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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重生之康熙荣妃

    第161章  女人的心思


    在离草原千里之遥的紫禁城中,宜敏一身宝蓝色宫装常服靠在美人榻上,嘴角含笑地看着儿子们的来信,读到有趣处忍不住噗嗤一笑:“这孩子怎地这般促狭,佟妃虽然有时候确实不够聪明,但也没有真的蠢到那等地步啊。”不过佟妃这运气还真是差了点,如果不是她自己送上门去,以康熙爱面子的性子,中了算计之后是不会招高位嫔御侍寝的,顶多幸个常在或答应,甚至拉个身边的宫女之流发泄一番也就罢了,偏偏佟妃生怕察哈尔格格得了宠幸,失了分寸,这才将自己陷入如今这般进退不得的窘境。不过前世这察哈尔的东珠格格可没有出现在木兰秋狝上,布尔尼亲王到死都端着察哈尔王的架子,没想到今生竟然连侄女都舍得当成礼物送人了?这身段放的可真够低的,是因为看清了察哈尔与大清的实力差距,所以阳谋不行就打算玩弄阴谋了?


    宜敏忍不住笑弯了凤眸,这下子可真真有趣了,前世大名鼎鼎的良妃若不再是辛者库低贱的罪奴,而是以察哈尔嫡出格格的尊贵身份被纳入后宫,那她还会在后宫苦熬数十年后抑郁而终吗?那未来还会有察哈尔血脉的胤禩阿哥出世吗?还是未来会出现另一位辛者库女子生下胤禩,成为新的良妃?这可真是让人好奇的问题,常闻天意如刀高难问,如今正好让她借机测一测在高高在上的天意?前世良妃的身份在后宫高位主子眼里并不是秘密,所谓的内管领阿布鼐之女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毕竟察哈尔王族已经被康熙下令夷灭,男子全部在阵前处死,女眷没入掖庭为奴,东珠格格虽然逃过一死,但是一朝从高高在上的格格沦落到辛者库奴婢,其中苦痛足以将一个天真的女子变成最可怕的毒蛇。


    前世胤禩之所以能够发展出那么大的势力,除了康熙的纵容之外,也是因为后宫的高位妃嫔都没有刻意出手打压的缘故,就连胤禩的养母惠妃也对其听之任之,根源就在于她们知道辛者库卫氏的身份,就凭胤禩身上流着的察哈尔血脉,他就绝对不可能登上那个位子,毕竟康熙才是察哈尔一族最大的仇人,他最终必然会亲手将胤禩打入尘埃。但是卫氏最终能够在活着的时候登上妃位,而非死后才被追封,除了她本身的心机手段之外,不得不说她养儿子也是极有本事的,虽然“八爷党”的势力是在所有人刻意的放纵之下形成的,但也不可否认胤禩的能耐,否则康熙即使想要利用这份势力平衡朝堂,也无需给卫氏封妃这样的高位。如今“良妃”已经逃过了没入宫廷为奴的命运,以另一种身份走入大清后宫的她也许会带来一些意外的“惊喜”呢?


    宜敏无所谓东珠格格是否会成为未来的“良妃”,因为察哈尔注定是逃不过灭亡的命运,只要布尔尼亲王敢轻举妄动,那么察哈尔的末日也就来临了,对于这个元朝的嫡系后裔部落,大清历代早就将其视为眼中钉,从努尔哈赤时代与察哈尔争锋开始,历经皇太极、顺治、康熙三代帝王的努力削弱,察哈尔早已成为待宰的羔羊,任何阴谋诡计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如今大清三藩之乱已定,康熙再无后顾之忧,只要找到机会绝对会狠下杀手的,一个东珠格格根本无碍大局,不过是闲来无事的调剂品罢了,无论爬的多高终究会被打落泥潭,根本不值得她为之费心。


    不过科尔沁的那对双生姐妹花可就不一样了,作为孝庄费尽心思秘密培养的贵女,宜敏面上笑意尽敛,她是绝不会允许她们入宫的,无关乎康熙是否会让后宫再出蒙古妃嫔,而是她与孝庄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留下一个孝惠不过是不想让科尔沁蒙古离心罢了,但是想让蒙古女人重新登上大清后宫高位,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宜敏仰望窗外高悬的明月,眼中忍不住酸涩起来,又是月圆之夜啊!当年也是这样本该圆满的日子,她两次送走了自己可爱的孩子们,看着他们小小的身子被放入一副薄棺内,然后送往不知名的地方草草埋了,连个坟冢都没有,每到祭日连个拜祭的地方都找不到,所以她不喜月圆,看着那轮圆月就会想起自己的孩儿魂无所依,那种悲凉如附骨之疽伴随了她一生,今生她会向那些人一一讨还。


    宜敏对着西宫的方向露出一抹冷笑,慈宁宫本该是紫禁城最为尊贵的殿宇,那里的主人本该是尊贵无比的人物,如今却只能躺在里面等死,空旷的宫室内安静得能让人发疯,但是不论她怎么吼叫咒骂都没有人会回应,室内并非没有人,相反服侍的宫女太监并不少,但是没有人敢和床上的老人说一句话,也没有人敢发出任何声响,有时候身体上的痛苦不是最可怕的,反而这种精神上的折磨才最让人恐惧,不过短短几日时间,本来傲气十足的太皇太后已经形销骨立,那双原本锐利精明的眼睛变得浑浊涣散,口中喃喃着毫无意义的话语,面上时悲时喜,像正在演着一出独角戏,偏偏无人去看。


    延禧宫


    作为东六宫的最末一宫,从先帝时期就少有主位嫔妃入住,本就年久失修,加上废后移宫至此,更是形如冷宫。如今是紫禁城后宫最冷僻的一处地域。


    略过稍显体面的正殿,延禧宫的偏殿早已破败不堪,斑驳的朱红门墙,冰冷的石柱,寒风从破落的窗纸间穿过,掀起天青色幔帐的一角。


    隐约间看到两道身影,流泄出断断续续的破碎声音,那是一名女子的声音,夜半时分的宫室寒冷如冰,但是内里却显得热意澎湃。


    破败漏风的朱红窗棂外,一条鬼鬼祟祟的身影屏息窥探了许久,瞪大眼睛趴在窗台上,看着里面轻薄破损的幔帐,从那颜色暗淡的幔帐间隙偶尔能窥见铺满床榻的凌乱发丝,仔细一看黑发中还夹杂着些许灰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宫室内的动静才渐渐平复了下来,那偷窥的身影重重地吐出一口憋住良久的气,偏头不屑地啐了一口唾沫,抬手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襟,嘴角勾起一个满含恶意的弧度,施施然兜着手走出了这破败的宫殿。


    木兰围场科尔沁部落的营地里,两位在篝火晚会上夺得众人瞩目的双生姐妹同住一个帐篷,不过此刻帐内只有姐姐图娅一人在,她正在来回不停的踱步,显然心中焦躁不安,刚刚得到的消息让她有些心神不宁,这时营帐门帘先开了,一身绿衣的朵娅慢腾腾地走了进来,图娅顿时松了口气,连忙上前拉住朵娅的手,娇嗔道:“妹妹可算是回来了,我都急死了!”


    朵娅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你可是也听说了那个消息?这事儿急不得,我们已经尽了自己的本分,其他的事儿已经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了,无论成与不成,我们总是在一起的。”姐姐性子总是这般急躁,若是当真去了那千里之外的大清后宫,可怎么是好啊,她心里倒是暗暗希望这事儿不成才好呢,阿爸虽然将紫禁城描绘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的地方,但是她并不是那么向往,至少在教养嬷嬷口中,后宫从不是容易生存的所在,她舍不得阿妈,舍不得她的小红马,舍不得草原上的一切。


    图娅瞪着大大的眼睛,不可思议地道:“朵娅,你是不是还奢望着大清皇帝看不上我们,这样就可以不用离开草原了?你以为阿爸会同意?”本以为这个妹妹平日里聪慧通透,没想到竟然还抱着这么天真的想法,她们这些年被阿爸捧在手心里娇养,就连阿妈这个侧福晋也是为了提高她们的身份才提上来的,而这一切都建立在她们能够为科尔沁带来利益的前提下,一旦皇帝看不上她们,她们失去了利用价值,那么今天她们所享受的一切都会失去,阿爸会随便找一个部落把她们送过去联姻,阿妈和弟弟会失去现在的身份地位,像那些失宠的女人孩子一样被大福晋磋磨至死。


    “我们在篝火晚宴上做的已经够多了,总不能不能像察哈尔那般没脸没皮地硬贴上去吧?”朵娅躲闪着图娅锐利的目光,她们是双生姐妹,彼此最了解的半身,她当然知道阿爸对她们的亲情中掺杂了太多的利益,但是这十多年来的疼爱也不是假的,她们已经完全按照阿爸的指示去做了,谁知道半路上会蹦出来一个察哈尔的东珠格格呢?若是大清的皇帝因此没看上她们,这也不是她们的错啊,相信阿爸不至于那般绝情吧!


    图娅忍不住抬手用力戳了几下朵娅的脑袋,看着她抱头呼痛,这才无奈地道:“本以为你已经长大了,用不着我操心了呢!看来我放心的太早了。”朵娅眼泪汪汪地捂着头看着自己的姐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姐姐就不再这样戳自己的额头了,性子也慢慢变得开朗活跃起来,做事变得大大咧咧风风火火,而自己却仍然固执地模仿着姐姐小时候的模样,坚强勇敢、聪慧冷静,永远站在她身前保护着她。


    图娅叹了口气,俯身将朵娅抱在怀里,揉了揉她发红的额头,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这些话我只说一遍,科尔沁草原强者为尊,不要奢望阿爸的怜悯和亲情,只有我们姐妹站得足够高,阿妈和弟弟才有好日子过,阿爸才会把我们当做科尔沁明珠疼爱,我们如今的处境甚至还比不上察哈尔的东珠格格,虽然手段不入流,但是好歹她已经板上钉钉地成了大清皇帝的女人,只要自己不作死,察哈尔只能捧着她求着她。看看我们自己,我们有什么?阿爸的疼爱?科尔沁的明珠?这些都是狗屁!一旦我们没法成功进入大清后宫,第一个饶不了我们的就是我们的好阿爸!”


    “你忘了我们身边的教养嬷嬷了吗?你以为凭阿爸能够弄来这么多有本事的嬷嬷?” 朵娅不敢置信地仰头看着姐姐,图娅竖起手指压在她唇上,正色道,“记住,我们的人生早已经被别人设定好了,我们只能乖乖地走下去,不要试图去反抗,也不要心存侥幸!除非我们有了足够的地位和实力,否则任何轻举妄动都只有死路一条。”紫禁城的那尊庞然大物一直凌驾于众人之上,即是科尔沁保护伞,也是科尔沁的太上皇,在科尔沁草原没有人会违抗她的命令,即使她的阿爸是科尔沁亲王,但是他根本不敢对那人说一个“不”字,像她阿爸这样的人还很多,她不知道那人在草原上究竟选了多少贵女作为棋子,但是她知道自己姐妹绝不会是唯一,所以她们必须要去争去抢才能出头,而成为康熙皇帝的女人,进入紫禁城奋力一搏就是她们唯一的出路。


    朵娅看着姐姐眼中的冷漠和无奈,不由得心中惊惧,她从不知道自己姐妹竟然处在这样尴尬的境地,与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更没想到的是她自以为是对姐姐的保护,结果自己的那些小聪明在他人眼中完全是在作死,原来竟是姐姐一直在暗地里护着她,若非她们有双生姐妹的优势,若非姐姐这些年刻意装痴扮嗔,可能她早已经被那些教养嬷嬷放弃了吧?她这时才猛然惊觉自己原来的想法究竟有多么天真可笑,她是被这些年的优渥生活和宠爱追捧迷花了眼,甚至忘却了小时候那种比最低贱的奴隶还不如的可怕日子!不,她不要再过那种任人肆意践踏的生活,她是科尔沁左翼的双生明珠,她是站在蒙古贵女顶端的朵娅格格,将来她还要站在紫禁城的高处俯瞰世人,就像那个摆布她们命运的女人那样。朵娅眼中闪过坚定,如果走入紫禁城是她必定的命运,那么她只能选择去做那个掌握他人命运的人。


    第162章  妃嫔之间


    皇太后的金帐内,莺莺燕燕好不热闹,既有随康熙出行的嫔御,也有蒙古各部贵女,一个个都明里暗里地捧着皇太后,即使孝惠这等平日里不懂声色的人,面上也是笑容不断,可见心情极佳。


    “佟妃姐姐,您的脸色怎么这般苍白?若是身子有所不适?可千万要保重贵体才是呀!”成嫔戴佳氏面露关心地对着佟妃娇声慰问,却不着痕迹地用锦帕轻掩嘴边幸灾乐祸的笑意。


    佟妃闻言面色一僵,微带恼怒地看了一眼坐在下手的成嫔,淡淡道:“本宫只是昨夜未曾歇息好,并无不适之处,妹妹慎言。”这女人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如今恨不得没人注意自己才好,偏偏成嫔就要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引,这下子又要难过了。


    孝惠闻言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目光扫过佟妃那异于往日的素淡打扮和面上掩饰不住的憔悴,沉声道:“佟妃若是身子不好,便回去好生歇着,也不用往哀家这里请安了,免得外人见了还以为哀家怎么着你了呢!”


