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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重生之康熙荣妃

    第171章  索伦骑兵


    自努尔哈赤时期,就时常征调索伦骑兵随军出征,索伦人生性强悍,雄于蒙古诸部,骁勇闻天下。由于索伦人口不多,虽然个个战力强悍却难以独立成军,只能以游骑兵、突骑兵的方式配合大部队作战,但每战必克,斩将破阵,所向披靡,让蒙古诸部几乎到了闻风色变的地步。


    只是在太宗皇太极时期,索伦人由于长年被征召男丁入伍,战死沙场者众,故人口急剧减少,有些部落甚至八成以上都是老弱妇孺,故世祖顺治帝登基之后,不曾再行征调索伦人入关,让其在关外休养生息,索伦骑兵从此不再现于人前,除了大清皇族之外,大多数人甚至以为索伦骑兵已经覆灭了。


    从那漆黑色的洪流出现在战场上的那刻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仿佛一片乌云从天际覆盖过来,汹涌澎湃的气势碾压而来,观战的君臣同时感觉到心头一股沉甸甸的压抑,战场上直面这只军队的兵卒们甚至有种窒息的感觉,那仿若千军万马奔腾的气势,裹挟着无数血腥杀戮的煞气,让所有人不由气为之夺,手中的动作不由自主慢了下来,有些甚至停下了厮杀,呆呆地看着那黑色洪流直冲而过,将其瞬间没顶。


    素来悍不畏死的察哈尔骑兵第一次骚乱起来,其他蒙古诸部可能会忘记这支骑兵,察哈尔人却永远不会忘记,正是这只骑兵撕碎了察哈尔骑兵的骄傲,结束了黄金家族统治草原的时代,那屠戮了无数察哈尔人的黑色骑兵,就是化成灰他们也能认出来,这早已成为世代不灭的血海深仇,索伦就是察哈尔骑兵的逆鳞,触之则暴怒的存在。


    察哈尔骑兵眼中燃起仇恨的火焰,不约而同的放弃了自己的对手,迅速结阵,狂吼着杀向风驰电掣而来的索伦骑兵,而峡谷内本来已经变得稀稀拉拉的枪声瞬间连成一片,喊杀声震耳欲聋,无数头顶草丛隐藏在地下的察哈尔兵卒从峡谷四周茂密的林间、看似平整的地下蜂拥而出,刚好将冲过来索伦骑兵包了饺子。


    高地上观战的君臣瞬间色变,谁也没想到察哈尔居然埋伏了这么多军队,一眼望去人潮涌动,怕不是有数万人马,察哈尔怕不是孤注一掷,倾巢出动了啊!康熙拿着远目镜的手青筋暴起,他虽然料到了布尔尼贼心不死必有埋伏,却真真没想到会是如此大的阵仗,若非索伦骑兵触动了察哈尔士卒们的仇恨,让他们提前暴露了,这个连环套没准还真把康熙套进去了。只要想象一下他自以为破了布尔尼的埋伏,放下警戒通过这片地域的时候,这些伏兵同时杀出,恐怕大清高层真的会被一网打尽了。


    康熙面色凝重地看着那处战场,幸好索伦骑兵虽然被包围了,但是却丝毫没有落在下风,他们如风般在包围圈内外穿梭,拦路的察哈尔士卒不是被马踩死就是被无数把刀凌迟而亡,索伦骑兵一直保持高速的跑动,不给察哈尔骑兵正面对决的机会,反而带着他们不停地绕圈,偏偏埋伏包围的都是步兵,人总是跑不过马的,骑兵对步兵带有天然的碾压,纵然悍不畏死也无法真正拦下骑兵的冲锋。


    察哈尔骑兵没想到索伦骑兵居然这么阴险,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正面作战,自家埋伏包围的步兵反而成了追杀的障碍,索伦骑兵可以冲着人群直接碾压过去,察哈尔骑兵束手束脚反而被拖住了速度,毕竟那些都是他的手足同胞,总不能自相残杀吧?步兵被层层削弱,骑兵疲于奔命,数倍于对手却受制于人,察哈尔人心中郁闷的几乎吐血,却拿滑不留手的索伦骑兵一点办法都没有。


    康熙面上的冷色慢慢消退了,如释重负地露出一点笑意,索伦人不愧是战斗民族,无论是骑兵战术还是战斗直觉都异常出色,换做其他部队恐怕早就伤亡惨重了,索伦骑兵却能在瞬间做出最准确的应对,化劣势为优势,这可不是训练就能练出来的,这似乎是索伦人特有的天赋,索伦骑兵果然无人可敌。


    阿布凯带着骁骑营游弋在战场四周,自然将索伦骑兵这场漂亮的翻身仗尽收眼底,心中惊叹不已,他向来自傲于骁骑营精锐冠于诸军,没想到竟是坐井观天了,索伦骑兵二十年不出仍有这等实力,难以想象当年威震蒙古的索伦又是何等威风,难怪蒙古诸部就算实力不弱,也不敢越雷池一步进入关中,难怪蒙古诸部在木兰秋狝不停地试探大清各军营的实力,恐怕是为了找到索伦骑兵的踪迹吧?


    阿布凯回望一眼令旗官所在位置,得到确定的收网旗号,从箭囊里抽出三根特制的信号箭,拉弓成满月,向着天空高高射出,伴随着一声又一声尖锐的箭啸,连续三根箭矢在高空炸开,爆出三团火红的烟雾,远在数离开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布尔尼亲王目眦欲裂地看着天空炸开的那三团红云,到了此时他岂能不知自己被康熙坑了,原计划只是派一部分精锐人马偷袭康熙御驾,借此转移清廷的注意力,好掩饰察哈尔的营救行动,结果营救行动出乎意料的顺利完成让他自信心暴涨,想着更进一步若能真的杀死康熙,那么满清必定大乱,他察哈尔正可趁势而起,再次成为草原霸主。


    布尔尼双目通红地看着察哈尔儿郎死在索伦铁蹄之下,那可都是察哈尔未来的希望,察哈尔几乎所有的精锐都被他带了出来,眼看着那一个个倒下的身影,他的心都在滴血,康熙这是要将察哈尔赶尽杀绝啊!


    布尔尼颤抖着握紧腰侧的佩刀,握紧的拳头无力地松开,摆了摆手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撤!”察哈尔败了,败得彻彻底底,不但没能杀了康熙,反而几乎输光家底,让他多年来的忍辱负重付之东流。可想而知经此一役,康熙绝对不会放过察哈尔,他不能死在这里,他必须赶回察哈尔主持大局,噶尔丹和固始汗都有把柄在自己手上,跟自己在同一条船上,只要自己不死,他们就必须保住这条船,否则他们也别想独善其身。


    一旁的传令兵立刻鸣金收兵,可是如今战场上犬牙交错,清兵和察哈尔兵打成一团,哪里是想撤就能撤得了的?更何况索伦骑兵在内绞杀,骁骑营在外游弋,察哈尔将兵根本无法轻易脱离战场,反倒不少人因为听到收兵指令心神一松的瞬间被反杀,大部分人也失去了一开始死战不退的战意,察哈尔顿时损失惨重。


    布尔尼目光森冷的盯着战场,作为沙场宿将,他当然能看出目前的局势,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狠狠一闭眼,调转马头率先离开了,身后不远处的战场上,察哈尔骑兵收到军令,果断舍弃了正在纠缠索伦骑兵的步兵们,毫不犹豫地脱离了战场,向着布尔尼撤退的方向狂奔而去。


    索伦骑兵对此有些措手不及,谁也想不到察哈尔会如此果断地断尾求生,毕竟战场上可是还有上万察哈尔步兵,他们的任务就是拖住骑兵,杀伤步兵,等待援军到来再将所有敌军一网打尽,谁知道正将察哈尔骑兵溜得团团转的时候,他们会突然逃跑了,索伦骑兵的把总见状忍不住啐了一口,快速调转方向衔尾追杀。


    阿布凯在放出信号后就紧盯着战局变化,一见察哈尔有退缩迹象,立刻率兵咬了上去,狠狠地从察哈尔骑兵中间冲了去过,将其拦腰斩断,和索伦骑兵前后夹击,将近一半的察哈尔骑兵被留在了战场上,而领头的察哈尔骑兵统领仅仅是回头看了一眼,丝毫回援的动作都没有,直接率领剩下的骑兵迅速逃脱了。


    被舍弃在战场上的察哈尔骑兵见状顿时如无头苍蝇一般乱撞,阿布凯见状连忙大喝道:“尔等主子已逃,莫要再负隅顽抗,降者不杀。”乱兵固然容易击杀,但四处为战反而会拖住己方手脚,快速受降方为上策。


    骁骑营士卒跟着同声大喝“降者不杀!降者不杀!降者不杀!”声传四野,战场上仍然纠结在一起双方士兵不约而同地停了手,察哈尔士卒转头四顾,发现主将帅旗果然已经脱离战场,连主力骑兵也已经跑出去老远,顿时心神大乱,大汗抛弃了他们,那么他们又何必为他死战到底,白白丢了性命呢?听到招降的呼喝声后,便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刀剑,纷纷弃刀于地,束手就缚了。


    康熙站在高处俯瞰整个战场,自然看到了布尔尼那批人逃跑的举动,身后臣下有人忍不住道:“皇上,难道就这样放任那些乱臣贼子跑了吗?”察哈尔就算损失惨重称得上伤筋动骨,但是布尔尼亲王不死,终究有卷土重来的一天,大清没有拿下布尔尼亲王的话,到时候他大可以推脱是手下人肆意妄为,甚至把战场上这些俘虏的家人拿来当替罪羊,到时候大清便没有理由对察哈尔进行清算,岂不是又让其逃过一劫?


