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美救英雄
作品:《小菩萨偏不嫁》 吴良抵着姜怀卿的头,手掌暧昧地沿着她腰间绶带摸索。
姜怀卿眯着眼睛悄悄背过手,吴良瞄着她手的动作,猛地抽出指尖快触达的腰侧香包,单手翻开那包盖,一排插好的银针,根根泛着黑。
吴良看一眼她,这恐怕比上次的毒还狠,一把扔到帐外火油柴堆上,就要带着她往军帐方向走。
他揽过她的肩,“人生两大得意之时,美人在怀,仇人在手,我今日齐了。”
“别动!”
一个年轻的男声。
话音刚起,腰后便抵上来一个硬物,吴良太清楚了,是火铳。
搂在姜怀卿颈侧的手一紧,他手中火铳抵住她太阳穴,头微侧,“壮士,看上这小娘子了?让给你?”
“别废话,把大帐里的人放了!”
上京口音?
吴良眼皮一掀,余光扫向身后,他没有见过这个年轻男子。
沈寂的人?不像......
何况他已捆了沈寂多时,自是在他搜查军营的这一个时辰内,救人最好救。
若早埋伏在周围,趁乱救人可比现下胜算大得多。
“小郡主的人?”
身后男人一怔,火铳抵得更狠了些,“放人!”
吴良笑了,果真。
小郡主,你果真回来了!
很好。
镇云这军营已被他围住,如铁桶一般,任谁进来,都是有去无回。
这几年的日日夜夜,所求就是能让沈寂和李云琅,看着对方死在他手下。
为了这个心愿,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苟活下来。
“小郡主不敢露面吗?”
“不怕我杀了她的心上人?”
船儿抵住他,恶狠狠地威胁,“你敢!”
吴良冷笑一声,料定身后之人不敢轻易开枪,命令大帐的守卫,“把沈寂和周敬鸣拉出来!”
守卫拖出来两人,照吴良的指示,绑在帐外的火堆一边,那里的地势偏低,火油一直往那个方向流淌,火焰朝他们蔓延。
火光中,沈寂看到吴良身后的船儿,心中那股不安终于有了来处。
他的小菩萨定是回来了。
船儿盯着沈寂的眼睛,确定沈寂看到自己的那个瞬间,轻轻点了点头。
沈寂不知道她和船儿有什么计划,但他心里的不安极快得被喜悦代替。
他从前一直都知道,她是惦记自己的。
但她是那样平等地愿意对每个人好,他不敢确定,自己对她意味着什么。
从未有一刻像此刻这般,这般确定,她是爱他的。
这样的狂喜包围了他。
火油蔓延已烧到离他不足一尺的地方,炙热烧得他面前的空气喘不过气来,身后却是镇云的寒夜。
镇云的寒夜浇灭了他的狂喜,小菩萨回来了,他的那些谋算,全没了。
他只想得到,她不安全。
吴良盯着周敬鸣,“周将军,我们也算合作一场,今日定给你个痛快,不叫你太痛苦。”
周敬鸣冷冷喊他,“吴良,奸佞小人,背信弃义。”
吴良哈哈大笑起来,“周敬鸣,我们干的是谋反的事,还要这信义做什么?”
“我为伸张正义,你为一己私欲。”
吴良挑眉,“你就是蠢货,我今日不妨告诉你,那个姜怀诚就是太子的人杀的。”
“我知道你不信,”吴良讥讽地笑了一下,又极快地收住,“姜怀诚,左小臂内侧中间有颗痣,右耳耳骨上也有一颗。”
周敬鸣盯着他,这些特征都对得上。
他认识吴良时,姜怀诚已去世好几年,吴良不可能在认识自己之后,还见过他。
吴良看看他,周敬鸣不过是太子的棋子,一个棋子至死都不知道真相,岂不是太不人道了些?
“我那日就在场,王实甫也在。”
周敬鸣怒目圆睁,怒气像是要从眼睛里喷出来似的,“什么?!”
吴良不再搭理他,说到王实甫,他如何来的镇云军营,如何与自己结识,周敬鸣应该也明白了。
沈寂的沉默大大刺激了吴良。
他大喊一声,“小郡主,在哪呢?”
