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雅和梅赫达的第一次露营之夜，美好到有些不真实。


    天光已经大亮，她半眯着眼睛，大腿在他腰间蹭着，手指像弹钢琴一样顺着他结实的臂膀往下滑。


    床单摩挲的声音响起，他醒后的第一个动作是把脸埋进她的脖颈，深深地吸了口气。奇雅咯咯笑了两声，攀上双腿，手掌按住他的后脑勺。


    颈边、耳垂、耳后、脸颊，然后是嘴唇……他细细地碾磨着，她热情回应，火星很快噼里啪啦地点燃，具有燎原之势。


    “我要去检查一下昨晚那兄妹俩有没有发消息过来……”他低声含糊着道。


    “再等一会儿吧。”奇雅往下蹭了蹭。


    梅赫达倒吸一口冷气，手指陷进她的肌肤里不可自拔。只听她咕哝道：“你舒服吗？我反正很舒服。”


    他没有回答，任由她尖尖的犬齿在他脸上乱啃。


    她说：“还想更舒服……”


    ……


    等他们终于有空接收双胞胎的信息，已经是三个多小时后了。奇雅饿得前胸贴后背，梅赫达也头晕眼花，过度消耗精力的结果就是早餐（午餐？）都吃得有些萎靡。


    她连手指都懒得动，叫机器人喂披萨给自己：“罗霓说什么都没发现，附近的山谷只有寻常出没的动物。”


    “他们没遇上危险吧？”梅赫达扭头看看已经被收拾起来的爬行动物尸体。


    “无比平静。”她打了个呵欠，“不像我们，刺激死了。”


    梅赫达耳尖泛红，不知道她说的刺激是猛兽的攻击还是别的。


    也许他不是直来直往的性格，但他同样也不喜欢含糊和装聋作哑。尽管有很多顾虑，但他依旧鼓起勇气问道：“我……我不发展短期的浪漫关系，你明白吗？”


    她挑起眉。


    “我希望你能考虑和我长久地在一起，我是认真的。”他喉咙发紧。


    奇雅冲他灿烂一笑，语调松快：“你怕我玩弄你？”


    他脸红了：“不是……就算……也没关系。”


    到底是什么没关系，他不想细说。


    “我们星球的大部分人都不需要和人类发展浪漫关系，他们倾向于虚拟室里的完美情人。我指的是，从现实意义上来说，很多人一辈子都是所谓的‘处子之身’。”


    奇雅托着腮慢吞吞道，欣赏了一会儿对方捏着盘子的僵硬手指，才继续说：“我没尝试过。不过经过昨晚我觉得活人也挺不错的，你呢？”


    梅赫达却想到了别的，笑容僵硬了几秒：“他们在游戏室里……”


    “怎么？你想不想试试？”她凑过去，“有很多你意想不到的。在失重条件下……”


    他眼神飘忽，耳朵却仔细听着。


    “还有火箭对接，你知道的。比如说从地表开始发射，到达近地轨道之后，有多种对接方式，高速的，旋转的……”


    她说了一大串，梅赫达给出的回应是：


    试，什么都要试。


    ……


    又是将近两周过去了，调查进展几乎为零。但失忆症似乎开始减弱，经过观察，包括苏珊等人都得到米兰达医生的同意，离开了医疗站。


    反倒是奇雅天天和梅赫达攀登各处的山峰，模仿大学生们露营，丁点危险也没遇见，两人的感情却逐渐浓情蜜意起来。


    她知道他出生在帕西亚星，一个先祖在古地球拥有古老文化的民族。他的母亲是深海科学院外星生物学的教授，家族有很多亲戚，但住得距离很远，平时很少联系。


    他们没有公开恋爱关系，只有委员会的几个人看出来了。罗霓和罗杰比本人还要兴奋，强烈要求以家属身份到中央基地去瞧瞧。


    还有一个知道就是虚拟室的管理程序，这位具有一定智慧的AI调侃奇雅他们最近利用得太频繁了，应该给他们设置个绿色净化系统。


    当然，他们也没忘记正事。奇雅第一个要说服的帮手，就是娱乐中心的总机电脑。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开进入采矿区，首先电脑不能发出警报。


    网络管理专员杰西卡女士原本也是他们要拉拢的对象。然而根据奇雅的观察，虽然杰西卡表面上和母亲没什么联系，但两人很可能从前工作是就是熟人。


    为了防止她向母亲通风报信，奇雅必须绕过她操控总机。


    “奇雅，你必须拿出一天来和我们玩《Unatti的猎刀》了。你知道这个新DLC更新了哪些内容吗？”


    这天下午，几个人强行把她和梅赫达从工程部拖了出来，来到游戏大厅。这是款市面上非常风靡的星舰战斗游戏，主要内容是抵御和对抗Unatti星人的入侵，好评如潮。


    奇雅在游戏大厅看到了瑞奇和米歇尔这对之前因为叫错名字而闹别扭的情侣。他们年纪都不小了，瑞奇四十二岁，米歇尔四十三岁，却像小孩子似地整天黏在一起。


    惊变就在此陡然发生。


    “啊啊啊啊啊啊！”


    瑞奇做为游戏里的舰长，刚坐上舰长椅，突然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甚至不像是人类的喉舌可能发出的声音。


    只见他双手抱头，如一滩烂泥般从椅子上滑落，双膝跪地大叫道：“我被骗了！我被骗了！大家都被骗了！”


