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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重生之康熙荣妃

    第151章  风流云散


    永安长公主紧紧地盯着那纹丝不动的明黄御帐,心中怒气升腾,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皇帝竟然这般下她面子,真当她好欺负不成?那就别怪她不顾大清体面了!


    永安长公主猛地低头,掩面嚎啕起来:“皇阿玛!皇阿玛您看到了吗?女儿堂堂大清嫡出的固伦公主,今日居然落得这等任人欺凌的地步,不但被皇帝这般冷待,连一个卑微庶女都敢踩到女儿头上撒野,这让女儿怎么活啊?女儿还有如何在草原上立足?早知今日……女儿当初就该跟着皇额娘去侍奉您,也免得活在世上看人脸色,生生地遭这活罪!”


    “皇额娘您睁眼看看呐!二姐被她们娘几个欺压多年,不甘受辱竟是早早去了,三姐今儿也被那贱婢伤了,怕是要不行了,她们这是要绝了您的血脉啊!您若是在天有灵,就让那害了您的毒妇得到报应吧!”永安长公主想着死因不明的额娘,含恨早逝的二姐和卧床不起的三姐,本还有七分做戏的哭嚎竟变得情真意切起来,心中的怨气几欲喷薄而出。


    永安长公主这等哭诉让围观众人面色顿时都古怪起来,尤其话里透出的隐秘更是让人心惊,竟是与孝端文皇后之死有关,其背后隐射的是谁几乎是呼之欲出了!只是无论那人过去有何作为,如今都已是权倾三朝的太皇太后,又岂是永安长公主几句话就能动摇的?


    众人强忍住探看御帐动静的欲望,不说淑惠长公主那火爆脾气能不能忍得住,恐怕皇帝也免不得要动怒,毕竟太皇太后当年不过是太宗的庄妃,先帝出生时同样是庶出!如此算来当今皇帝岂不是庶出的庶出?永安长公主这回可是一口气把皇家祖孙三代都给得罪了个遍啊!


    御前侍卫们暗暗吸了口凉气,腿肚子都有点哆嗦起来,本以为刚刚淑惠长公主就够嚣张了,没想到这位更胜一筹,直接指着皇帝的鼻子骂了人家祖孙三代!永安长公主真是疯魔了不成?一想到御帐里那位九五之尊即将来临的雷霆震怒,这些侍卫们不由得两股战战,暗恨为何要今日当值,皇家的笑话岂是这么好看的?一不小心就要人头落地啊!


    众人战战兢兢地等着皇帝的反应,偏偏御帐安静得一如既往,让所有人摸不着头脑,却更加心惊胆战,生怕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一旁的科尔沁王公们早已没了一开始的理直气壮,这会也是心里打鼓,开始后悔参和进这趟浑水里,没得到什么好处不说,恐怕还要惹得一身腥……


    御帐内康熙静静地坐在主位上,面色纹丝不变,眼中却布满森森寒芒,目光落在淑惠长公主阿图身上,让她忍不住头皮发麻,连忙借着低头拭泪的动作避开康熙的视线,心中既恨且喜,她生平最恨自己不是正统嫡出,平白矮了那两个贱人一截,如今竟被拿着出身当众羞辱,岂能不恨入骨髓!喜的是永安如此不知好歹,竟然敢当众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语,当今这位可没有先帝的好性子,得罪了他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永安长公主掩面嚎啕了半天,见御帐仍是毫无反应,心中大恨,一跺脚咬牙道:“本宫今日定要亲自向皇帝讨个公道!倒要看看谁敢阻挠本宫!”说着一挥手竟是打算带着人往里闯,永安长公主此次随身带来了不少奴才,这些奴才平日里仗着自家主子可谓是无法无天,如今听见长公主一声令下,竟然真敢不管不顾地就要往里冲,御前侍卫们的手已经放到了刀柄上,局面顿时一触即发。


    “不愧是我大清长公主!果然好威风!好气魄!”就在这节骨眼上,一阵清脆的巴掌声不紧不慢地响起,伴随着清朗温润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让现场冷凝的气氛为之一顿,对峙的众人纷纷闻声望去,就见两位俊美异常的少年正立在不远处,领头的少年双手轻轻拍着巴掌,面上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浅笑,几乎让人分不清刚刚那句话究竟是夸奖还是讽刺。


    承瑞面带微笑抬步往长公主方向行去,赛音察浑眉梢轻挑,踩着漫不经心的步子跟在后头,原本围住营门口的侍卫们一见是这两位小祖宗,忙不迭躬身行礼,宛若拨海分浪般唰地让开一条可供通行的道路,动作整齐划一,只听得甲胄兵器的摩擦声,却不闻半分人声嘈杂,营地外的蒙古王公见状不由得面色一肃,心里暗暗重新估量大清军队的实力来。


    永安长公主脚步一顿,抬眼看去,只见两名少年皆是一身常服,只是腰间系着长长的明黄色绦带,一人温润如美玉,一人锋锐如烈火,风华气度远非常人能及,顿时明了两人身份,定是此次随行木兰的两位皇子了。


    永安长公主固然高傲自负,却也知道有些人最好不招惹,她早已打听过两个阿哥的来历,据闻两人一母同胞,皆为当今最为得宠的皇贵妃所出,自小便得皇帝看重,时时带在身边,就连出巡木兰都没落下,可见其圣眷之浓!尤其大阿哥作为当今的皇长子,身份尤为尊贵,皇帝怕是把他当成继承人来教养的,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得罪的人物!


    承瑞和赛音察浑一前一后来到永安长公主面前,抬手行了一礼,承瑞笑道:“尝闻长公主巾帼不让须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知这些奴才犯了何错,竟然惹得您老人家如此大动干戈?满蒙自古是一家,您又是咱们大清的姑奶奶,自家人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何必动怒伤了和气呢?”


    永安长公主见得承瑞二人,心中已经有了息事宁人的打算,毕竟她又不是真傻,若非刚刚皇帝的作为让她在科尔沁诸位王爷面前失了颜面,又怕阿图那贱人恶人先告状,她何苦冒着得罪皇帝的危险闯营?如今有皇子阿哥亲自开口递了台阶过来,她自然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顺势缓和了脸色,淡淡道:“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本宫若非有急事与皇帝相商,岂会跟这些奴才置气!”


    “长公主姑奶奶果然是明理大度,跟这些奴才一般见识岂不是自降身份?咱们还是进去见皇阿玛要紧,他老人家可是等了好一会了!”赛音察浑上前一步,自来熟地拉住永安长公主的手就往里走,亲亲热热地叫起了姑奶奶,话里话外的熟稔加上他那副俊美讨喜的外表,让板着脸的永安长公主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消泯于无形。


    永安长公主竟然真的跟着二皇子走了,原本紧跟在长公主身后打算大干一场的奴才们顿时急了,连忙想要跟上去,偏偏承瑞留在原地,正好立在道路中央,旁边是两排虎视眈眈的御前侍卫,这群奴才急得跳脚却不敢轻举妄动,挡路的这位可是当今的大皇子,不是那些个泥腿子侍卫,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越过这位去啊!可是不跟着长公主,万一主子有个什么意外,他们的小命一样保不住!


    承瑞压根懒得理会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扫了一眼尴尬地立在营门外的科尔沁王公,淡淡道:“皇阿玛与长公主多年未见,怕是要多费些时辰叙话,诸位不妨先行回去,皇阿玛若有闲暇自然会召见诸位,今日怕是不太方便了……”这话显然是在下逐客令了,措施客气偏偏谁都能听得出其中隐含的不满。


    科尔沁左翼亲王达尔罕心中一紧,刚刚这大阿哥的一眼看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看来今天这事已经惹得大清皇帝不悦了,若再不依不饶地纠缠,恐怕会影响科尔沁与大清几代以来的亲密关系了。


    罢了!长公主终究是大清嫁过来的女儿,科尔沁帮她到此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说到底这些公主都姓爱新觉罗,就算闹翻了天那也是大清皇室的家务事,难道皇帝还会因此对自己的亲姑姑不利不成?


    一思及此,达尔罕亲王连忙露出笑容,讨好地附和道:“大皇子说的是,我等见近日草原上不太平,这才特意护送长公主到此见驾,皇上与长公主多年不见,定然有许多话要谈,我等不敢多打扰,改日再来拜见皇上,还望大皇子为我等美言几句。”这话显然是服软了,向皇上表明不再插手此事的态度。


    承瑞这才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对着达尔罕亲王微微颌首,若有深意地道:“科尔沁与大清乃是世代姻亲,长公主下降多年,太皇太后也是时常念着,若然知道尔等对长公主竟然如此照顾,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定然是满意的……”


    谁不知太宗的孝端文皇后和当今太皇太后同出科尔沁,按理说两人所出的公主都与科尔沁有血脉之亲,但是别忘了亲人之间也分亲疏远近,太皇太后毕竟远在京城,阿图长公主两次下嫁又都不是科尔沁部落,而孝端文皇后所出的几位公主却都嫁给科尔沁王公,至今仍有两位长公主健在,科尔沁绝不可能偏向阿图长公主,照顾一说纯属讽刺。


    达尔罕亲王闻言面上一僵,与身旁的几位王爷相视苦笑,科尔沁娶了大清多少位公主自己都数不清,如今硕果仅存的也就孝端文皇后的端靖和永安两位嫡出公主,太皇太后所出的阿图长公主素有巴林公主之称,早已不跟科尔沁一条心了,尤其这次阿图长公主死了儿子不说,还疯魔似得差点杀掉端靖、永安两位长公主,这等大事哪有可能轻易了结?


    这些事一旦传到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耳朵里,太皇太后怕是吃了两位嫡长公主的心都有了,若是知道科尔沁竟然帮着永安长公主找自己女儿的麻烦,恐怕她老人家连“娘家人”都要恨上了,哪里可能满意啊?可是他们也是两头为难啊,若是不帮着永安和端靖长公主,遇事不能给自家人撑腰做主,自己部落没准就要内讧了,以后面对其他部族还怎么挺得直腰杆子?


    达尔罕亲王只要一想到今儿这一团乱,顿时头大如斗,什么,较劲的心思都没有了,带着一群王爷贝勒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匆匆告辞离去,承瑞背着手看着这群颇有些落荒而逃意味的王公,眼中闪过淡淡的嘲讽,若以为如今简单就能置身事外的话,未免太过天真!


    不一会偌大的营门外风流云散般走了个干净,再也看不到任何一个蒙古王公的影子,唯独永安长公主的那群奴才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没有永安长公主在场,他们哪里还敢造次,只恨不得跟着科尔沁众人一起溜走才好。御前侍卫呼啦一下围了上来,虎视眈眈地盯着这群刚刚还嚣张不可一世的奴才,巴不得大阿哥一声令下全都抓起来才好。


    可惜承瑞压根懒得理会,不过是些狐假虎威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哪里值得他费心去计较?没得失了身份!如今还是去看两只母老虎相争的戏码更要紧些,去的晚了可就看不着精彩处了!


    第152章  雾霭重重


    承瑞一派悠然地进入御帐,敏锐地察觉到其中剑拔弩张的气氛,淑惠和永安两位长公主就像各据一方,斗鸡一般向着彼此怒目而视,康熙坐在上首以手扶额,看着面前这一幕,感觉脑仁一波波地抽疼起来,他从不知道女人歇斯底里起来竟然如此可怕,即使她们是一国公主也改变不了泼妇骂街的本质,若非他已经把侍卫们都撤了下去,这大清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承瑞心中暗笑,假装看不见其中的硝烟,一本正经地对着康熙行礼,康熙连忙叫起。承瑞又对两位长公主见礼,引来两人微微颌首回应,毕竟皇长子的分量不同于一般阿哥,足以让她们用平等的目光看待他,阿图长公主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觉得一阵温润贵气宛若春风拂面而来,即使挑剔如阿图长公主也难以违心地说出眼前这少年有半点不好,不由得暗暗心惊,能把儿子养成这般出色,那马佳氏又该是何等难缠的人物?


    永安长公主的想法就简单多了,她厌恶孝庄母女,凡是她们讨厌的她都喜欢,尤其听说孝庄三番两次没在马佳氏手中讨得好处,于是对这位传说中的皇贵妃感觉就更好了,连带对面前的两个阿哥也看得极其顺眼,这会自然越发地和颜悦色,对着康熙开口赞道:“皇帝好福气,两位阿哥龙凤之姿,想来很快就能为君父分忧了吧?”


    提到自己最得意的两个儿子,康熙眼神微暖,将承瑞招来自己身边坐下,和煦的目光落在他和赛音察浑身上,口中谦虚道:“孩子们还小呢,还得再读上几年书才放心让他们历练历练,免得误国误民!”


    永安长公主听着这话不由得嘴角微抽,皇帝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别露出那么骄傲自豪的表情?这得多言不由衷啊!她当然不会傻乎乎的去接皇帝的话,反倒是把承瑞和赛音察浑夸了又夸,就差没夸出朵花来,也让康熙的表情越来越和缓,最后终于对着永安长公主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阿图长公主面上淡淡,一边看不起永安这般捧着两个小辈的作为太有失身份,一边对两个阿哥的忌惮越发深重,在心中左右权衡之后,果断放弃了原本打算为生母报复一番马佳氏的计划。


    观子而知其母,连个儿子都如此不可小看,可想而知马佳氏也绝不是好惹的人物。她如今的头等大事是为儿子报仇,不宜再旁生枝节,即使此举有些对不起困在紫禁城的老母亲,但是她暂时不想招惹此等难以估量的敌人。


    阿图心念电转间计议已定,立刻换了一副慈爱的眼神看向承瑞和赛音察浑,无比真诚地夸赞道:“皇帝过谦了,大阿哥行事稳重有皇家风范,二阿哥果敢精进身手不凡,可见皇帝教养得好,有这般出色的皇子是我大清之福!”