“现身我就留沈寂一个全尸。”
周围安静地只听到火苗的细微迸裂声,无一人回应。
船儿换了个姿势,抵住他的脖颈,一副立刻就开枪击杀的模样。
吴良笑道,“小郡主没告诉你吗?”
李云琅在镇云的那几年是石勋带大的,火铳这种东西,李云琅见过上百回了,岂会不认识?
说起来,她理应比沈寂更了解火铳和弹药。
这弹丸的机巧,她又岂会不知道?
“你们手里的弹丸,一旦出膛,只要碰到东西就会炸,这么近的距离,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船儿没有反应,吴良确定,他知道这弹药的问题,料定他不敢轻易开枪,嘴上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小郡主,你难道不想知道石勋为何而死?”
“他这人就是蠢,死板得很,若是和我叔叔联手,何愁乌托来犯?”
沈寂死死盯着吴良,“那些人是你们养的?”
他早该想到的,若非吴明养寇自重,乌托人怎么会把镇云军营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那时,镇云军营的几个副将已经很不和睦,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石勋为了从中调停,不得不将他们分批巡守边防。
乌托人趁营中空虚,突袭镇云军营。
他们准备万全,又摸透了军营的底细,石勋迎战力竭重伤不治,几日后便咽了气,死在镇云。
突然一声火铳枪响,打断了他的回想。
众人无法判断枪声来自何方,故不敢随意射击,静等了一会儿,再无第二声,更无人叫喊。
没人受伤?
气氛轻松下来,有人大叫,“谁他娘的走火了!”
“谁的枪响了!火铳无眼,你也无眼啊!”
一片喧哗叫嚷之中,忽听得一个清亮的女声说道,“吴良,你的火铳造得比吴明差许多啊!”
这声音不响亮,但吴良听得清清楚楚,看向西北方向那声音的来处,李云琅站在马车顶上,向他的方向举着火铳。
“砰”得一声枪响,弹丸直直向他射来。
吴良一把推开姜怀卿,反方向扑倒至一侧军旗石桩之后,弹丸从他身侧迅疾飞过。
他暗自得意,“呵,不过如此!到底是女流之辈。”
只听得李云琅大喊一声,“趴下!”
随后,便是第二声枪响。
正中他的脖颈,自右颈穿至左颈,炸裂的弹片划过脸,铁制面具瞬间裂为两半,半张狰狞的脸露出来。
炸裂的力度带着他翻过身去,他看到了弹药的来处。
是刚刚身后的那个年轻男人。
不是李云琅!
船儿看到他脖子要断未断,半连未连,像是麻绳将断未断,吊着一颗诡异的头,那惊恐的表情僵在鬼魅般的半张脸上,站起来高喊,“郡主,成了!”
李云琅脱了力,倒在马车上。
沈寂高喊一声,“吴良死了,我沈寂乃镇云主帅,即刻宣布,追随吴良的人,缴枪不杀。”
众人见吴良死了,本就没了主意,又听到沈寂的这番话,心中便动摇起来。
船儿看着追随吴良的这些人,面黄肌瘦,想到吴良的那个巨大的宅邸。
他探查过,那宅邸,只是吴良居住和放置武器,他的这些手下,根本没有被吴良安置在宅邸居住。
“你们可知吴良那个宅邸有多奢靡?”
众人面面相觑,有去送过武器的暗暗点头,“是,光祠堂的一块砖就够我们家十年的花销了。”
有人率先站出来,将火铳卸了弹丸,一通扔在地上,“这弹丸只要射出去,在一丈之内,便是伤人也伤己。”
“他根本没把咱们当人看!”
军营后方的人纷纷将火铳和弹药交了出来,火油柴堆的人见众人都交了,且无人绑他们,便将沈寂和周敬鸣松了绑。
沈寂一边喊一边朝营外奔去,“船儿,去赵丛帐里,他被打晕了,叫他来稳住局面!”
