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呀！！我才是江燃的骑士！我要消灭你！”


    “呸呸呸，我才是最厉害的，嗷嗷！看剑！！”


    一群小豆丁嘴里叫着乱七八糟的台词，唰唰唰挥着树杈就冲了上来，动作多少有些没轻没重的。


    站在不远处树荫下的大人们瞥见这一幕，吓得一口气好悬没提上来。他们急急忙忙停止闲谈，赶过来想要拉住小朋友们。


    “哎！不能这样搞，很危险的啊！喂，小崽子给我把树枝放下啊！”


    小朋友们打上头了，无人在意大人们的制止。等大人们走近了，还能听见他们在放狠话。


    叫的最凶的还要属小胖墩傅斯扬。这家伙对着新来的江洵宣战：“我跟燃燃已经认识好久了！你哪里和他更亲了，你别想和我抢！”


    瘦弱的孩童沉默握拳，过了几秒，才面无表情地给出回答：“可是，我和哥哥是一个姓，我们都姓江，我和哥哥是一家人。”


    这句话的杀伤力相当强。


    傅斯扬把自己的名字反复默念几遍，悲伤地发现自己和江燃还真不是一个姓。傅斯扬最后咬牙怒吼：“你等着，我明天开始就和江燃一样姓江！！”


    大人们在紧张之余忍不住笑出声，正在赶过来的傅斯扬他爸更是一个踉跄：“……”不好，被孝到了。


    大人们三步并两步，很快就要赶到决斗现场，不过还没等他们拉架，已经有人先行动起来了。


    ——江燃跳进决斗双方的中间，双手叉腰，大声说：“停一下！停！不要决斗啦！”


    江燃是个实打实的孩子王，在这群小朋友里威望极高。他这句话刚喊出来，决斗双方就立正站好，齐刷刷停下来。


    停归停，战火并没有熄灭。那个叫连靖的短发小女孩嘟嘟囔囔：“燃燃，我们还没比完呢！”


    “可以玩游戏的时候再比嘛。这些树枝尖尖的，戳上去肯定很疼的。”江燃劝架的架势有模有样的，逻辑特别有条理，“这样大家都不开心了呀。又不是只玩一局国王游戏，大家肯定都能轮到的，再说啦，可以在玩游戏的时候再比的，是吧？”


    小豆丁们一琢磨，觉得江燃说的好有道理，于是纷纷丢掉手里的武器，暂时休战。


    不过江洵没有放松警惕，他仍然握着手里的树枝，只不过把尖的那头对准了地面。


    大人们这才松了口气，对着小豆丁们好一通教育。当然，小朋友们记吃不记打，大人还没训完，他们已经全部跟着江燃跑远了。


    其中一个小朋友的母亲无奈摇头，扭头和郁青荷说：“这号召力……你们家燃燃可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啊。”


    郁青荷也笑着摇头：“这小子，搞得有模有样的。”


    大人们没有继续干涉小朋友之间的活动，只是站在几米外守着他们。


    这场国王游戏即将开始，小胖墩还是不死心，恨不得躺地上打滚：“江燃，我想站你旁边！你就不能有两个骑士吗！”


    “不要，不要，今天我要让江洵来当我的骑士，就要他，我只要他一个人当。”江燃牵着江洵，态度非常坚决，一定要在这局游戏里给江洵独一无二的地位。


    江洵抿着唇，心脏砰砰跳，手攥得紧紧的，手心都被那根树枝硌得发红。


    “而且江洵很厉害的，一个人就能守住我的城堡。”


    江燃替弟弟夸下海口，夸完才凑到江洵耳朵边，悄悄问他：“是吧？江洵，你肯定跑得过他们的吧？”


    江洵已经被夸得有点迷失了自我，重重点头：“嗯。”


    这群小朋友被江家兄弟俩的坚决态度唬住了，将信将疑地瞅着江洵，试图判断他的实力。


    江燃继续给玩伴们画大饼：“反正他很厉害的。快开始吧！下次，下次一定，总会轮到你们当骑士的。”