    赛音察浑被阿图的眼神一看,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心头嘀咕起来,这女人原本不是一心想弄死他们兄弟俩吗?那眼底满满的恶意不需要看都能感应到,如今突然装起了慈爱,他真想伸手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承瑞面对阿图的目光倒是处之泰然,连面上的淡笑都没有丝毫改变,对于阿图长公主的心思倒是猜得到几分,心中忍不住嗤然,看来这位公主对于自己的亲额娘也没多少真心嘛,至少比起她死于非命的宝贝儿子,多年难得见上一面的额娘受点委屈而已,又算得了什么呢?


    康熙对阿图的话很是受用,儿子这般出色可不就是自己教养得好么?只是没等他得意地谦虚几句,就见阿图举着帕子抹起了眼泪,念叨起了自己儿子:“见着两位阿哥这般英气勃发,就想起我那可怜的奇他特,竟叫我这当额吉的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永安长公主闻言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这阿图莫不是撞坏了脑子?别人见着皇帝的儿子出色就拿自家儿子比比也就罢了,可你那儿子蠢钝无用也就罢了,偏偏还死得惨不可言,你居然也好意思拿来跟人家皇子阿哥相提并论?这不是咒人家吗?


    果然康熙一听这话整张脸顿时黑了,承瑞和赛音察浑被康熙当眼珠子一般,根本揉不得半颗沙子的,如今竟被拿来跟个短命鬼相提并论,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康熙看向阿图的眼神立马变得不善起来。


    阿图对此却没半分发觉,只是一味沉浸在对儿子的追思中,毕竟在她看来自己儿子千好万好,跟皇子阿哥比也不差什么,哪里会想到忌讳这回事儿?


    康熙强人不耐地听着阿图的絮絮叨叨,半晌也明白了她心里压根没想到她儿子已经成了所有人的忌讳,刚刚那话想来也不是恶意,但是康熙已经没有耐心跟她们纠缠下去了,当下手指轻敲御案,打断了阿图的话,淡淡道:“奇他特说来亦是朕表弟,无端遭此横祸朕深感心痛,然冤有头债有主,长公主为何先对亲姐妹动手,后又兵围察哈尔,长公主莫非要挑起蒙古诸部混战吗?”说到后面已经是声色俱厉。


    阿图闻言心中一颤,抬眼去看坐在对面的永安长公主,就见她正用恶狠狠的目光瞪过来,不由得心中轻叹,这次的事情是她遭了算计,被一时愤怒冲昏了头脑,如今与端靖永安两姐妹已经彻底撕破脸皮,连原本和谐的表象都无法在维持下去了。


    阿图心中慨叹,却不是犹豫不决之人,既然已无转圜余地,那就不必在费心挽救!她,心下一狠,一指着永安的方向恨声道:“皇帝,并非本宫不识大体,实在是她们欺人太甚,众所皆知我儿新丧,但这两个女人却带人毁了我儿灵堂,刨开我儿棺木,这是要让我儿生魂无法皈依,死后不得超生啊!这让本宫如何不怨!如何不恨!”


    阿图的声音带着尖利与憎恨,宛若夜莺泣血,听得人心里揪疼起来,连康熙也不由得心下叹息,皱起眉头看向永安长公主,倘若当真如阿图所言,那这两位长公主所为就太过分了,人家儿子都死了,你还依依不饶地打上灵堂,这不是上赶着结仇吗?


    永安长公主气得直接跳了起来,指着阿图的鼻子骂道:“你这贱人,简直是血口喷人,你怎么不说你派人暗杀皇姐的儿子毕力克图,还割了他的首级来进行血祭这等恶毒之事!你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若非皇姐收到消息赶过去抢下外甥头颅,这永世不得超生的可就是毕力克图了!”


    康熙一听这话就瞪圆了眼睛,要知道这种血祭必须要使用近亲之血,血缘越近越好,血越多越好,若是用人命去祭自是效果最好,但是太过有损伦常阴德,故而早已被两代前的大祭司给废弃了,如今居然不但有人敢用,还用在了一个部落的郡王身上?


    阿图不甘示弱地站了起来,睁着血红的眼睛瞪了回去,厉声道:“到底是谁血口喷人?本宫根本不知道毕力克图的事情,更遑论割他首级进行血祭!我倒想问问毕力克图的首级为何会出现在奇他特的棺木之中,分明是有人存心嫁祸!”


    永安长公主嘲讽道:“你若不是心中有鬼,为何不敢让我们前往灵堂?难道身为姑姑前往祭拜不是应有之义吗?你却推三阻四,分明就是内里藏奸!”她可没忘记当天阿图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若不是心里有鬼,何必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


    阿图气的浑身都颤抖起来:“你这根本就是强词夺理!你们姐妹二人一早带着大队人马气势汹汹而来,本宫如何能不提防一二?何况奇他特过世不过一日,灵堂都尚未布置完成,你们行的是哪门子的礼义?尤其端靖那贱人一进门就直奔我儿棺木而去,本宫如何肯让?本宫倒要问问你们怎么知道毕力克图首级就在棺木内?没准就是你们陷害本宫!故意为之!”


    永安长公主被阿图的倒打一耙气的差点没吐血,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硬是压下了被挑起的高涨怒火,却没忍住讥笑道:“陷害你?我呸!你还用得着别人害吗?本来就是个克夫克子的扫把星,凡是被你看上的男人,哪个能有好下场?姐姐和本宫虽然讨厌你,但是毕力克图可是皇姐的命根子,可比你和你那没用的儿子金贵多了!用自己心爱的儿子来陷害你这个贱人吗?我们犯得着么!”


    永安的话让阿图脸色从铁青变得惨白,要说她这辈子最恨的事就是嫁了两个丈夫都没能得到想象中的幸福美满,而且子孙缘分单薄,一辈子到头就得了奇他特这么一根独苗,还是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算计而来,如今就这么没了,难道真的是自己克的吗?自己真是克夫克子的命?


    看着阿图摇摇欲坠的模样,永安长公主心中说不出的快意,阿图年轻时的那些破事草原上谁人不知,不过是碍于布木布泰那女人在大清位高权重,一个个都憋着不敢议论罢了,如今布木布泰终于遭了报应,听说已经病重的起不来身了,看阿图这贱人以后还怎么狐假虎威!


    ……


    康熙带着两个儿子旁观了一场女人间的唇枪舌战,只觉得比起朝堂上的百官也不差什么,反而更加阴损刻薄十倍,至少女人用不着顾忌风度,挑着痛处就往死里踩!承瑞和赛音察浑看得津津有味,觉得这戏码可比戏本子好看多了,决定稍后就给额娘去信,让额娘也跟着乐一乐!


    康熙心里看得很欢乐,面上却不动声色,毕竟还是要时刻保持皇帝的威严不是?不过从两个女人的争吵中,康熙也听出了很多东西,明显这两位都被当枪使了,暗中那人手段不见得多高明却极为阴损毒辣,即使明眼人都清楚几位长公主是被人算计了,但是用在端靖和阿图身上却管用得很,刚遭受丧子之痛的女人本来就没几分理智,一旦涉及到自己儿子哪里能不发狂的?


    眼看面前的两人越闹越不像话,康熙太阳穴突突直跳,突然用力拍了一下御案,镇住已经撸袖子开掐的两个女人,冷冷道:“够了!你们还有没有一点皇室公主的尊严?难道在蒙古这么些年已经叫你们忘了自己的身份,竟去学那粗俗无礼的野蛮妇人厮打谩骂不成?大清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


    阿图和永安长公主闻言身躯一震,被康熙那冰冷的目光看得心中微寒,再互相看了看彼此散乱狼狈的模样,不由得脸上一热,哂哂然松开了对方的发髻,迅速整理起自己的妆容,不过在没有侍女帮忙的情况下,再怎么弄也好不到哪里去,尤其阿图本来就不是盛装而来,如今更是发髻散乱、衣裳不整,比起永安长公主自是凄惨的多!


    康熙心下不虞,脸色自然带出几分鄙夷,赛音察浑见状对着康熙耳语几句,得了康熙首肯后,掀开营帐出去吩咐了一番,不多时就见碧水领着几个侍女进来,悄无声息地伺候着两位长公主梳理了一番,又静静地退了下去,前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阿图和永安长公主便恢复了光鲜亮丽的模样,两人也松了口气,心里暗暗感激赛音察浑这小子的机灵。


    赛音察浑偷偷溜进来,挨着承瑞坐了下来,对着自家兄长挤了挤眼睛,承瑞立即心领神会,两人相视一笑,安静地听着康熙三言两语间剖析了这场闹剧背后的险恶用心,看着两位长公主冷汗淋漓的惨白脸色,心中波澜不兴,就知道这等小伎俩瞒不过自家皇阿玛,不过知道了又如何?无论这件事暗中是谁指使的,几个部落之间已经不可能再维持表面的和谐,尤其还牵连上察哈尔部落,让事态更是严重上好几倍。


    只听康熙冷声叱道:“长公主就凭一个奴才的只言片语,你就敢出动骑兵围攻察哈尔大营,如果那奴才说是朕干的,你是不是就要行谋逆之事了?”他心中也气啊,原本计划得好好的,让察哈尔和准噶尔互相牵制,科尔沁和巴林部联合起来足以让其他部落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全都让这个蠢女人给毁了。


    阿图闻言全身一个机灵,连忙跪地申辩道:“皇上说哪里话,本宫就是再糊涂也不可能相信这等胡言乱语的,只是那奴才是这次袭击中唯一的幸存者,找到的时候就剩一口气,昏迷到今晨才醒过来,他亲眼目睹是察哈尔亲王偷袭奇他特,一刀……一刀砍下了奇他特的人头!”阿图双目通红,艰难地吐出最后一句话,心中恨得滴血。


    康熙一怔,布尔尼亲王在他眼里一直是个心机深沉、极为能忍的家伙,如果说噶尔丹会因为一言不合直接拔刀杀人的话他深信不疑,若说布尔尼也会这般不计后果地行动,却不由得他不怀疑这其中的猫腻,更何况在这之后布尔尼也被人偷袭重伤,这会还昏迷不醒呢!


    阿图见康熙有所疑虑,不由得心中一横:“皇上,那奴才说察哈尔骑兵手上拿的都是连弩!若非有此利器,我巴林骑兵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落了个全军覆没的下场!”她就不信康熙还能对此无动于衷,连弩可是大清军队的制式装备,也是大清骑兵抗衡蒙古骑兵的利器,如今却落在察哈尔骑兵手中,这意味着什么,连阿图这个妇道人家都知道,更何况康熙这个皇帝呢?


    第153章  乱象已显


    康熙眼神一凛,大清军队对连弩从来都是严格管制,无论进出均需登记造册,即使损坏的也必须回收处理,负责制造的工匠更是时刻处在监视之下,每生产出一具连弩都会标上相应的记号,若是在这种严密的情况下还能有如此多的连弩流落到草原上,就不得不让人心生疑虑了。


    承瑞眉头微蹙,他从小被康熙作为继承人教养,自然明白大清入关多依赖蒙古铁骑,其可怕的战斗力一直被大清所忌惮,是以大清从太宗皇帝起就一直暗中谋划遏制蒙古铁骑的办法,直到入关之后得了明朝遗留下来的兵器冶炼技术,才发现了骑兵连弩这一利器,因此连弩作为大清军队的最大倚仗,也被满洲八旗视为禁胬,任何人想要染指都会引来满八旗激烈的反应。


    相比自家父兄的紧张,赛音察浑则是一副懒洋洋毫不在意的模样,不是他不懂得连弩的意义,而是他知道这事儿轮不到他操心,压根不想费那个心思,天塌下来自然有皇阿玛顶着,至不济还有自家大哥呢!他只要练好武艺,保护好额娘妹妹,其他的事情他才懒得过问,他只干自己想干的事儿。


    赛音察浑胳膊支在扶手上撑着脑袋,正饶有趣味地看着不远处两位长公主的眼神对战,明明满眼杀气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偏偏面上还要端着矜持的笑容,看在赛音察浑眼里,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当真比看戏还精彩。


    康熙沉默了一瞬,正打算开口让阿图长公主将那逃得一命的奴才送到御帐审问,帐外突然传来梁九功有些战战兢兢的通报声:“皇上,奴才有事禀告。”康熙闻言一怔,梁九功素来有眼色,不是重要的事情不可能在这时候打扰。


    康熙立刻叫了进,厚重的帐帘一掀开,一阵人声鼎沸的动静扑面而来,帐内诸人下意识地向外看去,只见远远地营地大门之外,一阵黑压压的人影攒动,喧哗之声不绝于耳,惹得康熙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今天这事闹的哪一出,一个个都跑来朕面前撒野,真当朕没脾气了不成?


    梁九功疾步进账,跪倒在地高声道:“启禀皇上,科尔沁、扎赉特、杜尔伯特、郭尔罗斯、敖汉、奈曼、扎鲁特等二十余部落王公在大营外求见。”帐内众人闻言均是一愣,这些部落哪一个不是赫赫有名的古老部落,如今竟然联袂而来,还一副群情激奋的模样,这是要闹哪一出啊?


    康熙下意识地将目光射向永安和阿图两人,难道又是这两个女人搞得?还怕闹得不够天下皆知么?但是看见永安和阿图皆是惶恐茫然的模样,顿时又推翻了这个想法,来人几乎囊括了来参加木兰秋狝的大半部落,而是个个底蕴深厚实力不俗,就凭阿图她们还没这么大的分量。


    康熙皱了皱眉,沉声道:“传朕的话,各个部落选一人代表入内觐见,其余人等在营外暂候!”天子不立危墙之下,营外那么一大群人若是一涌而入,万一控制不住场面,就是天大的麻烦。


    梁九功应声而出后,阿图和永安两位长公主也在康熙的示意下到隔壁营房暂避,如今在康熙眼里,这两个没脑子的女人最大的本事就是招惹麻烦,在这等情况不明的时候,他可不想留两个不安定因素在身边。


    至于承瑞和赛音察浑则大大方方地留在营帐内,从他们六岁入上书房起,康熙就命人在乾清宫的御案旁放置了两张小书案,以便承瑞和赛音察浑温习功课,就算有朝臣觐见,两个孩子也是在一旁听着,从未回避过,这些年来王公大臣们对两位阿哥如此年幼的参与政事早已见怪不怪了。


    不一会梁九功就带着一群蒙古王公到了,康熙见了面前这群人眉头就是一皱,倒不是说他们礼节上有什么问题,而是面前这些人的品级太低了,要知道他们代表的部落可是蒙古四十九旗中较为强势的部分,这也意味着其首领被封赏的品级不会太低,至少会是郡王以上的级别,而如今来的人却不过寥寥几个郡王、贝勒,其余的皆是不入流的角色,怎能不让康熙心惊?