    赛音察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出言的人,那眼神跟看傻子差不多,上下打量了下那身铠甲装束,这人怎么爬到这个位置上的?能在这时候跟着康熙的,几乎都是他的心腹股肱,这般没脑子居然也能得到自家皇阿玛青睐?


    康熙似乎对此不以为意,甚至还出言解释道:“朕自然不会让这条大鱼逃出去的,沈阳驻军早已封锁方圆百里通往各地的要道,任他插上翅膀也别想逃出生天。”他早在木兰围场出现大规模刺杀行动的时候,就秘密调动了沈阳驻军扼守各大隘口,尤其通往蒙古草原的通道更是重兵把守,这次定要彻底灭了察哈尔,完成历代先祖夙愿。


    第172章  枭雄末日


    布尔尼疯狂地鞭打着坐下的宝马,丝毫不顾惜这是往日里宛若眼珠般珍爱的汗血宝马,他此刻早已不复往日里衣冠楚楚的模样,头上发冠有些歪斜,身上衣襟左右敞开,须髯纠结着血迹尘土,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


    嗖嗖嗖——箭矢刺破空气的啸声绵密不绝,布尔尼周围的骑兵护卫举着圆盾死死护住他,不断地有人中箭落马,同时也有人迅速补上缺口,竟奇迹般地在兵荒马乱中保得布尔尼无伤,可见察哈尔亲卫的训练有素。


    布尔尼面对一路追杀面沉如水,自从准备埋伏康熙的时候起,他就做好了万一失败的准备,北归察哈尔的途中更是做好了各种准备,只是没想到康熙竟然调动了常驻沈阳的大军,这一手叫他完全猝不及防,瞬间将之陷入危局,但是更叫他忧心的却是罗布藏的救援行动。


    沈阳驻军能够这样及时出现在战场上,可见康熙必是早有察觉这才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他来,那么拘禁阿爸的沈阳行宫又岂会放松了防备和警惕?他那弟弟虽然武力强横,行事却有些鲁莽,若被有心算计恐怕很难察觉,但愿别连累到阿爸才好。


    随着一路不停歇的追杀,布尔尼身边的心腹亲卫越来越少,但他心中反倒越来越轻松,眼看乌拉山口将近,只要过了这道隘口,就是广袤无垠的大草原,还有他留下的最后的杀手锏,大清的军队若是敢继续追击,那么定能叫他们有来无回。


    布尔尼玩命地鞭打着**已经口吐白沫的骏马,直冲远处已然在望的幽深峡谷,粗豪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只要冲过那里就是海阔天空,他还是那么称雄草原的察哈尔王,康熙就算不想放过他,却也奈何不了他了。这些日子昼夜不休的逃亡让他精神紧绷到几欲崩溃,若非他行事习惯给自己多留后手,一路不停地有预留的兵力阻截身后的清军,怕是他根本无法在这样强度的追杀下逃到这里。


    布尔尼回身眺望那越来越近的黑色骑兵,眼中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恐惧,这些索伦人当真可怖可怕,宛若毫无感情的机械,而且相互之间配合无间,弓箭与弯刀交替使用,远射近攻皆能,一旦被追上就宛如附骨之疽死死咬住,察哈尔骑兵有大半都是死在他们手中。


    布尔尼咬紧牙根,眼眸赤红心中滴血,此次大败亏输,十数年苦心谋划毁于旦夕之间,让他怎能不恨不怒,察哈尔本就被草原各部族暗暗排挤,若是损兵折将之余,又失去大汗,部落必然陷入内忧外患,到时候四分五裂已是必然,他便是死也无法瞑目。


    “大汗,乌拉山口到了!”随侍在侧的心腹兴奋大吼,其余察哈尔骑兵纷纷乌拉大吼起来,作为布尔尼的死忠他们固然愿意为大汗而死,但是一路上的围追堵截也让所有人精神紧绷到了极点,如今逃出生天的希望骤然降临,忍不住放松发泄一番。


    布尔尼一马当先冲入狭长的隘口,从怀中取出一管细长鸣哨,放在口中用力吹响,尖锐的哨鸣声响彻峡谷,无数披坚执锐的身影从山道两侧林木间涌出,布尔尼见状顿时哈哈大笑,他终于能够出了胸中这口恶气,他要把身后那阴魂不散的索伦骑兵千刀万剐,要康熙也尝一尝心痛的滋味。


    以察哈尔骑兵的马速,顶多半盏茶的功夫就能极快地穿过峡谷,布尔尼心中的喜悦在看到前方堵路的巨石时瞬间化为乌有,宛若三伏天一盆冰水脚下,寒意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完了!满脑子回荡着这两个字,察哈尔完了!


    察哈尔骑兵绝望地看着从天而降的无数巨石、滚木,他们这才看清陡立的峡谷两侧站立着的除了身着皮甲的蒙古士兵,更多的是穿着制式铠甲的八旗清军,大清的旗帜纷纷竖立起来,原来康熙不仅调动了沈阳驻军,更是早已命令蒙古八旗由北往南包操而来,布尔尼无论走哪条路,都不可能逃出生天。


    幽长的峡谷升腾起漫天尘土,马嘶声、惨叫声不绝于耳,站在高处的清军将领面色冷酷地俯视着,下令将收集而来的油罐子投下,一阵倾泻而下的火箭瞬间让整条峡谷通道化作火海,无数人影在火海里痛苦嘶叫翻滚,宛若地狱般惨烈的景象让人不忍目睹,受召而来的蒙古诸部脸色惨变,有些甚至忍不住呕吐起来,望向为首的将领的目光宛若见到地狱魔神一般恐惧。


    没有人怀疑在这种情形下还有人能够逃出生天,即使侥幸没被巨石砸死,高温也能将人活活烤熟,布尔尼完了,察哈尔完了,纵横草原雄冠蒙古诸部的察哈尔已经成为历史,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蒙古各部终于真正认识到大清已经不是过去的大清了,它已经不再是单个部族可以抗衡的庞然大物,一把火把这些依然沉浸在过去荣光里的蒙古诸部震醒了。


    当康熙御驾离开木兰之后,却派兵通知参加木兰秋狝的各大部落首领,乌拉山口将有一场别开生面的狩猎,让所有人前往观看,若是不愿去的以后也不必再参加木兰秋狝,这种带着威胁口气的命令无疑让许多部落首领不满,尤其是那些如科尔沁、喀尔喀等大部落更是脸色难看,自大清入关后统领草原各部不免有些鞭长莫及,素来对这些部落都是捧着敬着,如今竟然被康熙这么个毛头小子要挟上了,他们颜面何存?


    可惜他们应召前来木兰,都没有多带人马,面对大清大兵压境,只有忍气吞声的份,面上都顺从地跟随前往乌拉山口,暗地里却是暗潮汹涌,只待此事过后必要给康熙这个毛头皇帝点颜色看看。被迫在乌拉山口吹了数日山风的各部首领,心中早已怒火填膺,偏偏康熙御驾早已南下,他们想找人抗议都无法,而大清领兵的将领更是个杀神般冷酷少言的,身上那股子煞气让这些养尊处优的大汗首领恨不能退避三尺,毕竟他们的性命金贵得很,没必要跟一个莽夫较劲。


    乌拉山口一役过后,蒙古诸部离开战场的时候都有些脚底发飘,背上浸透的冷汗被风一吹,都是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一个个面面相觑,察哈尔汗布尔尼也算是一代枭雄人物,就这么完了?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把火给烧没了,直接就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一想到大清皇帝特地让他们来围观布尔尼悲惨下场,目的不就是为了震慑警告他们,连称雄草原的察哈尔都不是一合之敌,更何况是他们?众人想到自己在木兰肆无忌惮地试探着大清的实力和底线,不由得心中惊慌不已,他们哪里能想到康熙这么个年不过三十的皇帝竟然如此杀伐果断,对察哈尔一言不合就下杀手,若是自己不识相,下场肯定不会比布尔尼好到哪里去。


    众人对康熙的态度心中没底,想来想去还是推了达尔罕亲王诺内去跟清军将领套套近乎,诺内心中苦笑连连,他虽然是科尔沁左翼亲王,跟大清的关系也更近,但是想想自个这次在木兰的作为,他可不觉得康熙会对他很满意,刚刚那场残酷的狩猎他可是记忆犹新,他一点也不想去面对那种冷血杀神啊!


    不等诺内跟其他大汗争论出个结果,就见此次领军的清军将领已经大踏步前来,那扑面而来的冰冷煞气,瞬间让场面安静下来,诺内在众人频频的眼神催促下,不得不硬着头皮拱手道:“富察将军,不知前来有何指教?”