    “……你在……玩什么……”大家还以为是游戏里的剧情，正嘀咕着他演技如此逼真，突然前方的屏幕里Unatti星舰闪现至近处，他瞬间向后一仰，两眼翻白。


    “瑞奇！”他的女友米歇尔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急忙上前查看状况，同时他的随身健康宝也发出了警告。


    “病人有休克危险！请米兰达医生速至0377号游戏室！”


    “请让开！”


    舱门打开，医疗急救机器人冲进了房间，伸出一根细长的管子试图进行治疗。


    然而看到机器靠近，原本近乎晕厥的他猛地恢复了力气，不顾米歇尔被他推开撞到椅子，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行着，以怪异的姿势远离了机器人。


    “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我知道我自己是谁！我知道——”


    “瑞奇！”


    “这是个实验！是实验！大家快跑！”


    他嗓子都喊哑了，奇雅一个健步上前试图将他击晕，手背狠狠地击打在他的后脖颈。他的喉咙里滚动着带有血沫的嘶嘶声，眼珠暴突。


    “是他们……”他双手死死地攥住奇雅的袖子，“是他们……杀死了我们！”


    他两眼一翻，昏倒了。


    “他们”是谁？


    奇雅、梅赫达和米兰达医生在医疗站里，隔着玻璃观察昏迷中的瑞奇。他的各项体征基本接近平稳，只有大脑波动异常剧烈。


    原本以为失忆的影响已经开始减弱，然而从他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更严重了。


    梅赫达脸色凝重地道：“我认为有必要进行大脑检查。你们这里有设备吗？”


    奇雅没明白：“什么大脑检查？”


    “你们这里没有预防伪人入侵的应急预案？”他问道，“因为赛提星地处偏僻，人口稀少，所以之前我始终没有提出这个建议。从大学生们失去联络开始，我就怀疑他们全部被伪人替换了。”


    然而，面对奇雅和米兰达两人困惑的目光，他的表情慢慢变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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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没有猜到吗？”


    “虽然不知道你在和我们打什么哑谜。”奇雅喃喃道，“但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解，梅赫达。我们毫无头绪，而你，显然你早就有了调查的方向。”


    “你有什么在瞒着我们？”她敏锐地问。


    勉强顶住了她咄咄逼人的眼神，梅赫达问道：“你们没猜到他们是伪人？现在瑞奇这么明显的记忆和行为错乱的症状。这种情况下我们申请大脑检查是符合规定的！”


    他看向米兰达医生：“检测机器放在哪里？”


    然而，他说的话奇雅和医生一句也听不懂。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奇雅，以及整个赛提星的居民，脑子里根本没有“伪人”这个概念。听着脸色苍白的梅赫达的解释，她们俩的心也随着跌倒了谷底。


    和人类外表一模一样的，只有记忆会出差错的拟态种族，对人类社会的暗夜入侵……十几年来，在其他星球和基地已经普及开来的知识，赛提星居民却一无所知。


    总机电脑玛雅，查不到任何关于伪人的资料。医疗室里也没有所谓的大脑检查机器，仿佛他们根本不需要操心这个人类危机。


    考虑到赛提星的废弃在十七年前，那时候还没有拟人记录在案，也许这是正常的。多年来，从来没有外人来到这里，也许上层基地认为不可能发生入侵事件。


    “但为什么偏偏漏掉了我们？”奇雅幽深的绿眼睛盯着梅赫达，“你有什么想法吗？”


    他后退了一步。


    瑞奇应该是个伪人，至少现在是。当他醒来后，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忘记了全部的身份，像是崭新的白纸。


    奇雅阅读着他的“档案”，即游戏记录，显示他在射击比赛上非常优秀。米兰达医生则在他的手指上发现了几个特定位置的薄茧，以此推测出他曾经接受过专业的军事训练。


    可瑞奇本该是个四十二岁才上大学的大龄留级学生。


    她同梅赫达对视着，均在对方的眼里看见了惊慌。既然瑞奇的身份可以造假，那么星球上的其他人呢？


    “你认为我们之中还有多少个伪人？”她问。


    梅赫达无法回答。


    瑞奇的女友米歇尔在自己的住处，他们走进屋里，她正焦急着绕着客厅转圈。她告诉二人，自从上次叫错名字之后，两人分开了几天，后来瑞奇慢慢恢复正常，他们才和好。


    “这是你的家？”奇雅环视着屋子，看起来大部分的生活用品都只单独属于米歇尔。


    “是的，我们以前都沉迷玩游戏，最近才在一起。因为习惯了分开来住，所以直到前段时间他搬来和我同居，我们很多东西都没收拾好。”


    米歇尔心烦意乱地随手整理着东西，神情焦躁。奇雅在她卧室门口看了眼，突然注意到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


    “你的头盔。”她说，“卧室里只有一台头盔。”


    “啊，是的。”她撩撩耳边凌乱的碎发，“瑞奇还没来得及把机器搬过来。”


    梅赫达征得了她的同意，走进卧室拿起头盔：“这个东西在我的房间也有一台，管家告诉我是用来冥想的。”


    “这是你所说的大脑检查仪器吗？”奇雅问。


    他摇了摇头：“假如这东西能够帮我们整理思绪，排解大脑里无用的垃圾信息。那么也许瑞奇记忆出现问题的原因已然明了，他搬到这里来住，却忘了每晚戴着这个入睡。”


    奇雅非常轻浅地呼吸着，仿佛生怕打扰到什么。她悄声问：“别的星球用不用这个东西？”


    梅赫达没有回答。


    她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