    “哦！”江燃画的大饼被大家吃了。


    游戏开始后，小豆丁们四散跑开，游戏前的冲突很快被抛在脑后。


    江燃站在代表城堡的小沙堆后面，双手叉腰，指挥他的骑士弟弟以及“兵团”进攻和防守，说话又快又清晰。


    随着游戏的进行，那些对江洵稍有不满的小朋友们也都开始转变态度，对江洵改变了看法——因为江洵确实和江燃说的那样，跑得特别特别快。


    而且江洵那身板看着瘦弱，实际上力气还挺大，抢夺旗子的时候甚至可以赢过吨位最大的傅斯扬。


    江洵尽职尽责地守在他的国王哥哥身边，完全就是寡言又忠诚的小骑士。


    十来分钟后，充当裁判的小朋友跳进人群，扯着嗓子大喊：“这局结束啦——国王打败敌人，守住城堡，还多占领了一座城堡！国王胜利！”


    江洵一个急刹车停下奔跑，在江燃面前站得板板正正，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很亮。他抹掉额头跑出来的汗珠，闷不吭声地盯着江燃看，像是守家成功之后讨要肉骨头的小狗。


    江燃对弟弟的表现非常满意。弟弟说赢就赢，别人都做不到，他这个当哥哥的也超有面子的。


    江燃给弟弟竖起大拇指：“哇，你守住了两座城堡。弟弟，你好厉害！”


    江洵依旧没有吭声，但嘴角悄悄翘起来一点点弧度。


    其他小朋友气喘吁吁，听到江燃的这番夸赞，又有点嫉妒了，纷纷在心里琢磨下次要跑过江洵。


    不过，这个新来的小朋友确实有点厉害，难怪他能被江燃选中当骑士呢。小朋友们这般想道。


    “行啦，该回家吃饭了。”旁边守着的大人过来，赶小鸭子似的把孩子们往家里赶。


    郁青荷也来到兄弟俩旁边。江燃非常自觉地牵住弟弟的手，准备和母亲回家。


    人群乱糟糟的，小胖墩看着江家兄弟俩手拉手的背影，跑过去拉住江燃的袖子，有些鬼鬼祟祟地说：“喂，江燃你等一下，我要和你说悄悄话。”


    “什么呀？你说。”


    傅斯扬抓耳挠腮：“悄悄话，悄悄话你懂不懂！你还牵着你弟弟呢。”


    江燃歪了歪脑袋：“好吧，那你要快点说完。”说着，江燃松开手，扭头和江洵交代，“那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很快就回来的。妈咪，你也等等我。”


    一直紧紧握着的小手松开，微风吹在刚才汗湿的手心，让手心的温度一下子变冷了许多。江洵默默站在原地，视线始终跟随在江燃身上。


    不远处，江燃已经走到傅斯扬面前。


    这个年纪的小孩编不出什么坏话，傅斯扬绞尽脑汁才憋出一句：“江燃我跟你讲，我，我就有个小表弟，他很烦的。他老是打人，还会抢我的遥控器！”


    “哇，那他好坏。”江燃如此评价，“但是，你为什么要突然和我说这个呀？”


    傅斯扬也是第一次进行挑拨离间，有些磕巴地说：“你不也是多了个弟弟嘛，他要是和我弟一样很坏呢？”


    “是吗。”江燃仔细想了想，皱起眉头，“可是江洵不是这样的呀。傅斯扬，你不可以这样乱说的。”


    小胖墩：“啊？好像也是……”


    江燃睁着那双琥珀色的漂亮眼睛，软乎乎的嗓音很认真：“他以后都是我弟弟，我就是要和他很亲很亲的。傅斯扬，你不许欺负他，”


    小胖黯然神伤：“哦……那你以后还会和我玩吗？”