    萨布素冷着脸拱手一礼,冷淡地道:“奉皇上口谕,此地事毕,诸部可以自行离去。”萨布素作为现任黑龙江将军,跟这些蒙古部落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知道他们是个什么德性,都是欺软怕硬的货色,若是给他们三分好脸色,怕是要被蹬鼻子上脸,胡搅蛮缠个没完。


    诺内闻言却是大喜,连忙对着南边躬身一礼:“谨遵皇上旨意,吾等立刻启程,这就返回部落。”他听到这话简直如闻纶音,连忙唯唯应诺,其他部落更是早就恨不能肋生双翼飞离此地,纷纷出言附和,完了还对着萨布素一阵恭维,各种夸赞脱口而出,恨不得将萨布素捧得忘乎所以才好。


    萨布素嘴角微微一抽,对这些人前倨后恭的做派很是看不上,但是身为世家子,他也不会把人得罪死,皇上吩咐的立威他已经做到了,现在就该对这些当惊受怕好几天的蒙古王公安抚一二了。他缓缓收敛了身上的杀气,给人的感觉顿时温和了不少。


    在这些蒙古王公看来就是这将军果然还是爱听好话的,顿时更是马屁如潮,心中提着的那口气缓缓吐了出去,一个个面色好了不少,心思活泛起来就忍不住想要更进一步套套近乎,毕竟这位出身大族富察氏,更是手掌北地兵权的黑龙江将军,不少蒙古部落就生活在他兵锋所及的范围内,亲眼见过这位冷酷无情的杀伐之后,没有人敢心存侥幸,这时候不好好巴结一下,回了部落可就没有这等名正言顺的机会了。


    萨布素应付着这些陡然间热情不知多少倍的蒙古王公,脸上表情却慢慢僵硬起来,听着眼前这些人越说越过火,不但要给自己儿子做媒,居然还想把女儿塞给自己做妾,简直岂有此理!他富察氏家教严谨,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门的,他可不想祸害自家的下一代。


    他就知道不该给这些人好脸色,萨布素僵着脸拱手道:“本将还有军务在身,就不奉陪了,诸位自便就是。”


    “好说,好说,将军军务要紧,不敢耽搁,您先请!”蒙古王公们连连拱手还礼,热情不减地将萨布素送出驻地,笑呵呵目送着他带着兵马离去,只有少数敏锐些的注意到清军的行军方向是向西,那可不是黑龙江将军的驻地方向啊!


    第173章  回宫


    沉默了数月的紫禁城终于迎回了它的主人,出巡木兰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进入京城,明黄色华盖下御驾缓缓驶过长街,披坚执锐的侍卫们警惕的盯着跪满道路两侧的百姓,生怕出现任何意外情况惊扰了圣驾。


    康熙坐在平稳的御驾内,心中却并不平静,此行木兰收获之大远超他的想象,原计划只是暂时安抚住蒙古各部,找机会将察哈尔和准格尔这两个刺头按住,若让其互相牵制便是最好的结果了,没想到竟然有机会一举铲除察哈尔这个心腹大患,这就着实出乎他意料了。


    此次木兰之行发生了太多意外,死的人也超乎想象的多,大清在这其中虽然有些丢了面子,但是内里却得了大大的好处,这不禁让康熙深思这场刺杀的幕后黑手究竟想要做什么,大举出动看似与整个蒙古为敌,却又没有赶尽杀绝,还恰到好处地帮他解了燃眉之急,让蒙古在未来数年甚至更长时间内,都将陷入争权夺利的内乱和互相征伐吞并之中,想来无人再有心思给大清添乱。


    康熙抬头看着不远处恢弘壮丽的紫禁城,胸中热血沸腾起来,他终于可以真正腾出手了完成自己的宏图霸业,只要能将台湾从郑氏手中收回来,他将完成大一统的伟业,成就大清历代帝王未完成的功业,永载史册。谁也不能阻止他的宏图霸业,凡是挡路者杀无赦!


    进了午门,仪仗队停留在太和殿广场,随行的王公大臣皆在此停留,而后宫妃嫔的仪仗则从两侧绕行前往后宫,身为后妃无旨不得在前朝停留,以佟妃为首的嫔妃们纷纷从帘子缝隙内往外张望,望着那渐渐远去的乾清门,心中止不住的渴望与艳羡,那是她们一辈子都不可能企及的地方,后宫女人唯有一种可能经过那座门,那就是登上凤座,母仪天下,在立后大典的时候凤驾过乾清门,至前朝受百官朝拜。而其他妃嫔无论品级再高,也只能走顺贞门,顺从贞静,可不是就对妾室的要求么!


    前朝一片喧嚣热闹,后宫却平静无波,毕竟此次随行位分最高也就佟妃和成嫔,剩下的都是嫔位以下的小主,还不至于让后宫大张旗鼓的迎接。尤其执掌后宫的皇贵妃发话,所有随驾的嫔妃一律先行回宫安置妥当,次日再前往钟粹宫请安。


    于是在满宫冷寂肃穆的气氛下,这些随驾妃嫔们原本满怀的志得意满瞬间冰凉,纷纷收起外出这段时间放飞的心神,安静地回到各自所在的宫苑,再次拾起后宫那繁琐无比、尊卑有别的规矩。


    钟粹宫的主人宜敏此时早已不在后宫,康熙人还未进紫禁城,心却早已飞了回来,提前让人快马入城传旨,允皇贵妃在乾清宫候驾,稍后一同参加庆祝木兰之行圆满的接风晚宴。


    这道旨意让满宫侧目,再一次认识皇贵妃的地位,能够与皇帝一起出席正式的前朝宴会,这可是正宫皇后独一无二的权利,如今被这般轻描淡写地给了出去,其中寓意不由得前朝后宫不深深思量。


    宜敏坐在乾清宫暖阁里,手上拿着书卷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此次木兰秋狝由于状况频出,整整延迟了十数日,导致御驾回銮的时候京城竟已入秋了,天气也开始寒凉起来。


    宜敏望着窗外树木开始泛黄的叶子,心情却奇异的感到平静愉悦,即使得到康熙回京的消息也不再觉得厌倦抗拒了,她很早之前就意识到自己心态出了问题,却对此束手无策,毕竟前世今生太多的重担压在心头,后宫的步步惊心和康熙的快速成长让她时刻提着心,久而久之就有些不堪重负。


    不曾想一次木兰秋狝,让她得了数月自由,有机会再次承欢父母膝下,思亲之情得到了极大的慰藉,父母拳拳爱女之心,兄长无话不谈的默契温情,让她原本紧绷到极限的情绪得到释放了,在外度过的每一日都给予她无限的勇气和坚定,足以支撑着她将这条漫漫长路继续走下去。更何况孩子们很快就将长大成人了,离她彻底自由的那一天越来越近了。


    外头隐约传来净鞭清道的声音,宜敏顿时收起一身的意态悠闲,缓缓地站起身朝暖阁门口走去,面上的淡然变成了激动欢喜,门边候着的宫人们低着头打起帘子,宜敏带着满目喜悦与期待来到了乾清宫门前,看到了那远远的御驾华盖。


    从车架上下来的明黄色身影自然是康熙,而身后跟着的自然是她心心念念数月之久的儿子,宜敏的目光越过那渐行渐近的明黄色身影,清楚地看到两个儿子脸上兴奋期待的笑容,忍不住满心欢喜与慈爱,美丽的脸上绽放出真心的微笑,绚丽的让人不敢逼视。


    康熙紧紧地盯着宫门前绰约而立的窈窕身影,心头火热,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这次木兰之行是他与宜敏分离过最长的一段时间,在此之前两人没有一日不在一起,仿若寻常夫妻般生活温馨而平静。平日不觉得有什么,乍然分隔两地才感觉处处不妥当,眼前没有了最熟悉的身影,耳边听不到贴心的叮咛,怀中少了那抹沁人心脾的幽香,心底仿佛空了一块,说不出的烦躁与日俱增。


    而一切焦虑烦躁在看到那抹倩影的瞬间烟消云散了,随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康熙清楚地看到了宜敏的如花笑颜,眸中的激动与欣喜几乎满溢,他忍不住再次加快了脚步,赶在宜敏行礼之前将她扶住,紧紧握住手中的柔夷,强忍着不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拥入怀中,双目却一刻不离地逡巡着眼前的容颜,还是那么美丽夺目,让他目眩神迷。


    宜敏笑着任由康熙打量,目光流连在他脸上,柔声道:“皇上此行车马劳顿,定是辛苦了,妾身瞧着瘦了不少,回来可得好生养养才是。”御驾出行就算准备的再齐全,也不可能比得上宫里头,草原上风吹日晒不是开玩笑的,她一眼就看出康熙比出行前黑了不少。


    康熙听了心里一暖,正想说两句体己话,他身后的承瑞和赛音察浑已经等不及了,两人大声向自家额娘请安,宜敏闻声连忙转头看向他们,一手一个拉着嘘寒问暖起来,康熙站在一旁看着心头不由微酸,看两个儿子顿时哪哪都不顺眼,真是没眼力见的臭小子。


    宜敏拉着儿子怎么都看不够,却也不知道不能做的太过,反正儿子回来了什么时候看都行,康熙这个大爷还是需要哄着的,她眼波流转地睨了康熙一眼,转而拉起他的手,亲昵地捏了捏他的手指,笑道:“皇上快快进去吧,妾身准备了您最爱的茶和点心,有话等会儿慢慢说,来日方长呢。”


    康熙顿时放松了绷紧的脸色,嘴角止不住的上扬,紧紧拉住宜敏的手,心情极好跟着她进了乾清宫,连两个儿子亦步亦趋地跟着也没影响他的好心情,宜敏的话他不能再赞同了,他们确实来日方长,这会儿他就不跟两个臭小子计较了。


    一家子进了乾清宫,梁九功勤快地亲自上前打帘子,等康熙他们簇拥着进了暖阁,也没跟进去伺候,反而甩甩手将后头的奴才给赶到远处守着,他亲自守在暖阁门口,他好歹伺候皇上这么多年,自然知道皇贵妃在身边的时候,皇上是不喜欢有人在一旁碍眼的,今儿加上两位阿哥那更是一家子齐活了,没见皇贵妃连贴身宫女都留在外头了么,这意思还不够明白?他可不是那般没眼力见的奴才。


    宜敏拉着康熙进了暖阁,两人在炕上落了座,承瑞和赛音察浑手脚麻利地搬来一旁的凳子,就坐在炕前,一家四口正好围着炕上的小桌子,桌子上摆了一套茶具并八个碟子,里头摆满了各式玲珑精致的小点,有甜有咸。康熙一眼看过去就笑了,大部分点心都是他喜欢的口味,再闻到那熟悉的茶香,不由得更舒心了,回到家有人惦记的感觉真好。


    宜敏亲自上手倒了茶,再用分食筷各夹了些小点心放在康熙和儿子们跟前的小碟子上,含笑看着父子三人大快朵颐,很快小炕桌上的东西就被吃的不剩几个了,父子三人动作一致地端着茶盏,舒舒服服地灌了几口茶汤,赛音察浑喟叹着靠躺在椅背上,拍了拍肚皮赞道:“还是回家好啊,钟粹宫小厨房的手艺当真是百吃不厌!”