    佟妃顿时心中苦笑连连,忙起身请罪:“太后恕罪,臣妾素来体弱,只是有些苦夏罢了,并无怠慢之意。”见孝惠面色缓和了一些,这才接着奉承道,“天下谁人不知太后娘娘最是温和慈爱,哪里会是那种人,若是有谁敢嚼舌根,臣妾第一个不放过她。”说着眼锋扫过一旁的成嫔,话中意有所指。


    成嫔见状只是不屑地撇撇嘴,压根没把这点暗示放在眼里,漫不经心地抚摸了下袖摆上精致的纹路,就见站在一旁的李贵人接话道:“佟妃娘娘此话不妥,太后娘娘明明是体谅您,想让您多多歇息罢了,怎么就成了太后娘娘的不是了呢?您可不能辜负了太后娘娘的一番心意呐。”


    佟妃眼见一个小小的贵人也敢跟自己呛声,不由得面上一冷,怒从心起:“本宫和皇太后说话,什么时候有你插嘴的份了?”她就是在落魄,好歹也是宫里唯一的妃主子,此次木兰之行位份最高的嫔御,这些个贵人、常在之流自己从来没放在眼里,如今倒是被骑到头上来了。


    李贵人见佟妃恼怒,心中也是有些慌,但是转眼看到一旁的成嫔,不由得心定了下来,佟妃如今早已不如从前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惹恼了皇上,已经连着十数日未得召见,就连她自个厚着脸皮请见也被拒之帐外,可见是失宠了。反而之前默默无闻的成嫔异军突起,连着伴驾十余日,风头之盛无人能及。反正佟妃得宠时她们这些位份低的连口汤都喝不上,自己住在永和宫本就仰成嫔鼻息过日子,如今自然要抱成嫔的大腿,没准还能有出头之日。


    成嫔看着佟妃铁青的脸色,忍不住嗤笑一声:“佟妃姐姐何必拿底下的妹妹们撒气,难道贵人说的不是实话?”早就看这女人那副拿腔作势的德性不顺眼了,若非仗着出身皇上母族,就凭她那点能耐有什么资格坐在妃位上?早就被后宫的女人拉下马,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成嫔倒是越来越能说会道了,不过莫忘了上下尊卑,侍奉皇太后乃是我等本份,临行前皇贵妃娘娘更是殷殷叮嘱,难道成嫔这么快就忘了不成?”佟妃强压下心中怒火,如今形势比人强,成嫔不知怎地突然入了皇上的眼,竟有了盛宠的势头,底下的嫔御们见状纷纷转而巴结了上去,与她形成分庭抗礼之势,连底下的奴才都有些使唤不动了。


    佟妃入宫多年虽然算不得受宠,但至少位份上是实实在在的后宫第二人,康熙明面上也对她多有赏赐纵容,因此佟妃心中素来自视甚高,往常总是把妃位嫔主的架子端得足足的,寻常人物都不被她放在眼里,戴佳氏虽然一入宫就封了嫔位,让她如临大敌了一段时间,但是后来她晋了妃位稳压戴佳氏一头,戴佳氏偶尔一个月都见不着皇上一回,渐渐地佟妃也就不再将其视为对手,只一心盯着上头的皇贵妃。


    没成想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皇上不过是冷落了她几日,竟是让成嫔趁机翻身得了势,更让她惶恐的是皇太后态度的转变,原本这位皇太后对她淡淡的,不算和善却也不找茬,不知怎地这些日子突然变了脸色,开始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若是阿图长公主在场更是一场灾难,一次次将她的脸面拔下来往地上踩,好似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她这些日子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佟妃娘娘此言差矣,皇贵妃娘娘的懿旨自然无人敢不遵从,只是太后娘娘之言更是金科玉律,谁人不知皇贵妃娘娘最是孝顺不过,便是亲身在此定也不会驳了太后娘娘的意思。”素来隐形人一般的张贵人突然开口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自从晋封嫔位无望之后,张氏就彻底沉寂了下去,不说像原来那样积极争宠,甚至请安时都不怎么说话,完全成了宫里的透明人,若非她名下还有两位格格在,只怕早就被底下的奴才作践了。


    “张姐姐所言极是,佟妃娘娘还是领了太后娘娘的好意,早些回去歇着吧,太后娘娘这儿自然有成嫔娘娘和诸位姐妹们伺候,您安心便是。”布贵人兆佳氏不甘寂寞地接过话头,难得有机会踩佟妃一脚,她自然是不愿意错过的,这些年布贵人虽然膝下只得一个五格格,康熙却一直没忘了她,时不时就会翻她绿头牌,算不上得宠却也细水长流,自然也没少吃佟妃的排头,自然深恨佟妃


    底下的嫔御们一见领头的几位都对佟妃这般不客气,顿时坐实了佟妃失宠的流言,瞬间群起而攻之,能被选中随行木兰的都是些容貌家世上等的女人,也是平日里最受佟妃打压的一群,对佟妃那真是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你一眼我一语纷纷讥讽挖苦起来,个个损人不带脏字,却能直接戳到人心窝子里面去。


    佟妃简直气炸了肺,她受皇上、皇太后的气也就罢了,阿图长公主她承认自个惹不起,但是一群贵人、常在、答应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都敢骑到自己头上撒野,真当她是吃素的不成!她就算再不得宠,看在先太后的份上,皇上也不会真的将她怎么样,不过是冷她一段时间罢了。


    这些年佟妃多多少少也能摸出点皇帝对她的态度,若她安分守己,皇上也就偶尔来看看她,不咸不淡地给点赏赐糊弄外人;若她闹出些大动静,皇上就会冷着她,过段时日自然会再次赏赐安抚于她,甚至还会宠她几日,既然如此,她凭什么要安分守己不争不妒?她就是要争要闹,否则就当真泯然众人矣。


    佟妃冷笑几声,压根不理会底下众嫔御的叫嚣,只是面对孝惠施礼道:“太后娘娘,臣妾服侍您一路行来,就算不曾亲力亲为,好歹也算晨昏定省,嘘寒问暖,一刻不敢懈怠。”说着眼眶红了红,拿起帕子轻拭眼角,竟是梗咽起来,“如今臣妾凭白无故受了这般指责,当真是有冤无处诉,还请您老人家为臣妾做主啊!”


    孝惠顿时脸色青白交加,她今年堪勘四十整寿,最是忌讳听一个老字,偏偏佟妃就要称她老人家,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尤其脸皮之厚简直前所未见,从紫禁城出发至今已近三个月,佟妃抱恙在身的时间就有两个月之多,若非近日受了皇帝冷落,怕是压根想不起还有自己个太后的存在,谈何晨昏定省?遑论嘘寒问暖!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偏偏孝惠本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人,被佟妃这么胡搅蛮缠的一闹,竟是没法再借故呵斥佟妃。


    这时站在孝惠身旁的两位蒙古格格出声了,红衣的一位睁着大眼睛娇声道:“佟妃娘娘怎么哭了?图娅听了半天没觉得有人指责娘娘呀?大家都很关心您嘛,只是希望您保重身子多多休息罢了,为什么您看起来这么生气?”说着缩了缩脖子,半躲到孝惠身后小声道,“难道图娅说错了什么?您为什么这样看着图娅?”


    一旁身着绿衣的朵娅连忙跑过去抓住图娅的手,挺身将姐姐挡在身后,面对佟妃的时候明显瑟缩了一下,一副努力鼓起勇气的模样道:“佟妃娘娘息怒,虽然、虽然朵娅也不明白娘娘究竟在生什么气,但是您的眼神这般可怕,肯定是姐姐说错话了,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要罚就罚我吧!”


    众人闻言目光瞬间集中在佟妃身上,刚好将佟妃来不及收回的吃人目光收入眼底,顿时各个脸色精彩纷呈,反应各异,唯一相同的就是所有人眼底都浮现出幸灾乐祸的光芒,看来科尔沁亲王的女儿可不像普通的蒙古格格那般直爽,至少这无中生有,倒打一耙的功夫可不比宫里的女人差多少,佟妃这回恐怕是撞正铁板了。


    第163章  佟妃的觉悟


    佟妃闻言一时竟然愣住了,似乎完全没想到这两个原本花瓶一样的科尔沁格格竟然会突地跳出来,而且还以这种莫名其妙的方式彰显存在感?


    佟妃察觉到周围嘲笑的目光,本该大怒的她却突然感到了一股不对劲,仿佛一种隐隐然的威胁,一种即将落入陷阱的惶然。她不由得正眼打量起这两个从不在意的格格,一模一样的精致面容,迥然不同的特殊气质,那隐藏在柔弱表象下的狡黠,以及眼眸深处那熟悉的嫉妒的火焰。


    佟妃满腔怒气突然消失无踪,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多么熟悉的眼神啊,这不就是她日日在镜子中看到的自己吗?每次只要想到端坐紫禁城中的那个女人,自己就会在镜中看到这种眼神,这一看就是十年,没想到今日竟然看到了同类,而她们嫉妒的对象竟然是自己?


    想到这里佟妃就忍不住想要笑,笑她们的单纯无知,笑她们的懵懂天真,更笑自己这些年的愚蠢,这嫉妒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它能遮住你的眼睛,蒙蔽你的心灵,让你妄自尊大、自以为是,让你不自觉地做着一件件蠢事还沾沾自喜,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她自小就爱着那个至尊无上的男人,费尽心机用尽手段,幻想着进宫站在他身后,与他琴瑟和谐地过日子,她会努力做一个贤妻良母,可笑的是这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罢了,那个男人根本就从未将她看在眼里,她所有的意义不过是佟家的女儿,是他用来昭恩母族的符号罢了,她一直固执地认为马佳氏抢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尊荣,自认在那个男人心中尚有一席之地,这些年来不停地挑衅皇贵妃,如今想来简直就像跳梁小丑一样让人发噱,只要一想到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冷眼旁观,心中不知如何鄙弃与嘲笑,她就忍不住想要发疯。


    四周的嫔御看着佟妃毫无仪态地笑着,笑得花枝乱颤,笑得弯下了腰,脸上表情简直就跟见了鬼似的,这还是佟妃吗?那个姿态端得比天高,恨不得在身上写满高贵二字的佟妃?成嫔收起了面上的嘲讽之色,面色古怪地上下打量着佟妃,心中惴惴地想着,难不成佟妃受到的刺激太大,给疯了?就算没疯恐怕也不怎么正常了,她不可想跟这样反常的佟妃正面对上,还是留给别人出头吧!


    皇太后皱起眉头,看着笑得张狂放肆的佟妃,终于忍不住出声呵斥道:“够了,佟妃,你的规矩呢?”心里忍不住猜测佟妃这又是想出什么幺蛾子?要说宫里的女人都难缠,但是唯有皇贵妃和佟妃最叫人看不透,前者是心机手腕高人一等,让人不敢招惹,后者却是不按牌理出牌,时不时闹出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膈应人。


    佟妃费了好大得劲才压下胸中笑意,看着周围如临大敌的众人,抽出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花,只觉得满心畅快,一腔忿恨都随着大笑为之一空,思绪前所未有的清明,往日里注意不到各种细节突然纤毫毕现,既然自己已经蠢了这么多年,那就干脆继续蠢下去吧,至少蠢人可以轻易得到别人费尽心机也得不到的东西。


    冷眼瞧着眼前两位科尔沁格格面上隐隐有些端不住的委屈模样,佟妃心中冷哼,就这点道行也想踩着自己往上爬?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真当本宫是软柿子想捏就捏了?佟妃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一会,直到两女紧张得额上冒汗,这才抬头对着皇太后笑道:“两位格格可真是秀丽殊色,性子也是灵慧得紧,皇太后娘娘可是打算带回去伺候皇上,为咱们多添两位妹妹么?”


    皇太后闻言脸色顿时变了,底下的嫔御们脸色也变了,各部落的贵女们眼神瞬间尖锐起来,明里暗里的目光一时集中在科尔沁两位格格身上,那种打量品评的意味顿时让两人坐立不安起来,尤其佟妃话语里的怠慢和轻佻更是让她们暗暗叫苦,不由得把求救的目光投向高居上首的皇太后。


    皇太后很快反应了过来,顿时一拍扶手,厉声斥道:“佟妃你在胡说些什么?若是脑子不清楚就回去好好歇着,莫要在这胡言乱语。”佟妃刚刚那话着实恶毒,什么叫带回去伺候皇上?这是把科尔沁贵女当成低贱的女奴么?随随便便就能被送去伺候人?即使那人是大清皇帝,想要科尔沁贵女也得正正经经地抬回去,否则她这个出身科尔沁的皇太后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佟妃看着皇太后铁青的脸色,胸中一阵舒畅,自觉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的一口恶气,压根不理会皇太后话中的警告,自顾自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端起茶盏喝了几口润润喉,这才面带惊奇地道:“不是给皇上的?难不成还是给两位阿哥相看的不成?啧啧,看这模样倒也不差?就是年纪大了点,不知道皇贵妃娘娘能不能看得上眼了?”


    底下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佟妃这是疯了不成,居然敢这样跟皇太后说话?还拖了皇贵妃下水?这下就连成嫔看佟妃的眼神都带着三分佩服,谁不知道太皇太后跟皇贵妃之间早就生了嫌隙,不说这两位肯不肯,就是皇太后怕是也做不了两位阿哥的主,谁不知道皇上把两个儿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怎么可能允许别人对他们的亲事指手画脚?


