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风月
作品:《风月颂你》 晚上九点多那会儿,院子里的东西终于都清理干净了。
龙婶是个过分爱好清洁的人,家里也没什么贵重要紧的大件儿,无外乎笤帚簸箕铁皮罐,糖果针线饼干盒……零零碎碎的小东西被收得整整齐齐。她从家里的五斗柜里拿出一盒拆开的伤湿止痛膏,从里面抽了一片出来。
叶元因从小就不爱闻这个味,辣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膏药得热热的贴下去才能发挥最大功效,龙婶单手搓着自己的腰,胳膊肘正好别着劲儿,她的动作不是很连贯。
“我来吧。”
叶元因拢着双手放在嘴巴那里呵了好几口热气,拿下来贴在她的腰上,上下使劲的搓着。
母亲的腰腹软得像兜不起来的面团,她小的时候总喜欢窝在她怀里,脸颊贴在软软的胸膛上,手指在她腰间的软肉上揉捏,怎么捏都捏不够似的。
那时爸爸说什么来着,喜欢往下拿筷子的人,怕是走不了多远的。你拿筷子拿的这么低,怪不得这么黏你妈妈。难道以后你还会留在家乡?这可不好。女孩子要多出去见见世面,才不会耽溺于眼前的这一亩三分地,这世界它大着呢。
叶元因深吸了口气摒住呼吸,撕开透明胶布,把药膏贴到已经搓到发热的患处。
母亲喟叹似的长舒了口气。
“阿因,去帮我倒一点热水喝。”
她应了声好,兀自走出去烧水了。
沈积安从楼上走下来,晚上吃得有点饱,他觉得不太舒服,索性下楼来走一走。从前在安城,很少有夜里一两点前睡觉的时候,在这里,却很少再熬夜了。
山间岁月不言不语,温柔静默中蕴含着人类最古老的箴言教义。
没想到龙婶也在,他上前打了声招呼。
“您还没睡吗?”
“睡不着,”龙婶温和道:“岁数大了,觉都变少了。总是醒着的时候多,睡着的时候少。”
沈积安点了点头,笑着说:“我家里的长辈也会这么说。”
龙婶望着他,目光坦诚,言语真切,像是跟家人开诚布公的样子。“下午来家里送东西的年轻人是谁?”
沈积安这才知道,她从未在母亲跟前说过有关安城的一切,但长辈问了又不能不答,只好斟酌着说:“是个新锐画家。”
“画家?”龙婶的嘴巴张了张,心想难道是同学?“既然都认识,那他不该不知道你们结婚了吧?”
沈积安惜字如金的答,“是。”
“这可是奇了怪了,既然知道,怎么还这么没有分寸。”
他实事求是地说:“应该是很喜欢她,所以一时半会放不下。”
“那也不该,”龙婶是个思想传统保守的人,不赞同道:“虽说是嫁娶自由,但总不该去破坏人家的婚姻。除非离了婚,那又是另外一种说法了。”
沈积安便缓缓笑着说:“可能性不大。”
龙婶看他那个样子,心想这也奇怪,从来也没见他表露出过明显的喜欢,但似乎又一点都没想过离婚的事情。
家境贫寒的三口之家,生活和睦有趣,说话直来直往,想象不出生活在一个庞大家族中的人到底是如何思考,怎样自处。因为贫穷,他们的地位显而易见的处于弱势。
龙婶算了算家中的开销,卖掉房子是一笔进项,做陶也是一笔进项,假若真的下定决心,日子过得再苦,也不是还不上欠他的钱。只是阿因的心思一点都不难猜,她自己不想分,旁人再劝又有什么用?她又想起大哥劝自己的话,难道两人非要有爱情才能过得下去吗。
更何况眼前这年轻人,相貌堂堂,风度翩翩,有礼有仪,无可挑剔得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人儿。
龙婶在心里叹了口气,矛盾又纠结,好似只能过一日少一日,静观其变。
叶元因烧好了水,灌在暖瓶里,一手提着一个走了进来。
进门时还在想事情,没料到屋里还有旁人在。
等进来了,抬头见他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一时又觉得局促。明明每天都见,还一副随时会怯场的样子,她忍不住埋怨起自己。这样想着却又极度自尊起来,这会儿她也不想再理他了。
她从桌子上取了只干净的陶杯,是龙婶前阵子刚烧的,杯子通身泛白,厚度只有薄薄一片,里面带着釉外面却粗糙的剌手。杯口|交接的地点捏了道饺子皮似的褶皱,是粗朴中唯一可值得品味的地方。
阿妈看着她倒水的动作,蓦然又发问:“这位尤先生是你的大学同学吗?”
“不是,是孙教授的儿子。”
“什么?”龙婶恍然大悟,“那你们合该是老早就认识的。”
“是挺久了。”
“那……”
“妈妈,我们抽空再说好不啦?”她看了一眼沈积安,赶忙岔开话题道:“现在好晚了,你又受累了一下午,赶紧休息吧。”
龙婶知道她面皮薄,大概不想在沈积安面前多说其他男人的事情,便嘱咐一声让他们早睡,端起杯子走了。
沈积安仍在气定神闲的看她,叶元因觉得自己像只等待被解剖的小白鼠,因为即将到来的不确定而震颤而恐惧,她不想在他面前露怯,先发制人道:“看着我干什么?”
“你在遮掩什么?”