    康熙放松地斜靠在炕边,半眯着眼一口一口慢慢品着手中的龙井,也不去管赛音察浑那副坐没坐相的惫懒模样,在外头端着本就累得慌,如今屋子里也没旁人,一家人不就讲究一个松快舒坦么?耳里听着儿子们激动地跟宜敏讲着出巡路上的趣事,时不时传来宜敏悦耳的轻笑声,暖意融融的气氛叫他一路紧绷的心神放松了下来。


    等康熙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已经是晚霞满天了,他眯着眼睛看了眼天色,翻了个身就看见坐在自个身边的宜敏,她一身宝蓝色常服显得优雅从容,静静地垂眸看着手中的书卷,纤长的手指缓缓地翻着书页,橙红的霞光透过窗棂恰好落在她的头饰上,折射出炫丽缤纷的光芒,耀眼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康熙看着看着忍不住挪过去,一把搂住那一身光芒耀眼的女子,将头枕在她的膝上,闭上眼深深地嗅着那记忆深处的馥郁芳香,他能感觉那细白的手落在他头上,纤长的手指缓缓顺过他的发际,竟开始把玩起他脑后的长辫子,用发尾轻轻搔着他的耳廓,他忍不住闷笑两声,在她怀里翻身仰望,她正垂眸看着他,眼中的温柔仿佛泉水流泻而下,叫他心甘情愿沉溺其中。


    第174章  大宴


    太和殿正殿,太监宫女往来如织。手上端着杯盘碗筷,水果点心,茶水等摆放在一张张桌子上。这场宴会是为了木兰秋迩圆满而归的接风宴,整个大殿气势恢宏,摆上百桌宴席依然绰绰有余,由于此次大宴规格较高,且宴请的是前朝文武百官,故而实行分餐而食,一人一案。但凡能进入太和殿的多为皇室宗亲、三品及以上官员,并无命妇随行。三品以下官员则在殿外广场上,十人一桌合餐而食。


    大宴时辰将至,文武百官按照品级在宫人的引导下纷纷入席,相熟的纷纷打招呼,平日里不待见的此刻也笑脸相迎。尤其是太和殿内的官员多是品级较高的,彼此都是消息灵通之人,谁也不想在皇帝的兴头上泼冷水。此次木兰秋狝大获成功,朝廷收获之大难以想象,否则皇上也不会特地在太和殿这种场合举办宴会,名为接风实则是庆功。


    经此一行不但收拾了大清的心腹之患察哈尔,且蒙古各部至少在未来十年内都会陷入内乱,大清只需作壁上观即可,甚至关键事件还要参上一手让其乱上加乱,而少了蒙古诸部的掣肘,大清可操作的余地可就大了,可想而知皇上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肯定会有大动作,没准又要动兵了,每一场战争的风险和利益都是巨大的,可以让一个世家大族没落,也足以让一个小家族一飞冲天,人人都指望着好好表现,让皇上委以重任,好让自己家族从中取利,自然不会在这等关头做些不合时宜的动作。


    太和殿内文武百官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互相交头接耳,人一多不免声音嗡嗡作响。马佳盖山大马金刀地坐在案桌前,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应付着络绎不绝前来套近乎的同僚,幸好他的位置极为靠前,否则怕是要被围的水泄不通了。盖山抬眼瞄了下儿子阿布凯的方向,他被安排的位置刚好在大殿中间,前后左右都围满了人,嗡嗡作响宛若一百只鸭子在叫,不由得满心同情,幸好他年纪大了,品级也够高,能到他面前的都是些老家伙,免不了自矜身份,即使是讨好也做的不着痕迹,让人如沐春风。


    自从宫里传出皇上将携皇贵妃一同出席此次大宴的消息,盖山一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皇帝的心意已经是昭然若揭,稍微懂点眼色的家族都明白该怎么做,皇贵妃在后宫本就位份最尊,身下两位阿哥更是立得稳稳地,此次木兰之行让所有人看到他们的潜力和天赋,马佳氏这是妥妥的未来后族,此时不讨好未来的国仗和国舅更待何时?


    赫舍里家来的是噶布喇和索额图,两人一踏进太和殿,脸瞬间就耷拉下来,死死盯着最上方的两张御座,面色铁青地立在原地,面对四周交头接耳的同僚们只觉得颜面无光,恨不能甩袖就走,可惜赫舍里家这些年被打压的厉害,他们若是敢这么做,只怕要被群起而攻之,只能硬着头皮快步走进大殿,羞的脸皮发烫,尤其噶布喇更是差点一口气没提起来,顶着众人奚落嘲讽的目光,脚步不禁踉跄了几下,索额图连忙扶着他来到自家案几前落座。


    远远的传来几声净鞭击地的声音,这是御驾将至清道了,文武百官连忙起身走到各自案桌前准备迎接御驾。只见宽敞的太和殿正门外,两道明黄色身影相携而入,两人皆着正装明黄礼服,面带微笑从百官中间走过,康熙拉着宜敏的手并肩走向高高在上的御座,那里除了康熙的龙椅之外,右侧还摆放了一张华贵的凤座,外形与龙椅相似,只是上面雕刻的是凤翔九天的图案。


    帝妃二人并肩走到最上面的两张御座前,相视一笑缓缓转身落座。司礼太监唱礼声同时响起,文武百官甩起马蹄袖,面向御座大礼参拜,口中三呼“陛下万岁!娘娘千岁”,殿内殿外数百人海浪般跪倒,齐声高喊,顿时声势惊人,场面极其壮观。宜敏端正地坐在凤座上俯视跪地行礼的群臣,即使她自认两世为人,早已宠辱不惊的心境也难免生出波澜。难怪一个个不择手段也要爬上这个位置,这种高高在上天下俯首的滋味果然美妙。


    待康熙免礼赐座,文武百官这才回到各自的案桌后正襟危坐。康熙看着面前大殿内外浩荡恢弘的场面,不由得心情大好,想到此行不但解决蒙古掣肘,更顺手除掉了布尔尼这个祸患,胸中更是意气风发,举起酒杯先祝国运,二谢祖先,三愿国泰民安,文武百官不敢怠慢,纷纷举起酒樽连饮三杯。


    康熙痛痛快快的酒到杯干,宜敏则是面带微笑略沾唇了三次,虽然她酒量不小,却也不想在这种场合失态。前世今生大内宫宴家宴大多是她操持的,早已见怪不怪,但高踞凤座参与太和殿大宴却是头一次,她决不允许自己出现任何失礼的可能。


    太和殿的座次都是有讲究的,若是太皇太后或皇太后在场,凤座就是在龙座的左侧,因为大清以左为尊。而皇后的凤座则在龙座的右侧,也是宜敏此刻所坐的位置。按照礼制她纵然是皇贵妃的品级,也是没资格出席太和殿大宴的,即使参加也该在凤座下方另置一座,以示皇贵妃仅为副后而非皇后。这也是噶布喇和索额图当场失态的原因,大殿上仅有龙凤二座,而出席者是皇贵妃,这意味着康熙身边已无赫舍里皇后立足之地。


    皇贵妃如今堂而皇之的坐在皇后的凤座之上,满朝文武竟无人提出异议。足见她已经得到了满朝文武的认同,意味着所有人都默认了皇贵妃的地位,认为她登上皇后之位不过早晚之事。虽然皇后这些年一直处于隐居状态,但不代表当年的所作所为已经过去了,稍微有点门路的家族都知道赫舍里坐了什么好事,他们绝不会认同这样的女人母仪天下。谁也不想自家闺女在这样的皇后手下讨生活,日子难过也就罢了,连命都保不住那可就没法忍了。


    皇贵妃执掌后宫十年,所作所为满朝上下、宫廷内外有目共睹,这是个有手段有魄力的女子,更重要的是她不但容得下皇帝的女人,更容得下皇帝的子嗣,这是才是最为难得的。古往今来拥有这样品性的女人不多,身居高位的更是少之又少。与赫舍里相比,满朝文武当然更希望宜敏统领后宫,谁家送女儿进宫不想搏一场富贵,纵使没法拔得头筹,能生下皇室血脉也是好的,赫舍里那种连锅端的做法可谓坏了规矩。


    不少老臣甚至心中暗暗质疑太皇太后的眼光,赫舍里当年可是太皇太后亲自指定的,连选秀都没走个过场,直接抬进宫当了正宫娘娘,事实证明太皇太后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差,赫舍里还真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要不是有个四大辅臣之首的祖父,这皇后之位怕是轮不到她的,这样大清就不用再经历一次废后的闹剧了。


    是的,废后!当年太皇太后亲选的元后博尔济吉特氏被先帝顺治爷废了,贬为静妃幽居冷宫二十载,如今仍然是太皇太后亲选的赫舍里氏在长春宫形如囚禁了十余载来,木兰出巡之前更是被康熙直接打入了冷宫,皇后之位必然不保,废后势在必行。被废的皇后往往比失宠的妃嫔更加凄惨,除了在史官手下还能留一笔之外,在皇室玉牒上她不再是皇上的嫡妻原配。


    如顺治元后仅仅保留一个静妃的名号,连正经妃位的金册金宝都没有,死后不但没资格与先帝同葬,其能否葬入嫔妃陵寝还尚未可知,若是皇帝心狠一些,怕是连位列末席享受香火的机会都没有,毕竟真要论起来废后可是无品无级。


