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在周六也一如既往地阴沉，好在没下雨，春季的阴冷已经不伤筋动骨了。


    “嗨，伊芙！”亨利中气十足地嚷道，听见他的声音总会令伊芙由衷地想要微笑，“新车？”


    “邻居报废的，修修还能动。”伊芙摘下头盔，轻快地说，“早上好啊，亨利。”


    虽然昨晚睡得不能说有多好，但困倦翻盖不了伊芙对今早拿到蝙蝠摩托（之一）钥匙的雀跃。这宝贝儿看上去是辆破旧得不能再破旧的哈雷Street300，甚至刹车、发动机、轴承、排气系统等等部件的噪音一样不少，但他的真正实力谁骑谁知道。布鲁斯说蝙蝠侠的其中一重卧底身份常靠这辆车代步，但最近那家伙比较闲，车就便宜伊芙了，省得打个工车接车送的太麻烦。


    啊，如果哥谭不能立法直接炸死阿卡姆的所有疯子，那么起码应该立法允许她和摩托结婚。


    “你看起来……”亨利迟疑了一下，“不错。”


    伊芙锁好车扭过头去时，见他从上下打量她变成慌忙躲开视线，心头微微一沉。摩托车像淘来的破烂不假，可她全新的衣服和吃好喝好的气色却没法掩盖。对她这样的女孩来说，生活条件的突然改善背后是什么不言而喻。


    “你也是。你应该多穿牛仔裤。”她拍拍亨利的肩膀路过他，轻车熟路地穿过后门，将包塞进蝙蝠汉堡柜台后的抽屉，在下层翻找制服。听见亨利跟过来，便问：“今天还是蝙蝠女孩？”


    “对，哦，在这儿。前两天莎伦打翻了番茄酱，我把制服洗了。”亨利埋头翻腾墙边的一个大包，里边的紧身衣原本叠得整整齐齐，不过经他随手一抓，这份心思就白费了。


    制服的确散发出淡淡的留兰香洗衣液味儿，混纺材质当然不防弹，但比起凯夫拉纤维多少还算透气。伊芙对着小更衣间有两道裂纹的镜子整理了一下僵硬的橘红色假发，很是忍俊不禁，穿过芭芭拉的正牌制服之后再看这玩意儿简直太有喜剧效果了。


    伊芙自拍一张，正猜测芭芭拉这会儿是否起床（反正庄园里那几只蝙蝠肯定没有），亨利却出现在柜台边，碰了碰她的肩膀，神情尴尬而又十分严肃。


    “伊芙，你能不能……跟我来一下？”


    唉，半小时前她心情还好得不得了呢。


    “你的手机是哪儿来的？”果然，两人刚回到后门边污水横流的小巷，亨利便问道，“我想说服自己你是去做了采购……但那个绝对是新的，虽然我不认识，但我知道是那种贵得要死的高科技玩意儿。反正我肯定买不起，除非我想饿肚子。”


    “我遇到了一些不错的人。”伊芙回答，亨利的脸就像被狠揍了似的抽搐了一下。


    “一些不错的人，给了你钱？”他确认道，蓝眼睛睁大，粗眉毛皱在一起，脸上混合着痛苦、失望和怜悯。


    “听着，亨利，我不想——”


    “你遇到麻烦了吗？”亨利急促地问，“你妈妈？她的病怎么样了？你很需要钱吗？为什么不找我？我手头还是有点儿钱的，我告诉过你随时可以找我。”


    “不，我——”


    “我不想指责你，我说真的，你过得很难，虽然你一直努力而且……”亨利深吸一口气，伊芙莫名地想起了迪克，迫切地想让她相信自己绝不会威胁她。“我帮不了你太多，但如果你遇到了任何麻烦，如果有人强迫你去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来找我。我会帮你。这句话一直都算数——我会当你的蝙蝠侠。”