    皇太后看着佟妃的眼神简直恨不能吃了她,皇上正当盛年,两个阿哥才多大?科尔沁好不容易倾力培养出来的贵女,当然要进当今的后宫才能争取最大的利益,若是进了皇子后院,除非能当上嫡福晋,否则能顶什么用?而皇帝会让科尔沁贵女成为皇子嫡福晋吗?除非那个儿子已经被彻底放弃了,否则绝无可能娶一个蒙古贵女为嫡妻。


    当然在场众人可不知道皇太后心里的想法,更不知道皇帝对蒙古势力的讳莫如深,竟是有不少人被佟妃的话勾动了心神,尤其是在场的各部落贵女们,纷纷回想起偶尔惊鸿一瞥间那两位皇子的无双风采,不由得双颊粉红,含羞带怯起来,就连科尔沁的姐妹花也忍不住眼神微微闪烁起来,显见也是动了心的。


    底下的嫔御们眼见佟妃三两句话就勾得场中人心浮动,不由得眼神诡异起来,既惊诧于佟妃突如其来的精明,又心动于佟妃祸水东引的计策,毕竟这些个蒙古贵女个个身份不凡,若是真被纳进了宫,她们将来还能有落脚的地儿么?反之若是进了皇子后院,那对她们可就一点威胁都没有了,唯一需要头疼的人可就成了皇贵妃了。


    皇太后脑门上青筋突突直跳,硬是被佟妃几句话气得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她能说什么?说两女不是给皇帝的?还是两女不想配给皇子阿哥?她什么都不能说!否则被抓住了话柄,不但科尔沁最看好的双生明珠彻底废了,就连她苦心积虑安排的计划只能中途夭折,到时候这趟木兰之行算是白来了。


    皇太后深深吸了口气,硬是压下了胸中的郁气,淡淡道:“佟妃还是少说两句为好,莫忘了自己的身份,有些事情不是你该过问的。”为今之计只有先稳住局面,把佟妃打发走再说其他,看来接下来她是不能再轻举妄动了,这些时日的动作有些大了,连佟妃这等浑人都看出了几分端倪,更何况精明的皇帝了。


    佟妃自然听得出皇太后平淡背后的警告,忍不住笑得更开心了,附和道:“您说的是,本宫不过是妃位,自然没资格过问蒙古贵女的婚嫁事由,毕竟祖宗规矩在那里摆着,满蒙汉贵女都要参加选秀方可谈婚论嫁,这科尔沁贵女便是千好万好,那也得过得了选秀这一关才成呀,在场的妹妹们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呢?你们说是不是呀?”


    成嫔及一众贵人、常在纷纷出声应和,这会她们倒是同仇敌忾的,毕竟她们当中大多都是选秀出身,自然知道蒙古贵女在选秀中基本没有优势可言,尤其在康熙朝更是如此,顶天了指婚给宗室勋贵当个侧福晋,除非皇帝允其自行聘嫁的,否则嫡妻正室那是想都不要想。至于当年顺治废后和当今皇太后都是太皇太后下旨赐婚,直接抬进宫当正宫皇后,压根没有经过选秀这回事儿,如今皇太后若是想绕过选秀,让科尔沁贵女再走一步登天的老路儿?莫说皇帝不答应,就是满朝文武、宗室勋贵那关就过不去!


    佟妃带着几分志得意满,领着一众嫔御走出皇太后的金帐,想着皇太后那吃了苍蝇一样的铁青脸色,她就忍不住想要笑,想想这些日子在皇太后和阿图长公主那里受的鸟气,她恨不得多踩上几脚泄愤。


    成嫔跟在佟妃侧后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佟妃,心中纳闷不已,这佟妃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原本在皇太后面前可是战战兢兢的,被阿图长公主给脸色、落面子的时候只能忍气吞声,这些日子更是被众人挤兑得狼狈不堪,今儿怎么突然就变了脸色,底气十足地跟皇太后怼上了,仿佛这段时日失宠的人不是她一样?


    成嫔心中狐疑,忍不住出言试探道:“佟妃姐姐今儿这是怎么了?科尔沁两位格格虽说有些冒失,姐姐教训两句也就是了,何必顶撞皇太后呢?皇太后脾气虽然慈和,皇上却是个孝顺的,难道姐姐不担心……”有些话在宫里头是不能说透的,说一半留一半才能进退自如。


    佟妃偏头睨了成嫔一眼,冷笑一声:“本宫可当不起你一声姐姐,这些日子你可风光得紧呢!不过得了皇上几日宠爱,就不知道自个的身份了?担心?本宫需要担心什么?失宠吗?别忘了皇上是本宫嫡亲的表哥,再气再恼也终会过去,也就那些没眼力见的才上赶着凑热闹,至于那些个朝三暮四的小人……哼!以后日子呀——长着呢!”


    佟妃嘲讽地看了看成嫔瞬间拉下的脸,回头扫了一眼后头面色惨变的嫔御们,自顾自拂袖而去,那副目中无人的模样明明和过去一般模样,偏偏没人敢再出声嘲讽,也许是顾忌佟妃话中的意味,也许是感受到了佟妃骨子里那份毫无顾忌的疯狂,也许是嗅到了那种风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总之所有人都涌起一种心惊的战栗感。


    成嫔见佟妃这般毫不留情的做派,当下也是冷下脸,面对其他嫔御一路上的讨好再也提不起兴致,强忍不耐地敷衍着,她可不是佟妃,没有毫无顾忌得罪所有人的底气,好不容易捱到了妃嫔营区,成嫔便迫不及待地扶着嬷嬷的手钻进了自个的帐篷里。


    一进帐篷,成嫔微微松了口气,缓和了面上的冷凝,贴身嬷嬷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在塌上,又殷勤地端来温水服侍她喝了几口,成嫔这才放松地靠在扶手上,嘴角也挂上淡淡的笑意,一手轻轻抚摸了下小腹,柔声道:“嬷嬷,你说本宫当真怀上了吗?”


    嬷嬷笑容满面,压抑着满心兴奋,左右环顾生怕被人听去了一星半点,尽量压低声音道:“主子自小就注重调理身子,加上这些日子连续侍寝,更是难得的机缘,您的月信向来准时,本来这几日就是该来了,偏偏一点儿动静都无,可不就是有了吗?”


    成嫔也是喜上眉梢,她进宫多年皆不曾有孕,不但她自己急,戴佳氏一族更是心急火燎,偏偏她除了刚进宫那段时日还算受宠之外,接下来数年皆是龙恩平平,本来连她自个都开始灰心丧志了,没想到天下落下一个大馅饼砸在头上,不但木兰秋狝得了随行名额,佟妃那蠢货还不知怎地惹恼了皇上,巴巴地将恩宠送到自个手中,她自然要抓紧这千载难逢的机遇往上爬,若能一举得男,从此就是青云直上,境遇再不相同了。


    第164章  姐妹之殇


    佟妃昂着头快步回到自己的营帐中,被云嬷嬷扶着坐在卧榻上,面上早已收起了在外人面前的趾高气扬,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一副怔愣愣的模样,云嬷嬷不由得一阵诧异,这位主子今天的举止可是太反常了,平日里在太后那里受了气,回来肯定会怒骂不休,顺便砸东西泄愤,哪里会像现在这般安静地坐着?


    云嬷嬷心里惴惴不安,所谓事有反常必有妖,她可是怕死了这位主子的心血来潮了,她端着茶盏放在佟妃跟前,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主子,您这是怎么了?”皇太后的金帐可不是她们这些奴才能进的,真不知在皇太后那里受了什么刺激,万一又发起疯来,倒霉的还不是她们这群服侍的奴才。


    佟妃抬头看了云嬷嬷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突然抬手打翻了她手上的茶盏,怒斥道:“狗奴才,本宫的事用得着你来管?还不给本宫滚出去!统统给本宫滚!”


    帐篷里伺候的奴才闻言忙不迭地退出了帐外,连地上的茶碗都没敢收拾,云嬷嬷被这么下了脸子,心里却奇异地踏实了,只觉得佟妃总算是正常的,连忙点头哈腰地跟着退了出去。


    看着云嬷嬷的背影,佟妃嘴角弯起一个冰冷的弧度,狗奴才!真当她是个傻子不成?往日里她被感情蒙蔽了双眼,只愿意听到自己想听的,被这奴才花言巧语哄得不知所谓,如今回头想想自己做的那些事情,简直都没眼看了,竟是成了个傻子一般,背地里不知被多少人当成笑话!


    佟妃贝齿紧紧咬住双唇,尖利的甲套在桌面上留下几道深深地刻痕,就像刻在她心上一样痛彻心扉,面对康熙她既爱且恨,这个男人占据了她几乎所有的感情,儿时对兄长的懵懂憧憬,少女情怀时的暗恋倾慕,再到得偿所愿的羞涩钟情,说一句情根深种并不为过,如今却要硬生生将那个人从自己心中连根拔起,那种鲜血淋漓的惨痛何以言表!


    她悔不当初!悔不听阿玛之言,一意孤行踏入这宛若无底深渊的后宫;悔不该将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皇当做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泥足深陷;悔不懂人心险恶,听信皇后之言铸下大错,闺誉尽毁再难挽回;悔不知天高地厚,生生将本该占尽先机的大好局面弄到如今进退不得的尴尬地步!


    她恨之入骨!恨马佳氏捷足先登,占了那个男人的心,再难给她插足的余地;恨康熙心硬如铁,视她如无物,将她高高供起却吝啬给她一点感情;恨阿玛额娘竟放弃了她,将妹妹送入后宫,意图取而代之;更恨自己不争气,多年来肚皮一点动静皆无,否则何至于落入这等尴尬无言的地步!


    佟妃回想着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两行清泪顺着白玉般的脸颊落了下来,只觉得自己白活了,康熙除了给她一个外表风光的妃位之外,半点真心吝啬付出,却将自己从头到尾利用的彻彻底底,既立了个靶子打压后宫的女人,又借此安抚母族收拢人心,而自己竟然傻到看不出来,反而为了他争风吃醋做尽傻事,不但得罪了后宫几乎所有的女人,如今只怕连家族都开始抱怨自己不知好歹了吧?


    连阿玛额娘都已经对她失望了,不然怎么会送了妹妹进宫争宠?说得好听是为她生个孩子,可是妹妹也是佟家嫡出的女儿,难道家族真的会舍弃作为皇子生母的妹妹,反而来支持她这个昨日黄花不成?论美貌妹妹也算得上秀丽可人,论年纪妹妹更是足足小了她十岁,年轻就是资本,能生就是功劳,结果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家族不过是想让她在妹妹立足未稳的时候护着点,最终扶妹妹上位罢了!一旦目的达成了,她也就成了拦路虎绊脚石,慧妃钮祜禄氏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她还在奢望什么呢?小钮祜禄氏是如何登上温嫔之位的,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她绝不容许自己成为慧妃那样的牺牲品。


    佟妃看着自己手上精美的黄金甲套,眼神流露着冰冷与决绝,她还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呢,凭什么要她听天由命?这宫里头最不缺的就是能生孩子的女人,如果自己真的命中无子,那就抱养一个,反正都是养子,养谁生的孩子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只要不是佟家女儿所出就行,只要妹妹跟她一样无所出,那么佟家就只能乖乖的捧着她,毕竟每个大家族只能出一个高位妃嫔已经是宫里宫外心照不宣的规矩,只要妹妹没有机会生下子嗣的话,那么佟家就不敢彻底放弃她。


    佟妃沉默了大半日,连午膳都没吃,直到日暮西山才扬声唤来奴才,命其去请小佟氏前来,等那奴才领命而去,她看着还在微微晃动的门帘,眼中流露出挣扎、悲悯、不甘,各色情绪流转不休,她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稳定了下情绪,再睁开时眼中再也没有任何不忍,拿帕子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勉强露出一个淡淡的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妹妹,不要怪姐姐,要怪就怪我们都姓佟,从你进宫的那天起,就注定了终有一日会姐妹反目,以后姐姐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小佟氏的帐篷与其他嫔御挤在一起,虽然她没有任何位份,但是看在佟妃的份上,好歹分到了一个独立的帐篷,比起那些两三人共住一个帐篷的低位嫔御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只是在看过姐姐佟妃那巨大华丽的营帐后,小佟氏心里难免有些不平,同样是佟家的女儿,凭什么境遇差别如此之大?虽然阿玛额娘殷殷叮嘱她入宫后要安分守己,事事听从姐姐的安排,不可忤逆长姐,她从小更是听着额娘对姐姐的各种夸赞褒奖长大,本以为入了宫有妃位长姐关照,日子肯定能过得舒坦滋润,却万万没想到长姐竟然是这样的性子,行事风格更是让人无法评价,难道皇上就喜欢姐姐这样性子的女人吗?


    她从小就被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养着,本来阿玛额娘也没打算再送一个女儿入宫,所以嬷嬷教的大都是些嫡妻正室管理后宅的手段,从没教过她如何在别人手底下讨生活,更不会教那些妾侍狐媚惑人的手段,两年前家族突然变了态度,话里话外想让她入宫,本来阿玛额娘是极为愤慨的,一口拒绝了家族的提议,但是后来不知家族的人说了些什么,竟然磨得阿玛同意了这种荒谬的提议,就连额娘也默默停下了替她相看人家的举动,收起了每旬日都要添上几笔的嫁妆册子,偶尔看着她偷偷地抹眼泪,这些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是没有过不甘怨愤,但是她心中不忍,阿玛额娘已经老了,兄长又是个混不吝的货色,何况嫁给谁不是嫁,服侍天子所能够得到的回报要远远大于嫁给一个勋贵子弟,如果牺牲自己的姻缘可以换来家人的平安顺遂,似乎也不是真的那么难以接受。


    小佟氏轻轻抚摸着自己随身不离的精美荷包,里面有一片镶金边红布,那是她多年来精心刺绣而成的嫁衣碎片,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天被她剪成了碎布,此生她再也不可能穿上凤冠霞帔了,当年姐姐孑然一身备选入宫,已经成为额娘心头最深的隐痛,这些年卯足力气为自己备置了无数名贵妆奁,本想着能从自己身上弥补这份遗憾,如今看来竟是再度成空,也许这就是佟家的女儿的宿命吧,姑爸爸如是,姐姐如是,自己也依然逃不过。


    小佟氏默默地回忆着佟府的一切,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继续忍耐,只有这样才能逼自己不去听那些风言风语,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不去嫉恨嫡亲的姐姐,可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呢?她才入宫没多久就已经感觉度日如年,一想到这样的日子有可能要过上一辈子就让她全身发寒。


    这时贴身宫女掀开帐帘进来,轻声道:“小主,佟妃娘娘召您过去叙话。”说着眼中带着淡淡的同情,不知道妃主子又想出什么花样折腾人了,这都什么时辰了,还特地找人过去肯定没好事。


    小佟氏闻言回过神来,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苦笑,淡淡道:“我知道了,你让人去回话,待我换身衣裳便过去。”姐姐请安的时候怕是又吃了挂落,如今八成又在发脾气了,不知又要费多少口舌才能哄好她,真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姐姐入宫这么多年了,心胸城府没有多少长进,脾气却是大得能捅破天,难怪这些年家族培养的奴才一茬换过一茬,就没几个能留得长久的,原来家里人还以为深宫凶险折在了里头,越发用心培养奴才以供驱使,如今看来大半倒是姐姐自己折腾出来的。


    小佟氏深知自己姐姐耐性可不怎么好,也不敢拖延时间,换了件出门的大衣裳,略整了整头饰便扶着贴身侍女的手往佟妃大帐行去,一路上遇到的嫔御见了她纷纷避开,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不由得满心苦涩,姐姐这人缘可真是差到了极点,真不知道姐姐到底干了多少糊涂事让这些地位嫔御们避之唯恐不及,难怪这些年额娘在外交际回来总是脸色不好,怕是这些嫔御的家族在给自家女儿出气呢!