    “会呀，但是你不能和之前那样老是和我作对的。哎，我要回家了，给你。”


    江燃顺手从口袋里掏了颗糖塞过去，小胖墩又喜笑颜开了。江燃转身，步伐轻快地跑到弟弟和母亲面前：“我回来啦。”


    江洵乖乖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问哥哥和玩伴交谈了什么，江洵只是垂下头，余光忍不住看了看傅斯扬手里那颗糖。


    “江洵，你在看什么？哦——！你也想要是不是？”江燃恍然大悟，“我也给你几个哦？”


    江洵憋了几秒，小声说：“两个就可以。”


    他想要比那个谁多一个。


    江燃根本没听到弟弟在别扭什么，从口袋里掏了掏，直接把剩下的一大把糖果都塞给江洵。郁青荷的眉心抽了抽，这才知道家里消失不见的糖果都去哪里了。


    “弟弟你看！我有好多好多，都给你。”


    江洵双手捧着那把糖果，鼻尖耸了耸，隔着大白兔糖果纸闻到了甜甜的奶香。


    江洵一只手被江燃牵着，另一只手小心翼翼护着装满糖果的口袋。他侧过头，音调也微微上扬：“谢谢哥哥。”


    ……


    吃过午饭，小朋友们的兴奋劲还没过，一个个午觉都不睡，又跑下楼疯玩到了天黑。直到晚饭之后，江燃才结束玩耍时的兴奋状态，在父母的指引下，收拾自己的小书包。


    江洵站在旁边，盯着江燃的小书包看了半晌。


    “蜡笔，铅笔，橡皮擦……咦，不对。”江燃掰着手指清点半天，忽然抬头，“我明天要去幼儿园的，那弟弟呢，弟弟会不会和我一起去啊？弟弟，你去不去的呀？”


    江洵抠着衣服上的纽扣：“我不知道……”


    “啊？”江燃歪歪头，求助地看向父母。


    “小洵。”郁青荷蹲下来，平视江洵的眼睛。


    “明天就是周一了，燃燃要去幼儿园上学的。小洵知道在幼儿园要做什么的，对吗？”


    江洵点头：“知道的，可是……”


    江洵看上去有些迟疑，话音顿了半天，却是攥着手指没再说什么。江燃也顾不上他的小书包了，凑到弟弟面前干着急。


    老江拍了拍儿子的脑袋，眼神充满鼓励：“小洵想和叔叔阿姨说什么？没关系，想说什么都行。”


    他们耐心等了几分钟，江洵才在沉默过后补充：“我知道的，我有上幼儿园的，爸爸妈妈之前每天都来接我，但是在姑姑家住之后，我就没有去幼儿园了，姑姑不让我去，说我以后都不要去学校。”


    说到这里，江洵的话音低得几乎要听不见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本该是最贪玩调皮的，也是抗拒去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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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但江洵心里明白，如果他不去，那就只能自己孤零零守在家里，没有人陪他玩了。


    可是，去学校又会遇到很多小朋友的吧，会不会有姑姑家那些小孩一样的呢？


    面对这样复杂又矛盾的问题，不到六岁的小孩明显不知道要怎么继续思考，他默了半晌才闷声说：“我明天也要去吗？”


    客厅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呼吸声。江燃困惑挠头，努力思考为什么江洵的姑姑不让他去幼儿园。两位家长则是被气得差点红了眼，还要努力控制着，不在孩子们面前表露出不好的情绪。


    “去，怎么不去！燃燃都去了，肯定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江振松用力揉了揉江洵的脑袋。


    “叔叔今天已经去和园长商量办了入学手续，明天小洵就和燃燃一起去幼儿园，可以学很多有意思的东西，还能认识好多朋友，好不好啊？”


    江燃蹲在旁边，听到这话，举起手抢答：“好呀好呀！我会看好弟弟的！而且昨天给弟弟买的新书包可以用上啦。”


