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第五十三章

作品:《嫁给侯爷家傻儿子

    叶慈听到了越千山的话,但她没有理会,并不是不想理会,而是实在没有余力。


    仿佛有一千个戏班子在同时在她脑子里敲锣打鼓,吵得她几乎头痛欲裂。


    隐隐约约的人影、模糊不清的人声,那些从前被尘封的记忆,在同一时间如同泉水喷发一般涌了出来。


    原来她从始至终都没去过什么异世界。


    功力恢复的同时,一些记忆也在影影绰绰地恢复,只是不知是因为隔得太久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些记忆始终像隔着一层纱,让她看不真切,亦让她神思愈加混乱。


    “醒神!”越千山的声音陡然想起,才仿佛一只巨大的手,将她从噩梦中拉了出来。


    叶慈猛地睁开眼,才发现桌上茶杯的影子已经倒向了另一个方向——窗外残阳如血,已经黄昏了。


    居然已经过了这么久。


    她恍若刚从梦中惊醒,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将越千山担忧的目光尽数收入眸中。


    他似乎很担心她?


    但叶慈觉得,越千山眼里的那种担心,并不像是一朝功力解封对她的身体造成反噬,而更像是……像是担心她突然失控一般。


    见她神思恢复清明,越千山才仿佛松了口气一般,道:“感觉如何,可有不适?”


    叶慈眉头紧皱,摇摇头,又点点头。


    “没有不舒服,只是……”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在看什么不属于自己的物件。


    她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体内此刻气海翻涌,在她有限的人生中,她的丹田从未如此刻一般丰盈过,但不得不承认,寻常高手的内力都是一步一步练就的,而她不过一夕之间便一蹴而就,颇有种一步登天的不切实际之感。


    纵然她没将剩下的话说出口,越千山也基本上猜到了,他将一碗药推到叶慈面前,道:“喝了它。”


    叶慈端起碗来一饮而尽,喝完了才问:“这是什么?”


    “能助你运化功力的药。”


    叶慈“哦”了一声,想着自己已经浪费了半日,此时必须要去练功,不能再浪费了剩下的时间,谁知道她刚想站起来,腿便一软。


    “你……!”


    她讶异地看向越千山,却见对方泰然自若地朝她走了过来,将她扶到床上,甚至贴心地将她摆成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这才向后退了一步,看着她,道:“好好睡一觉吧,等醒来就……”


    叶慈连他最后一个字都没听清,便失去了意识。


    ……


    耳边似乎传来惊雷般的声音,仿佛金石相击,兵戈相撞。


    叶慈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看到眼前的景象,心中大骇。


    原来她听到的声音,并非金石兵戈之声,而是飞瀑击石之声。


    她眼前,百丈高的瀑布几乎看不到源头,如白练一般垂下,打在溪中苍石之上,飞溅的水珠如同暗器一般锋利,擦过叶慈脸颊时,甚至有些涩痛。


    她发现自己正盘坐在溪水之中,水珠打湿了她的脸和眼睛,她想抬手擦拭,却发现好似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一般,竟然抬不起来。


    她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竟然都被手腕粗的铁链捆住了,浑身上下除了手指脚趾以外,竟没有一处能动的地方。


    然而,她却并不觉得惊慌,反而觉得心下一片沉静。


    不知何处传来了一股草药香气,药气随水汽蒸腾,仿佛渗进了她额间红痕之中。


    刹那间,灵台清明,心外无物。


    “劈柴剑法第一式,以剑驭气,以气化神——”


    脑海中莫名响起一道声音,叶慈虽身体不能动,脑海中却仿佛有一道虚影化成了人形,随声而动。


    “剑不离气,气不离神,神不离剑——”


    那道虚影渐渐长出面容,化成了叶慈自己的脸。


    “剑气神相含,则人剑一体——”


    她仿佛与那道虚影合二为一,此时,再无虚实之分。


    溪中人是她,水中影是她,心中剑亦是她。


    而此刻,叶慈握千钧剑的手忽然颤如筛糠——


    忽然,眼前的景象一变。


    赵明予闯阵时,叶慈正在树林中练剑。


    额间红痕突绽血光,她恍惚见赵明予捧心而来,喉管滴着黑血唤她“慈姑娘”。


    千钧剑劈碎幻象的刹那,真正的杀招从背后袭来——


    竟是祁涟。


    此刻的他,几乎让叶慈认不出来。


    他浑身血污,手中提着个面目狰狞的人头,仍在往下滴血。


    “小涟……”


    她话音刚落,祁涟袖中银光一闪,雪亮的银丝如蛛丝一般射了出来,直冲她的面门而来!


    而他身后,数万活尸仿佛地狱修罗,正张牙舞爪地向她扑来。


    “为什么不救我们!”


    “为什么杀我!”


    “我有何罪!”


    叶慈心中一滞,手中的动作也一顿。


    “你连这都堪不破,何谈救一人、救苍生?”


