，给你看看吧。”


    他顿了顿，语气低沉了些，“他走得挺突然的，我一直觉得有点不对劲。”


    温明明接过信，手指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信封泛黄，边角有些卷曲，像是放了很久。


    他拆开一看，里面是一张手写的信纸，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在情绪激动时写下的：


    【明明，我知道咱们闹掰了，但我一直忘不了你。


    后来我得了心脏病，医生说没救了，可我总觉得这病来得太怪。


    我死了之后，遗产都留给你，希望你能来看看我。


    最后……我怀疑我的死不是偶然，拜托你帮我查查。】


    温明明看完信，咽了口唾沫，脑子里迅速理清思路。


    看来这个鬼域的剧情是要他破解好友的死因，顺便扮演好这个“老朋友”的角色？


    他抬头看向归施琅，试探着问：“他……这几年身体不好吗？”


    归施琅叹了口气，说了声抱歉：“我去洗手间洗下手。”


    然后边走边说：“他身子一直不好，心脏病是突然犯的，走得太快，我都没反应过来。”


    归施琅推开卫生间的门，站在洗手台前，低头看着镜子，水龙头没开，却传来哗哗的水声。


    温明明点点头，坐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信纸。


    房间里安静得有些诡异，只有卫生间传来的水声。


    心脏病猝死吗？总觉得不是偶然。


    卫生间里，归施琅站在镜子前，低头盯着镜面。


    昏黄的灯光洒在洗手台上，水龙头没开，却传来一阵低低的“哗哗”水声，像是有什么在管道里涌动。


    他一动不动，目光死死锁在镜子里自己的倒影上。


    镜面像是被无形的手抹过，模糊了一瞬，仿佛蒙上一层厚厚的水汽。


    水声停了，镜子里的影像缓缓清晰，却不再是归施琅的脸。


    那张脸像是被撕裂重组，皮肤龟裂成无数细密的缝隙，黑红的血丝从裂缝里渗出，顺着脸颊淌下，滴在镜子里的洗手台上，化成一滩滩暗色的污渍。


    眼眶被撑得变形，眼珠子凸出，眼白几乎被黑气吞没，只剩两团翻滚的墨色。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和猩红的牙龈，血肉模糊。


    归施琅盯着这张脸，嘴角突然咧开一个奇怪的笑。


    他低声自言自语，混着喉咙里挤出的气音，几乎被水声掩盖：“果然消化得很慢。”


    他顿了顿，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像是品尝到了什么余味，手指轻轻敲了敲洗手台边缘，指尖在瓷面上留下几道湿漉漉的痕迹。


    他又开口：“你真是太弱了，还不如我接替你的身份。”


    镜子里的脸似乎不甘心，裂缝里的血丝蠕动了一下，像是要挣脱出来。


    归施琅眯起眼，伸出手指点了点镜面，语气带了几分戏谑：“别闹了，现在我们是一体的。”


    他的手指在镜子上停留了一瞬，镜面微微一颤，那张撕裂的脸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压回去，眼珠子翻滚了几下，最终定格，重新缩回他原本的模样。


    苍白、温和，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阴冷。


    归施琅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的确是一体，“不过‘弟弟’是完全被他吞噬掉了。


    归施琅也没想到，这房间的鬼怪会弱到这种地步，弱得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直接吞噬了对方的存在，连带着它的记忆和身份一起占为己有。


    两个身份才有意思。


    也不知道温明明后面知道了他就是那个死去的‘弟弟’，会不会吓到直接OOC？


    归施琅深吸一口气，关掉水龙头，水声戛然而止。


    镜子里，他的脸已经完全恢复正常，眼瞳依旧过大，透着几分非人的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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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拍了拍手，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镜面上隐约还残留着一抹淡淡的血痕，随即被雾气掩盖，消失无踪。


    回到客厅，他神情恢复了温和，他看向温明明，语气平静：“你坐着想想吧，晚上想吃点什么？我去厨房弄点吃的。”


    温明明抬头，僵硬地点了点头：“随便吧……谢谢。”


    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温明明坐在601的沙发上，手里还攥着那封泛黄的信纸。


    房间里安静得有些压抑，只有归施琅在厨房里忙活时传来的轻微响动。


    刀切菜的“咔咔”声，和水龙头偶尔滴落的“嗒嗒”声。


    突然，一声尖锐的叫声撕破了夜的寂静。


    温明明猛地一震，手里的信纸差点掉在地上。


    他站起身，快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探头望去。


    冷湿的灰雾扑面而来，带着一股刺鼻的腥臭，让他皱了皱眉。


    尖叫声是从不远处的十三栋传来的。


    那栋楼比十七栋矮一些，只有十五层，外墙同样斑驳，灯光稀疏地从几扇窗户透出来。


    温明明借着雾气中微弱的灯光，看清了远处的情景。


    十三栋三楼的走廊上，一群人影跌跌撞撞地奔跑着，身后紧跟着几道蹒跚却迅猛的身影。


    那些追赶者的动作僵硬，像是断了线的木偶被强行拽动，皮肤青灰，嘴角淌着黑红的液体，眼睛浑浊泛白，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嘶吼。


    有人跑得慢了，被扑倒在地，尖叫声瞬间拔高，随即被撕咬声和血肉模糊的咀嚼声取代。血溅在墙上，顺着瓷砖淌下来，像泼了一层暗红的油漆。


    温明明喉咙一紧，心跳猛地加速。


    贺翔……


    不愧是名声远扬，这么快就构筑成功鬼域了。


    丧尸鬼域他听说过，一旦被咬，活人会在几分钟内感染，变成新的丧尸，扩散速度快得吓人。


    贺翔能在高考第一天就弄出这阵仗，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就在这时，601的门铃响了，清脆的“叮咚”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温明明猛地回头，手不自觉地攥紧了信纸。


    归施琅从厨房走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把菜刀，刀刃上沾着几滴水珠。


    他瞥了温明明一眼：“我去开门。”


    门一打开，一个中年女人站在门外。


    她身形微胖，穿着一件灰蓝色的毛衣，外面套了件有些褪色的围裙，头发随意挽成一个髻，几缕碎发贴在额头上，脸上皱纹不算深，但眼角下垂，带着几分疲惫。


    女人先看了眼站在窗边的温明明，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寒暄道：“哎呀，小伙子，你是新搬来的吧？看着面生啊。我是602的业主，我儿子年龄和你差不多大呢。”


    她顿了顿，没等温明明回答，又转向归施琅，皱眉道：“你们听到了吗？十三栋那边怎么回事儿？又是吵又是闹的，还伤害邻居，一点也不和谐友爱。”


    她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埋怨，“这小区本来就够乱了，他们还这么搞，晚上不得安生了。”


    归施琅靠着门框，手里的菜刀随意地晃了晃，嘴角上扬，语气却懒散：“是挺吵的。”


    他顿了顿，“要不我回头反应在业主群里？”


    女人点点头，松了口气：“那就好，你反应一下，咱们得管管，别让他们乱来。”


    “毕竟……这里是幸福公寓。”


    “我们要，和谐，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