    待这些人行礼完毕,抬起头就露出一张张悲愤的面容,有些甚至眼睛红肿不堪,一看就是明显哭得狠了的模样,康熙看得心下一惊,忙问缘由。


    就见领头的敖汉郡王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悲声道:“皇上啊!奴才……奴才冤啊!奴才的儿子被人杀了那可是奴才的独子啊!求皇上为奴才做主啊!”说着几乎哭倒在地,声声泣血地求康熙找出凶手为自己儿子报仇。


    有了敖汉郡王开头,同来的众人也忍不住,纷纷开口哭诉起来,不是父亲儿子被害、就是叔伯兄弟被杀,话里话外都是求着康熙给他们做主,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堪,哭声震天此起彼伏,弄得御帐外的人心头惴惴,不知发生了何等大事?


    康熙额上青筋暴跳,木兰秋狝本是他宣扬国威震慑蒙古诸部的手段,偏偏有人跳出来搞事,大肆杀戮蒙古王公,要知道被召集而来的部落不少,但是真正实力雄厚的不超过三十,如今这些大部落几乎都有重要人物被杀,搞得是人心惶惶,若是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说法,不但大清朝廷颜面无存,这些部落恐怕还会迁怒于朝廷,质疑举办这次木兰秋狝的目的。


    面对眼前一群哭得涕泪横流的大老爷们,康熙忍不住眉头蹙得更深,心中再怎么不耐也只能忍着,先和声安抚了情绪最为激动的几位郡王,毕竟这几位都是死了继承人的,哭得那是情真意切,尤其一位老郡王几乎半截入土的人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哭到一半一口气上不了直接厥了过去,康熙见状忙让人将老郡王抬到一旁营帐内,传来太医好生治疗,生怕他就这么跟着儿子去了。


    御帐内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蒙古众人总算稍微冷静了下来,康熙连忙借机一一询问事发经过,折腾了大半天才弄清楚整个事情的始末,康熙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心中泛起了深深地担忧,这下事情真的棘手了,科尔沁、敖汉、杜尔伯特、郭尔罗斯被害的均是世子,而且是早已成年地位稳固的那种,像这种掌握着千里草原的大部落,随着世子的突然亡故,有野心的人肯定会跳出来搅风搅雨。


    若单单如此也就罢了,总算这几个大部落的郡王都还在,不至于让事情失控,更糟的是其余各部死得也不是什么普通人物,有手握重权地位崇高的耆老,有深受看重宠爱的继承人,还有些部落首领直接被杀,整个部落完全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最倒霉的要数扎赉特部,首领和继承人一起被干掉了,如今出面的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出子,可想而知这个部落接下来会有怎样一番混乱的局面,甚至直接分崩离析,被其他部落侵吞都有可能!


    面对这样一个烂摊子,康熙心中腻味不已,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安抚住群情激愤的众人,金口许诺必然会查出真相,给各个部落一个交待,又招来执掌刑狱的大臣带人前往各部营地进行调查,这些蒙古诸部的王公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纷纷对着康熙一礼,簇拥着刑部的人往自己部落而去,希望能够在现场查到蛛丝马迹,进而找到行凶之人的线索。


    随着蒙古诸部众人的离去,御帐内又重新恢复了寂静,康熙伸手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头痛异常,总觉得眼前这混乱之局背后有一双黑手在操控,偏偏心中千头万绪却理不出那个线头,不由得更加烦躁起来。


    此时站在康熙侧后方的承瑞和赛音察浑走了出来,承瑞端起案上的茶盏奉给康熙,温声道:“皇阿玛莫要焦急,此事错综复杂,不是一时一刻能看出端倪的,您先喝口茶缓缓神,稍后传诸位大臣前来议事,集思广益想必理出些头绪来。”


    康熙耳边听着儿子不紧不慢的声调,心中的烦躁倒是去了几分,伸手接过茶盏呷了一口,淡淡的菊花香气弥漫,紊乱的心神顿时慢慢沉淀,轻叹了一口气,纠结的眉心却缓缓松散,对着承瑞点了点头:“是皇阿玛心乱了,这事确实急不得。”


    康熙转头去看站在另一旁正满面气愤一脸有话要说的赛音察浑,忍不住莞尔一笑,这孩子的性子素来直接,心里藏不住话,如今能忍得住不说恐怕也是怕惹他心烦,不由得笑骂道:“你这猴儿有话就说,摆那副模样做什么怪呢?”


    赛音察浑听了立刻没了顾忌,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起来:“皇阿玛,儿子看这事情有些不对头啊,光是两位长公主丧子的事儿,就闹得不可开交,如今一下死了这么多人,恐怕整个蒙古都要乱起来,这背后肯定有人搞鬼,而且势力还不小,否则哪能同时弄死那么多人?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有别的阴谋,万一下次刺杀的对象是咱们的人,那可怎么办?”


    康熙闻言一愣,本来他以为赛音察浑顶多骂那些刺客一顿,毕竟这孩子的性子最是看不惯这等宵小手段,没想到竟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一通话,倒是让他刮目相看,看来这小子还是很聪明的,只是平时这股聪明劲都用到舞枪弄棒上头去了,若是肯花三分心力在政事上头,恐怕也不比承瑞差多少,至少刚刚这番话就刚好说到他最担心的地方。


    康熙欣慰地点了点头:“这话说的不错,皇阿玛正是为这事头疼,你说说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他这是有意考校赛音察浑,毕竟他可不希望自己寄予重望儿子是个纯粹的武夫,那种人太容易被利用,终究无法长久。


    赛音察浑眉眼一扬,锐气十足地道:“这还不简单,这些刺客不外乎就是想借着杀人搅乱蒙古局势,弄得人心惶惶好实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只要咱们不自乱阵脚,区区几个亡命之徒在大军之中又能翻起多大的浪花?只要有军中高手配合,这些人要是敢撞进来,儿子定叫他们知道厉害!”


    康熙闻言大笑了起来,对着赛音察浑点了点:“你这小子,说了半天就是指望人家送上门让你抓呢?办法是不错,万一人家不上钩怎么办?”他对于赛音察浑的回答还是满意的,以不变应万变确实是最稳当的办法,但是为了不让这小子的尾巴翘到天上去,他还是故意为难了他一下。


    果然赛音察浑一下子被噎住了,眼睛咕噜噜转了几圈之后,很是光棍地摊开双手道:“那儿子可就没办法了,这群家伙是属老鼠的,若是自己不出现,在几千个营帐里随便一躲,谁能找得到他们啊?”


    康熙闻言笑着摇了摇头,转而问起自己的大儿子:“承瑞,你说呢?”他对于承瑞的要求自然不同于赛音察浑,次子可以随便他胡闹糊弄,但是承瑞不同,这可是他精心培养的继承人,将来整个大清都会交到他的肩上,虽然年不过十岁,但康熙时常会在政事上叫他发表意见,慢慢培养他的政治敏锐感。


    承瑞微微一笑:“回皇阿玛的话,这些个蒙古部落本来就对我大清面服心不服,出了这等祸事固然需要安抚,但是对咱们大清而言却并非坏事,至少未来一段时间内,这些部落必将陷于内部的权力争夺,自顾尚且不暇,自然难以对大清形成掣肘,如此我大清便可从容行事,无需太过顾忌蒙古诸部的反应。”


    康熙闻言抚着颌下微须点了点头,三藩平定之后,他一直计划着**,而蒙古诸部一直是他的掣肘,自大清入关以来,一直有相当一部分兵力是用来防备震慑蒙古的,就连三藩最危急的时刻也从未动用过,如今蒙古若能自己乱起来,自然是件利大于弊的事情。


    承瑞接着话锋一转,又道:“当然这事也不可等闲视之,这些刺客究竟从何而来,目的为何我等均不清楚,追捕固然不可不为,但最重要的还是自身安全,毕竟此次木兰之行随行人员较多,不少均是国之重臣,万一出现任何状态,朝廷威望必然受损,难保不会有宵小之徒趁机作乱,此事可大可小,还需斟酌行事。”


    康熙听得连连点头,对于承瑞冷静的心性、犀利的目光很是满意,虽然有些地方看法还不够深入,但这是源自于阅历和经验的不足,十岁的孩子能有这番见解已经足够他老怀大慰了。


    考教过两个儿子之后,康熙心情已然大好,不再是一副阴云密布的模样,吩咐梁九功去传裕亲王福全等人前来议事,自己则跟两个儿子抓紧时间用起了早膳,和乐融融的气氛完全不同于蒙古诸部如今凄风惨雨的现状,隔壁营帐内的两位长公主更是早已被康熙抛诸脑后……


    第154章  坚持两月


    来自草原的小巧蜂鸟扑扇着翅膀飞过紫禁城朱红的宫墙,一头钻进东六宫中一座最为华丽精美的殿宇,落在紧闭的窗户前,歪着可爱的小脑袋打量了半天,轻轻用鸟喙啄击起雕花棱窗的边缘,咄咄咄的清脆声音响起,随后那扇棱窗被支了起来,小蜂鸟立刻扑扇着翅膀钻了进去,呼啦啦地直扑侧坐在美人榻上的女子。


    那女子一身明黄色彩凤宫装,姿态慵懒地斜靠在榻上,她轻轻抬起带着血红玉镯的皓腕,蜂鸟的小爪子扑腾着落在那白皙纤长的手指上,歪着小脑袋发出啾啾的微鸣声,惹来那女子一阵愉悦的笑声,发髻上金黄色凤凰衔如意宝珠簪垂下的流苏一阵晃动,手指轻轻抚摸着蜂鸟细暖的绒毛,取下腿上绑缚的竹筒,放任它飞到窗台上抖动着自己全身的羽毛,眼巴巴地盯着刚刚打开窗户的雀儿,显然等着投喂呢!


    这女子正是在宫外疯玩了两个月,刚刚回到紫禁城不久的宜敏,她取出竹管内的薄如蝉翼的绢帛瞟了几眼,交给身边伺候着的莺儿,莺儿快步来到书架前上拿下一本《千字文》,坐到一旁快速地对照抄写起来,不一会密密麻麻的写满内容的两张宣纸呈到了宜敏手上,宜敏细细读起上面的内容,时而莞尔一笑,时而眉心微蹙,看到赛音察浑功力突破一事,眼中不由露出点点嗔怪之色。叹道:“这孩子总是这般让人不省心……”


    别人练功每进一层都难如登天,偏偏自己却要担心孩子资质太好,功力提高太快,赛音察浑本就是天生练武的材料,加上体质与功法的契合度极高,说一日千里一点都不为过,偏偏这孩子性子执拗傲气,从小又是顺风顺水,心性难有磨练的机会,导致如今仍如孩子一般随着性子肆意妄为。


    宜敏总是担心这仙家功法太过霸道,随着他功力愈加深厚,恐怕受功法的影响越大,若是因此左了性子,那可就后悔莫及了,无奈之下只能让孩子尽量压制修为,就当是磨磨他那急躁的性子,顺便沓实功底,也免得修为进度太快导致根基不稳。


    宜敏轻叹一声,淡淡地吩咐道:“莺儿,将多宝阁里那两瓶青玉丹送到草原上,务必在十天之内交到两个阿哥手上。”虽然仙境的功法不凡,基本上不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但是她始终相信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因此她从不轻忽任何细节,尤其事关自己的宝贝儿子,更是慎之又慎。


    青玉丹是仙境中少数她能够凑齐材料的丹方,最能宁神静气,是防止走火入魔的上品灵药,这些年费劲力气也不过得了不到百粒,想必吃上十天半个月总能将功法骤然突破的后遗症消除了吧?


    随后宜敏想了想,既然要送干脆就多送点,昨儿康熙的折子连同两个儿子的信件刚刚送回来,多是抱怨草原上吃食单调,天天烤肉吃得腻味之类的。


    宜敏命人招来内务府和御膳房管事,让他们拟了平日里皇帝和阿哥们喜爱的膳食单子上来,比照着将相应的食材送往木兰。


    御驾已经走了一个多月,带着的补给想必也消耗的差不多了,虽然每隔几日就会往木兰运送补给,但是比起宫里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还是大大不如的,内务府的一些精贵食材只能冰镇着快马送去,时间长了可就不新鲜了。


    就在宜敏忙着交代各项事务的时候,就有人通报太医院正求见,宜敏闻言微微一愣,她昨儿才从密道回宫就往慈宁宫走了一趟,确定孝庄的身体再撑个个把月没问题后才离开,如今沈行济眼巴巴地跑过来干什么?难道孝庄的身体出现了什么异常?


    沈行济兜着双手跟在带路的宫人身后,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堂皇大气的钟粹宫,虽然不是第一次来这座宫殿,但是依然能带给他惊叹,也许是这座殿宇的主人给人的印象太过浓烈强势,导致她所有的一切都带着极强的个人风格,连同居住的宫殿都显出一种特别尊贵的气势,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低头臣服。


    沈行济一想到等会要上报的事情,忍不住苦了一张脸,如非必要他一点儿也不想面对皇贵妃,但是这段时间以来,他着实领教了这个女人的厉害,即使只是轻轻地瞟你一眼,都能给人一种窒息的压迫感,丝毫提不起反抗的念头,也就皇上才能消受得起这样厉害的女人吧!