    那道声音再度响起,眼前景象瞬间烟消云散。


    “你是谁?”叶慈大喊,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张开嘴,她的声音,仿佛是从心口发出的。


    “不执着,不执贪,不执嗔,不执痴。”


    叶慈周身忽然剑气暴走,方圆十丈的草木皆拦腰而断,断口处年轮竟齐齐显出血色三瓣莲。


    “不执着,不执贪,不执嗔,不执痴。”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不知哪来的真气击碎了她手中的剑。


    “若堪不破心魔,有剑,不如无剑。”


    叶慈闻言,并指为剑,在额间虚虚地一划,那道红痕顷刻间变作一道伤口,淌下的血珠仿佛滚烫的燃料一般,遇木即燃。


    火光中,隐约有一道男人的身影,白衣浸血,败而不屈。


    他就那样沉默地立在那里,一语不发地看着叶慈,眼里的情绪复杂又微妙,叶慈看不清,也看不懂。


    大火燃尽的瞬间,景象再次改变。


    梵音绕耳,青烟萦目。


    被神佛护佑的檐宇之下,一众百姓跪在她身前,口中纷纷念着“菩萨保佑”。


    叶慈转身,只见神龛之中,赫然立着一座菩萨像,而那菩萨的脸,竟与她长得一模一样。


    她心中一动,忽然拔剑指向地上跪伏着的人。


    “我不需要你们供奉我。”她说道,看着众人脸上忽然露出的惊恐表情。


    千万张脸,千万张如土地般龟裂的脸,千万张黎民百姓的脸。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拿剑的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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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我杀过许多人,今日你们敬仰我,只不过是因为我的剑尖没有对准你们而已。”


    话音刚落,眼前的画面便寸寸碎裂,齑粉一般随风而去。


    “不执着,不执贪,不执嗔,不执痴。”


    叶慈喃喃着醒来,却看到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她竟依然全须全尾地躺在客栈的床上。


    越千山掐准了时间似的推门进来,看着叶慈陡然变得警惕的眼神,吊儿郎当地笑道:“哟,还没缓过神来呢,瞧这一脑门儿冷汗,来,让神医叔叔再给你把把脉。”


    叶慈却忽然坐了起来,山猫一般弓着背,警惕地看向越千山。


    那分明是个防御的姿势。


    越千山见状,失笑道:“忽然获得此等修为,若贸然动用真气,你必丹田爆裂而亡,若想安然无恙地运化功力,还有什么比在梦中练功更好的选择?”


    叶慈仍半信半疑,她觉得自己好似经历了很多事,但当她努力回忆时,却忽然想不起自己梦中的内容,只有一句话牢牢地烙印在了她的脑海中——


    “不执着,不执贪,不执嗔,不执痴。”


    越千山见她仍没放下戒心,直接摆烂似的坐下,一副等死的姿态摊在椅子上,道:“要不你杀了我算了,反正我也活够了……”


    叶慈:“……”


    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你们把她怎么了!”


    “你们都是坏人,放开我!”


    这声音听着有些熟悉,但因为语调与用词与平时不一样,叶慈半晌才听出来,这竟是赵明予的声音。


    越千山苦笑一下:“亏得你醒了,你三天没在这小子面前露面,他怀疑我们把你活埋了,又要报官又要找人主持公道的,快把客栈房顶都给掀了。亏得他失忆了,连武功也不会了,不然不知道要闹到什么你死我活的地步才肯罢休。”


    “你说多久?”叶慈诧异地问道。


    “三天。”越千山回答,“你的功力应当已经运化得差不多了,你试试。”


    叶慈依言试着运转周天,果然觉得周身经络通畅、气血充盈,似乎力气都比原来大了,先前那种仿佛这股力量并不属于自己的感觉也消失了。


    越千山真的没骗她。


    她竟然真的靠做梦就一下跨过了寻常武人或许一生都无法逾越的天堑。


    ——这简直比做梦还像做梦。


    她正想着,隔壁的声音却越来越大了,依稀还能听到祁涟与祁昼的声音,那二人大概在奋力压制赵明予,却奈何有所顾忌,所以渐渐压制不住了。


    “你在梦中练功运功时,不能有丝毫打扰,否则不但运化功力不成,还有走火入魔的风险,这小子现在失忆了,做事没个轻重,我怕他打扰到你,便一直没让他见你,说你在睡觉,他又不信,非要见你。”他耸耸肩,说着,又露出那副身心俱疲死了算了的表情,“倔驴一样,武安侯府没救了,大允没救了,都毁灭吧。”


    “我去看看。”叶慈道。


    她说完,连自己的面容不能在他面前出现都忘了,便要推门离去,越千山连忙阻挡:“诶——面纱,带上面纱!”


    叶慈抄起桌上的面纱,火速在脑后打了个结,便风一样地离开了,徒留神医在原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