    伊芙把脸埋进掌心，用力揉搓了几下。讲真，她原本希望能不聊这个话题的。


    “我遇到了蝙蝠侠。”她说，亨利倒抽一口冷气。


    “你遇到了——怎么会？”


    “我周三晚上被抢劫了。”伊芙解释，举起双手示意亨利稍安勿躁，“我没事儿，蝙蝠侠救了我。他发现了我的财务困境，还给我介绍了工作。”


    亨利冲她干眨眼，一时间伊芙都能看见成千上万个问题塞满他的嘴巴。


    “你被抢劫了？！”


    “我摔了一跤，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发生。一眨眼的工夫蝙蝠侠就把那家伙揍趴下了。”


    “可是——啊！！！”亨利大叫一声，颤颤巍巍地抬起一根手指——该来的终究要来，“你是不是在恩得利巷被抢的？周三晚上……所以……”


    “我什么都没看见。”伊芙赶紧说，“蝙蝠侠跳到那家伙身上之后，我就跑了。后来我也听说了蝙蝠侠和韦恩在那儿约会的事，但我那天什么都没顾上。”


    亨利连连点头，难以分辨是惊恐还是失望，“当然，你没事最重要……但你说蝙蝠侠给你介绍工作？他之后又来找了你？”


    “呃……不，他把手机留在我家门口。”伊芙拍拍裤兜，“应该是他留的，总之通讯录里有韦恩，我拨了个电话，韦恩说可以帮我找工作，但我觉得他只是想给我塞钱。”


    “像是封口费？他以为你看见了？”


    “大概吧？”


    “那他们怎么不把格兰特也买下来？”亨利疑惑地摸摸脑袋，“那家伙肯定开了比韦恩塔还高的价。”


    “谁知道？总之目前为止韦恩还没威胁过我什么的，我觉得他人还不错，只要我老老实实地收钱闭嘴，他不会把我怎么样。”伊芙试图在话题变得更糟前结束胡说八道，“那你呢，这周——”


    “可他们不是已经超级高调了吗？”亨利还是说了出来，“你还不知道吧？你从来不关心这些，告诉你，就昨晚，有个什么阔佬派对……”


    即使已经参加过，伊芙对高端品酒会的印象至今也跟亨利差不多。商业精英和收藏家们晚上十点以后举办的私人聚会，可想而知其中有多少不能见光的交易。布鲁斯接受邀请原本自然是打算进入内部探听情报，但品酒会前两小时他得知大都会那个光头富豪莱克斯·卢瑟临时加入（另一种可能是此次聚会打从一开始就是卢瑟策划的），入场的安检设备一下子提升了好几个档次，就连布鲁斯也很难夹带多少装备进去。


    这么个情况加上莱克斯工业一些可疑的钱款流动以及进货单等等，综合考虑下来布鲁斯判断让蝙蝠侠全副武装自由活动更重要，于是安排伊芙作为布鲁西去略作应酬。除了展现智慧，她基本上怎么做都不会偏离人物形象，布鲁斯还特地交代与会的绝大多数男性都是潜在恐同者，所以在女装传闻后，她完全可以通过故意贴贴来终结听不懂的对话。


    起初这还挺好玩的：时刻保持手上拿着杯酒，一边假装在喝一边到处乱洒，同时根据语音提示有感情地演绎“噢亲爱的弗兰克我真高兴在这儿见到你什么你是弗里曼”“不不不登月就是个谎言月亮和我们脚下的地一样是平的地圆说是海盗的借口”“你们不知道吗政府通过疫苗给民众注射纳米机器人”等等，惹毛尽可能多的人让自己的退场成为众望所归。绝大部分人在伊芙“张大嘴呵呵笑”之后就会退避三舍，卢瑟要难缠些，为了不跟他去雅间密谈新能源开发，伊芙不得不临场发挥摸了他的光头（噫，油油的）。