    不一会到了佟妃的营帐,守在门口的云嬷嬷见了小佟氏不由得满脸堆笑,殷勤道:“小主您可来了,主子都问过两三回了。”这位小格格可是家族千叮万嘱一定要护着的人,她定要好生伺候着,没准将来这位的福气可比大格格要大得多呢!


    小佟氏面上带笑,轻轻点了点头,她对姐姐身边的人素来客气有礼,尤其这位嬷嬷是佟家的人,也是阿玛放在姐姐身边的眼线,毕竟姐姐做的事情一向不怎么靠谱,若非这位嬷嬷时不时地描补报信,恐怕姐姐这妃位也没法坐得稳当,将来她的前途说不得还得着落在这位嬷嬷身上呢。


    “妹妹来了吗?快进来吧!”佟妃听见了帐外的动静,竟是亲出账相迎,笑拉着小佟氏的手道:“姐姐前些日子刚得了些好茶,正想让妹妹也尝尝呢!” 说着带着她一同走进大帐里。


    小佟氏感受到佟妃异乎寻常的亲热,竟有点受宠若惊,毕竟从她入宫的那天起,长姐的语气就少了过去那份热乎劲,眼神总是带着冷冷的审视,对她更是各种防备,像今天这样的亲热举止更是前所未有,心中忍不住惴惴不安,生怕长姐又有什么折腾人的办法等着她。


    佟妃拉着小佟氏坐到塌上,案几上已经摆满了各色茶点和一壶茶,两人分宾主落座,佟妃便挥退了奴才,只留下姐妹二人单独相处,这更让小佟氏有些不知所措,双手绞着手中的帕子,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佟妃亲自拿起茶壶,为两人各斟了一杯茶,轻快到:“这可是极品雀舌,每年上供也就那么一点儿,分到姐姐这里也没几两,平日里都舍不得喝,今儿姐姐心情好,就便宜你这丫头了。”说着手指虚点了小佟氏额头两下,自顾自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闭上眼睛静静品味着舌尖上的茶香。


    小佟氏见状不由得松了口气,原来是姐姐心情好,想找人一起喝茶而已,心神放松之下,忍不住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顿时只觉得满口清爽,舌尖一股茶香缭绕不去,缓缓弥漫至喉间,果然是极品!忍不住多喝了几口,这可是平日里喝不到的,一向只进贡给皇室,偶尔才会被皇上赏赐给臣下,她也是偶尔在阿玛那里喝到过几次,自然记忆犹新。


    佟妃见小佟氏慢慢地喝完一盏茶,才缓缓露出笑容,柔声道:“这茶如何?可还合你口味?”她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是个真正琴棋书画诗酒茶样样精通的才女,毕竟阿玛经过自己这个不孝女的教训,面对妹妹的教养那是样样亲自过问,生怕又养出个糊涂的女儿,所以在听闻妹妹也要进宫时,她才会那般愤怒和防备,只因她对皇上的喜好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有才又有貌的女人往往更容易得宠。


    小佟氏是个懂茶的,自然是连声夸赞道:“果然是雀舌,这等极品竟是从未喝过,想来也就姐姐这里才有这般好东西。”这话倒也不假,极品茶叶素来稀少金贵,只供皇上御用,数遍后宫也就没几位主子够资格喝,佟妃身为妃位自然少不了她的。


    佟妃听了显然心情不错:“若是喜欢就多喝点,姐姐这里还剩下一些,等会让云嬷嬷包了给你带回去。”


    小佟氏连忙推辞道:“姐姐这如何使得,这等东西可不是我的位份能够享用的,还是姐姐留着喝吧。”她可不敢把佟妃的客气当做真的,刚入宫那会没少因为这个被佟妃穿小鞋,如今她可不敢随便收下佟妃给的东西了,谁知道后面有什么招数等着她?


    佟妃轻轻叹了口气,拉过小佟氏的手:“妹妹莫要推辞,这些日子是姐姐的不是,让你受委屈了。”


    小佟氏听了这话忍不住惊慌失措,连声道:“姐姐对妹妹照顾有加,何来委屈之说?姐姐这话折煞妹妹了。”


    “妹妹莫要惊慌,姐姐这是真心话,往日是姐姐魔怔了,这才做下许多荒唐事,往后姐姐全改了好不好?你是我嫡亲的妹妹,我不对你好,又该对谁好呢?”佟妃看着小佟氏的眼睛道:“额娘想必跟你说过姐姐当年进宫的事儿吧?”


    小佟氏忍不住轻轻点头,额娘从小就念叨姐姐的事情,自然免不了说起姐姐和皇上的那段缘分,她虽然不说全懂,至少知道姐姐对皇上的心思那是深得很,容不得旁人半点觊觎,是以她这些日子一直安安分分不敢出头,就是怕触了姐姐的逆鳞。


    “姐姐当年的事儿就是一笔糊涂账,不说也罢!姐姐这辈子陷在这深宫內苑算是自找的,怨不得人,姐姐也已经认命了。可是……” 佟妃痛惜的眼神落在小佟氏脸上,“为何阿玛额娘还要把你也送进这不见天日的后宫?你本该穿着火红嫁衣风光出嫁的,那是姐姐这辈子都实现不了的夙愿啊!”


    小佟氏心中一震,抬头去看佟妃的眼睛,那其中有后悔,有无奈,更多的是对她的疼爱和愧疚,不由得红了眼眶:“姐姐……”,原来姐姐是这样想的吗?原来姐姐是因为疼爱她,不希望她入宫才处处为难她,想让她知难而退?可是已经迟了啊!从选秀尘埃落定的那刻起,她的命运早已不由自己,就算皇上不要她,她也再无可能嫁给旁人了,这辈子她们姐妹注定逃不开深宫争宠的命。


    佟妃忍不住将小佟氏搂入怀中:“对不起……妹妹,是姐姐对不起你!” 忍耐多时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知道过了今日,她们就真的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她虽然不会后悔这么做,但是无法阻止不断涌上心头的愧疚。


    小佟氏手忙脚乱地为佟妃擦拭眼泪:“姐姐你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是家族共同的决定,我们是无法反抗家族的,姐姐这样为妹妹着想,妹妹已经很开心了,姐姐不要自责,妹妹从来没有责怪过你啊!”


    佟妃顿时泣不成声,“对不起,妹妹,姐姐以后一定好好待你,原谅姐姐!姐姐以后一定会补偿你的,妹妹……”她只能不停地重复这句话,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她心中的痛苦和愧疚一般。


    第165章  寻找真凶(上)


    康熙御帐内集结了此次木兰之行的大多数蒙古贵胄,他们大多数都面色含悲,不复前些日子的豪爽意气,虽然此来的大小部落足有上百,但是整整二十七个部落出现血案,尤其蒙古各部落之间彼此联姻,血缘关系错综复杂,被刺杀又是各个部落中举足轻重的人物,难免让人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尤其和硕特部等几个死了继承人的,更是满眼血丝择人欲噬,看谁都有嫌疑的样子。因此,不管各部落之间关系如何,便是互相有仇的也不敢在这种时候露出笑意,那可是要惹来众怒的。


    康熙高居上座,俯视众人的神态举止,尤其是察哈尔和准格尔,更是他重点观察的对象。只见布尔尼亲王面色苍白如纸,站在那里都给人一种随时会倒下的虚弱感,一反过去那股子雄浑豪迈的气势,不由得让人联想起之前这位亲王被刺重伤的传言,原本心有疑虑的人看了他这副模样,也忍不住多信了三分,而知道其中内情的康熙心中对这位外表粗豪的亲王更加了几分忌惮。


    准格尔的噶尔丹更是大异往常,在外人印象中这位是个大大咧咧、不管不顾的狠辣人物,此时他却安静异常地站在和硕特部固始汗的身后,肃手而立眼眸半阖,虽然一言不发却给人一种极为危险的感觉,好像暗夜里潜行的恶狼,一旦找到机会就会扑上去将猎物撕成碎片。暗中观察噶尔丹的康熙心中一凛,背后汗毛直竖,几乎是瞬间下定了决心,这准格尔必须好好打压一番,否则未来必定是自己的心腹之患啊!


    康熙缓缓开口,语气带着沉重:“朕来到盛京,办了这场木兰秋狝,本来是为了延续满蒙之间的情谊,咱们从太祖爷那会起就彼此联姻,数代以来已有十几位公主格格嫁给了各部大汗,而各部落也有八、九位公主来到大清成为后妃,大汗以下通婚的更是不计其数,算来朕身上也流着蒙古的血呢!这次来木兰的人很多,各部的大汗,带着世子、王子,带着兄弟叔伯,这都是朕的异族兄弟,所以朕高兴啊,朕一直想着你们呢!这些日子大家伙能够坐在一起喝酒吃肉,一起跑马狩猎,当真是人生快事!”


    在场诸人听了这话不由得神色缓和了许多,康熙这话并没有夸大,因为大清无论是太皇太后还是皇太后都是蒙古人,无论是顺治帝还是康熙帝,身上都真真切切流着蒙古人的血,再听他毫不避讳这一点,在场的蒙古王公不由得对康熙多了几分亲近。


    康熙这时话锋一转,恨声道:“可是偏偏有人就是不愿意让朕高兴,非要在其中搅风搞雨,还用了刺客这种见不得人的下作手段,他们杀的是你们的亲人,害的是朕的异族兄弟,这是想要干什么?他们做这种事有什么好处?大家想过没有?”


    底下诸人顿时嗡嗡讨论了起来,大多数都顺着康熙的引导去想,自然而然地认为这场刺杀定然是为了是为了破坏满蒙之间的同盟关系,让蒙古诸部迁怒大清,甚至兵戎相见。本来众人心中对大清是有怨的,毕竟若没有这场木兰秋狝,那些刺客本事再大还能跑到二十七个部落去一一刺杀吗?偏偏大清将蒙古诸部召集到木兰猎场,这才给了别人一网打尽的机会。若没有康熙这一番话,没准这些部落就会带着对大清的不满和怨恨离开,给未来埋下祸根,偏偏被康熙点破之后,突然就觉得自己被利用了,若是继续怨恨大清,岂不是如了某些人的愿,不但死了亲人还要被人当枪使,傻子都不会干啊!


    康熙满意地感受到现场的气氛终于扭转了过来,蒙古诸部的怨气已经被转移了,如今只要再提供一些刺客的线索,那么这招祸水东引的计策也就完美了,他不需要彻底查清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他只需要知道谁成为幕后之人才对大清最有利即可。


    喀纳大统领护卫在康熙身后,眼见这些蒙古王公被皇上牵着鼻子走,不由得心中好笑,不管这些人到底信了没有,至少没人敢跳出来唱反调,毕竟主动权如今在大清这边,除非有人能拿出明确的证据指认凶手,否则只能顺着大清给的梯子走下去,不然这些人无法向自己的部落交代。


    不过作为被康熙拿来当替罪羊的人后果可能就不那么美妙了,喀纳看着底下格外沉默的噶尔丹,暗暗警戒的同时在心中对他默念一声保重,谁让准格尔这些年扩张的太快呢,落在康熙眼里可不就是个重大威胁?何况噶尔丹是个桀骜不驯的人物,总是在挑衅大清的底线,单单这次木兰秋狝就多次顶撞康熙,可见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未来那必然是要反噬的。


    噶尔丹可不知道康熙已经盯上他,他正幸灾乐祸的旁观巴林与察哈尔的撕扯,巴林部来的人是奇他特的叔叔克力图海,也就是前巴林郡王的弟弟,是阿图长公主的铁杆支持者,在如今的巴林部也算是手握实权的人物,对于奇他特的死也是最为愤怒的人之一,毕竟奇他特一死,阿图长公主的威望大减,对巴林部的控制力瞬间降到最低,他这个心腹自然更是前途堪虞。


    巴林部怼上察哈尔那是理直气壮,因为奇他特的侍卫并没有死绝,反而还有一位幸存者,正是从他口中得知了杀害奇他特的是察哈尔亲王,这下子简直捅了淑慧长公主的肺管子,她恨不能直接带着巴林骑兵杀到察哈尔营地将布尔尼碎尸万段,偏偏康熙将她留在了大清营地,还派人死死地看住了她,让她没法轻举妄动,否则两个部落早就兵戎相见了。


    面对巴林的诘问,布尔尼亲王面带苦笑:“本王承认当天确实曾与巴林郡王同行了一段路,但是途中遭到埋伏之后就失散了,本王被人暗施冷箭差点性命不保,哪里还有精力去顾及巴林郡王的安危?没能及时派人向巴林部报信是本王疏忽了,但是若说是本王杀了巴林郡王那纯粹是无稽之谈。”


    克力图海冷笑一声:“亲王不必狡辩,当时你杀人确实利索,偏偏现场有人活了下来,若非如此这场冤案岂不是永不见天日?”当初将那名侍卫从死人堆里挖出来的时候,真的就只剩一口气了,是靠着虎狼秘药和针刺之术激发了所有的血气,这才让人能够清醒片刻,从他嘴里得知了真相。


    布尔尼亲王闻言怒了,苍白的脸上涌上一抹血色,虎目一瞪,杀气毕露:“本王从来一言九鼎,杀了人绝不会不敢承认,但是人明明不是本王杀的,却要本王背黑锅,门都没有!既然你说现场还有活口,那就把人叫出来当面对质,否则本王决不与你干休!”