    噶布喇看着高踞凤座的那个女人,暗暗咬牙,那个位置本该是他女儿的,偏偏是女儿自己做错了事,落到这般田地与人无尤,让他想恨都无从恨起。赫舍里家这些年都夹着尾巴做人,虽然女儿一直没有被废,但他心知肚明女儿再无绝无翻身的机会了。说实话他女儿居然能够安安稳稳活到今天,已经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了,他不觉得皇帝会念旧情,可难道让他去谢皇贵妃不杀之恩吗?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贵妃堂而皇之的行使皇后的权利,不但参加前朝大宴,甚至还坐在皇后的凤座之上,这是完完全全的僭越,毕竟皇贵妃再如何尊贵,终究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后,按理说礼官应该弹劾的,赫舍里一族应该跳出来维护自家姑娘的正室地位,但是他们不敢忤逆皇帝,也没脸这么做,连他这个当阿玛的也只能掩面羞愧,暗骂一声孽女而已。


    只因皇帝当着所有人的面,亲自将皇贵妃送到了皇后的凤座上。皇帝非常直白地告诉天下人他属意的皇后人选,就差一份圣旨昭告天下了。能进太和殿的官员都不是傻瓜,在皇帝这样明确的表态下,谁敢去当出头鸟?就连平时最头铁的言官御史此时也成了锯嘴的葫芦,忠言直谏的前提是皇帝做错了事,宠幸了奸臣倿妃,偏偏皇贵妃这个人贤名在外,这些年的表现似乎对皇后之位毫无兴趣,让他们连把柄都抓不到,这还怎么玩?


    十年的时间足够手握实权皇贵妃无声无息地置皇后于死地,然后名正言顺的登上后位,偏偏她一直不为所动,不但不曾陷害皇后,甚至还护着她。能身居高位的人都不是傻瓜,失宠的皇后比失宠的嫔妃可要危险多了,凡是对皇后之位有想法的女人,都会恨不得赫舍里死,若没有皇贵妃护着,皇后不可能活到今天。从这方面来说皇贵妃无疑是一个风光霁月的女人,这一点连赫舍里家族都无法否认。因此,身为后族的赫舍里氏没有脸面,也不敢说皇贵妃半句不是,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谁会为了日暮西山的赫舍里去得罪如日中天的马佳氏呢?


    宜敏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对于底下的暗潮汹涌完全不在意,只是目光平淡的扫视着下方的文武百官,她看到了自己的阿玛兄长,仅仅对视一眼就错开了视线,亲人之间无需多言,心中自有默契。她的目光扫过熟悉的各大世家面孔,最终落在那些陌生的满汉官员身上。这些人的面孔很是陌生,但是名字却如雷贯耳,未来十年的朝堂是这些人的战场。


    后宫不可干政,宜敏前世今生都是居于后宫的时间较多,最为熟悉的不过是内外命妇,外男是极为少见的,顶多在家宴的时候认识一些皇室宗亲。她极为重视这次前朝宴会,早在开宴之前,她就将所有参宴文武官员的名单和位置牢牢记住,此时不过是将这些官员的面孔与身份对上号。今生堪称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足以让她强行将这些人与自己前世的记忆一一对应起来,前世的记忆对她来说是极为宝贵的财富,它可以让她分清敌我,集中精力拉拢最有前途的人才,让他们成为承瑞和赛音察浑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过渡力量,是的,只是过度而已,是可以拉拢利用却无法倚为股肱的存在。


    后宫因为她这些年动作频频,早已经与记忆不相符,但前朝却不同,她目前的影响力还未及前朝。改变最多的只有与她关系最近的几个家族而已。而她脑海中记住的三品以上官员名单最有用的是当年胤祉参政之后的那批人,二十年的他们后将顶替当前这些人位置。


    虽然那批人如今顶多就是些芝麻小官,有些甚至还未步入官场,这就给了她从容布局的机会,未来这些人都可以成为自己儿子的左膀右臂,而且完全是神不知鬼不觉,毕竟有谁能够相信自己能提早二十年布局替儿子拉拢人心呢?如果说仙境的存在给了他保命的能力,那么前世的记忆就给了他的孩子们未来博弈的本钱。


    想要在未来的康熙眼皮子底下积蓄力量而不被猜疑,这在未来是件几乎不可想象的事情。康熙的帝王心术确实厉害,论临机决断更无人是其对手。宜敏最擅长的是慢慢布局织网,让猎物无知无觉间陷入网中,等到察觉时早已无力回天。如今的她有地位,有能力,更有漫长的时间去安排这一切。


    后宫已经不再是他的主战场了,孩子们慢慢长大了,一旦步入朝堂,就意味着烽火来临。她绝不允许康熙再次将自己的孩子当做提线木偶一般肆意操控。当年所有的儿子先是被他当做太子的磨刀石,后来为了巩固自身权位更是将他们搓圆捏扁,玩弄于鼓掌之间。最终的结果就是所有的儿子都被玩废了,唯独留下一个老四尚堪一用,也已经是半死不活的年纪。


    今生既然有这份机缘,她当然要好生利用,就不信提前收复了康熙所有可堪重用的心腹,堵住他的耳朵,蒙蔽他的双眼,当他所见所闻都为自己所操纵时,再如何天赋异禀的千古一帝都免不了要一败涂地!


    宜敏端起酒杯对着康熙遥敬一杯,浅浅抿了一口酒水,樱唇在水分浸润下更显得红艳如火,唇角勾起一抹绝美的弧度,胸中燃起熊熊斗志,敬我此生最强的对手!接下来的日子里,让我们好好打一场以命为赌的战争吧!


    康熙看着宜敏的笑容,心中微动,十年的时间足够他看清一个女人的本质,经过赫舍里的惨痛教训,他对于皇后之位慎重了许多,这十年漫长的岁月是他对宜敏最大的考验,而她给他交上了一份完美的答卷,她的心胸气度可堪母仪天下,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配和他并肩而立,与他共享大清万里河山。


    第175章  宫闱密事


    “朕惟自古帝王,必立后以资内助。然皆慎重遴选,使可母仪天下。今后赫舍里氏乃太皇太后于朕幼冲时所定,容止足称佳丽,亦极巧慧,乃处心不端,且嫉刻太甚。见貌少妍者,即曾恶欲置之死。身为嫡母,毫无慈心,不能抚循它子,训长异室,宫闱之内,若见鹰鸠。


    朕素募简朴,赫舍里氏则癖嗜奢侈,凡诸服御,莫不以珠玉倚绣缀饰,无益暴殄,少不知惜。朕故别居,不与接见。然皇后怀执怨怼,数违教令,既无《关雎》之德,而有吕、霍之风,事上御下,淑善难期。不足仰承宗庙之重。


    赫舍里氏之行,朕含忍久之。太皇太后良悉所由,谕朕裁酌。故朕承慈命废之,降为庶妃,改居侧宫。”


    康熙二十年春,大清立国以来第二份废后诏书正式颁布天下,朝廷震动,天下哗然。只因康熙没有对赫舍里皇后的恶行做任何遮掩,反而将一样样写在诏书内,叫朝廷的御史想要忠言逆耳都没有理由。


    消息一出,赫舍里家族声望顿时一落千丈,不说正在议亲的人家立马打退堂鼓,就连已经出嫁的姑奶奶都颜面扫地,若非噶布拉和索额图尚且身居高位,恐怕这一只的女子都会被夫家休弃了。当初赫舍里家族因为皇后得到了多少荣耀,如今的反噬就有多深重。


    整个紫禁城中除了赫舍里家愁云惨雾之外,其余多数家族却是弹冠相庆的,毕竟当初因赫舍里皇后的行径受害的女子不知凡几,这些女子都是康熙初年选秀进宫的,虽然位份都不高,身份却也不低,大多数朝中大臣家的女儿。


    自从得知自家金尊玉贵的姑奶奶应选进宫,得到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老死后宫永不见天日,究其原因竟是被赫舍里皇后断绝了子嗣之路。不能生育的女人,不说在天家后宫,就算是普通世家大族恐怕也是容不下的。


    这些年皇后虽然形同幽禁,过得却仍然是锦衣玉食的日子,不知多少疼爱女儿的家族恨的咬牙切齿,有门路的变着法子打听着后宫的消息,没门路的只能在家担惊受怕,求神拜佛希望自家孩子能够平安无事。


    最终还是宜敏大发慈悲,允许这些受害女子身边的宫女可以有每月一次见家人的机会。至于其他逃过一劫的女人自然没有这个待遇,毕竟内廷属于禁地,私通消息可是死罪。当初皇后事发之后,康熙曾经命太医院彻查过后宫的女人,凡是已经失去生育能力或者身体彻底败坏的统统移到漱芳斋居住。


    那里虽然属于后宫,却又靠近神武门和御花园,算得上是难得的清净之地。漱芳斋前院还有戏台子可以供她们自娱自乐,对于康熙而言,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典,可对于这些花期正盛的女子而言,却不亚于流放冷宫。


    宜敏对此不置一词,对比前世那些被害却无处伸冤的女子而言,这些人已经足够幸运,至少她们死得明白,至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而且大多数还能安安稳稳地在宫里度过余生,毕竟没有那个嫔御会无聊到跟这些可怜的女人过不去。


    至于她们的家人,若是有感情的自然会想办法关照,宜敏已经给他们大开方便之门,只要有心自然过得不会差。若是运气不好家里人都是些势力的,那就安安分分领着份例过日子,但锦衣玉食是不用想了,宫里不养无用之人,宜敏能给她们最大的善意不过是最简单的衣食无忧罢了。


    延禧宫,赫舍里难得仪容整齐地出来见人,接旨的时候却宛若疯癫,一把抢过圣旨撕了个粉碎,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爱新觉罗玄烨,你好狠的心。我已经如你所愿住进了冷宫,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我好歹是你的结发之妻,你居然要废了我,我做错了什么?不过是处置几个贱人罢了,你凭什么废我?”