    沈行济迈进钟粹宫正殿,微微抬起眼角看见一双明黄缎面的花盆底,连忙甩开马蹄袖大礼参见,有些忐忑地等了一会才被叫起,就听见上头传来淡淡的声音道:“沈院正可是稀客……求见本宫所为何事?”。


    沈行济额上落下一滴冷汗,这位主子可不是好伺候的,往日里为了避嫌,他除非有康熙传召,否则从不往钟粹宫来请脉,如今被小小地刺了一句算是便宜的了,连忙回道:“臣无事不敢打扰娘娘的清净,只是事关太皇太后凤体,臣不得不来,还望娘娘海涵!”


    宜敏端着茶盏的手一顿,凤目微冷:“本宫记得昨儿才听你说太皇太后病情稳定,怎么今儿就出事了?”还真被她料中了,若非她昨晚亲自去了一趟慈宁宫,恐怕还真要被唬住了,这沈行济肚子里卖的什么药?


    沈行济忍不住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这才小心地道:“回娘娘的话,太皇太后这些日子靠着名贵药材调养这才暂时稳住了病情,只是毕竟年事已高,若是情绪常常大起大落,难免影响病情。”


    说着偷眼望了一下宜敏的脸色,见她仍是淡淡的不为所动,咬牙闭目道:“今儿一早微臣前往慈宁宫诊脉,发现太皇太后心火上涌、长期郁结于心,若不设法纾解恐怕撑不过一个月!”


    宜敏将手中茶盏往案几上一搁,冷笑一声:“心火上涌?郁结于心?想必是见本宫活的畅快自在,所以她老人家不痛快了,想要纾解也容易,只要废了本宫这个皇贵妃的头衔,保证太皇太后立马胸怀大畅,不药而愈!”


    她昨儿晚上才去见了孝庄,那老东西一开始视而不见,后来没说两句话就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模样,能不心火上涌么?偏偏风浊残年之躯根本奈何不了自己,嘴皮子又占不到上风,还能不郁结于心么?


    她就是要孝庄不痛快,到死都不得安宁,否则她这些年的委屈岂不是白受了?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然等人都死了,她找谁心头那日积月累的怨气找谁发泄?孝庄不痛快了她才高兴,为了不让孝庄一口气上不了早早气死,她还刻意耗费功力输了些真气过去,保证她暂时死不了。


    沈行济闻言连忙跪了下去,连声道:“皇贵妃娘娘言重了,臣只是将太皇太后病情如实上报,不敢有其他想法,更不敢揣测太皇太后心意,还请娘娘明鉴。”他可真有些被吓到了,虽然传言皇贵妃素来爱恨分明,行事不爱遮遮掩掩,只是没想到会直接到将太皇太后与她之间的不和放到了台面上,能不吓人一跳吗?


    宜敏抚了抚手上精致的护甲,瞟了沈行济一眼道:“得了,本宫是个痛快人,不爱拐弯抹角,你也少跟本宫马虎眼!本宫自问往日里对太皇太后也算是尽心尽力,偏偏一片真心向沟渠,有些人半点不念旧情也就罢了,竟然连骨肉至亲的性命都能狠心算计,本宫可忍不下这口气!”


    “若非为了不耽误皇上的正事,你当本宫乐意去管慈宁宫的那摊子破烂事儿吗?你就给本宫一句准话,用什么办法能吊住太皇太后两个月的命,至少在皇上回宫之前,太皇太后不能有事!”


    沈行济听了这直白到毫无掩饰的话,简直想要掩面叹息了,他总算明白康熙为什么提到皇贵妃总是时常带着无奈又纵容的苦笑了,当是让人又爱又恨的性子,换了这紫禁城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说这种话,偏偏她就敢,还那样的理直气壮,让人连反驳都没有底气。


    他纠结地看着皇贵妃那理所当然的模样,心中连连叹气,这样与众不同的女子难怪皇上放不下,临行前还刻意嘱咐一切听从皇贵妃的安排,就算太皇太后身体确实撑不住了,也要帮着遮掩一二,决不能沾染到皇贵妃身上……


    沈行济深吸口气,躬身道:“臣必不负娘娘所托,只是太皇太后的身体若要坚持两月之久,恐怕不但需要针灸刺穴,还需要一些特别珍罕的药材。”太医院虽然号称收揽天下名医,珍惜药草无数,但是真正名贵的孤本和药材都收藏在皇家内库,只有皇帝有权调用。


    宜敏毫不在意地挥手道:“本宫允了,只要你用得上药材只管报上来,本宫让人去内库取。”康熙早在十五年就把内库的使用权交给了她,谁让她当时因为中毒性命垂危,几乎日日都是靠着名贵药材吊命,康熙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药都塞进钟粹宫,区区内库自然随她取用,就是后来她病愈了也没有收回旨意。


    沈行济闻言眼神闪了闪,再度认识到康熙对皇贵妃的信任恐怕还在他预料之上,连自己的私房都能随她取用,这可是历代皇后都没有的事儿,也许自己这次的试探是对的……


    第155章  落井下石


    朱红色的宫门从外面被人推开,发出一阵嘎吱嘎吱叫人牙酸的闷响,门上的红漆已经斑驳脱落,显得腐朽而老旧,殿内昏暗潮湿,散发出一股子发霉的味道,整座殿堂都带着一股破败不堪的陈腐之气。殿内榻上一道身影俯卧着,闻声迟缓地抬头望去,隔着陈旧褪色的床幔,被殿外突然涌入的光明刺激得闭上眼,眼角落下泪来,模糊的视线中只隐约瞥见一抹窈窕身影摇曳着走近。


    随着殿门再次阖上,昏暗重新降临,殿内的人终于看清了眼前的身影,一身香色宫装旗袍,雪白的龙华绕颈而下,满头珠翠叮当作响,说不出的贵气逼人,清丽的容颜上正挂着一抹笑意,带着说不出的讥嘲和恶意。


    殿内之人正是被康熙贬入冷宫的皇后赫舍里,只见她披头散发,面容苍白憔悴,身上只着一身寝衣,皱巴巴的不知道几日不曾换洗,整个人看上去宛若暮年老妪,哪里还有曾经的雍容气度。


    赫舍里怔愣愣地盯着眼前走到榻前的人看了好一会,这才反应过来一般,干裂的唇张合几下,有些不确定地道:“……纳喇氏?”她被软禁在长春宫十年,若非还有些人手可以打听消息,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纳喇氏当初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庶妃,若非曾经诞下皇子,赫舍里恐怕连纳喇氏这个人的存在都不会记得。


    惠嫔纳喇氏闻言娇笑一声,手上的绢帕随意地往下一甩,轻启朱唇:“难为皇后还记得本宫,本宫可是特地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呢!娘娘万福!”如果她的动作不是那般随意,连膝盖都不曾屈下的话,这个请安倒是能给赫舍里一些安慰,至少还有人记得她这个皇后,偏偏纳喇氏的举动就是带着一股子居高临下的味道,一口一个本宫,似乎她的身份比起赫舍里要高贵一般,不由得让赫舍里死寂的心里涌起一股怒气。曾几何时眼前这个女人不过是蝼蚁一般的角色,她轻易就能将之碾死,如今却这般肆无忌惮地在她面前耀武扬威,让她如何能不愤怒?


    赫舍里深吸一口气,冷淡道:“原来是惠嫔!特意来见本宫不会只是为了请安吧?有话就直说了吧,本宫不想与你兜圈子。”赫舍里被心里的怒气一激,头脑顿时清醒过来,记起这女人不再是原来可有可无的小庶妃了,她已经在十六年受封为嫔,且膝下育有五皇子保清,隐为六嫔之首,以自己如今的处境,纳喇氏会真心给自己请安才叫见鬼了,这趟来恐怕是不怀好意的。


    惠嫔看着赫舍里故作淡然的模样,也懒得故作姿态了,她对着赫舍里嗤笑一声,走向旁边一张唯一完好的凳子,却嫌弃地看着上面的点点灰尘,一直默无声响地侍立在旁的贴身宫女连忙用绢帕拂拭干净,扶着惠嫔坐了下来,惠嫔用手帕掩了掩鼻,轻声抱怨起来:“这是满屋子的怪味儿,又脏又臭,你以为本宫很乐意来么?”


    “娘娘金尊玉贵,这种地方哪里配让您驻足呢?这延禧宫既荒凉又偏僻,也就正殿稍微修整过,勉强看得过去,这偏殿和后殿那可真是……说句放肆的话,连宫里下人住的地方都不如呢!也不知道那些个被贬斥的贵人常在是怎么过的?”一旁的大宫女为了讨好惠嫔,虽然不敢直接说赫舍里的坏话,毕竟这位好歹还顶着皇后的头衔,但是借机指桑骂槐一番,狠狠落赫舍里的面子还是可以的。


    惠嫔听了这话果然欢喜,赞赏地瞥了贴身宫女一眼,假意嗔道,“你这丫头就爱胡说的,本宫倒是觉得这屋子好极了,配那些蛇蝎心肠的贱人简直再好也没有了!像住在后殿的那几个贱人,一个个作死地对着宫里有孕的嫔御们下毒手,这才惹来皇上的嫌恶,被打入冷宫,这就是报应啊!”她自己虽然也曾对那些个有孕的嫔御看不顺眼,甚至动过心思,但是想到自己早夭的承庆,最终还是没有动手,没想到竟让自己逃过一劫。


    赫舍里听着这主仆二人东一句西一句,就差没指着她的鼻子骂了,心中不由得怒气升腾,她好歹当了这么多年皇后,被软禁长春宫期间又被宜敏刻意纵容,赫舍里别的本事没长进,心气却是极高的,哪里还能忍得下去,顿时就发作了,一拍床沿怒喝道:“够了,本宫没空听你们在这里唱双簧,有话就说,没事就滚!”她就算在落魄也还是皇后,赫舍里家的嫡长女,岂能容人如此放肆。


    惠嫔顿时收起脸上虚假的笑意,面无表情地看着赫舍里,口中讥讽道:“怎么?这就受不了了?你以为自己还是当初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么?醒醒吧!从皇上下旨将你迁往延禧宫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要被废!成为咱们大清的第二位废后,永载史册!当真是可喜可贺啊!本宫可是特地来道喜的呢!”


    赫舍里脸色瞬间苍白如雪,回想起那日康熙绝情的举动,腹部似乎又开始隐隐抽痛起来,废后这个头衔就是她这些日子以来的噩梦,先帝的废后是个什么结局?被废为静妃之后便消失在后宫之中,是死是活根本无人知晓,有人猜测是被秘密处死了,也有人推测是被偷偷送回了科尔沁草原,赫舍里更趋向于前者,毕竟只有死人才是最让人放心的。如今她的处境还不如先帝废后呢,至少人家当初还有一个当皇太后的姑母和有强大的科尔沁娘家做靠山,而她的家族只能成为她的软肋,让她无法一死了之。


    惠嫔快意地看着赫舍里绝望的神情,眼中流露出无限怨毒:“你终于也尝到这种绝望的滋味了吗?当初你狠心对我襁褓中的孩儿下手时,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有今天!”从得到承庆死讯的那天起,她就发誓一定要报仇,要让害死她孩儿的人付出代价,她把仇恨压在心里整整十年了,锥心刺骨一般,她每日都在梦中听见自己孩儿的哭声,这是催促他额娘为他报仇呢!她等啊等啊,日盼夜盼,终于盼到皇后跌落后位的这一天!


    惠嫔想着自己这十年来的苦苦煎熬,还有那可怜早夭的孩儿,终究忍不住冲上去一把抓住赫舍里的头发,狠狠地拉扯起来,厉声道:“你还我孩儿的命来!他还那么小,那么惹人疼的一个小人儿,他还不会叫额娘呢!你这个狠毒的贱人怎么就能忍心对他下毒手?本宫恨不能挖出你的心肝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从承庆死去的那天起,本宫就发下毒誓,定叫你落到我的手里,要你这毒妇不得好死!”


    惠嫔娇美的面容被仇恨扭曲着,揪着赫舍里的头发将她从床榻上扯下来,狠狠地摔在地上,伸手拔下头上的发簪,用尖锐的尖端狠狠地刺在赫舍里身上,一下又一下往赫舍里身上刺,仿佛要发泄多年来的怨恨一般,下手又快又狠,赫舍里嘶声惨叫,挣扎着想要闪避,偏偏惠嫔好像突然变得力大无穷一般,怎么也挣脱不了钳制,只能弓起身子护住头脸,用背部忍受着那一波波永无止境的剧痛。


    不知过了多久,惠嫔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赫舍里身上早已是血迹斑斑,蜷缩在地上奄奄一息了。惠嫔意犹未尽地松开手中的一把带血的断发,目光仿若淬了毒一般阴冷:“你这贱人不用装死了,你这点痛哪里抵得过本宫心痛之万一!本宫不会让你这样痛痛快快去死的,本宫会让人好生地伺候着你,叫你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惠嫔一瞥早已经躲到一旁的贴身宫女海棠,冷声道:“去把小邓子叫过来,叫好好地给皇后上药医治,要是不小心让皇后死了,本宫就要他全家陪葬!”她不会那么便宜地弄死赫舍里,她要这个女人日日活在惊恐痛苦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海棠连忙答应一声,匆匆跑了出去找小邓子,生怕晚了皇后会被惠嫔活活折磨死,小邓子平日里沉默不起眼,却是个用毒高手,是纳喇一族特地培养出来帮衬惠嫔的,相比之下他的医术只能说勉强看得过去,这次惠嫔将他放在延禧宫,本以为是为了趁机弄死皇后,没想到惠嫔竟然会亲自上手整治皇后,看她刚才那副癫狂的模样,海棠这会手脚还有点抖,生怕惠嫔直接杀了皇后,惹出祸事来。


    惠嫔看着伏在地上毫无声息的赫舍里,冷笑一声丢掉手中已经折断的簪子,她下手虽狠,却不至于要命,毕竟用的是泡过药水的短簪,刺入肉中会疼的人死去活来,却不会深及要害,一来她不想让赫舍里就这么便宜地去死,二来这后宫到处是皇贵妃的耳目,对于后宫的女人作践皇后,皇贵妃只会睁只眼闭只眼,说不定还乐见其成,但是绝不会容许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弄死皇后的,谁要是做过了火,恐怕就会惹得皇贵妃出手整治了,到时候惹得一身腥可就不值得了,这点自知之明惠嫔还是有的。


    不过来日方长,皇后得罪过的人可不止自己一个,这后宫里有点资历的女人哪个没被皇后祸害过?过去皇后虽然被禁足长春宫,但是有皇贵妃拦着,皇上又态度不明,自然没人敢放肆,如今皇后被迁到这延禧宫偏殿,表面上看是皇贵妃下的命令,但是谁都知道肯定是皇上的意思,这也就意味着皇上彻底厌弃了皇后,废后是迟早的事情,后宫里的女人个个精明又记仇,还能不赶紧抓住机会落井下石,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么?