    克力图海听了布尔尼这番强词夺理,不由得气得浑身发抖:“你堂堂察哈尔大汗,敢做还不敢当了?”那人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哪里还能出来对质,布尔尼明显是知道了这一点,这才有恃无恐。


    布尔尼自然是打死不认的,别看他人长得粗豪,打起嘴仗来居然也是不落下风,让所有人听得目瞪口呆,连噶尔丹这种奸猾狠毒之辈都叹为观止,康熙坐在上首看戏看的很开心,他当然知道布尔尼几乎是板上钉钉的凶手,只是那名幸存的侍卫仅仅说了‘察哈尔’三个字就死了,自然没法出来指认布尔尼,这也就给了布尔尼矢口否认的理由,不过今天的重头戏可不是这个啊。


    康熙出言打断了两个部落之间越演越烈的火药味:“够了,你们双方如今都是空口无凭,既然布尔尼亲王自认清白,那就拿出证据来证明吧,你既然说那天曾经受到埋伏,那么为何你的侍卫无一伤亡,而巴林骑兵几乎全军覆没?偷袭者能在重重保护中将你重伤,难道你们察哈尔骑兵就眼睁睁看着,让对方全身而退了?”


    克力图海立刻反应了过来,厉声道:“谁不知道我巴林骑兵战力在蒙古是数得上号的,能将我上百巴林骑兵全军覆没而自身毫发无损的绝对没有!唯一的可能就是毫无防备之下瞬间被杀,你自己也说过曾与奇他特同行一路,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其他部落众人听了不由得暗暗点头,巴林骑兵威名赫赫,百名骑兵称得上战力惊人,要将他们全军覆没非得五倍以上的兵力才有可能,而人数一多可就没法掩人耳目了,那么克力图海所说的情况也就是离真相最接近的情况了。


    布尔尼亲王面色不变,心中却已经是惊涛骇浪,他没想到康熙竟然如此精明,在毫无证据的情况抓住了这件事唯一的破绽,如今看来只能祸水东引了,否则一个巴林部他是不怕,但是万一其他部落都把刺杀的事栽到自己身上,那察哈尔再强大也要吃不完兜着走。


    布尔尼不再理会克力图海,反而对着康熙一拱手:“皇上,我察哈尔已经表明心意臣服于大清,服从大清皇帝的命令,而后本王就被刺客重伤濒死,对方还杀了巴林郡王栽赃嫁祸给本王,摆明了是想挑拨大清和察哈尔的关系,其心可诛,请皇上明察。”


    康熙眼中闪过冷芒,口中却温和道:“察哈尔的诚意朕已经收到了,只是你既然说是被栽赃嫁祸总要有个说法吧,空口白牙只怕难以取信他人。”这布尔尼还真是个人物,武力比不过大清就用美色,阴谋玩不过就立刻服软,当真能屈能伸不可小觑。


    布尔尼闻言忙到:“本王有证据!”说着让人用托盘呈上一只箭矢,只见那箭矢箭头呈铲形,箭形下方有十字平衡翼,尾羽却极为狭长锋锐,显然是特制的。


    梁九功连忙下去接了托盘过来,康熙细细观察了这箭矢一番,示意梁九功将箭矢给侍立在身后的喀纳看,喀纳从康熙身后走出,取过箭矢细细看过,这才放回原位,对着康熙行礼道:“启禀皇上,据奴才所知,此种箭矢名断喉箭,一般为神箭手所用,专门射杀主帅,一箭断喉,因此而得名,而尾羽形如五把利剑,又名佛手箭,乃是藏区喇嘛教不传之秘。”


    御帐内众人闻言哗然,纷纷将目光落在噶尔丹身上,谁不知道噶尔丹与活佛关系密切,在成为准格尔汗之前长居拉萨,与喇嘛教关系密切,若说在场所有人中谁有机会得到喇嘛教秘制箭矢,那么噶尔丹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


    布尔尼刚刚拿出那根箭矢,噶尔丹就感觉到不妙,暗暗提起了心,如今一见果然有人认出了那箭矢,不由得心中大怒,看来这布尔尼是打算把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了,简直岂有此理,当自己的软柿子想捏就捏啊!


    “皇上身边果然人才济济,一眼就认出这箭矢来历,本王当日侥幸不死,立刻就着手调查这箭矢,还有那刺客来历,最后才确定刺杀本王和巴林郡王的人正是准格尔部的,而噶尔丹无疑正是幕后指使者,请皇上为本王和巴林部主持公道,严惩噶尔丹。”布尔尼义正言辞地指认噶尔丹才是幕后凶手,一副自己是受害者的模样。


    噶尔丹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大喝道:“布尔尼,你胡说八道什么?本汗何时让人刺杀你了,那巴林郡王本王连见都没见过,更不可能去杀他,你简直是血口喷人!”


    布尔尼气定神闲地道:“噶尔丹何必作出这副模样,本王自然是调查清楚了才会指认你,当日刺客虽然一击即退,却也被本王爱将反击射伤,本王爱将乃是哲别,他一箭可不是谁都能受得起的,不但伤口形状特殊,而且需要特殊药草才能止血,而你手下那几个神射手本王都派人盯着呢,其中一人已经数日未曾出过营帐,你可敢将人叫来当面验伤?”


    噶尔丹青筋暴起,捏紧拳头道:“原来是你的人伤了阿鲁,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如今还倒打一靶,做梦!”阿鲁早在昨日就伤重不治身亡了,如今哪里去找人对质,这布尔尼简直太阴险了,先让人偷袭阿鲁,等人死了还要往他头上泼脏水,顺便拖自己下水给他背黑锅,想得倒是很美。


    这一波三折的发展让蒙古诸部有些发蒙,刚刚不是巴林部和察哈尔掐着么?怎么如今变成察哈尔和准格尔快打起来?看布尔尼和噶尔丹一个老神在在,一个都脸红脖子粗的各执一词互相指责,听起来都挺有道理,到底谁才是真凶?众人不由得把目光放在高高在上的康熙身上,想看看皇帝究竟如何解决此事。


    第166章  寻找真凶(下)


    布尔尼和噶尔丹皆是身材魁梧之人,两人气势汹汹的对峙就像两头红着眼睛的野牛,噶尔丹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布尔尼也不甘示弱地卷起了袖子,一副随时就要打起来的模样,站在他们身边的人再也不敢看戏,连忙纷纷出言劝和,亲近部落的人更是拉胳膊拽腿地将两人拖开,这才避免两人血溅当场的局面。


    康熙端坐上首,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扼腕不已,恨不得两人打生打死才好,反正都是不省心的祸害,只可惜这两人看似粗豪,心机却不浅,脸上表现得再冲动也不过是嘴皮子上掐架,不然就凭他们身边那几块料,怎么可能拉的住这两个驰骋沙场的宿将?


    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固始汗排众而出,对着上首的康熙行礼道:“大清皇上,察哈尔汗所言证据不过是一只箭矢,死物而已又能证明什么呢?这场刺杀里本汗的世子遭遇不幸,本汗比任何人都想把凶手碎尸万段,只要有任何一点蛛丝马迹,本汗都绝不会放过,但是噶尔丹是本汗的女婿,这些日子都在本汗身边尽孝,若是有人硬要栽赃给他,本汗也决不答应!”说着狠狠地盯了布尔尼一眼,显然认为他就是凶手一般恨之入骨。


    噶尔丹这时也回过神来,连忙高声附和道:“不错,巴林郡王出事的时候是行猎当天,本汗之后随阿布回到和硕特部饮宴,一直未曾离开,整个和硕特部的人都可以为证。”幸好那天众目睽睽之下没有独自离开,而是跟着阿布回去商议大事,否则还真是说不清了。


    闻言各部落议论之声嗡嗡而起,不少人都是亲眼看到噶尔丹跟着固始汗走的,这时候明显噶尔丹不可能有时间去伏击巴林郡王,那么布尔尼所说的真实性就要大打折扣了,怀疑的目光再次集中在布尔尼亲王身上。


    布尔尼老神在在地道:“即使噶尔丹能证明自己当时不在场又如何?这不表示事情就不是准格尔的人干的,那只袭杀本王的断喉箭可不是谁都有本事射出来,数遍蒙古大草原的神射手绝不超过十指之数,而随军木兰的更是寥寥无几,你身边的阿鲁便是其中之一,何不将其叫出来对峙?”


    噶尔丹额头青筋暴起,只觉得一把火直上天灵盖,恨不得一刀劈死眼前的布尔尼,但是固始汗一只手狠狠地抓在他手腕上,剧痛传来令他不得不死死压住怒火,瓮声瓮气地道:“阿鲁前些日子被人偷袭重伤,昨日已经不治身亡了。”阿鲁可是他手下箭术最高的人,跟着他南征北战、忠心耿耿,如今无故被杀还要泼上一身脏水,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嗡嗡之声再起,噶尔丹的话明显站不住脚,前面刚刚怀疑刺客是哲别神射手,如今他手下箭术第一人就立马宣布死了,很难不让人想到杀人灭口这种事。只是阿鲁那可是闻名草原的大哲别,噶尔丹真的舍得断了自己的左膀右臂,就只为了一时之气?


    布尔尼闻言嘴角挑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伟大的哲别居然会被人偷袭而亡?你这话说出来也要有人相信啊!”谁不知道哲别耳目灵敏远胜常人,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们的警觉,除非近处短兵相接,否则这种人是很难杀死的。


    “确实如此,哲别在草原上都是万中无一的高手,怎么会轻易被偷袭成功?”各个部落的人议论纷纷,草原上的人从小生活在马背上,日日与刀箭为伍,自然明白一个哲别意味着什么,也更无法相信噶尔丹的说辞。


    噶尔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若非固始汗紧紧压制着他,恐怕早就暴起杀人了,固始汗转身面向布尔尼,冷声道:“既然如此,可以请大清皇上派人去准格尔营地验看阿鲁的伤口,巴林郡王出事至今已过十日之久,而阿鲁受伤不过这三、五日间,一验便可真相大白。”


    噶尔丹不可置信地喊道:“阿布!这怎么行?阿鲁乃是准格尔的英雄,岂可受此羞辱?”蒙古草原上死者为大,尤其是战死的勇士更是受到所有人的尊崇,阿鲁身为大哲别更是准格尔顶礼膜拜的人物,固始汗的做法无疑让人无法接受的,消息一旦到了准格尔营地,必然会引起所有准格尔人的不满,到时候恐怕连噶尔丹都无法压制局面了。


    固始汗冷着脸:“可是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准格尔的清白,阿鲁是个顶天立地的巴图鲁,更是忠心耿耿的战士,别说是用他的荣誉来证明大汗的清白,就算是让他用命来换,他肯定也不会有丝毫犹豫!”就算生前再如何勇猛无敌,死了就没有任何价值可言,如今能帮噶尔丹摆脱嫌疑,也算是人尽其用了。


    康熙眉头微微挑起,没想到固始汗竟然是个狠角色,能够毫不犹豫做到这程度的人可不多,没看噶尔丹都快跳起来了吗?看来比起噶尔丹的桀骜不驯,固始汗的阴狠毒辣要更危险得多了,幸好和硕特世子的死让他沉不住气跳了出来,否则还真忽视了这条暗地里的毒蛇呢。


    不过固始汗的提议倒是给了大清一个绝佳的机会,这些年准格尔的势力越发扩张,内部对噶尔丹的支持也越发狂热,很难安插人手进去,正可借着准格尔内部人心不稳的机会一探深浅,若能拉拢策反一些人就更好了。康熙抱着可有可无的念头,命精通创伤的太医官前往准格尔营地。


    噶尔丹被布尔尼言辞拖住无法离开,只能让自己的心腹侍卫带着太医官前往,心中忍不住担心营地里那群刺头会闹事,万一伤了大清皇帝派过去的人,恐怕他就真的跳进圣河也洗不清了。


    一抬眼看见布尔尼那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忍不住恶向胆边生,阴恻恻地道:“布尔尼亲王不是说遇刺受了重伤吗?既然我准格尔连死人都查验了伤势,那么察哈尔难道就能例外了?本汗至今未曾听说有人能从断喉箭下逃生的,察哈尔汗何不让大伙见识见识断喉箭的威力?”


    布尔尼面色一滞,怒道:“本王什么身份,准格尔区区一个神射手也配与本王相提并论?”他可是黄金血脉的直系后裔,难道要他当众袒胸露背不成,那他还有什么脸面统领察哈尔?更何况他的伤口本就见不得光,断喉箭的威力人所共知,他可以伪造伤口糊弄康熙派去的太医,却没法瞒过噶尔丹这个熟悉西藏喇嘛独门秘籍的人。


    噶尔丹冷笑:“既然你说断喉箭的本汗派人射的,那就拿出证据来,仅凭一根箭矢怎么够?好歹确定这箭确实射在你身上啊,否则你凭什么站在这里大呼小叫?”凭什么就准格尔被泼一身脏水,察哈尔没准贼喊抓贼呢?既然布尔尼空口白牙就能给他扣了个锅,他噶尔丹也不是吃素的。


    眼见布尔尼面色铁青,噶尔丹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心里有了底气,立刻咄咄逼人起来:“本汗敢作敢当,你若真的身中断喉箭而不死,本汗服你是条汉子,就算背了这口黑锅也捏着鼻子认了!怎么样?你敢不敢露出伤口给大家伙看看啊?来啊!”