    周围原本看热闹的宫人们都惊呆了,宣旨的是乾清宫总管太监梁九公,他倒是处变不惊地任由赫舍里狂呼乱叫,这延禧宫早就被重重封闭了,除了在场的本就住延禧宫的人之外,连一个外人都没有。他过来宣旨带的都是心腹之人,皇帝授意过他便宜行事,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等这一天可等了太久了,他打小就伺候康熙,对于那位主子的脾性喜好太了解了,赫舍里本来就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当初受封皇后不过是仗着索尼是首辅大臣,外加太皇太后的钦点,这才有幸得了后位。


    如果这位能够安安分分的当她的皇后,不要搞那么多幺蛾子,以皇上的性子终究还是会给她嫡妻应有的体面和尊重,说句实话,宫里的女人没几个不嫉妒的,皇后善妒并不算什么大错,历史上那么多皇后都善妒,也没几个因此被废啊?


    追根究底不过是这位主子自视太高,竟想着把主子爷玩弄于股掌之间,不但渗透主子身边的暗卫,意图闭塞皇帝耳目,还敢在宫内置放毒物,直接危害龙体和子嗣,这桩桩件件都戳中皇上的雷区,称得上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梁九公摆了摆手,示意随行的奴才上去制住赫舍里状若疯癫的举动,将其整个人压跪在冷硬的石板上,疼得扭曲的表情让本就惨淡的容颜更加惨不忍睹。


    她头上不多的贵重首饰被拔了个精光,身上仅存的那件明黄色凤袍在一群力大的婆子拉扯下四分五裂,布片被毫不留情地撕扯下来,丢弃在一旁的地面上,被纷乱的脚印践踏得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了。


    仅仅穿着一件亵衣的赫舍里在初春的寒风中瑟瑟发抖,拼命用双手抱住自己的身体,试图去遮掩自己裸露的肌肤,只是冰冷的现实终于让她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她如何抗拒,圣旨一下就代表她已经被废了,从此不再是大清的皇后娘娘了。


    如今就连最低贱的粗使婆子都敢对她动手了,轻薄的亵衣早已被暴力撕扯成了布条一般,露出里面的肌肤和上面明显青紫斑驳的痕迹。


    梁九公看到那痕迹顿时呼吸一窒,眼神瞬间就变了,转身向旁边的心腹使了个眼色,很快这个偏殿就被清场了,所有的无关人士都被赶了出去,只留下两位老嬷嬷,她们都是宫里资格极老的嬷嬷了,深晰各种宫廷秘闻。


    她们都是人老成精的人物了,心中都是暗暗叫苦,都不需要仔细查看,就能断定这赫舍里身上的痕迹不简单,绝不是刚刚被奴才们弄出来的。


    梁九公跟了康熙这么多年,见识过风浪无数,如今也几乎要被惊吓的背过气去,他颤抖着手指着赫舍里:“给杂家拖进去,仔细的检查,每一根毛发都要查的彻彻底底!”激动地情绪让他的声音尖利到破音,“这是……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


    两个嬷嬷闻言也不出声,箭步上前,一人一边拖住赫舍里就往屋里走,她们从前可是负责给选秀的秀女验身的,若非年纪大了,这肥差哪里舍得放手。如今重操旧业,自然娴熟无比,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在赫舍里的嘶声惨叫中,两人惨白着脸从屋里走了出来。


    两人对着梁九公点了点头,凑到耳边低声道:“这位已经不干净了,看那痕迹怕不是有大半年了,旧痕未去又添新迹……”里面这位的胆子怕不是比天大?都落到这步田地,还能给自己找乐子,小日子过得别提多滋润了。


    梁九公一阵头晕目眩,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宣个废后的圣旨也能挖出这么个惊天秘闻,他心中悔恨交加,为什么要凑这个热闹,为什么眼睛要这么尖,捅破了这件事对他有什么好处?


    万岁爷那等尊贵傲气的人,要是知道废后竟然红杏出墙,那还不得炸了啊?何况大半年之前皇后可还没被废呢,这可是元后嫡妻,竟然给皇帝戴了顶绿油油的大帽子,这报复手段也没谁了?


    梁九公钦佩得都快哭出来了,这废后赫舍里可真是个狠人啊,自己死了不要紧,还要拖着九族一同完蛋,连他这池鱼都得遭殃。试问哪个男人能忍受这种事情?尤其还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他知道了这等丑事,还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梁九公眼里露出森寒的杀意,既是对着废后赫舍里,也是对着身边的两个老嬷嬷,只是片刻他就收敛了这份心思。若是能保命,他完全不介意把这几个人除掉,只是当时在场的人太多了,见到赫舍里身上痕迹的不止一人,只要有人事后回想起来,这事终究纸包不住火。与其等东窗事发被万岁爷发落,还不如老老实实报上去,做出一副任杀任剐的姿态,没准还能留下一条生路。


    梁九公如今对赫舍里已经不仅仅是落井下石的报复了,而是真正的切齿痛恨:“你们两个,给咱家死死看住那个女人,在万岁爷发话之前,可别叫她死了!”说完冷笑一笑,意有所指地道,“至于其他的就随你们的意了。”


    他可是知道这些积年的老嬷嬷一辈子困在这深宫内苑,大多是些心理有问题的人,论起折腾人的手段能叫人叹为观止,后宫的娇花一旦落在她们手里,那绝对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表面上却看不出任何痕迹,端的是诡秘狠毒到极点。


    为了这一遭,他自己的脑袋还悬在裤腰带上呢!他如今是恨毒了赫舍里,巴不得她不得好死,心里转瞬间就略过了无数折磨人的办法。只不过他如今全副心神都放在如何向康熙禀告这件事上,暂时没空亲自上手,等他逃过这一劫,定要千百倍讨还。


    第176章  平地惊雷


    一封废后诏书在大清朝就像一道平地惊雷,不止在前朝兴起无数风浪,在后宫更是一场大地震。即使赫舍里皇后这些年几乎已经成了隐形人一般,被废是迟早的事情,只是十年过去了,她依然占着那摇摇欲坠的皇后宝座,所有人都以为皇后会这样默默老死后宫之时,这道废后圣旨才更让人措手不及。


    对于经历过赫舍里皇后迫害的那些女人来说,皇后之位不是她们能够奢望的,她们最关心的是这封诏书所代表的意义,那就是赫舍里不再是皇后了!她成了大清有史以来第二位废后,她的所有恶行终于得到了报应,这意味着她们大仇得报了,一个个无不欢欣鼓舞,自觉大快人心。


    赫舍里在位时最直接的受害人,无疑是那群被迁居漱芳斋的女人们,他们被害得失去了女人最宝贵的东西,不得不在风华正茂的年岁被打入冷宫,落得个终身与寂寞为伴的结局。心中自然愤愤不平,久久难以释怀,听到赫舍里被废的消息后,一个个顿时失声痛哭,只觉得淤积在心口的那股气终于发泄了出来,又哭又笑宛若疯癫。


    没有人会去责怪这群失态到放浪形骸的女人,因为她们是一群没有明天的女人,被康熙宠幸过的女人是不可能放出宫的,但是她们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无法绵延子嗣的女人是永远也不可能再获圣宠的。她们只能默默在这宫苑一角等待年华老去、默默枯萎,直到被整个世界遗忘,所以整个后宫没有人回去为难漱芳斋。


    至于东西六宫的妃嫔、小主们都被这道圣旨晃得头晕目眩,那可是皇后之位啊!皇后这个尊贵的称号,是天下女子所能达到的至高之位,更是后宫所有女人孜孜不倦的追求。如今那个高高在上的宝座就这样空了出来,悬在了所有人头上,哪个女人不为之心动呢?


    圣旨一下再无转圜的余地,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不同于赫舍里一族宛若晴天霹雳般的打击,其他家族简直称得上是弹冠相庆,没了赫舍里这个毒妇,终于能给自家女儿出口气,而且也不用时时提心吊胆,生怕赫舍里万一咸鱼翻身重新掌权,那自家女儿还能有活路吗?


    消息一出,无数帖子瞬间涌向马佳氏府邸,盖山和瓜尔佳氏简直是接帖子接到手软,连底下的儿子媳妇们也不得安宁,日日有人来套近乎,弄得所有人不堪其扰,最后不得不闭门谢客。


    其他马佳氏一族的人也难免收到追捧,一开始族人们还与有荣焉,后来族长图海见势头不妙,和盖山碰头商量之后,不由得警觉起来,就怕有族人不知事张狂起来,给宫里的皇贵妃招惹是非。


    毕竟在皇后刚刚被废,自家若是太过高调的话,未免给人得志猖狂的感觉,别人不知道皇贵妃的心意,他们两个老人家可是清楚得很,当年一力主张保住赫舍里皇后之位的人可是皇贵妃,这些年来也证明了皇贵妃的高瞻远瞩。


    如今皇贵妃还没表态的情况下,若是族人被捧得忘乎所以,怕是要坏事,而且皇后之位对于自家姑奶奶来说不过是伸伸手的事情,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图海这等通晓内情的家族长辈已经彻底被宜敏的布局手段折服了,这些年马佳氏表面上看着低调,私底下的发展早已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相比家族的百年大计,近在咫尺的皇后之位不过是蝇头小利罢了,家族原本许多顽固不化的族老已经成为宜敏的忠实拥护者,他们唯一的念想就是有生之年能看到马佳氏蒸蒸日上,所以他们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皇贵妃的计划布局,那些族人们还没飘起来就被各自的长辈狠狠按了下来。


    相比马佳一族还没沸腾就被浇了瓢凉水,其他有女儿在后宫的家族可就不那么淡定了,尤其是那些女儿封有位份就就更安静不下来了,毕竟那可是皇后之位!试问哪个家族不想搏一搏呢?万一成了可就是一条通天之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那种!