“谁遮掩了?”
“你在狡辩什么?”
“谁狡辩了?”
“你在害羞什么?”
“谁害羞了?”
银白的月光洒在她身上,沈积安望着她白皙中带着粉色的一张清丽脸蛋,蓦然笑出声,“欲盖弥彰。”
“谁欲盖弥彰了?”
“谁欲盖弥彰了。”
……两人同时开口,沈积安学她的语气学的惟妙惟肖,叶元因噘了下嘴巴,软哼道:“你怎么这么讨厌。”
他还未来得及答话,大门便被拍响了,跟擂牛皮战鼓似的,咚咚咚一声紧似一声。
林花妹的大嗓门从门外传过来,焦急大喊:“阿因,阿因!”
木门“吱嘎”一声被打开,叶元因双臂扶住门栓,纳闷问:“花妹,你怎么来了?”
“林毅在不在你家?”
“没在呢。”
“这孩子,到现在还没回来呢!”花妹愁容满面,气恼道:“我不就说了他两句吗?你看看惯得这些毛病吧,怎么就这么大气性呢!他又听不见,你说他会去哪啊……”
沈积安也从里面走过来,林花妹见了他,连忙陪个笑意,“沈总,耽误你们休息了吧?我就来问问我弟弟的下落,要没在这儿,我就继续往下家找了。”
林花妹怎么也想不到,清冷矜贵的男人竟会主动开口,他问,“用不用我帮忙?”
“要要要!要的!”林花妹笑得牙不见眼,心想“十万块”有钱有势,难得这样的人肯主动来帮忙,傻子才会回绝好吧?好似害怕他反悔似的,花妹叠声道谢,“谢谢,谢谢了。”
*
山里的夜,是泼在靛蓝天幕上的漆黑墨汁,碎钻似的星星嵌在上面,大山伟岸不语,越发凸显出天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4044|1654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寥阔高远。
沈积安开着辆黑色的越野车在山间穿行。
车灯明亮,尘埃的影子无处不在。
叶元因坐在副驾驶,开到一个可能的地方她就会喊停。两人下车去找,找不到就继续开。
沈积安坐在她身边,这姑娘绷紧的神经连自己都影响到了。他望着她因为紧攥而泛白的双拳,有意缓解道:“花妹的弟弟为什么听不到?”
“哦,一开始是听得到的,”叶元因一双眼睛仍在落在窗外绵延的山路上,她答的很机械,“后来发烧,耳朵就听不清了。”
“没有采取辅助措施吗?”
“戴助听器会好一点,”她低下头,惆怅地说:“林毅小时候学习成绩很好的,尤其是数学。我爸爸说数学好的人百分之七十看天分,林毅就属于无师自通那种类型的。我爸爸那个人有点理想主义,那时候他从县里的高中辞职回来,一心想带出几个厉害的学生,因此对林毅特别上心。”
“明明人家都已经很用功了,他却总嫌他不够努力。重复又重复,叮咛又唠叨。后来林毅就不太听他的话了,成绩也一落千丈……他很自责。”
叶元因苦笑着,说起这些过往已经客观又公平。“我舅舅说他心比天高却一事无成,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沈积安侧头问她,“你也这么想?”
“有时候会。”叶元因道:“我脑子不是很聪明,整天稀里糊涂的。我爸爸做什么事都不太有耐心,只有教人功课的时候耐性极大。一个知识点要掰开了揉碎了说好多遍。”
“我白天上一天学,山野里疯跑,回到家已经累到不想说话,写完作业还要硬着头皮再听他讲课,但凡有一个知识点不懂就要被骂,严重的时候也会挨竹条的抽。那时候特别恨他来着。”
沈积安听到这里却笑了,他很自然的说起自己的家庭,“‘爸爸’这个词对我来说太陌生了,从我出生到成年,印象中也没见过几次。我出生时他岁数已经不小了,他是挂在相册里的人,忙碌的人,偶尔回国的人……他很少有笑的时候,跟我妈妈感情也不太好。”
“那确实很可怜,”她用可怜来形容身边的男人,那是很少有人会放在他身上的两个字。
叶元因感同身受地说:“大家都以为有钱很好,有权力很好。不过依我看,只要是人,人生课题都差不多,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如何度过这一生?我将去往哪里?总归是开心的时候少,苦恼的时候多。”
“你倒是想得明白。”
因为他们平静又和谐的说了一些心里话,叶元因觉得这已经是很好的进步了,“虽然你没了爸爸妈妈,但你还有爷爷奶奶,他们对你多好。”
“这也未必,”沈积安情绪很稳定,大概已经在心中反复推敲过多次,渐渐就习以为常了。“上次我不是说过吗?奶奶结过婚。”
“那又怎么了?”
“你仔细想想就知道了,二叔叫沈天枢,姑姑是沈连星,四叔叫沈玉衡……”
“我知道啊。”
“他们都是天上的星星,只有我爸爸是地上的山峰。为什么?因为他是奶奶和前夫的儿子。”
“啊?”
“所以,”他的表情明灭不定,声音里也隐忍,“爷爷那种性格,怎么会对一个外人好?”
叶元因还未来得及消化他话中的情绪,突然抓上他放在方向盘的手,指着外面黑漆漆的一个影子,尖声问道:“那是什么?!!”
人影近在眼前,沈积安猛地踩住了刹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