    布尔尼干脆闭目不语,一副懒得理会噶尔丹的模样,顿时激起了周围众人的疑心,不过是看个伤口罢了,大草原上的男儿见天打着赤膊玩角力,哪里在乎什么袒胸露背,布尔尼避而不答明显是心虚了啊,这时众人才想起来断喉箭之所以被称为喇嘛教不传之秘,正因为‘中者必死’这个定律,从未听说过有人能逃过,布尔尼亲王就算武力惊人,并不意味着就强到非人的程度,这其中说不定真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


    康熙看着底下噶尔丹咬着布尔尼不放,心中极为满意,如今蒙古若论势力强大,察哈尔和准格尔首屈一指,不仅仅是指影响力,更多的是武力,比起科尔沁靠着联姻扩大影响力,前两者靠的是实力,它们都拥有强悍的骑兵和彪悍的民风,察哈尔胜在虎死余威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准格尔则是以战养战,盛气凌人。反正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若能结成死仇那是最好。


    承瑞和赛音察浑立于康熙侧后方,两人目光相接进行着不为人知的交流,说到底他们都不相信布尔尼或噶尔丹会是这次刺客事件的主谋,只因那日晚上的杀气太过可怕,那种排山倒海的凶煞之气令人终身难忘,无论这股气势的来源是人是物,都不是区区两个部落首领可以驾驭的,何况布尔尼和噶尔丹本身都不算是什么绝顶高手,自然被排除在外。所以底下的戏码只能称之为狗咬狗罢了,看得人昏昏欲睡。若是没有什么突破性的线索或证据,这次事件只能是本糊涂账,让整个蒙古局势乱成一锅粥罢了,而这种局面无疑是对大清最有利,相信皇阿玛也是如此认为,这才没有出手干预,甚至还将水搅得更浑了些。


    第167章  风雨欲来


    康熙骑着马带着承瑞和赛音察浑在整个木兰大营里四处巡视,颇有兴致地举起马鞭指着各处营地,侧头对身边的两个儿子细细解说,将各个部落的来历如数家珍,包括背后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和势力纠葛也掰开揉碎了讲得格外透彻,这是他登基执政至今所总结的经验,毫不吝惜地托盘而出,像是恨不得将所有的东西都塞进儿子们的脑子里似的,完全没考虑过两个半大小子听不听得懂。


    至少跟在后头护卫的喀纳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些天康熙带着人巡视营地并对那些受害部落进行抚慰,一路走来经过的部落大小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一些历史悠久的大部落他还有几分印象,剩下的中小部落就完全两眼一抹黑,有些甚至连名字都没听说过,哪里能知道谁和谁是一个祖宗?耳边听着皇上的话,初听倒是满心恍然,后来听多了却混乱不堪,蒙古各部落之间的恩怨情仇简直比蜘蛛网还要错综复杂,难为皇上能将其弄清理顺,还讲得头头是道。


    这也就罢了,皇上本非常人,偏偏两个阿哥的表现让人侧目,他们对这些东西似乎接受良好,完全没有任何理解上的难度,频频点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不但记住了所有部落的情况,还能加入自己的观点评论一番,时不时还能拿些记载上的历史提出疑问,指出其中的不同之处,皇上也能很快给出答案。


    喀纳抬头看了看相谈甚欢的父子三人,他忍不住摸了摸自个的脑袋,难道自个真的就是个武夫的料,天生驽钝?可是自个在家族里也算是重点培养的骄子,文才武功都不差的,怎么这差距就这么大呢?也许天家骨肉就是这般非同寻常吧,皇上八岁登基,十二岁亲政,韬光养晦除鳌拜,背水一战平三藩,如今不过而立之年已经有雄主之姿,生出的儿子也是天赋异禀,小小年纪聪慧异常,难道皇家血统当真如此优异?


    “大统领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发现了什么异常情况?”耳边一阵低沉浑厚的声音传来,喀纳回过神看见策马而来的阿布凯,忍不住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热情地招呼了一声。富察氏和马佳氏是世交,追本溯源可以算是一个祖先,所以两家从不通婚,却一直亲密无间,他和阿布凯如今算是两个家族中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自然交情匪浅。


    喀纳拍了拍阿布凯的肩膀,低声笑道:“有骁骑营在前方开道,能有什么异常?那些个部落见了骁骑营的大旗肯定夹起尾巴做人,哪里敢不识好歹地炸刺?”自从刺杀事件以来,康熙命阿布凯统领骁骑营维护营地秩序,一开始各个部落也不是没有刺头出来挑衅,结果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收拾的嗷嗷叫,无论单挑群战都难不住骁骑营里的虎贲,算是狠狠地扬了朝廷的威风,也给之前憋惨了的护军营出了口恶气。


    阿布凯闻言也是轻笑一声,压低声音道:“这些个蒙古贵胄一个个夸耀长在马背上,其实也就是个花架子,哪里能跟骁骑营这些刀口舔过血的儿郎们相比,稍稍放点杀气就能让他们腿软,一群怂货!”当初为了摸清这些蒙古人的底细,他可没少当恶人,群殴单挑齐上阵,彻底将蒙古各部的精锐打趴下。


    单打独斗有德克锦这个人形凶兽在,几个蒙古壮汉在他面前就跟小孩子似的,不过是三拳两脚的功夫,一个个都只能趴在地上装死。至于群殴更没人打得过骁骑营,他的兵可不是那些只知道杀人斗殴的兵痞,而是真正精通军阵配合的强军,人越多威力越大,最不惧群战,如今蒙古各部见了骁骑营统统绕路走,再也不见当初那股子成天挑衅的嚣张气焰。


    喀纳忍不住闷笑了几声,冲着阿布凯竖起大拇指,经过骁骑营这么一闹,算是彻底撕下了蒙古人一直以来号称勇冠三军的遮羞布,也让八旗子弟正视了自身的实力层次,原来满洲骑兵并不比蒙古铁骑差,甚至能将他们按在地上狠狠教训,铁一般的事实极大鼓舞了八旗将士的士气,从那以后,即使是战力最弱的护军三营面对蒙古人的挑衅也敢于正面回应了。


    阿布凯与喀纳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色,这才策马向前向康熙低声禀告着前方的动静,毕竟康熙出巡可不是闹着玩的,经过上次的刺杀事件,康熙明显更加重视自身的安全,不但巴图鲁和巴克什时刻都有一人随侍左右,而且每逢出行必带一部分骁骑营游击护卫前后。


    经上次一役,康熙对阿布凯在统兵作战的能力极为欣赏,只因上次的刺客有八层是死在骁骑营的手上,而骁骑营自身伤亡几近于无,相比护军营的伤亡惨重就更加令人侧目了。他从前只听闻马佳氏一族骁勇善战,如今可算是眼见为实了,从那以后,康熙对阿布凯更加倚重,命他全权负责木兰当前针对各部蒙古的宿卫警戒,连大帐议事也破例准其参与。


    康熙听完阿布凯的禀告,满意地点了点头,马佳氏出来的儿郎个个都是好样的,不但行军打战是一把好手,最重要的是极其忠君,是彻彻底底的帝党,自他登基之日起,马佳氏就一直是他最有力的支持者,任何情况下都不曾动摇过,不论是鳌拜横行无忌之时,还是太皇太后多方施压之下,这个家族都不曾弯下脊梁屈服,从始至终都力挺皇帝,这才有了康熙擒鳌拜、平三藩的赫赫功绩。


    承瑞对着自家大舅颌首微笑,眼中有着亲近,却并没有表现的十分亲热,阿布凯会意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大阿哥的顾忌,这些事情妹妹应该都跟他交待过才是,身为皇长子可以跟母族亲,却不能打的火热,否则就该犯忌讳了,尤其母族还是彻底的保皇党,就更要小心行事。


    赛音察浑完全没有管这些顾忌,大咧咧地对着康熙道:“皇阿玛,一会回程让儿子跟舅舅去骁骑营逛逛吧,这些天可把我闷坏了。”他自从练功差点出了岔子,就被大哥禁足了,都快憋出病来了,尤其他功法突破之后,那是浑身气血充盈,恨不能找人大战三百回合才高兴。最好的人选必须是骁骑营啊,里面的人个个能打,而且是完全不给面子的真打,那才够劲!


    康熙闻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小子给朕好好呆着,哪里也别想去,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这会骁骑营身负重任,你去干什么?添乱吗?”他就不明白二儿子哪来这么多精力,成天上蹿下跳,四处挑战各部落的勇士也就罢了,他还把自家前锋营、护军营给踏了个遍,几乎找不出一个没挨过他拳头的,惹得各营大大小小的统领纷纷跑来诉苦,就差求他行行好,别放儿子出门了。


    赛音察浑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皇阿玛,儿子这怎么叫添乱呢?各营军士们天天也是操练对打,跟儿子打不也是操练吗,儿子这可是做好事啊,就跟舅舅说的‘平时多操练,战时少流血’,像儿子这样的高手当陪练,别人求都求不来呢!”除了骁骑营之外,其他各营的实力实在是太差了些,完全不耐揍,当然禁卫军也不错,里面高手多,跟他也熟,可惜从小在紫禁城里打多了,各个油滑得很,想抓个人练练都难。


    承瑞闻言冷笑一声,赛音察浑顿时身子一僵,想要装作没听见又不敢,连忙对着阿布凯连使眼色,却见自家舅舅对着他无奈地摊了摊手,毕竟他可不想为了这个混小子得罪自家大外甥,大阿哥素来最为纵容这个弟弟,肯定是这小子闯了什么大祸,并且惹毛了大阿哥,这种时候他可敢去趟浑水。大阿哥只是看起来温和好说话,内里是个主意极正的人,轻易不会被他人左右。


    康熙见状连忙抬头望天,他虽然从小就宠着赛音察浑这小子,舍不得下手管教,幸好还有个承瑞治得住他,如今眼见平日里不可一世的臭小子蔫头耷脑的模样,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只能眼不见为净,能惹得承瑞发火教训,臭小子肯定闯的祸不小,他可不想上赶着收拾烂摊子。


    承瑞面上冷淡地端着,看自家弟弟在哪里各种折腾,心里暗自好笑,这小子就装吧,不过是自知有错,指望着自己回京替他给额娘说好话,这才装出这么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真当自己不知道他背地里照样我行我素,要不是看在他功法特殊,需要实战来锤炼心境,这才睁只眼闭只眼,否则他能有本事天天从自个眼皮子溜走惹事?


    喀纳突然快速奔到康熙身侧,压低声音禀告着什么,只见康熙面色微变又瞬间恢复正常,快得连身边的人都以为是错觉,承瑞与赛音察浑对视一眼,以他们超常的耳力自然听到了喀纳的话,只是他们决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说说笑笑,仿佛刚刚的一幕完全没有发生一样。


    阿布凯更是极为识趣地拉下马身,缓缓退开一段距离,虽然他听得很清楚,但是不该自己知道的千万别知道,否则福祸难料。当今世上能让康熙变脸的事情不多了,如今身在木兰就更少了,看来这一趟木兰之行会有额外收获呢,自三藩平乱之后,自己的宝刀又开荤了。


    赛音察浑面色如常地嬉笑着,眼中却闪过一丝锐利煞气,转瞬湮没于瞳眸深处,没有让任何人察觉,唯独承瑞疑惑地瞥了他一眼,却没发现什么异常,只能放下心中那点疑惑,也许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吧?


    第168章  营救行动


    月黑风高的晚上,伸手几乎不见五指,一条条黑影穿梭在夜色中,慢慢地向不远处的宅院围拢过去,为首一人黑衣黑巾蒙面,左上臂箍着一圈金饰,他仔细观察着远方的宅院,待见到远处一盏灯火上下举了三次,耳边传来两声夜枭的啼叫,顿时眼中精光爆闪,举起手臂用力下挥,带着身后的黑衣人瞬间飞奔而出,向着灯火处蜂拥而去。这群黑衣人显然身手极为了得,除了少数从门而入之外,其余人都是从外墙翻入,整个行动过程轻巧迅捷,落地无声,显然是训练有素的。


    领头的黑衣人跨入大门,压低声音对跟上来的内应道:“事情都办妥了?”他身躯看起来魁梧高大,两眼精光闪烁,脚步沉稳有力,显然有着极为高明的武艺在身。


    “二爷放心,奴才在水井和饭食里都加了料,保准所有人都睡得死死的,打雷都不会醒。”内应机灵地迅速关上大门,亦步亦趋地跟在黑衣人首领身后。


    “老爷子怎么样了?现在在哪?快带爷去见他老人家。”黑衣人首领带着几分急切地问道。


    “回二爷的话,老爷子自从年前被秘密移送到这里,身子骨就一直不舒坦,底下的人虽然不敢苛待,但也说不上尽心……”眼见黑衣人首领脚步一顿,那内应连忙接着道,“奴才身份低微没法近身伺候,但是暗地里一直注意着,老爷子的膳食起居没人敢动手脚,请了几次大夫都说是郁结于心,不然药石罔治。”


    黑衣人首领双拳握得嘎嘎直响,恨声道:“老爷子英雄一世,谁知晚年英名尽丧,被一黄口小儿幽禁凌辱多年,如何能不抑郁难治?此次兄长亲自出手,定要让那黄口小儿有来无回,以泄老爷子心头之恨!”瞥了一眼内应,放缓了语气道,“此次若能顺利救出老爷子,你居功至伟,爷绝不会亏待于你,你在部落的亲人也能得到兄长的封赏重用,不枉费你这些年忍辱负重屈居杂役身份。”


    那内应连连应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语带殷勤地道:“能为部落出力是奴才的荣幸,奴才的阿爸当年就是老爷子的侍卫长,如今能为老爷子出力,奴才一家心甘情愿,哪里需要什么赏赐?”他的家族在部落的地位本就不低,只是阿爸早年战死沙场,留下孤儿寡母几人,这才不得不另辟蹊径以求出头立功,当初他奉命潜伏在行宫的时候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十年的杂役生活磨平了他的菱角和傲气,只剩下一股子为家人撑腰的执念支持着他,若是他失败了,家中的寡母弟妹又如何生活?