    看看科尔沁,再瞅瞅佟家,后族和皇帝母族的好处可见一斑。为了博这一场泼天的富贵,整个后宫都热闹起来,就连平日里鹌鹑一般的贵人常在们也不甘寂寞,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在御花园里流连不去,但凡康熙踏进后宫的范围,一路上免不了各种偶遇,堪称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宜敏看着这份热闹倒是觉得有趣得很,时不时就让宫女太监们去凑凑热闹,再回来转述给她听,她从没发现后宫这些女人居然如此多才多艺,各种偶遇桥段简直堪比大戏,那是一出接着一出,每次都能逗得她乐不可支,连带身边一直义愤填膺的尚嬷嬷都忍俊不禁起来。


    “主子,您最近的心情好像一直挺好的,难道这宫里的乐子就真的这么好看吗?”莺儿奉上宜敏最喜欢的茶水,有些好奇地询问着,她从未见过主子这般喜形于色,从小到大主子从来都是淡定从容的,即使受封贵妃、皇贵妃之时都没见她这般情绪外露过。


    宜敏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清香四溢的茶水顺喉而下,唇齿留香,沁人心脾,忍不住夸赞道:“这茶制得越发好了,便是那些进贡的极品茶叶都比不上,咱们莺儿果真心灵手巧。没了你,本宫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莺儿被宜敏的夸赞惹得面带红晕,心中喜不自胜,乐滋滋地道:“能得主子喜欢是奴婢的福气,等咱们庄子上的茶树开春结出第一茬嫩芽,奴婢就给您制春茶。”她不像雀儿那样在医术上有极高的天赋,便只能在生活琐事上下功夫,力求让主子生活的更精致舒服些。


    宜敏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心中难得的放松愉悦,她心情当然很好,前世今生一直压在她头上的两座大山彻底崩塌了,孝庄躺在慈宁宫苟延残喘,赫舍里终究被康熙舍弃了,成为了大清有史以来第二个废后,如此喜事叫人如何不乐?


    重生以来一直压着的深仇大恨已去其三,心中豁然开朗,即使以她的城府也忍不住喜形于色,可是如今正处在废后的风口上,她这个既得利益者总不能太过得意,否则免不得要招来小人谗言,加上刚刚听到的消息,让她不得不借助一些宫中趣事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欢喜和面上止不住的笑容。


    一想到赫舍里居然给康熙头上种了一片绿油油的大草原,她就忍不住爆笑的冲动,不愧是赫舍里,别的手段姑且不提,就这种报复男人的手段可真是太可心了,她第一次想要对赫舍里鼓掌喝彩,恨不能当面赞一声干得好!真想看看康熙如今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吧?


    储秀宫


    素来心机深沉的惠嫔那拉氏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心潮涌动,几乎难以自持地落下泪来,那是高兴的泪水!她挥退下人,来到窗边的坐塌边,从软垫下面的暗格里取出一个金黄色的华贵襁褓,爱惜地捧在手上痴痴地望着,眼中泪水肆意流淌,嘴角却扬起一抹高高的弧度,盈满复仇的快感。


    她将襁褓缓缓搂在怀中,脸颊轻轻蹭着那丝滑的布料,声音哽咽道:“吾儿,你听到了吗?那个女人被废了,额娘终于为你报仇了!等了这么多年,累了吧?你若泉下有知便安息吧!额娘会日日为你念经超度,只求你来生能投个好人家,过上平安喜乐的日子,不要再投生到皇家这腌臜之地了。


    那两个害死你的女人都得到了报应,钮祜禄氏死在自己亲妹妹手上,听说死前都一直没能合上眼呢!真是便宜她了,否则落在额娘手上,我定要让她血债血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儿当初受的罪,额娘定让她千百倍奉还!”


    惠嫔那拉氏眼中燃烧起癫狂恶毒的火焰,“承庆吾儿,额娘曾以那叶赫那拉之名起誓,但有一息尚存,此生与赫舍里、钮祜禄氏不死不休!如今就剩下赫舍里那贱妇了,她一定想不到居然会有今天!哈哈,从前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何曾想过自己会有沦为下堂妇的一天?那感觉一定非常美妙吧?”


    “不过这样还不够,远远不够!”那拉氏娇美的容颜癫狂地扭曲起来,犹如地狱里来的恶鬼,当初我儿走得那样痛苦,小小的人儿不停的哭喊着要额娘,哭声撕心裂肺,一声声喊着额娘就我……那稚嫩的呼救至今还夜夜在她耳边回响,每一声都宛如利刃剜心,叫她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而那时候的她在做什么呢?懦弱无能的她偷偷地躲在翊坤宫的窗下流泪,连冲进去最后抱一抱自己孩子的勇气都没有!那拉氏抬起自己保养得极好的手,轻轻抚摸着,当时这双手都被自己咬烂了,却不敢发出哪怕一丁点声响,就怕被钮祜禄氏那个女人发现,到时候连偷偷看孩子最后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的承庆原本那样的玉雪可爱,却一日日地被病痛折磨得病骨嶙峋,无法退下的高热烧了半个月,硬生生夺去了那小小的生命。更讽刺的,在孩子还剩下最后一口气,孤零零躺在床上无人问津的时候,她才有机会拥抱自己的孩子。


    当时的她那样拼命地抱着那小小的身体,想要留住那最后一丝温暖,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留给她满怀的冰冷与僵硬!当时的她就已经疯了,恨毒了皇后和慧妃,恨透了将承庆抱给慧妃那毒妇的康熙,最恨的确实她自己,若是自己出身更高点,若是自己当时能有位份抚养自己的孩子该多好……


    老天有眼让赫舍里这个贱人落在了自己手里,这毒妇锦衣玉食了这么多年,就算被废了,也难解她心头之恨,这些日子的折磨怎么够呢?她不是很爱皇上吗?她不是偷偷藏了一个很像皇上的小太监吗?本宫为了特地成全她这份情谊,可是废了好大力气叫这贱人临死前享受一番鱼水之欢呢!想必她纵死也该瞑目了吧?


    那拉氏低低的笑声宛若夜枭哭啼在殿宇中回荡,满溢的仇恨和恶意叫整座宫殿仿若染上了血色,让本该秀色深藏的殿宇变得阴森可怖,宛若噬人的巨兽一般叫人望而却步。


    坐在富丽堂皇的翊坤宫中,温嫔钮祜禄氏同样是意难平的妃嫔之一,只不过她对于皇后被废一点都不开心。只因皇后被彻底拉下马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她宁可赫舍里氏占着那个位置,一个失宠的皇后对她这种一宫主位来说,就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皇贵妃是她生平仅见最为厉害的女人,所以她绝不希望马佳氏登上后位,毕竟皇贵妃再怎么受宠终究还是妃,所谓名不正言不顺,只要给她时间慢慢筹划,未必没有机会谋得那个至高之位。尤其当她付出了那样惨痛的代价才堪堪得到一个嫔位,如何甘心看着马佳氏轻轻松松登临绝巅?


    如今局势对她不利极了,如今六嫔已满,她不过名列末席,还有其他5个女人与她平起平坐,上面还有一个佟妃仗着佟家出身死死压她一头。


    偏偏皇后却在这个时候被废了,而她清楚地明白自己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的。如今正是皇贵妃盛宠不衰的时候,背后又同时站着马佳氏和瓜尔佳氏,即使钮祜禄氏在八大世家中排名前列,却也不敢说稳胜这两大家族。可以说皇后之位已经是皇贵妃马佳氏的囊中之物了。


    这叫心高气傲气傲的她如何能够释怀?从她下定决心入宫的那一刻起,她就告诉自己定要成为人上人,即使踩着自己阿玛与亲姐的尸骨上位也在所不惜。既然无法穿上正红的嫁衣成为正室,那么那身明黄凤袍便是自己毕生的追求!为此她可以不择手段。


    可恨赫舍里这般不争气!她若能再撑个几年,待她站稳脚跟,未尝没有一争之力。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还未扭转自己在皇上心目中的印象,加上无功无妊,如今不过位居六嫔之未。一旦马佳氏封后,以她的盛宠和手段,膝下还有两子一女,这皇后之位必然是稳稳当当的,与赫舍里那如同隐形人一般的皇后是截然不同的。难道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皇后之位从此与她无缘,一辈子仰马佳氏那女人的鼻息而活?


    “该死的马佳氏!为什么就那么好运?为什么当初就不死在那场火里呢?”温嫔钮祜禄氏越想越觉得不甘心,再也无法保持一直以来的淡定,恨恨地将手边的茶几扫落在地,茶叶连着茶水,在名贵的地毯上滚了几滚,留下了一滩滩难看的污渍。


    当初她费尽心机多方筹谋,好不容易才策划了中秋那场堪称天衣无缝的埋伏,只要马佳氏经过那条宫道,就必然要中招。不论是摔倒流产也好,被火灼伤毁容也好,她的目的就达到了。有了瑕疵到女人必然再难维持盛宠,即便她儿女双全又如何?没有一个得宠的额娘护着,几个小崽子想要平安长大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从此再无威胁可言。


    谁知道马佳氏的运气那么好,皇上居然对她那么上心,居然撇下了后宫所有的女人追了过去,硬是替那女人挡了一劫,硬生生毁了她所有的计划,真真叫她恨得心头滴血,悔不当初!有马佳氏这座大山挡在面前,皇后之位对她而言永远都是镜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及。


    承乾宫


    在所有人心目中最为傲慢自大的佟妃,此刻却并不如他人所想的那样歇斯底里,反而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甚至还有闲心叫来小宫女为她修饰自己的指甲。


    这模样叫一旁伺候的云嬷嬷感到十分怪异,自从木兰秋迩回来之后,自己伺候的这位主子就变得越来越不对劲了,不但乱发脾气的次数少了,也不喜欢听她的阿谀奉承了,甚至口中也很少出现过对皇贵妃的妒忌言论了。


    就连废后这么大的事,居然也没见她跳脚,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要是换了以前,这位主子只怕早就拉着她絮絮叨叨着想要谋得皇后之位了。


    佟氏瞥了一眼云嬷嬷那副纠结的模样,忍不住心中嗤笑一声。说来也真是奇怪,面前这位云嬷嬷的城府堪称浅显直白,如今自己一眼就能看出她的想法,怎么自己过去就能轻易被她哄得团团转呢?可见过去的她究竟蠢到了何种地步?