旁人没注意,但他一直都看着李云琅,看到她栽下去,心便提到了嗓子眼,却唯恐有人对她不利,又不敢喊她。
只得先稳住吴良底下的这群人。
她还病着,天知道,这样来一遭,会不会病得更重。
他目不斜视一路奔到马车上,李云琅远远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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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他脚步踉跄歪斜跑过来。
真好,他还活着。
她想笑笑,唇角却怎么都提不起来。
沈寂的大手贴到她的额头,好烫。
不出所料,她又高热了。
他掏出马车上的软毯,李云琅没了力气,任由他将软毯一层层裹在她身上,他骂她,“傻子。”
她把头贴在他的肩头,气息浓热,洒在他耳边,她用气声低低地说,“菩萨......保佑你,小菩萨......保护你......”
他的泪就砸了下来,把她抱得更紧了。
沈寂抱着李云琅回大帐时,赵丛已安顿得差不多。
吴良笼络的这批人,大多是大齐边境上连饭都吃不饱的流民,沈寂放话准他们投军,他们求之不得。
石头的伤最重,不止是腿,还有额头,军医给石头治伤。
“石副将,这个额头上的伤,怕是不能止痛,要直接将弹片挖出来。怎么办?”
“挖!”
船儿劝阻的手又缩回来,不取出来,他怕是会疼一辈子。
就算他不是军医,他也知道这样的伤,若是以后取,难度要比现在大得多。
现在忍痛取出来是最好的选择。
他搜肠刮肚,想给他讲点什么别的事情,“石头哥,你想不想知道烧鸡是怎么做的?”
石头不语,摆摆手。
“石头哥,那你想不想知道我们今天去哪取得武器?”
石头看向他,船儿似乎是得了鼓励,继续说下去。
“郡主可厉害了!是她找到的地方......”
沈寂照顾李云琅吃了药,安抚她睡下,来看石头,在帐外听到船儿绘声绘色讲李云琅。
“郡主本来说叫我稳住吴良一小会儿,保证吴良不要走动,她就能远距离射杀他。可她发现那个弹丸壳不对劲,她说吴良可能在弹药上做了手脚。这样稳住吴良的话,吴良身边的人就会受伤。”
石头想到自己对吴良的人开枪时,那人距离自己不足一丈,弹丸碰到那人时,便炸开来,弹片像箭簇一样,朝自己眼前飞来。
他第一次吃到弹丸会炸。
手下的金吾卫兄弟们,也都乱了阵脚。
吴良就是如此才趁机得手,俘虏了自己和一众金吾卫兄弟们。
石头听得入了迷,李云琅开枪救人时,他一直被关在大帐中,完全不知道船儿和郡主是如何用同样的火铳和弹丸杀了吴良,却没有伤到他们自己。
船儿遥遥一拱手,“还得是郡主呢!她怕这弹丸有问题,就改了计划,说她先放一空枪,看是不是会炸。若是没炸,她便暗中放黑枪,杀了吴良。若是炸了,她便假意杀吴良,朝吴良身后的空地放枪,趁吴良躲的时候,就和我、和姜姑娘都拉开了距离。这时,我再开枪,杀了吴良。”
他一气说完,长舒口气,冲石头挑挑眉。
“所以,郡主现身便是你们俩的暗号?”
“对!她现身了,所以我来杀吴良;她不现身,便是我控住吴良,她来杀。”
沈寂抿唇看着李云琅的大帐,与有荣焉。
这样聪明的小菩萨,是他的。
沈寂清嗓一声,走进大帐,石头扯了扯嘴角,喊了声“老大......”
他是有愧疚的,若不是他一开始撞上吴良,便莽撞开了枪,便不会这么快被缴了枪,害得大家都到了绝境。
若不是郡主,他们今日的结局如何,真得不好说。
“好好养伤!你没怎么用过火铳,这个不知道很正常,不怪你!今日都平叛有功,我晚上就写军报,为你们请功。”
沈寂制止他想推脱的话,便出了军帐。
船儿喃喃自语,“老大,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这么和气......”
回了大帐,他扫了一眼赵丛和另外副将,赵丛反抗最激烈,受伤最重,其它两位虽不重,但也都负了伤,“诸位辛苦,我今日军报会为他们向皇上请功的!”
“不敢......不敢......”
他们个个不会用火铳,困兽之境时,竟是小郡主救了他们,着实惭愧。
“周副将呢?叫他来参会,他也有一功。”
众人齐齐看向沈寂,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