    黑衣人首领意外地转头看了他一眼,放暖了语气道:“爷知道你的忠心,当年你阿爸为老爷子挡箭而死,如今你又为老爷子离家十年,屈身仆役,这份忠义爷都记着呢,放心!只要老爷子平安脱困,爷承诺齐默特氏一族将来必与部落共荣!”若非相信这一家子的忠义,兄长又岂会将如此重任相托?这小子既有心机本事,又能忍够狠,齐默特氏又是部落里是大族,此次回去必然会得到全力培养,将来必定不是池中之物,他不介意扶上一把以待日后。


    那内应声音有点哽咽地道:“二爷言重了,这些都是奴才应该做的,老爷子这些年身子不太好,睡得也浅,二爷还是自个进去就好,这些兄弟们就留在外头,免得惊扰了老爷子。”


    黑衣人首领闻言连忙放轻了脚步声,对着身后跟着的人挥了挥手:“你们都留下,离得远一些警戒就好,不可发出声响惊吓老爷子。”


    黑衣人立刻抱拳行礼,分散退至数丈开外,整个行动过程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首领满意地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来到内应垂手侍立的一间屋子前,有些紧张地整理了一下衣襟,这才抬起手放在门上,深深吸了口气,轻轻推开了眼前这扇仿佛重逾千斤的门扉。


    伴随着轻轻地吱呀声,朦胧的光影投入屋内,隐约能看见屋内的摆设,不过一床一桌两椅,寒酸得让他眼眶涩然,他的阿爸当年是何等的英雄了得,在草原上一呼百应,普通的金银珠玉都不放在眼里,毡帐内更是奢华无比,对比如今这番景象显得何等寒凉凄清。


    床上一团裹着被子的人影似乎听到了动静,微微动了动,黑衣人首领见状连忙走进屋里,轻轻关上房门,连呼吸都放得轻缓起来,慢慢地走到桌子旁便犹豫着停了下来,似乎不敢靠得太近免得惊吓到床上那人。


    即使如此,床上那人突然忽地一声坐了起来,突然看见近处的黑影,不由得惊叫一声,畏缩地抱着被子坐在床头,用苍老颤抖的声音道:“谁?……是谁在那里?”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忧惧。


    黑衣人身体似乎晃了晃,伸手扶住身边的桌子,沉默了好一会才慢慢地点燃了桌子上的烛火,橘黄色的暖光映照进他的双眼,带上了说不出的深沉阴霾,他慢慢地伸手拉下了面上的黑巾,露出一张粗犷豪气的面容,他没有说话,只是这样沉默地看着床上的老人。


    老人突然停止了颤抖,放下了手中的薄被,抬起一张与黑衣人七层相似的面容,愣愣地与他对视着,良久,老人突然气息粗重起来,胸前剧烈起伏,他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人,试探着伸出手,不敢置信地唤道:“……罗布藏?是你吗?我的孩子?”


    黑衣人猛地双膝跪地,崩溃一般地呼唤了一声“阿爸”,手脚并用地爬到床榻前,紧紧地抓住老人的手,埋头痛哭起来,十年了,他失去了最疼爱自己的父亲,察哈尔部落在蒙古举步维艰,为了维持着部落的地位,为了把握好对清廷威慑与恭顺之间的度,兄长和自己不知费了多少心血,为了探听阿爸的动向,赔进去的探子,填进去的金银珠宝更是不计其数,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值了!


    老人看着眼前长相粗豪,身材高大却哭得像个孩子的男人,忍不住眼眶通红,颤抖的手抚上他的头,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只是喃喃地念叨着:“我的孩子,好孩子!阿爸在这呢!不哭,不哭了。”说着自己却流下泪来,带着纯粹的欢喜和欣慰,本以为此生只能在此默默无闻地老死,没想到孩子还惦记着自己,临死前还能再见孩子一面,便是他今生最快活的事情了。


    门内父子共聚天伦,其乐融融,门外却步步杀机,血流成河,那名内应咧着嘴露出嗜血的笑,面对眼前宛如地狱的场景大为满意,一个个黑衣人在无声无息间倒地,然后被黑暗中伸出的匕首割断喉咙,抽搐着失去生命,虽然黑衣人称得上训练有素,但是比起真正的杀手可就不够看了,不过几刻钟的时间,整个小院里再也没有黑衣人存在,连同尸体都一并被处理干净了。


    内应侧耳倾听了一下屋内的动静,面上诡异的笑容越发扩大,他身后再次涌现一批同样装扮的黑衣人,这些人无声地对着内应躬身行礼,然后站在死去的那批人同样的位置,甚至摆着同样的姿势,若非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血腥味,仿佛之前杀戮的那一幕从未发生过一般。


    当这个小屋的门扉再次开启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罗布藏扶着老人慢慢地走了出来,当老人的脚步跨出门槛的一瞬间,身上的气质瞬间变了,从畏缩变得堂皇,从懦弱变得昂扬,那老迈的身躯似乎再次迸发了无穷的力量,从年逾古稀的老人蜕变成了当年叱咤草原的英雄。


    迎着第一缕朝阳,所有的黑衣人看向阿布鼐,同时跪地行礼,齐声喊道:“参见大汗!”他是阿布鼐博尔济吉特,是林丹汗与囊囊大福晋之子,从康熙八年被囚禁至今的前任察哈尔汗,如今他终于自由了,只要回到大草原,他就是草原的雄鹰,再也没人能够束缚它翱翔天际的翅膀,这十年的羞辱他必将一一偿还。


    阿布鼐看了看同样跪在地上的那名内应,声音带着柔和:“木勒,你很好,这些年你的功劳本汗都记着,等回到部落,本汗绝不会亏待你!”他落难的这些年,身边来来去去许多人,唯有木勒始终留下,虽然没能提供多大的助力,但是看到他自己就充满欣喜,因为木勒是齐默特氏嫡支嫡长子,没有意外就是未来的齐默特氏族长,让这样的人以仆役之身潜伏左右,这代表自己的儿子始终没有放弃过营救自己,所以他一直忍耐着,装作老迈多病,懦弱无能,只为了放松清廷的戒心,寻到机会逃出牢笼。


    木勒将头贴在地面,语气带着激动惶恐:“大汗,奴才千盼万盼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察哈尔部民殷殷期盼您的回归,已经十年了,奴才不求赏赐,只愿继承先辈遗志,鞍前马后随着大汗驰骋草原,重振我察哈尔雄风。”


    阿布鼐闻言哈哈大笑,亲自伸手将木勒服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眼神充满欣赏:“好啊,你齐默特的儿郎都是好样的,本汗承诺只要察哈尔在,你齐默特就在。”也许当年自己的做法太激进了,齐默特对察哈尔还是极为忠心的,若非那份能力太过让人心惊,他又何必自断臂膀?如今想来,当年若能更多点耐心也许并不是不能收为己用,如今后悔晚矣,只能以后好好补偿木勒这孩子了。


    “多谢大汗!”木勒顺势躬下身,真诚地道,“如今大汗虽然脱困,但是一路上想要顺利回到察哈尔恐怕不那么容易,沈阳行宫每隔两日都会命人前来探查,万一被大清的人发现,恐怕会直接派驻军追杀,奴才还要留下来布置一二,还拖延他们发现的时间,大汗还是带着二王子越快上路越好。”


    阿布鼐面色一紧,他很清楚一旦被人发现,绝对会倾沈阳驻军一路衔尾追杀,万一被抓住绝对是死路一条,连忙同意了木勒的办法,也顾不得什么施恩于下了,急匆匆带着罗布藏走出院子,往藏马的地方小跑起来,所有的黑衣人自觉地跟着走了,只留下木勒这个所谓的内应一个人站在原地,他目送着阿布鼐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忍不住勾起嘴角轻笑,慢慢地笑声越来越大,最终肆无忌惮地狂笑起来。


    这座小宅院附近的民房内,突然涌出无数披甲执锐的士兵,领头的是一名全身甲胄的将领,策马来到院门前,一样大笑道:“木勒,还是你小子有能耐,把阿布鼐那老小子耍的团团转,还有那罗布藏也是个蠢货,敢带着一群人在老子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地进城?真以为自己手眼通天了!”


    木勒面带轻松的笑意调侃道:“这父子两若是不蠢,咱们如何执行能够顺利执行计划?就是算准了他们都是又蠢又毒的货色,这才能顺利帮他们逃走,否则还真想不出办法将他们送走呢!”看看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刚刚还承诺着必不相负,转头就能毫不犹豫地抛弃他,阿布鼐在这十年里早就被关废了,如今不过是废物利用罢了。


    他的家族已经沉寂的太久了,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齐默特氏本是察哈尔七大氏族之一,仅次于博尔济吉特氏,当年最辉煌的时候,所有的氏族都以能够娶到齐默特氏的女儿为荣,如今荣耀无比科尔沁的姑娘还不够给齐默特姑娘提鞋呢!可惜齐默特氏掌握的那份神秘的力量连续两代传承意外中断,被博尔济吉特联合其他氏族趁虚而入,将包括自己阿爸在内的中坚力量清除掉,若非家族当机立断转明为暗,如今齐默特氏恐怕真的只能沦为奴隶了吧?如今风水流轮转,到了博尔济吉特氏该偿还的时候了。


    第169章  后继有人


    一眼望不到头尾的队伍蜿蜒前行,其间簇拥数百辆车架,多数车架外型看起来差别不大,让人分辨不出坐在其中之人是何身份,骁骑营将士在队伍前后游弋警戒,护军营排着严整队列快步前行,御前侍卫在中央的十几部车架附近护卫着,喀纳身为侍卫统领则来回巡视,让人看不出皇帝所在的车架到底是哪一辆,这是皇帝出行途中必备的警戒手段之一,尤其在此前经历过一次刺杀之后,康熙对御驾安全看的更重,每日御用车辇都不是同一辆。


    御辇虽然称为辇,不如说是移动的行营,外表不怎么起眼,内里却宽敞舒适,分为内外两个隔间,内里起居,外面处事。如今康熙正斜靠在明黄色软垫上,手中拿着奏折慢慢批阅,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蔫头耷脑的赛音察浑一般,只是微微勾起的嘴角显示出他内心的愉悦。


    “皇阿玛,您就让儿子出去骑马吧,都在车里坐了这么多天了,儿子都要憋坏了。”赛音察浑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康熙请求道,他觉得自己都要憋出病来了,好不容易出一趟远门,来的时候四处撒欢多逍遥自在,回程却被关在笼子里似的,尤其在康熙面前更是感觉手脚都被绑住一样拘束,让速来散漫的赛音察浑忍无可忍。


    坐在一旁帮着分折子的承瑞闻言抬头看了赛音察浑一眼,不由流露出几许同情之色,自从木兰秋狝虎头蛇尾似的结束,一直到康熙下令立即起驾回程,承瑞和赛音察浑就一直被康熙留在身边,几乎到了同食同寝的地步。赛音察浑可不像承瑞性子稳重坐得住,他简直就是个属猴的,完全静不下来的那种,来的路上就一直在各个军营之间厮混,尤其队伍里有不少将士都是三藩之乱战场上下来的,那些个参领、佐领、千总之流的将官也都是真正经历过战阵的,说起打战来那是头头是道,兴头上来随时提起拳头比划两下,赛音察浑混在里面简直乐不思蜀,别提多开心了,恨不得年年跟着康熙出巡。


    如今回程途中却被康熙勒令不许往外跑,天天跟着康熙读书、写字、看折子,尤其还要窝在密不透风的车辇里,赛音察浑感觉真的糟透了,偏偏不论康熙还是承瑞这次都对他的烦躁视而不见,赛音察浑虽然猜到这样做肯定是有什么缘由,这些日子也乖乖耐着性子窝着,但是从木兰到紫禁城路途遥远,足足要走个把月,一想到一个多月都要过这种日子,简直没法忍了。


    康熙放下手中的折子,带着无奈的眼神放在自家儿子身上,暗叹能赛音察浑能乖乖被拘在身边这些日子已是难得,再不让他出去怕是自己也别想清净了,打定主意的康熙挥了挥手,嫌弃道:“得了得了,要去就滚吧!不过朕给你安排的人不许落下,带上才许去。”


    赛音察浑闻言顿时欣喜若狂,连声答应了:“谢皇阿玛开恩,儿子肯定听话,绝不会再把人甩开。”这会只要能出得了马车,别说带几个护卫,什么条件他都答应。赛音察浑迫不及待地呼啸了一声,掀开车辇的帘门一骨碌就钻了出去,也不等御者停车,直接脚尖一点跃上闻声而来的一匹雄壮的马儿背上,欢呼着策马蹿了出去。


    承瑞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家弟弟的猴急模样,忍不住对康熙道:“皇阿玛,您怎么把那匹狮子骢给了这皮猴?这会两个撒起欢来怕不是能蹿上天去。”赛音察浑的坐骑是蒙古各部敬献给康熙的宝马,甚是威武傲气,而且极通灵性,被驯服后跟赛音察浑简直是如胶似漆,刚刚听到主人一声呼啸立马飞奔而来,怕是服侍的马奴又被撂了蹄子,自个跑到御驾周围徘徊等到主人召唤吧?


    康熙哈哈笑了起来,掀开车窗的帘子往外看去,就见一人一马都昂着头神气活现的跑到队伍前头去了,不由得失笑道:“朕当初一看到这匹马,就觉得适合赛音察浑这小子,如今看来果不其然。”俗话说物似主人形,那目中无人的小模样可真是像极了,看在这些日子这小子给自己增添不少途中乐趣的份上,就让他松快半日吧。


    承瑞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头继续给手中的奏折分门别类,将一些纯粹废话的请安折子丢到一旁摞了半人高的纸堆里,日常政务汇报的放在角落里,急需批阅的折子直接放在康熙手边,他倒是也想出去放放风,可惜赛音察浑跑得太快,连让他插话的机会都没有,没义气的臭小子简直欠收拾。


    他和赛音察浑这些日子帮着康熙打下手,被手把手地教导怎么看折子,怎么分门别类地处理每天快马送过来的大量奏折,一开始两人还挺兴奋的,毕竟奏折这东西从小看着自家皇阿玛批个没完,好奇之心肯定是有的,刚上手时还感觉有些惶恐,做得多了也就那样了,几乎是千篇一律,也难为皇阿玛能够日日不厌其烦地干这事。


    康熙目光慈和地看着承瑞眼底淡淡的郁闷,拿过手边的折子翻开来看了看,仿佛随口道:“承瑞,这折子上奏请的事儿,你怎么看?”