    第156章  拨开云雾


    木兰围场


    察哈尔大营正中一座最为奢华显眼的营帐,一阵阵浓郁的药香从帐内传出,但是却没人敢往帐内多窥视一眼,不但守在营帐四周的察哈尔亲卫门不敢往里张望,就连巡视经过的士兵也尽可能地加快脚步,仿若那座营帐里有着毒蛇猛兽一般,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只因布尔尼亲王自从受伤后,脾性越发的暴虐无常,连亲信侍卫都时常被责罚,何遑论其他人了。


    这座众人眼中犹如洪水猛兽的营帐,内里的气氛没有众人想象中的如临深渊,相反营帐的主人布尔尼亲王此刻正惬意地盘着腿,用弯刀割着面前的鹿肉,根本不像外界传闻的那般负伤不起,而与他相对而坐的是一名身着察哈尔贵族服饰的青年男子,此人并不像草原人惯有的浓眉大眼,而是一副眉目清俊的书生模样,配上草原贵族的装束,非但不显得突兀,反而散发出一股独特的魅力,叫人看了就移不开眼。


    布尔尼亲王看着眼前的青年,眼中带着感慨和欣赏,夹杂着一抹转瞬而过的慈爱,亲自拿起酒壶为眼前这人倒了一杯酒,举杯道:“额勒,一转眼你也长大成人了,当年本王不得已将你送走,你可怨本王?”以布尔尼往日的作风,在草原上别说让他亲自倒酒了,能得他举杯敬酒的都没有几个。


    看着眼前面色柔和的布尔尼亲王,名为额勒的青年眼中平静无波,似乎对他纡尊降贵的举动毫不在意,只是淡淡举起酒杯与之一碰,仰头饮尽,让暗暗观察他的布尔尼亲王微微松了口气,毕竟是心爱女人为自己所生的长子,当年时势所逼让他不得已将他们母子送走,这些年来心中一直愧疚难安,与现任妻子的貌合神离更是让他怀念远走他乡的那对母子,多年来一直暗中派人潜往中原查探,其中艰辛不足与外人道。


    额勒淡然端坐,对布尔尼亲王希冀的目光视而不见,心中却思绪万千,若是心中无怨,他此刻又岂会坐在这里,若是心中无恨,他早已活不下去。当年这个男人为了迎娶清廷亲王之女,毫不留情地将他们母子二人驱逐出部落,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可怜母亲自小就是养尊处优的蒙古贵女,后来又被许给布尔尼做了嫡福晋,一辈子没吃过一点苦,最终却落得客死异乡的下场!而他从察哈尔世子沦落为流浪街头的乞儿,差点冻饿而死,若非遇上了主子,又哪里有自己的今日?眼前这个男人时隔多年才来假惺惺地忏悔,真当他是傻瓜不成?


    布尔尼亲王眼见额勒不为所动也不生气,反而更加欣赏他的风骨,若是自己儿子是个一点脾气没有的软蛋,他顶多给点补偿让其衣食无忧,却绝不会将他认回来,毕竟如今他还不想跟清廷撕破脸,对自己的福晋还是要留三分脸面的,偏偏这个儿子很是争气,文韬武略皆属上乘,比起自己部落里那个废物嫡子强多了。


    “额勒,这次多亏了有你,否则还真让那些刺客得逞了。”提起这件事就让布尔尼亲王又怒又怕,当日他临时起意杀了奇他特以挑拨巴林和清廷的关系,正为自己走了一招妙棋而暗喜之际,没想到竟然被人黄雀在后,暗中偷袭了一把,想起那只差点将自己穿胸而过的冷箭,布尔尼不禁一身冷汗,暗自庆幸自己为了表示对额勒的重视将他带在身边,这才能及时被推下马躲过一劫!


    额勒闻言淡淡地勾了勾嘴角,摇了摇手中的酒杯:“不过顺手而为罢了。”那轻飘飘的语气仿佛救了察哈尔汗的命是件多么微不足道的事一样,若是不了解他的人肯定会被其激怒,偏偏布尔尼就是个自认为了解他的人,毕竟当时额勒杀刺客的那股子血腥和狠辣,连他看了也有点悚,但反应过来之后却十分得意,这不正说明这孩子对他的重视嘛,因此对额勒如今这幅做派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这孩子别扭的可爱,明明心里已经认了自己这个父亲,偏偏嘴上不服输,典型的嘴硬心软。


    布尔尼语气柔和地问道:“本王依你的计策装作伤重暂时骗过了康熙和巴林部,但是瞒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如今却该如何是好?”他怎么也想不到当天强杀巴林贝勒的时候竟然会留下活口,还让康熙的人给救了回去,虽然据探子回报那个巴林侍卫在说了一句‘察哈尔汗’后就断了气,但是也足够让他满头包了。


    额勒轻哼一声:“若非你行事不密,留了一条漏网之鱼,又岂有今日的麻烦。”这会知道要收拾善后了?当时杀人的时候不是挺爽快的吗?那奇他特再怎么窝囊那也是巴林部的首领,可不是什么没分量的阿猫阿狗,何况他还有一个不省事的额涅,巴林公主在草原上是公认的不好惹,她一手调教的巴林骑兵是打出来的威名,若非被刺客这事糊弄一下,这会已经能够知道巴林骑兵和察哈尔骑兵到底哪个更强些了?


    布尔尼亲王面色微微一变,当时自己行事确实仓促了些,先是用猛虎谋算康熙失败窝了一肚子火,又被奇他特那崽子不知天高地厚给气着了,恶向胆边生,想着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巴林贝勒,既能出一口恶气,又能让巴林部和清廷闹翻,一时冲动便下了手,谁曾想还没等他派人处理现场就遇上行刺,逼得他不得不匆匆回返以致留下后患。


    素来护短的巴林公主一旦认定杀儿子的事情与察哈尔有关,肯定不顾一切对察哈尔用兵,到时候他的计划还怎么进行下去?想到这里布尔尼不禁头大如斗,明明计算得好好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说来说去都是那些刺客给闹的,不然哪有后面这些麻烦事!布尔尼愤愤地一拍桌案,恨声道:“若让本王知道是谁派的刺客,定不与他干休!”


    额勒顿时眼皮一动,闷了口酒漫声到:“想知道刺客的来头倒也不是件难事……”


    “你知道?”布尔尼闻言顿时一怔,神情染上一抹怀疑,倒不是怀疑额勒与刺客有关,而是不相信额勒如此神通广大,连调查都不用就知道结果。


    额勒把玩着手中小巧的酒樽,嘴角微撇:“这有什么难猜?只要想想这刺客来的时机就可见端倪,毕竟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木兰秋狝的时候来,自然是打着浑水摸鱼的主意……”顿了一下,面对布尔尼一副‘你这不是废话’的神情,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但是那些刺客行动仓促,看得出并不是蓄谋已久,否则就不会只放一只冷箭了,而是万箭齐发了!”


    布尔尼听了若有所思,微微点头:“你的意思是说对方是临时决定派人行刺?”布尔尼本就是个玩弄阴谋的高手,被这么轻轻一点拨,立刻抓住了重点,也就是说对方是近期才与察哈尔结怨,这么一想范围就小多了,毕竟敢得罪察哈尔的部落本就不多,有这个实力出手并且敢真出手的人更是寥寥可数,


    额勒手指拨动着酒樽在桌上转了圈儿:“怎么样?这回总该知道是谁了吧?”那懒洋洋的口气让布尔尼既爱又恨,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儿子确实聪慧过人,几句话就让人豁然开朗。


    布尔尼深吸口气,伸手重重地拍在桌案上,恨声道“噶尔丹!!本王定不与你干休!”目光中流露出嗜血狠厉,仿若草原上的头狼一般,冷幽幽地泛着绿光,瘆人得很。


    额勒嘴角微不可查地向上勾起,心情顿时好了起来,颇有种看到你不好我就安心的意味,口中微微带着嘲讽地道:“即使知道是噶尔丹又如何?如今准噶尔势力越来越大,兵锋所致无不退避三舍,和硕特部的固始汗又是噶尔丹岳父,察哈尔可得罪不起这两方联手呢!”


    布尔尼脸色难看起来,如今察哈尔铁骑早已不是当初纵横草原的无敌之师了,自从林丹汗兵败身死,他的父汗阿布鼐被关押之后,草原各部就失去了对察哈尔的敬畏之心,甚至隐隐有被联合排挤的趋势,加上大清的猜忌打压让这些年察哈尔每况愈下,势力范围被压缩得越来越小,若再不奋起反抗,恐怕以后没有机会了。


    而与察哈尔正好相反的是,准噶尔部在噶尔丹的领导下蒸蒸日上,向着东西草原不断拓展,吞并大量中小部落,占据了更为广袤的草场,又联合了东边的和硕特部,对察哈尔形成半包围的形势,说实话在布尔尼对大清的谋算实现之前,即使明知道噶尔丹虎视眈眈,他一点也不想与噶尔丹翻脸,毕竟前门拒虎,后门引狼可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布尔尼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男子,既有被戳中痛处的羞恼,更多的却是对他这份才智的欣赏,心中隐隐后悔当年不该把事情做绝,假若当初没有将他们母子送走……不!若是当年没有那么做,这孩子根本不可能活着长大,更遑论学得一身本事!布尔尼很快抹去了心中的那一点悔意,自认当初的做法才是他们母子最好的出路。


    第157章  噶尔丹的野心


    当察哈尔的布尔尼亲王正在积极谋划如何报复噶尔丹那一箭之仇的时候,噶尔丹正大张旗鼓地举办宴席迎接一位尊贵的客人,那就是他的便宜岳父兼重要盟友,和硕特部的固始汗。


    不过即使他知道有人要对他不利,以噶尔丹的个性恐怕也不会在意的,毕竟这些年草原上想要弄死他的人多了去,偏偏他就是能越活越滋润,准格尔的地盘在他手中一再扩张,部族里的人从一开始的忍气吞声静待时机到如今的心服口服万众一心,一个个年轻人都摩拳擦掌等着跟大汗上战场呢!


    这些年准噶尔人跟着噶尔丹东征西讨,得到的那可是是实打实的利益,数不清的财富进了自家口袋,圈栏里牛羊马匹越来越多,天天搂着抢来的美貌女奴风流快活,谁还记得前任大汗是不是冤死的?谁有能耐带领族人过上好日子,他们就拥护谁当大汗。


    噶尔丹是一个极其富有野心的人,而且具有与之相匹配的实力,噶尔丹夺得准格尔统治权后,便积极向外扩张,康熙十三年噶尔丹俘获其叔父楚琥尔乌巴什,彻底统一了准格尔部,将蒙古西部大部分草原集中在自己手中。


    康熙十五年,噶尔丹率部击败了和硕特部左翼首领鄂齐尔图汗,将势力延伸到了西藏一带,而现任和硕特部首领固始汗实力本仅限于右翼,却借此机会将和硕特合二为一,成为了总首领。


    为了拉拢噶尔丹,固始汗将两个女儿先后嫁给噶尔丹为可敦(妃子),成了噶尔丹的便宜岳父,而固始汗的大女儿英勇善战,小女儿多谋善断,凭着二人的的得宠,目前准格尔与和硕特的关系极为亲密。


    康熙十六年,噶尔丹在固始汗的支持下,向西征服了哈萨克、灭叶尔羌汗国,称雄西域,博得了“博硕克图汗”的称号,随着势力的越加扩大,噶尔丹已经渐渐羽翼丰满,野心也随着暴增,以至于敢当面挑衅康熙的权威,偏偏噶尔丹的领地如今与大清并不接壤,中间还隔着喀尔喀、科尔沁、厄鲁特、土尔霍特以及和硕特等诸多部落,康熙一时也无法奈何的了他。


    即使大清如今携平三番之余威而来,称得上是兵强马壮,但是没有足够的理由,大清是无法对噶尔丹开战地,否则整个蒙古恐怕都要和朝廷离心了。


    噶尔丹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在木兰秋狝上做出那番咄咄逼人的姿态,与其说他生性嚣张,不如说他在借此试探大清的底线,想要看看大清皇帝对准格尔这些年的极速扩张是个什么态度?顺便还能摸清楚蒙古各部对准噶尔的看法,这般看似风险,实则狡诈的做法可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


    如果被噶尔丹粗豪的外表所迷惑,认为他是个没脑子的莽汉,那么下场必然如同这些年准格尔铁骑所过之处的无数大小部落一样,不是被吞并就是沦落为丧家之犬。


    噶尔丹将固始汗等人迎入主帐,双方分宾主入坐,噶尔丹身边坐着两位绝色女子,一人英姿飒爽,一人美艳傲然,从她们与噶尔丹同桌而坐就能看出地位的不同,一般的可敦(妃子)只能立于大汗身后服侍,根本没有坐下的资格,只有大福晋才有资格与大汗并肩而坐。


    如今这两个女子却分坐于噶尔丹两侧,而在坐的准格尔贵族们对这样的行为并无异色,可见已经习以为常了,固始汗顿时面上的笑容更胜了几分,只因此两女正是他的女儿,噶尔丹看重他的女儿,也就是看重与和硕特部的关系,他自然是满意的,心里琢磨着让福晋今年给准噶尔的年礼要更厚上三分才好。


    噶尔丹豪爽大笑着向着固始汗举杯:“阿布,您的到来是准格尔部落的荣光,噶尔丹敬您一杯!”语气丝毫没有当日面对康熙时的傲慢与无礼,反而执礼甚恭,以阿布相称更是给足了固始汗面子,更让身侧的两女眼中异彩涟涟,笑容瞬间灿烂了起来,这可是将她们视同大福晋了呢!