    被江燃一打岔，那股闷气无声散了。郁青荷哭笑不得：“好，知道燃燃很乖，但是现在是问小洵的意见。怎么样，小洵想不想去？”


    江洵仰起头，慢慢地想。


    他不想和其他小朋友玩的。但是，如果幼儿园里也是有哥哥陪着，他们可以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玩……那应该会是很棒的吧？


    江洵心里被隐秘的期待填满，用力点头：“想的。”


    于是幼儿园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第二天依旧是个大晴天。早上八点多的太阳已经十分毒辣，天空碧蓝无云。


    幼儿园离他们住的小区不远，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到。江洵紧紧跟在江燃身后，被大人领着走进了大班。临近上课，班里已经坐着二十几个小朋友，还有几个家伙因为不想上学哭得稀里哗啦。


    有眼尖的同学看到了江燃牵着的生面孔，立刻叫起来：“老师老师，这个同学之前没见过耶。”


    “因为这是我们的新同学。”


    老师摇了摇手鼓，把小朋友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这位是新来的江洵小朋友，以后也是我们大（1）班的一份子，是大家的朋友。江洵同学，可不可以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呀？”


    江洵站在讲台边，看着这些陌生的同龄人，本能的抗拒又涌了上来。他低下头，沉默地盯着自己的鞋子，没有接老师的话，也没有搭理讲台下的那群小孩。


    “喂喂，江洵！”江燃晃了晃弟弟的手腕，“你怎么在发呆？你要说话的，自我介绍——自我介绍知不知道呀。”


    江洵不想和其他人说话，但是对江燃没有这种抗拒的情绪。听到江燃开口了，他便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


    原本不说话时的小表情酷酷拽拽的，盯着江燃的时候又变得有些呆愣。


    “哎！好吧，看来还是要我来嘛。”


    江燃叉着腰，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代替江洵介绍：“大家好，他叫江洵，是我的弟弟，以后也是我们班的同学啦。”


    等江燃念完了介绍词，江洵才快速地点了点头。这些小朋友看到是江燃在说话，都很给面子的鼓掌，自我介绍的环节就算是结束了。


    江燃从从容容地走下讲台，随手把小书包塞进桌洞里。他们幼儿园的儿童课桌并不是规规矩矩按照行和列排布，而是围在一起并成矩形，小朋友们围坐在一起。


    江洵的位置就在江燃旁边。江洵规规矩矩坐好，把自己的新书包摆好之后，忍不住悄悄伸手，把江燃快要掉出来的书包也放好。


    幼儿园里的生活并没有因为多出一个小朋友而有什么变化。班里时刻有老师看管着，小豆丁们之间的氛围还算是挺友好的。


    一节音乐课结束后，江洵看着手里课本上花花绿绿的图案，鼓起勇气想主动问江燃几个问题。不过还没等他问出来，十几个小朋友突然就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涌到了江燃的桌子前面。


    江洵：“？”哪里来的这么多人。


    若说无序，这些小朋友竟然排起了整齐的队列，若说有序，他们像一群小鸭子那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听得人脑瓜子都嗡嗡的。


    “嘿嘿，江燃你看，这是我舅舅买的巧克力，从国外带回来的——哎呀我也不知道国外是在哪里，反正好好吃的，给你一块。”


    “江燃江燃，给你这个糖，下次玩游戏我想和你一组！”


    “等下是不是手工课啊！我们肯定要折小鸟了，燃燃那么厉害，能不能帮我呀？”


    江洵无措地看着这一幕，小声地喊了句哥哥，可惜他的声音瞬间被其他人掩盖了，江燃似乎并没有听到。


    “……”


    江洵坐在江燃旁边的椅子上，看着一茬又一茬冒出来的小朋友，陷入深深的思索。


    这好像和他昨天晚上想象的幼儿园生活不太一样……难道他以后都要防这么多人吗？这样的话，能不能让哥哥不来幼儿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