    承瑞探过头瞟了一眼,顿时了然道:“是浙江巡抚的折子,奏请增加当地各个县学供养的事儿。”他虽称不上过目成诵,但是大致内容还是能记得的,微微思索了片刻,沉吟道,“县学虽小,却事关地方教化和朝廷开科取士,儿子私以为唯有县学得到足够的收入,方能更好地养读书人,否则县学尚且无法自足,如何保证教化之能?故而当允之。”


    康熙听了微微点了点头,笑道:“你能看到县学之重已是难得,朝廷科举三年一次取各地士子之佼佼者,而士子却需经过县试、府试、院士、乡试方得以参加会试、殿试,县学可谓科举之基石,然大清天下府县何其之多,全靠朝廷供养费用庞大,如何能够长久支撑?”


    承瑞微微皱眉,思考得更久了些,慢慢道:“朝廷财力有限,不可能举全国之力只为供养学子,力有不逮却又不得不为,若能让其自给自足便好了……。”


    “皇阿玛,能否改变朝廷供养的方式,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与其年年调拨钱粮实物,不如直接划拨一些田地山林等给予县学,让其作为学田、学山、学地、学铺,不但能让县学真正做到自给自足,朝廷每年也少了一大笔开支,何乐而不为?”


    康熙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没落下,心中已是惊叹不已,十岁的孩子能够有不局限于眼前的长远目光已是让他高兴,还能言之有物,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惊喜,忍不住问道:“能不能告诉皇阿玛,为何能想到要给县学授田地山林?” 这种办法已经与他心中的想法极为接近了,虽然还有几分稚嫩,但是比起很多官员已经是强太多了,经验可以积累,资质眼光却是无法改变的。


    承瑞放下手中的折子,笑着回道:“儿子这是从皇庄的管理上想到的,前年额娘给儿子和弟弟每人一个皇庄,说是以后儿子们出宫开府是要花大钱的,总要学会自己理财管事,才不会被下面的奴才糊弄了去。”说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儿子本以为一个皇庄能有多少事,结果还真被难住了,这才知道皇庄单是一个自给自足就不简单,不但各种田地山林要种什么、养什么都是有讲究的,唯有合理有序方能自成一体,才能保证每年供给府里的产出,还要保证多余的东西及时变现为银钱,而农闲时期皇庄也要有些买卖方能细水长流,保证府邸的花销。”


    听着这些康熙有些惊讶,他自然知道宜敏将手头上管着的皇庄给了两个孩子,毕竟以后儿子成年开府不可能一直靠着宫里那点俸银养活自己,这些皇庄本就是给儿子们备着的,只是让他们的额娘先行代管,没想到只是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儿子不但认认真真管了,还从中学到了本事,更能举一反三用到了国家大事上,当真是极好的!


    康熙笑容满面,连道三声好,这些日子将两个儿子待在身边,可谓惊喜连连,两个孩子从小便资质惊人,这些日子帮着他打下手却也看出了不同,二子处事风格可谓南辕北辙,赛音察浑素来喜武厌文,性子骄傲刚烈,做事也偏向干脆直接,不乐意走弯路,虽然有些法子不是不可行,但是过刚易折,国家大事可不是都能这般简单就能解决的,这般性子却是不适合朝廷党争的。


    承瑞处事风格则偏稳重,处理折子的时候能够很快抓住事情的重点,不会被那些眼花缭乱的空话套话唬住,别的能力都能培养,政治嗅觉却是一种天赋,他很庆幸自己的长子拥有这种优秀的资质,而次子的天赋几乎都在武学兵法上了,两子这般刚好文武互补,只要自己好好培养,不怕大清后继无人。


    康熙中已是暗下决定,他的皇玛法、皇阿玛都不长寿,他从现在起就该考虑起培养继承人的问题了,否则万一他出了什么事,大清上下可谓措手不及,难道又要来一次幼主登基吗?经过途中那次刺杀和太皇太后的刺激,康熙已经开始考虑后事了,大清已经经历两朝不足十岁登基的幼主,要是再来一次,怕就是大清还能不能继续姓爱新觉罗家可就难说了。


    想到沈阳传来的密报,康熙眼神一冷,这些乱臣贼子其心可诛,朕已经给了他们机会,就看这些人是不是够聪明了,他留了阿布鼐的老命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让他逃出生天回草原享福的,他要借机把察哈尔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彻底拔掉了,待此事功成,他便足以告慰父祖在天之灵,也无人再能阻碍大清彻底一统南北的征途。


    第170章  乱战


    远远的一处高地上,康熙身着骑装铠甲,头戴缨盔,骑着他心爱的狮子骢静静地眺望远处,目力可及的那处峡谷传来一阵滚滚烟尘,接着就是人喊马嘶声,康熙的目光瞬间变冷,眼中杀意凛然,手紧紧地握住身侧佩剑。


    承瑞和赛音察浑骑马分立康熙侧后,承瑞目视前方面无表情,赛音察浑面上隐隐的兴奋,勾起的嘴角带上了些许杀意,过人的目力能让他清楚地看到那如蝗的弓箭、刺目的刀光,还有那飞溅的鲜血,两方人马搏命厮杀在一起,这些场面让他热血沸腾,恨不能肋生双翼好好杀他个痛快。


    承瑞转头瞪了他一眼,赛音察浑翻了个白眼,收起那几分刻意外露的情绪,就算他再不甘心,对自己身手再自信,他也知道没可能如愿的,毕竟康熙决不可能让自己不过十岁稚龄的儿子上战场的,能带着他们在此处高崖观摩已经是他们求来的了,本来康熙的打算是派人保护他俩留在后方安全之处的。


    康熙举着洋人献上远目镜全神贯注地紧盯着战场局势,压根没空关注身后两个儿子的眉眼官司,他早就知道回京途中定然会有埋伏,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派出骑兵拦截,除了没有打出旗号之外,连铠甲武器都不曾进行掩饰,对察哈尔骑兵的战法战术大清早已了如指掌,护军营将官反应极为迅速,手下士卒只是稍稍混乱片刻就稳住了阵脚,组织起有序的反攻。


    康熙的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察哈尔此行已经是孤注一掷,不可能只有这点实力,布尔尼狼子野心的同时实力不弱,否则也无法在阿布鼐被禁,蒙古各部环伺之下保住察哈尔那片丰美草原,察哈尔的实力绝对不止于此。


    眼看在远处局势陷入拉锯战,康熙目光森冷,沉声道:“令前军营缓缓后撤,中军推进,前后围歼峡谷内乱兵,合兵一处后直接护着两架御辇往前冲出峡谷,后军营护住三架御辇速速退出峡谷,三里外分三段设拒马,连弩队隐藏待命,骁骑营游弋断后。”布尔尼既然不见兔子不撒鹰,他就撒下香饵看他敢不敢来。


    随着传令官挥动旗子,自然有人负责将旗语传递至军中,军中各级将领似乎早有准备,前中二军拼着不顾头尾的伤亡,直接将中间部分的敌军包了饺子,然后快速合兵一处向前突进,虽然伤亡数量激增,却能高效地杀出重围,似乎对方也没想到清军能够如此果决地断尾求生,颇有些手忙脚乱了一瞬,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对方也开始不顾伤亡拼死阻拦,于是两方接战地带成了绞肉场一般血肉横飞,前一刻刚杀死敌人,下一刻就会被人杀死,便是没死倒地也会被无数只脚踩踏致死。


    随着双方伤亡急剧升高,战斗的烈度却开始下降,康熙一边观察着战场一边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布尔尼不是个蠢货,单凭这点兵力想要偷袭康熙无疑是痴人说梦,不过护军营三军数万人马,就说此地离最近驻军所在不过百里,越是拖延援军出现的可能性越大,布尔尼是沙场宿将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他肯定还有后手,如今就只能看谁更能忍了。


    承瑞看着远处的战场,面上看着冷淡,眼中却带着担忧,这护军三营明显是皇阿玛放在明面上的诱饵,但是如今伤亡数量已经超过两层,若非各级将官亲自压阵,恐怕士气都要出现动摇,自古以来一支军队能够伤亡三层而不溃已经称得上强军了,如今这局势很明显就看谁能撑得更久,没想到察哈尔经过两代皇帝十数年的削弱依然有如此战力,便能依稀窥见当年鼎盛时期的察哈尔实力是何等强横。


    赛音察浑却没有承瑞这般思虑重重,他双目放光地看着那杀气沸腾的战场,那股子残忍血腥不仅没有吓到他,反而令他有种血脉贲张的兴奋,他发自骨子里的喜欢这种感觉,他没有刻意忍耐的情况下,周围的人都能感觉到他那按奈不住的战意,这波随行的多是康熙心腹且上过战场的武将,对于赛音察浑的表现不仅没有排斥,反而目露欣赏的居多,满族儿郎就该有这股子血气,若是这点小场面就被吓软了腿,那还是个男人嘛?


    康熙身子突然一震,怒道:“好个布尔尼,好个察哈尔,果然狼子野心蓄谋已久!”话音未落就听到远处传来络绎不绝的炮仗爆鸣声,所有人都是心中一紧,极目远眺却见那条深长的峡谷高处,出现一队人马,手中举着一根根长杆向下射击,不是鸟铳又是何物,不由得一个个面色大变,裕亲王福全更是惊呼出声:“这怎么可能,察哈尔怎会有如此装备?皇上,鸟铳威力可不是护军营能拦住的,这可……”


    康熙抬手阻止了福全接下来的话,面上冷笑连连:“二哥不必惊慌,察哈尔此举确实有些出人意料,但是鸟枪这种东西极为稀缺,不管布尔尼是从哪里弄来的,恐怕数量都不可能多,你听听那鸟铳的声音可还有一开始的气势?”鸟铳制造难度极高,而且上膛更换火药更是繁琐,除非达到一定数量进行批次射击,否则就是一波而已,威慑远大于战力。


    所有人听了不由得冷静下来,凝神细听果然爆鸣声从密集变得稀稀拉拉,不由得松了口气,只有少数人依然眉头紧锁,显然意识到了出现这种情况背后意味着什么,这些年大清秘密制造鸟铳和大炮,还专门成立了火器营进行训练,这都是大清的最高机密,便是御前侍卫这等亲兵卫队都没有装备,何况是察哈尔?他们究竟如何得到鸟铳,是否还有其他装备?如今大清倚为最高武力的红衣大炮是否也在其中?若是如此恐怕此地也不安全了,红衣大炮的威力足以远距离一炮灭掉这个小山头上的所有人。


    这些人能想到的事情,康熙自然心知肚明,但是他此刻退不得也不能退,他本人已经不再护军营队伍里,若是再脱离一线战场,恐怕在前方奋战的将官立即战心全无,毕竟底下士兵不清楚,但是千总把总之流还是知道康熙在隐蔽处督战,时不时会有旗语将令传下,这才咬牙死扛住察哈尔骑兵,护军营的战力不弱,但是沙场经验少,尤其跟身经百战的察哈尔骑兵比起来更是落在下风,若是康熙这时候一动,怕是直接军心溃散再无战力。


    喀纳看着远处战场心中焦虑,却又不敢出声打扰康熙,忍不住对裕亲王福全连使眼色,福全面上一苦,还是出声劝道:“皇上,此处距离战场太近,且高处颇为显眼,何不另觅他处观战?”他当然知道这时候移驾是不合适的,但是总要有人出这头,总不能明知道有危险还不提醒皇上吧?福全毕竟是康熙兄长,即使说出这话也不至于被打上扰乱军心的名头,换了其他将领说话没准二话不说就被拉下去军法处置了。


    康熙倒是没有生气,放下手中的远目镜,回头笑道:“二哥放心,朕不打没把握的战,既然布尔尼把底牌亮了出来,那朕就无需顾忌了。”康熙打了个手势,传令官迅速打出旗号,只听轰隆隆的马蹄声带着踏破大地的气势自远而近,一股漆黑色的洪流呼啸而来,迎风咧咧的军旗慢慢出现在所有人眼中。


    裕亲王福全惊呼一声“这……这……索伦骑兵!”他猛地转头看康熙,“皇上,区区察哈尔,何以出动索伦!”这可是老祖宗给爱新觉罗家留下的最后的底牌,不到万一不得不可动用的杀手锏,察哈尔不过纤芥之疾,大清只是找不到借口,暂时也腾不出手收拾而已,杀鸡何必用牛刀?


    众人闻言顿时炸开了锅,索伦之名如雷贯耳,这可是当年太祖皇帝的亲军,先后跟随两代皇帝征战天下,奠定了大清一统天下的基业,大清入关后这只骑兵并未随同,无人知道他们去了何处,唯有那些大家族隐约知道这只骑兵被藏在关外,作为杀手锏威慑内外,没想到康熙竟然会启用这只军队。


    康熙面向战场负手而立,冷声道:“唯有战场才能练出强军,没有经过血的洗礼,如何能延续最强军的威名?”索伦骑兵很强,曾经强到横扫草原,无人能敌的地步,强到让蒙古心有不甘也不得不支持大清为主的地步,但是这只军队隐藏了二十年,若再不见见血腥,新老兵换血之后,索伦骑兵恐怕就要跌落神坛了,为此他不得不派出这只军队,一为练兵,二为震慑,二十年时间似乎让蒙古诸部忘记了被索伦骑兵统治的那段恐怖记忆,那就再次重温一遍吧,让察哈尔成为索伦重出的祭品,蒙古草原上的骄兵悍将只有血才能震慑,只有这样大清才能再无后顾之忧。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