    固始汗抚着胡子连道三声好,举杯与噶尔丹相碰一饮而尽,底下两部人马纷纷叫好,气氛顿时热烈起来,准格尔和和硕特都是古老的蒙古大族,彼此之间也多有联姻,能被各自大汗带着出来的都是心腹重臣,自然知道这种场合下该说什么话,平日里眼高于顶的贵族们一个个称兄道弟起来,帐篷内一时间和乐融融,看起来当真亲若一家。


    噶尔丹张开双手搂住坐在自己身侧的女人,不停地发出粗豪的笑声,固始汗则用和蔼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女儿女婿,却不再碰自己眼前的酒樽,他是个极有自制力的人,从不贪杯醉酒,也从不沉溺女色,因此他即使年近花甲却依然精神矍铄,毫无衰老之态,反而充满着岁月沉浸下来的智慧与风度,是个极富有个人魅力的老人。


    凡是熟知和硕特部的人都知道,固始汗年仅十三岁就上战场与沙俄征战,战勋卓著,堪称戎马一生,在西藏一带有“大国师”“佛教护法王”之称,是个极为难缠的人物,因此就算羽翼渐丰的噶尔丹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甚至为了得到他的支持,噶尔丹一连娶了他的两个女儿为可敦,虽然不是大福晋,却给了她们管理部落内务的权力,有时候连大福晋都要避其锋芒。


    噶尔丹面对固始汗那双仿佛看透人心的眼睛,渐渐地有些沉不住气,忍不住试探道:“阿布,咱们此前议定的事儿还成吗?”


    固始汗深深地看了噶尔丹一眼道:“既然你都说是议定的事儿了,那还能不成吗?”说着面色微沉,“难不成你是想打退堂鼓了?”


    噶尔丹面色一变,忙摆手道:“这是说哪里话?本汗岂是那种出尔反尔之人?”


    固始汗这才露出笑容:“这才像话,这事儿牵一发而动全身,可不是单单你我二人说了算的。”


    噶尔丹面色一时有些难看,固始汗的言外之意他自然听出来了,既然上了这条船,想要全身而退哪里是那般容易的事情。


    固始汗是个成精的老狐狸,察言观色的能力自然是一等一的,对噶尔丹的心思不说全中,至少能寻摸个七八层,身子微微向前,压低声音道:“有道是富贵险中求,你有今日的成就难道是循规蹈矩得来的?”


    噶尔丹沉吟了片刻,双手微微用力,怀里的两个美人儿很是识趣地找了个理由退了出去,顺便带走了账内的其他人,不一会大账内就只剩下两个部落的大汗对坐。


    噶尔丹这才低声道:“阿布,这次木兰秋狝是为了什么想必您是清楚的,大清皇帝想要借此宣示武力,咱们也想探探大清的底,只是这结果却让人高兴不起来啊!”


    到达木兰这些日子他可不是白给的,就算对大清的情况没摸透,好歹也了解个五六分,这清廷的八旗可不像预计的那样已经从根子里开始坏了,反而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就好像蠢蠢欲动一般,叫人心里发寒。


    噶尔丹很相信自己的直觉,这种直觉救了他无数次,面对康熙这种感觉尤为强烈,那种仿佛被狼群窥视的悚然感叫他坐立不安,甚至对原本万无一失的计划生出了疑虑,大清真的在三藩之乱中损失惨重吗?康熙皇帝真的是打肿脸充胖子,借着木兰秋狝掩饰大清的内虚么?


    固始汗虽然不清楚噶尔丹的想法,但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退缩和迟疑,这个计划中准噶尔部是不可缺少的一环,噶尔丹若是心生退意,那带给他们的损失简直是不可估量的,逼得他不得不亲自跑来与噶尔丹面谈,也顾不得会引起他人怀疑了。


    “你觉得就凭康熙这个少年皇帝真的能轻松平定三藩?大清真的像表现出来的那样举重若轻?你这脑子是干什么吃的?难道不会自个想想,大清两代皇帝登基的时候才多大?一个六岁,一个八岁,都是乳臭未干的小儿罢了!而吴三桂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在云南称王称霸了半辈子,那势力深着呢!三藩势力说是占据了大清的半壁江山也不为过,想把这样的势力连根拔起,自身还不付出惨重的代价,你觉得可能吗?”


    被固始汗毫不留情的呵斥,还被那种看傻瓜的目光洗礼,噶尔丹心中一阵羞怒,顿时面红耳赤起来,偏偏又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话很有道理,想到情报中提到大清和三藩的伤亡人数几乎填塞河道,不说其中的兵员损失是何等的巨大,单凭双方大战迁延五年,动员兵力数十万的战役不计其数,单单军备粮草就是个天文数字,别说康熙这么个少年皇帝,就是明君圣主也免不了伤筋动骨。


    噶尔丹心中来回盘算了多次,吭哧了半天也想不出反驳的理由,不得不低头道:“还是阿布经验老道,一语惊醒梦中人!我竟是被康熙的故布疑阵给迷惑了,如今想来大清入关不过两代皇帝,还都是年幼登基,又能积累多少底蕴?平三藩恐怕已经耗尽了朝廷的家底,如今也就是面上光鲜罢了!”


    固始汗见噶尔丹回过味来,这才满意地摸着胡子笑了:“你这么想就对了,康熙刚刚平定三藩,为什么不好好休养生息,反而急匆匆地举办木兰秋狝?不就是底气不足,担心蒙古不稳么?借着木兰秋狝的机会将蒙古各部召集起来,先来一番武力震慑,在给大家些好处邀买人心,趁机拉拢蒙古各部罢了,你可别被表想给唬弄住了。”


    噶尔丹闻言连连点头,深刻地感觉到姜还是老的辣,听了这一番话,他顿时又对当初的计划恢复了信心,一想到能够在有生之年成就统一蒙古大草原的伟业,他就忍不住热血沸腾,身为黄金家族的直系后裔,他们永恒的祖训就是“要让青草覆盖的地方都成为我们的牧马之地”!


    第158章  可敦姐妹


    正当噶尔丹与他的便宜岳父固始汗密商大事的时候,噶尔丹最宠爱的两位可敦却施施然离开了主帐,带着和硕特部来人回到了两人专属的营区,这里服侍的人都是从她们和硕特部陪嫁过来的。


    进了营区,只见到处都是自然是人声鼎沸,欢呼雀跃的人群,这些人能够跟随两位格格远嫁准噶尔,自然是经过千挑万选的,皆是家世清白、血统纯正的和硕特人,他们的根仍留在和硕特部落,因此这次固始汗带同随行的大多是陪嫁人员的亲眷,双方自然珍惜这难得一次的见面机会。


    和硕特部的人们很快就手拉手、勾肩搭背地坐到篝火边上,加入了早已准备好的欢宴中。两位和硕特格格默默地看着族人们脸上的笑容,忍不住眼眶微红,有多久没见过族人们这样真心的笑脸了?自从嫁到了准噶尔,不说她们收敛性子行事谨慎的许多,这些陪嫁的族人们更是战战兢兢,深怕被抓住把柄累及主子,如今他们的大汗来了,他们的族人来了,他们终于可以放开自我,好好地欢庆一场了。


    她们静静地看了很久,默默地离开了,篝火边载歌载舞的人群对此完全没有察觉。两位曾经和硕特的明珠,如今准噶尔的可敦,因为她们极得噶尔丹宠信,所以她们拥有自己独立的营区,守卫也全都是和硕特人,任何准噶尔人没有她们的允许不得擅入,这是噶尔丹给她们的特权。


    妹妹阿奴哈娅走到自己的营帐前,毫不犹豫地直接掀开帐帘走了进去,帘布翻动间隐约可见帐内立着一个身影。而身为姐姐的阿努哈屯止步于妹妹的营帐前,既不进去也不离开,转过身背对着营门而立,竟仿若守卫一般。而原本营帐周围的侍卫早已被遣去参加篝火晚会了,相比远处的人声鼎沸,这里就好像另外一个世界般清静、冷寂。


    此刻她背后的这座营帐内,自己那美丽骄傲的妹妹正在见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和硕特部的男人。而她,身为姐姐,不但不能阻止,甚至还主动帮其遮掩,这其中的奥妙让人既奇怪且好奇,至少营帐内的这个男人十分的惊奇。


    “我说阿奴姑奶奶,你什么时候跟大格格这般亲近了?居然能请得动这位给你打掩护,这能耐可真不得了、了不得!”一名身着和硕特部贵族服饰的青年正翘着大拇指,一副谄媚模样使劲夸赞眼前的女子,谁不知道阿努哈屯那可是出了名的母夜叉,骑马狩猎、端枪打战都不输男儿的死硬派,能让她放下身段做起放风的勾当,那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本姑奶奶做事还用得着你来夸?”说话的女子虽然一脸傲气不屑,依然艳丽张扬得犹如正午的骄阳般夺人眼球,只是那张过分美艳的脸蛋往往让人忽视了她眼底暗藏的冷锐,岂不知越是毒性剧烈的东西往往外表越是鲜艳美丽。


    “是是是,姑奶奶做事自然是滴水不漏,区区一个阿努哈屯哪里是你的对手。”青年依然是一副狗腿的表情,说出来的话也是肉麻兮兮,让人听不出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但是他那松散随意的站姿,漫不经心的模样都与表情格格不入,仿佛特意做出来的样子。


    阿奴哈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索尔哈,给我收起你那副恶心的样子,一头狼就算披上羊皮也藏不住那锋利的獠牙,少在那假惺惺地做戏!”这家伙不但是头狼,还是头凶狠的头狼,谁要是被他那副惫懒的模样给骗了,只怕转眼间就会被撕咬个粉碎。


    “废话少说,快把主子的密令拿来,要是耽误了主子的事儿……姑奶奶不介意跟你好好切磋切磋!”说着指尖露出一抹寒芒,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那青年闻言一愕,连忙收起脸上那贱兮兮的笑容,转而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双手高举过头顶连声道:“是是是,姑奶奶!这不是好久不见了,跟你开个玩笑嘛!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幅脾气?也就噶尔丹这个家伙能消受得了你,听说差点没把你给宠上天了,平日里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得得得,我给你还不成吗?”


    眼见阿奴哈娅已经不耐烦地打算动手了,青年连忙后退了几步,这才摘下头上的栖鹰冠(蒙古贵族帽子),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刻意避开了阿奴哈娅手上的那点寒芒,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他可是领教过这东西的厉害的,真正见血封喉的玩意儿,稍微磕碰一点油皮就能要人命的那种。


    阿奴哈娅只是冷冷地看了青年一眼,连话都懒得说了,劈手夺过那顶华丽的栖鹰冠,手指熟练地摸索了一会,找到一条微不可查的线头轻轻一扯,然后顺着露出的缝隙伸进去两根手指,轻巧地夹出一个小蜡丸,将它珍而重之地用自己的绢帕包裹住。


    青年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被阿奴哈娅随手抛弃的栖鹰冠,显然对这位的反应已经习以为常了,也不再故意去撩拨对方的耐性,反而自来熟地往帐篷内溜达起来,手上的栖鹰冠上下抛动,转着脑袋四处打量着,毫不觉得自己的动作失礼,吊儿郎当的本性显露无疑。


    阿奴哈娅也不理会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对付起手上的这个小玩意儿。用早已准备后的长针挑开蜡丸的外皮,只见无色液体缓缓流出,无声地浸染了包着蜡丸的绢帕,等液体流尽后,她才轻轻地掰开蜡丸,露出里面一张薄如蝉翼的绢帛,面对绢帛上那密密麻麻的数字,阿奴哈娅并未取出书册对照,而是微微闭目沉思了一会,就将所有的东西投入手边的炭盆,只见帐内瞬间爆出一团耀眼的火光,不一会将东西化为灰烬。


    青年从头到尾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啧啧称奇:“平日里得到密令,我们几个都要折腾老半天才能译出内容,哪像你这般轻松自在,这一眨眼的功夫就能记下并译出密令的内容。要不下次再有密令来,干脆你帮兄弟几个一起看了呗,省得我们做贼一样的折腾老半天?”