    “……反正韦恩被绑架了。他们打算把他绑去哥谭港，不知道是想藏起来，还是沉进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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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布鲁斯事后的解释，卢瑟也比看上去要聪明，发现了她的通讯器。至于她的下场，在亨利的推测中伊芙比较倾向于前者，根据三名绑匪的讨论，后面有大人物等着要见布鲁斯。手机和通讯器都被没收了，但显然他们并不舍得扔掉布鲁斯的百达翡丽手表。改良后的抑制器装进了表盘下面，毫无疑问有定位功能，伊芙不太担心能否获救的问题，更在意及时——布鲁斯给她安排的表演时长是四十分钟，伊芙被一把枪顶在背后的时候正要退场。


    “……当他们想打开韦恩的手机要赎金，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幕后主使估计是没能追踪到伊芙的通讯对象，指示绑匪先检查伊芙的手机。她这会儿是布鲁斯，指纹解锁不了，而为了不解释为什么她自己的指纹解锁不了自己的手机，伊芙只能告诉他们那玩意儿是口令解锁。


    韦恩：“蝙蝠侠是粉嫩嫩的大天使。”


    手机亮了。


    绑匪：“……？”


    这重口令为周边环境不完全安全的情形预备，作用是解锁手机但隐藏复方汤剂，以免暴露伊芙的身份。


    “他们绝对是一对儿！”亨利两手乱舞、两眼放光，“正常人只会觉得蝙蝠侠帅爆了，对吧？韦恩用那种肉麻的方式描述蝙蝠侠，只能证明他们有一腿儿！说不定他用粉嫩来形容是因为他见过蝙蝠侠的——”


    “所以，你的偶像被证实是基佬。”伊芙试图冷却他高昂的情绪，“你还想跟他见面吗？”


    “这有什么！全哥谭早都知道蝙蝠侠和韦恩关系不一般！”亨利不屑地说，“那可是蝙蝠侠，别说韦恩，他想（哔哔）我都行！随时随地！”


    ……


    没让人听见的完全解锁口令是：“你用过蝙蝠侠的身体吗？我用过。”


    惊喜吧。


    “然后，他们要把韦恩装上船的时候，蝙蝠侠从天而降救了他！前后也就二十分钟，想想看，他有多着急啊！”亨利充满激情地继续，“最精彩的来了！你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吗？”


    绑匪没从手机里找到多少线索，但根据屏幕显示的时间，伊芙离表演大变活人只剩不到两分钟。


    这是真的十万火急，绑匪的车被截停、车门自动弹开刹那，韦恩从车里窜出来，脚一触地就像个弹球那样蹦向蝙蝠侠——更重要的是，蝙蝠侠居然张开怀抱接住了他。


    为了遮掩手铐造成的擦伤（她可不想知道亨利看到它会说什么），伊芙现在手腕上还贴着仿真皮肤。而在当时，本能地伸手未遂之后，为防蝙蝠侠今天穿的盔甲太厚超出变形安全距离，她先是把两腿甩上蝙蝠侠胳膊形成公主抱姿势，然后腰腹发力在蝙蝠侠臂间一个仰卧起坐，响亮地亲了蝙蝠侠裸露的下巴一大口。


    于是，韦恩还是韦恩。


    码头鸦雀无声，唯余海风呼啸。


    下一秒，在社交网络之前，罗宾和夜翼就先炸了。


    “……他们两个居然在笑！笑得差点儿让绑匪跑了！”亨利的故事讲至尾声，“他们基本上就是蝙蝠侠的儿子之类的，对吧？虽然不知道他们老妈是谁，但你看到你爸爸被另一个男人给亲了不可能是那种反应！这只能说明他们知道，而且蝙蝠侠和韦恩已经很长时间了！我操，太劲爆了！”


    “可不是吗？”伊芙喃喃。


    “警察来了之后，蝙蝠侠就和罗宾还有夜翼先走了，韦恩好像是自己回的家。”亨利意犹未尽，“谁知道家里是什么在等着韦恩呢？我敢说昨晚……”


    昨晚卢瑟肯定过得挺激情四射的，只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