    阿奴哈娅闻言毫不优雅地瞪了他一眼,这种天生的本事也就在主子和这些同样出身的同伴眼里值得稀罕,放在其他人眼里那就是妖孽邪异,没准要被火烧死的,尤其在蒙古这个讲究萨满的地方,除非萨满肯为你开口才有可能化为祥瑞,否则再好的天赋也会沦为罪孽……


    被这家伙一打岔,阿奴哈娅的脸色倒是缓和了下来,不再像刚刚那般凝重了,只是一想到主子密令的内容,就让她轻松不起来,虽然完成命令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甚至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但是毕竟这其间牵扯到无数人命,由不得她不深思熟虑。


    阿奴哈娅瞟了一眼身边的家伙,事关重大,看了这回就连这家伙她也不能完全相信了,毕竟他跟自己不一样,他本来就是草原人,万一不忍心让草原血流成河,难免不会一时心软坏了主子的谋算。别看这家伙一副没正行的模样,脑子精明着呢!做事手段更是天马行空,要将这家伙糊弄过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帐外,阿努哈屯手中握着马鞭,轻轻敲击着手心,心中满满的无奈,她这个妹妹也是个苦命的,因着是侧福晋所出,自小就不受自家额吉待见,经常在阿布面前对她各种贬低,日子久了阿布也开始不怎么待见她,连同侧福晋也一块儿失宠了,在部落里过得还不如一般的侍妾舒服。


    记得小时候一次狼群袭击部落,居然愣是没人去保护这母女俩,堂堂侧福晋居然死了连尸首都找不到,若不是这丫头机灵,跑到捕兽陷阱里躲了起来,怕是连同侧福晋一块儿被狼叼走了。自那以后,许是阿布心里有愧,对着这个妹妹倒是好了起来,而额吉见侧福晋这个眼中钉没了,也懒得再跟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妹妹的日子才开始好起来。


    随着妹妹一日日长大,出落得越发美丽精致,部落里不知多少青年勇士都想攀折这朵格桑花,偏偏这丫头是个死心眼,就认准了当初在捕兽陷阱里救了她的索尔哈,本来以索尔哈不高不低的家世,只要妹妹喜欢,两人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甚至连额吉也默认了此事,对两人时不时腻乎在一起情况视而不见。


    当所有人都认为这两人会顺理成章地在一起,偏偏事情在她这里出现了波折,当初阿布让她嫁给噶尔丹,她本是不乐意的,毕竟噶尔丹早已经有了大福晋,凭着她和硕特部唯一嫡女的身份,给人做侧福晋那是真委屈!可是她从小就被当男儿教养,甚至跟哥哥弟弟们一块儿上过战场,自然知道什么叫做大局为重,所以她义无反顾地嫁到了准噶尔。


    噶尔丹是个有野心的男人,对和硕特部又极尽拉拢之能事,自然不会冷落了她,甚至对她十分的宠信,部落大小事务都愿意听从她的意见,她也就慢慢地将心放在噶尔丹身上,甚至为了他褪下红妆,披上战袍,陪着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


    噶尔丹对她也格外不同,可是慢慢地她却发现,两人的关系与其说是夫妻,倒不是说是袍泽,噶尔丹信任她、重视她,却唯独没有把她当成女人来爱,她只能心酸地看着噶尔丹周旋在无数女人之间,身边的宠妾换了一茬又一茬。


    阿布对她出嫁多年都没有孕育子嗣十分不满,他认为这样无法彻底掌握准噶尔,于是妹妹被送了过来,格桑花一般娇艳美丽的阿奴哈娅果然吸引了噶尔丹的注意力,她够美、够傲、也够冷!于是,只要有阿奴哈娅在的场合,噶尔丹眼里就看不到其他人,阿布的目的达到了,阿奴哈娅如他所愿地迷住了噶尔丹。


    但是她知道妹妹的心不在噶尔丹身上,阿奴哈娅脸上在笑,但是眼底充满冷漠,她厌恶着噶尔丹……面对这样的妹妹,她竟然诡异地松了口气,而阿奴哈娅也直接对她坦白了一切,她说即使人嫁到了准噶尔,但是她的心永远跟索尔哈在一起。


    在那一刻阿努哈屯是震撼的,那样眉目温柔的妹妹是她从未见过的,仿佛只要提到那个人都能令她快乐一般。她从未那般深刻地认识到是自己毁了妹妹的幸福,她欠了她的。


    沉浸在思绪中的阿努哈屯依然保持着警觉,听到身后轻微的动静,突然回过身,正迎上掀帐而出的索尔哈,只见他面带苦笑地对她点了点头,便顺着帐篷的阴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没有对阿努哈屯说任何话。


    阿努哈屯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掀开帐子走了进去,就看到自己的妹妹眼眶微红地坐在榻上,不由得摇了摇头,坐到妹妹身边搂住她的肩膀,低声劝慰道:“你这又是何苦呢?每年盼着这么一两回见面,却又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把人往回赶,最后苦的还不是你自己?”


    阿奴哈娅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姐姐说的道理我都明白,我只是……只是忍不住……又舍不得……罢了。”微微的颤音泄露出她内心的脆弱,阿努哈屯不由得心中一酸,她懂的,她忍不住想见自己的爱人,却又舍不得他冒险,只能在匆匆一面后赶他离开,最大限度的降低被撞破的风险。


    她跟这个妹妹从小并没有多少感情,毕竟嫡庶姐妹之间的关系那就是一本糊涂账,谁也说不清楚。但是从妹妹被嫁过来以后,她反倒跟这个妹妹真正交了心,说来有点可笑,姐妹共侍一夫竟然能和睦相处?偏偏世事就是如此奇妙,她把心给了噶尔丹,噶尔丹弃如敝履,依然流连花丛;而妹妹把心给了别人,噶尔丹却将她奉若神女,一头栽了进去。


    阿努哈屯对此竟然奇异地没有任何抵触,也许是因为这些年噶尔丹教会了她一个道理,那就是面对一个不爱你的人,即使你将自己的心挖出来碰到他面前,对方也是不屑一顾的,甚至还觉得你无理取闹。


    如今噶尔丹对阿奴哈娅的求而不得,一如这些年的自己,这让阿努哈屯心中生出一股报复的快意,只因她知道阿奴哈娅一直爱着索尔哈,那么噶尔丹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偿所愿,于是她帮着阿奴哈娅与索尔哈传递消息,甚至安排私会,一切的一切只为了不彻底失去噶尔丹。


    第159章  各方反应


    明黄立顶的巨大御帐内,康熙正奋笔疾书批阅着紫禁城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奏折,梁九功默默地立于一旁伺候笔墨,眼睛丝毫不敢乱瞟,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听着肃立于御案前的大统领喀纳对此次事件调查结果的禀告:“奴才与刑部、大理寺诸位大人一同前往二十七个受害部落查看现场,发现受害者身份不一,彼此之间没有什么特殊特殊的关系,唯一相同的就是这些人皆被一刀枭首,手法干脆利落,而且喷出的血迹在地上分布极为完整,显然凶徒行凶之后连一丝血液都未染上,这等手段可不是普通刺客能够做到的……”


    康熙手中的御笔终于停了一瞬,抬起头:“昨晚被刺杀的二十七人均是如此?”见喀纳沉重点头后,康熙的眉头深深皱起,行凶时间相差不久,这意味着至少有二十七名顶尖的刺客同时行动,而拥有这么多高手的势力可想而知是何等可怕,更为可虑的是这等势力为何宁可一次性得罪这么多蒙古部落?要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事情稍有败露,必然会遭到几乎所有蒙古势力的围剿,除非背后有足以让这等势力都不惜代价的庞大利益?


    “难道这些部落的人全都睡死了不成,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发现?”康熙心中已经明白答案,却仍然忍不住要问,毕竟这是二十七个人,不是二十七头猪,临死前不可能一点声响都没发出吧?可是偏偏二十七个部落愣是没有一个发现异常,究竟是这么蒙古人的警觉性太差,还是那些刺客太过可怕?康熙宁可相信是前者,这样蒙古各部就不再是他的心头之患了。


    “奴才等盘问过昨夜各部落的巡逻岗哨,确实没有任何异常,有些部落的人甚至跑到其他营地看完热闹之后,回去才发现自个营地里也死了人,而且从尸体的僵硬程度来看,均是半夜时分被杀,而最早发现的部落也是在天光大亮之后。”喀纳忍不住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想想也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大晚上肯定经常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才没人敢随意进出,导致死了也没人知道。


    康熙摇了摇头,看来那些刺客固然身手不凡,但是蒙古四十九旗真的已经糜烂了,从这次木兰秋狝的多方试探观察,除了少数骑兵仍然保持战力之外,大多数早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与传说中吃睡在马背上的蒙古铁骑相差甚远,即使是声名在外的巴林骑兵和察哈尔铁骑,经过阿布凯这几次借着骁骑营调解矛盾时稍加试探,也早已不是传说中那般不可匹敌了。


    “至于巴林贝勒被害一案,奴才当日就曾前往其被杀之处,当时除了巴林贝勒本人是被一刀斩去头颅之外,其余侍卫均是死于弩箭,而且那种箭矢正是军中连弩专门配置的,与其他**所用箭矢完全不同……”喀纳微微抬眼见康熙没有任何反应,知道这事康熙早已心中有数,转而接着道,“奴才特地前往巴林部见过那个幸存的侍卫,据太医所言,这名侍卫本来一箭正中心口处,只因他心脏异于常人长在右胸,这才逃过一劫。太医从其胸腔处取出的箭矢与现场其余侍卫身上的一致,奴才几人反复审问过那名侍卫多次,其所言应该属实,确实是察哈尔亲王杀了巴林贝勒,至于其后察哈尔亲王被人劫杀一事,奴才等也曾前往察哈尔亲王遇刺地点搜索过,现场似乎已经被打扫过,并无打斗痕迹,而且离巴林贝勒被杀之地相距不过一里地……”


    康熙闻言扬起一抹冷笑,看来察哈尔还真是不安分呢,布尔尼就跟他老子阿布鼐一样狼子野心,没准这就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什么重伤昏迷,用点秘药和小手段改变脉象就想瞒天过海了?真当太医院是吃素的不成,幸好他当时多留了个心眼,派了最精通旁门医术的左院判前往查看,否则还真有可能被糊弄过去。


    最让康熙恼怒的不是布尔尼杀了奇他特,而是察哈尔居然拥有大清视为秘密武器的连弩,即使调查出来的结果只是军中早已淘汰多年的劣质品,但也让康熙无法容忍,毕竟这等利器研制虽然费时费力,但是有了基本的构架,对方只要肯下大力气,不见得无法自行改进,这等将自己性命寄托在他人之手的感觉简直太糟心了。


    康熙手指在御案上敲了敲:“让巴林部那边传些风声出去,就说是巴林贝勒就是被察哈尔偷袭而死的,其他事情不用多提。”世人素来喜爱捕风捉影,说得多了反而让人多疑,而一点点似是而非的消息却能让人联想出无数因果,那些死了亲人的部落自然会怀疑到察哈尔头上。


    喀纳神情略有些疑惑,但是却没有任何异议地应了下来,他对康熙的命令从来都是不打折扣地执行,而康熙最为欣赏的也正是这一点,他需要的是听话的奴才,而不是事事盘根究底、一心揣摩上意的官油子。


    康熙此时已经下定决心,此次木兰秋狝先不动察哈尔,但是要给布尔尼找点不大不小的麻烦,让他腾不出手来干其他事情,待他回京之后对军备处做一次彻底的清洗,顺藤摸瓜将察哈尔埋在京城的探子给一锅端了,最后再来收拾察哈尔,这次定要将林丹汗后裔彻底夷灭,绝不留后患!


    此时整个木兰秋狝的气氛不再如往日那般热闹活跃,反而处处白幡招展,远远望去宛如六月飞雪,不绝于耳的啼哭之声阵阵传来,一股凄凉之感萦绕在众人心头,其他侥幸逃过一劫的部落皆有兔死狐悲之感,便是有些旧怨的部落纵然觉得幸灾乐祸,却也不好在这节骨眼上多说什么,毕竟任谁家出了这等事故,心里都是窝着一股邪火,谁也不想第一个跳出来当出气筒。


    准格尔营地内安静异常,虽然部落里没有任何人被刺杀,但是噶尔丹的心情并没有好多少,只因他的便宜岳父固始汗的嫡长子,和硕特部的世子被刺身亡了,阿努哈屯闻讯后自然是立即回了和硕特部营地,想来在和硕特世子头七之前是不可能回来了,毕竟固始汗的大福晋并未随行,侧福晋没资格料理世子的身后事,阿努哈屯这个嫡出格格自然是最佳人选,而阿奴哈娅身为庶出妹妹,嫡兄过世她必然要随同前往哭灵,否则大福晋事后知晓还不生吃了她。


    噶尔丹最担心的是,固始汗对自个的嫡长子素来寄予厚望,从小手把手教养长大,可谓费劲了心血,不但早早请立了世子,为了稳固继承人的地位,甚至无视乃至打压其他儿子,而这个世子也不负众望地极为出色,如果能顺利继承汗位,那么和硕特部自然是安稳无虞,偏偏如今世子骤然遇刺身亡,不但固始汗一腔心血付之东流,人一下子老了十岁不止,和硕特部接下来肯定会迎来继承权的争斗,稍有不慎就是一场内乱。


    他倒不是真的担心自己的那个便宜岳父,而是担心这事肯定会影响到他们的计划,昨儿固始汗还和他举杯畅饮,豪言要把整个草原当做自家放牧的后花园,算计着如何一步步挑拨蒙古各部和大清的关系,如何借机扩张势力,削弱大清对蒙古草原的影响力。


    如今经此一事,固始汗也不知是否还有那份雄心壮志,毕竟英雄迟暮、后继无人带给的打击无疑是毁灭性的,若是易地而处,噶尔丹觉得自己就算不心灰意冷,恐怕也提不起多少兴致来图谋大业了,难不成原定计划真的要胎死腹中了?


    噶尔丹如今是抓心挠肺地着急,却只能死死忍住前往和硕特部的急切,毕竟他身为准格尔的首领,若是这会急匆匆地赶过去,怕是要惹人疑窦了,毕竟两个部落虽然联姻了,但是和硕特格格只是侧福晋,若是噶尔丹这会陪着她们回娘家料理兄长后事,那无疑是往噶尔丹大福晋脸上扇巴掌,致其于何地呢?大福晋的娘家人肯定不会置若罔闻的,何况如今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和硕特部,噶尔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死死忍耐,只等头七吊唁之日再见机行事了。


    察哈尔大营内,布尔尼亲王正背着手来回踱步,听着远处此起彼伏的哭声,心头烦躁的同时眉头紧锁,想不透究竟是谁这般大胆,竟敢同时挑衅蒙古诸部,究竟是愚蠢没脑子还是艺高人胆大?似乎后者的可能性更高些,毕竟能策划出这样一场别开生面的刺杀行动,还不留下任何可供追查的蛛丝马迹,就足以想象这个势力之庞大缜密,其目的绝不会是单纯的挑衅。


    布尔尼本来心喜于这次突如其来的大规模刺杀活动,只因蒙古诸部因此风声鹤唳,尤其死了继承人的那些部落就像红着眼睛的野狼,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扑上去一阵撕咬,不过大半日光景,好几个部落已经发生了多起冲突,若非康熙派了骁骑营在四处巡逻警戒,及时进行了制止,只怕一些早有宿怨的部落肯定会借机生事。


    布尔尼亲王为此扼腕不已,若是康熙反应不这么快的话,只要稍稍从中借机挑拨,就能引起整个营地的混乱,到时候他的人就能趁机浑水摸鱼,如果能混到康熙身边最好,再不然也能弄死弄残几个清廷的大人物,那么康熙为了自个的安危肯定要调动附近军队前来护驾,那么他的计划也就成了一半。


    噶尔丹的焦虑和布尔尼的惋惜都不能影响到康熙的好心情,虽说一场刺杀让无数人焦头烂额,但是单单从大清的利益而言,无疑是利大于弊的,蒙古陷入纷乱自顾不暇,自然就没法给大清找麻烦,足以让康熙腾出手来做很多事情,而解决这事的方法也不难,找不到真正的凶手,不代表没法给出一个替罪羊,而谁来顶这口黑锅取决于康熙的态度,如今主动权掌握在大清手中。


    这种局面让康熙身心舒畅,出了长久以来被蒙古牵制的一口恶气,就连阿图死缠烂打要他问罪察哈尔的事情都无法破坏这份好心情。他兴致勃勃地给承瑞和赛音察浑分析起如今蒙古各部之间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包括这次刺杀所带来的利弊,听得两个阿哥两眼放光,一脸崇拜的模样惹得康熙笑容不断,恨不能把自己一腔本事统统教给他们。


    承瑞、赛音察浑两兄弟这些年来在宜敏的言传身教之下,已经差不多摸熟了康熙的脾性,这会儿见自家皇阿玛兴致高昂,自然不会去做扫兴的事情,反而时不时提出些问题求教,让御帐内一直保持着其乐融融的气氛,直到用完晚膳,康熙才意犹未尽地放了两个儿子回去歇息。


    承瑞和赛音察浑出了御帐,两人同时悄悄呼了一口气,相视一笑,相携往自己营帐而去,由于这段时间大营内事端频发,即使知道两人营区就在离御帐不远处,爱子如命的康熙依然不放心,特地安排了一队侍卫随行护送,直到两人被碧水等人迎入帐篷,这些侍卫才回去复命。


    第160章  一头雾水


    佟妃远远地站着,面无表情地注目着那两个被众星捧月般簇拥着的少年身影,藏在袖内的手指已经握得发白,眼中忍不住露出一丝狠色,在这种随时可能有刺客出现的危急时候,即使大清营地至今尚未有人被刺,但是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生怕屠刀随时会落到自己头上,而嫔御所在的营区离康熙御帐虽然不远,但也绝对称不上近,负责保护她们的侍卫也不过就是一个小队,甚至还不如这会跟在两个阿哥身边的人多,康熙这种明显的偏心眼让她如何能够心平气和?


    佟妃不动,她身边的人自然是不敢乱动的,甚至连呼吸都下意识放缓了不少,云嬷嬷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佟妃的神色,心中暗暗打鼓,主子自打那日侍寝之后被送回来,瞧着那满身痕迹,她便有些纳罕皇上竟然对主子这般前所未有的宠幸,本以为主子总算是苦尽甘来了,没成想几天下来御帐那头根本一点反应都没有,不但皇上没有再次招幸,甚至连只言片语的恩赐都没有,底下伺候的奴才们不免暗暗嘀咕几句,都让她给拦着没敢让主子听见,不然还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目送着那两个系着明黄绦带的身影进入帐篷之后,佟妃拽了拽手中的绣帕,深深地压下胸中的那股郁气,这才施施然来到御帐前,让御前侍卫前去通报,自己则端着一副仪态万千姿态立在辕门外,微风轻轻拂动鬓边的流苏,好一副风流袅娜的美人图。


    四周的侍卫们皆是眼观鼻、鼻观心肃立原地,眼角却忍不住去偷瞟这位有名的佟妃,今日站岗的恰好是佟妃侍寝那日的那批侍卫,一想起那晚让人血脉贲张的娇喘**,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就觉得全身燥热不堪,虽然表面却不敢有丝毫流露,但是心里难免忍不住肖想一番,将这等美人压在身下的滋味是何等销魂蚀骨。


    佟妃对这些明里暗里的打量是全无察觉,她心中正对皇帝表哥这些日子忽冷忽热的态度摸不着头脑,这些年来皇上虽然翻她绿头牌的次数不少,但真正承欢侍寝却是寥寥可数,仅有的几次也是草草了事,像前日里那般尽情放纵更是绝无仅有,本以为皇帝表哥终于看到了她的好,肯将她放到了心里宠爱了,结果迎来的又是一瓢冷水,数日的冷落让随行嫔御的态度一变再变,从恭维奉承到冷嘲暗讽,这让素来自视甚高的佟妃如何能够忍受?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走这一趟,只要康熙肯召见她,那么无论内里如何,至少她挽回了颜面,相信表哥不至于连这点脸面都不肯给她。


    虽然佟妃算盘打得好,但是事情并不尽如人意,她还未等来康熙的召见,却先等来了固伦淑慧长公主阿图。阿图长公主带着一群嬷嬷侍女走到近前,面色苍白憔悴,看着比之前老了十岁不止,佟妃见了这位顿时一个机灵,丝毫不敢怠慢地蹲身行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找茬。


    阿图长公主一眼就看到了佟妃,顿时眉头微微皱起,对还保持的行礼姿态的佟妃视而不见,既不叫起也不说话,径直吩咐御前侍卫前去通报康熙,佟妃一时间尴尬无比,论身份阿图那是皇帝的亲姑姑,论地位长公主比起妃子那更是高了不止一级,论在蒙古的威望佟妃更是拍马不及,她能怎么样?只能咬牙忍耐,只是佟妃长期养尊处优,身子哪里能坚持多久,不一会就冷汗潺潺,摇摇欲坠了。


    就在佟妃考虑是不是要不顾颜面直接站起来的时候,梁九功终于出现了:“皇上有旨,招淑惠长公主晋见。”阿图这才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对着梁九功点了点头,施施然往里走去,连眼角都不曾瞟一下蹲在一旁的佟妃,这种无视的反应比不屑更让人难受。佟妃却不敢露出一丝不满,只因阿图长公主针对她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到皇太后帐中请安,只要遇上阿图长公主都会被奚落嘲讽,凡有她有一丝不得体都会被趁机找茬,还有几次更是在蒙古贵妇面前让她颜面尽失,弄到现在她对这位彪悍的长公主完全是一点脾气都不敢有了。


    直到阿图长公主的身影没入明黄色御帐内,佟妃才踉跄着起身,身边的嬷嬷连忙一左一右扶住,心中都是敢怒不敢言,之前有个奴才不知天高地厚多了句嘴,被当场押下去打了个半死,丝毫不给佟妃任何面子,皇太后对此睁只眼闭只眼,连佟妃都不敢正面对上阿图长公主,她们当奴才的又能如何?


    佟妃微微喘了几口气,心中腹诽不过是个死了儿子的老女人,居然猖狂到在御帐前就给她没脸,等皇帝表哥召见,她一定要求皇帝表哥给她做主,她倒要看看阿图还能得意几日?佟妃满含期待地看向梁九功:“不知皇上对本宫有何旨意?”


    梁九功面上带笑道:“皇上这会正忙着呢,请佟妃娘娘先回去歇着,待皇上得了空儿再去瞧您。”梁九功对佟妃的狼狈的模样直接装作看不见,毕竟阿图长公主才是他目前得罪不起的人物,佟妃嘛还不值得他这个乾清宫大总管忌惮呢。


    佟妃闻言不禁身子一晃,面色瞬间煞白,皇上竟是不愿意见她?这是为何?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皇上态度前后变化如此之大?难道皇上不知道他这样做,不亚于当面给她耳刮子般的难堪吗?尤其阿图长公主刚刚那般折辱她,皇上不说为她做主出气,竟然还赶她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只怕她还没回到自己营帐,她失宠的事情就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虽然梁九功话说得漂亮,可是佟妃压根就不相信皇上正忙的鬼话,她可是早早打听了皇上今日午后没有召见过任何臣工,这才敢带着人过来,尤其对比阿图长公主一下子就被召见的待遇,她身为此行地位最高的宫妃,竟然连她的来意都不问上一问就让她走,简直是把她的脸皮拔下来踩到了泥里一般,让她以后还有什么脸接见命妇,管教底下的嫔御?


    佟妃不甘心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麻烦梁公公多跑一趟,替本宫向皇上呈情,就说本宫有重要的事情禀告皇上,求皇上赐见。”她就不信皇上当真如此绝情,自己就算不得宠,好歹也是他嫡亲的表妹,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姑母的情分上难道还真要逼死自己不成?


    梁九功心里为面前这位妃主子惋惜了一回,若非早些年干下的糊涂事,就凭着圣母皇太后的情分,这位怎么着也不可能混到这等地步啊!如今偏偏又摊上了皇上被下药的事儿,当真有几分时运不济,皇上这会一看见她,可不就得想起自个竟被区区一个蒙古格格算计的事儿?连带想起当年这位也是靠着这等手段上位,难免勾起新仇旧恨,自然不待见她。若是她这会乖乖回去,虽然难免要受些委屈,但也能让皇上消了胸口那股怒气,何况位分摆在那里,谁又敢真的对她怎么样呢?偏偏这是个脑子糊涂的主,硬是要跟皇上争这口气,便是让她赢了面子又如何?耗尽了皇上对佟家的情分,将来还能有她的好果子吃?


    不过梁九功讲究凡事留一线,这位毕竟出身佟家,想来不会那么轻易倒下的,如今顺手卖她个人情倒也便宜,他面色特地带上了几分为难,低声劝道:“娘娘还是先回去吧,皇上正与长公主商议政事,怕是无暇接见的,要不您晚些时候再来?”


    佟妃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有听出梁九功话里的意思,只当他是看不起她,不肯替她传话,面上顿时一冷,怫然道:“本宫说了有要事禀告,你没听见不成?若是耽误了事儿,你这奴才担当得起吗?”她今天若是进不了这个门,怕是连奴才都要骑到头上来了,她还真不信这个邪!


    “奴才不敢,娘娘息怒,奴才这就去为您通报!”梁九功面上恭恭敬敬地应了,心中却不住止不住的怒火上涌,得咧!这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既然这位娘娘不领杂家的情,那么他也犯不着热脸贴上去给人踩,不过是个既不得宠也不下蛋的女人,凭着家族情分混日子罢了,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佟妃见梁九功识趣,胸中怒火稍稍平息了些许,连忙让云嬷嬷替她整理好稍有凌乱的仪容,又拿帕子压了压眼角,不着痕迹地拭去眼角的一丝泪痕,外人看到的仍是那个仪态万方的佟妃娘娘,丝毫不肯让人看出自己弱势的一面。


    本以为康熙很快就会召见自己,毕竟出行女眷的事务都是由自己负责,有事禀告称得上是名正言顺,只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御帐还是毫无动静,既没人出来传话也听不到任何声响,佟妃就这样带着一群奴才站在辕门外,进不得退不得,尴尬得让人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佟妃忍不住心生悔意的时候,终于御帐内有人出来了,她精神神一振,连忙抬头望去,不想出来的竟是阿图长公主,只见阿图脸上已经褪去了初见时的苍白憔悴,反而微微带上几许红晕,显然精神了不少,一抬眼看见立在营门外的佟妃,眼中诧异一闪而过,然后就忍不住口中轻嗤一声,嘲笑之意昭然若揭,然后带着一群奴才大摇大摆地走了。


    面对阿图的目中无人,佟妃就算心中恨的滴血,行动上却不敢有丝毫不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趾高气扬地离去,转头再看看纹丝不动的御帐,似乎看到了里面心硬如铁的明黄身影,身子不由得渐渐发冷,进而冷彻心扉,表哥,皇上!你当真如此绝情!


    赛音察浑抛着手中的果子,漫不经心地问道,“大哥,你说那个女人能在皇阿玛门前坚持多久?”那个女人刚刚的眼神简直如芒刺在背,他怎么可能毫无察觉,只是没想到出了宫这女人胆子倒是大了起来,竟然敢跟皇阿玛较劲。


    承瑞慢慢阅读着手中的书卷,神色淡然安逸:“皇阿玛不会见她的,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明白,若是皇阿玛不想给你面子,你就连里子都保不住。”不过是个看不清现实的女人罢了,说威胁谈不上,顶多加上背后的佟家,让人膈应得慌。


    “那女人恐怕到现在还没搞明白皇阿玛的心思,连为什么不受待见都不知道就失宠了,真是可怜呐!”赛音察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他就是看那女人不顺眼,成天暗搓搓地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好像全大清都对不起她似的。


    承瑞抬起头盯了赛音察浑一眼,这才继续翻看手中的书卷:“她虽然是个蠢货,但是正因为不够聪明,所以皇阿玛不会轻易舍弃她,如果一竿子打不死,那就不要去招惹她。”毕竟只要佟家还在,没了一个佟妃,自然还会有佟嫔、佟贵人出现,与其面对一个不知深浅的对手,还不如留着佟妃。


    赛音察浑拔出腰间的匕首,挥动间就将好好一个果子削成了一朵花,然后狠狠地啃上一口:“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不过苍蝇如果太烦人了,就会让人忍不住想要拍死,谁知道蠢人会做出什么蠢事来?”佟妃正是因为蠢,总是会不按常理出牌,要他看来,还不如跟聪明人打交道呢,至少聪明人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省得天天看人卖蠢,不伤人却伤眼。


    承瑞闻言放下了手中的书,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这话听起来还真有几分道理,不由露出一丝笑意:“这话你倒是可以跟额娘说去,我看这些年额娘对这佟妃也是有些腻烦了,没准还能给你看出好戏!”


    赛音察浑顿时精神一振:“真的?额娘这是打算收拾佟妃那女人了?”这下可好了,那个女人简直就是个奇葩,还是早早处理了落个清净,天天在额娘面前自作聪明的蹦跶,简直烦死人了。


    承瑞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理会这个明明很聪明,偏偏不肯多动脑子的弟弟,额娘捧着佟妃这么多年自然是有用处的,就算真要处理掉,那也得找一个最合适的时机,便利废物也该收回来些利息不是?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