    自从拨开感情的迷障,褪去了对康熙一厢情愿的迷恋之后,她只感觉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心神变得敞亮通透,过去怎么都想不明白的事情,如今却是一点就透,她对于如今后宫的局势也看得越发明白,也因此对那道废后的圣旨嗤之以鼻。


    无论皇后废与不废,这后宫最大的赢家永远都是皇贵妃马佳氏。只因主动权掌握在她手上,皇后之位与那女人而言轻而易举,端看她乐不乐意罢了。但凡她想要那个位置,自然会有无数办法叫康熙双手奉上,如今后宫里的女人连一挣之力都没有,更何况自己这个被竖起来的靶子。


    想想这些年自己的作为,她都忍不住燥得慌,简直就像个跳梁小丑一般。反正后宫这么多女人,总有人跳出来当傻子的,索性她这回就不去凑热闹了,免得又被人当了枪使,她的皇帝表哥如今对她是越发没有耐心了,她可不想撞在枪口上,被拔了脸皮扔在地上踩,进而成为其他女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嬷嬷,把这些茶叶包起来,送去给小主尝尝味道,并着皇上新赐的那匹江南贡缎也送过去,叫人给小主裁件新衣裳穿。”佟妃一边喝着茶,一边对着一旁的云嬷嬷吩咐着,顿了顿又道,“还有,这两日宫里头怕是不平静的,让小主好好在房里呆着,不要过来请安了。”


    云嬷嬷闻言不由一愣,连忙答应了下来,轻手轻脚的把佟妃面前的茶叶盒子捧起,转身往偏厅去了,那里还堆放皇上刚刚赐下的赏赐,就等着清点入库呢!自从木兰秋迩回来后,佟妃经常像这样心血来潮的给小佟氏一些赏赐,不拘是否贵重,关键在于这份重视和关注。


    承乾宫的奴才素来最懂得见风使舵,见佟妃又重视起自己的妹妹,立刻对小佟氏倍加殷勤起来,再也不复原来敬而远之的态度。


    云嬷嬷一直贴身服侍佟妃,对她态度的改变感觉最为明显了,想来想去都不明白为什么佟妃的态度变得这么快,最终只能归结于佟妃想通的,终于懂得姐妹齐心的道理,毫不清楚佟妃心里真正的想法和计划。


    佟妃冷冷地盯着云嬷嬷乐呵呵远去的背影,眼中有杀意一闪而过,最终还是收敛了,如今这个奴才还有用,若是无缘无故暴毙了,阿玛恐怕会再送另外的人手来监视自己,既然如此还不如留下这个蠢的。至少这奴才自认为摸清了自己的脾性,对自己不会有多少防备,反倒更容易糊弄过去。


    第177章  死中求活


    前朝后宫你方唱罢我登场,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暗潮汹涌,众生百态不一而足,殊不知天下最尊贵的那人如今正置身于怎样不可置信的暴怒之中。整个乾清宫所有的太监宫女都在茫然中被赶了出去,用惊惧的目光偷偷看着那紫禁城中心的乾清宫,感受着那座殿堂内风雨欲来的压抑气息,大气也不敢喘地蜷缩在各个角落,等待即将随之而来的狂风暴雨。


    梁九宫跪在乾清宫冰冷的地板上,全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明明大殿之外还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他却感觉陷入了阴冷的阿鼻地狱一般,冷的他全身上下抖索如筛糠,只觉得一股子寒意从骨子里蔓延开来。


    端坐御座上的康熙面无表情,唯独那双眼睛黑黝黝的深不见底,似乎有什么可怖的东西在深处涌动,几乎要择人而噬一般,他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梁九宫,若是目光能杀人,只怕梁九宫早已被千刀万剐了。


    康熙深深吸了口气,勉强留存几分理智完成了清场,这才忍耐着胸中蓬勃的杀意准备好好审问这奴才,若非知道这奴才从小就跟着他,向来忠心耿耿,不可能拿这种事乱说,如今定然已经血溅三尺,横尸当场了。


    即使如此,他仍然有些不敢置信,他居然说赫舍里与人有所苟且?赫舍里虽已被废,但终究曾是他明媒正娶的皇后,若是一国之后都能红杏出墙,那他这个皇帝只怕要成为大清有史以来最大的笑话,从此被钉在耻辱柱永载史册了。


    “梁九宫,朕刚刚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康熙深沉的声音缓慢响起,微微的沙哑泄露他心底的不平静,尤其暗藏其中的意味更是叫梁九宫吓得整个人匍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完全说不出话来,他全身的汗毛都已经竖起来了,从康熙看似平静地声音中听出了一股子冰冷无情地杀意。


    梁九宫心中冰凉一片,自己这条小命恐怕是要交代了,赫舍里这女人可真是害人不浅啊!既然注定无法幸免,他索性心下一横,竹筒倒豆子一样将事情从头到尾重新说了一遍,这次说得更清楚直白,几乎是事无巨细地把赫舍里接到圣旨后什么反应?如何在与奴才的撕扯间被发现猫腻,以及老嬷嬷们验身的结果等等,称得上是一字不漏。


    康熙听得额头青筋暴起,几乎将龙椅的扶手抓烂,汹涌的怒气在胸臆间横冲直撞,几乎叫他气得吐血。好一个赫舍里,他许她皇后之位,给她无尽的荣华富贵,她居然还不知足,居然敢干出这种毫无廉耻的事情来。


    这种事莫说他乃堂堂一国之君,便是一个普通男人也是无法忍受的,简直是奇耻大辱,此事若是泄露了半点风声,叫他还有何面目治理天下?通读史书古今帝王但凡是帏薄不修的,有哪个不是在史官笔下遗羞至今,这叫立志成为千古一帝的康熙如何能忍?


    沉默良久之后,康熙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好好好,不愧是索尼的孙女,赫舍里家的掌上明珠,果然能人所不能,朕当真是小瞧了她啊。”本来还对废了这个皇后有所歉疚,如今想来,只恨没能废得更早些,若是早些结果了这女人,他又何须忍受这般耻辱?


    梁九功听着康熙那阴冷可怖的笑声,恐惧到麻木的他已经失去了应有的敬畏,从小伺候这位主子长大,他是最了解这位骨子里那与生俱来的酷烈与偏激,生来便是天之骄子,更兼幼年便登顶至尊之位,与顺治帝一般自尊心奇高,容不得半点忤逆,典型的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谁敢叫他一时不痛快,他定然要叫对方一辈子后悔莫及。


    赫舍里这女人这些年来一直在死亡线上反复横跳,哪里忌讳就往哪里踩,时刻挑战着康熙的极限,如今竟然作死到给皇帝头上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大帽子,他已经不敢想象康熙会做出怎样可怕的事情了,为了保住帝王的颜面,莫说他不过是个奴才贱命,便是血流成河只怕也在所不惜。


    就在梁九宫想象着自己的108种死法的时候,康熙冷飕飕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狗奴才,你是想活还是想死?”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叫梁九公宛若瞬间坠入无底深渊,他毫不迟疑将头在地上磕得砰砰作响,连话都不敢回。


    “既然想活,那就去给朕查,查的越仔细,你活命的机会就越大。朕会命暗卫首领配合你行事,想查什么都可以……”康熙嗤笑一声,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经收敛住自己外露的情绪,侧身斜靠在龙椅上一副放松的姿态,那双眼睛却冷得瘆人,漫不经心地开口洒下饵食,“但是,朕只给你三天时间,懂吗?”


    梁九宫闻言却没有任何喜悦,只是微微抬起头,血滴滴答答地从脸上划过,被血渗入的眼睛已经模糊,不敢直视圣颜却死死地盯着御阶,语气坚定地道,“主辱臣死,奴才不敢奢求活命,只求皇上给奴才最后体面,临走前为主子办好这最后一个差事,好叫奴才将功折罪,走得安心!”


    康熙眼神微微一动,很快又沉寂了下去,轻轻摆了摆手:“去吧,别叫朕失望。”毕竟鞍前马后地跟了自己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摊上这档子事算他倒霉,无论结果如何这奴才都是不能留了,既然他这般识趣,倒也不是不能给他个生前身后的体面。


    梁九宫膝行着后退几步,这才踉跄着转身离开了大殿,一路上滴落的血迹仿若一步步走向黄泉路,只是背对的康熙没有看到他眼中燃烧的火焰,那眼神可不是个认命的人能拥有的,反倒有种豺狼一般孤注一掷的凶狠决绝。


    梁九宫能爬上宫廷第一总管太监的位置,成为康熙跟前第一红人,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已炉火纯青,对人心的把控更是妙到巅毫,从康熙开口叫他选择生死的那刻起,他就知道康熙已经决定要他死,所以他自然不会去做求饶这等无用功,那般作态只会让自己死的更快。


    当务之急就是把自己从速死的境地里拉出来,只要给他缓口气点时间,即便只是多活一时半刻,没准也能找出翻盘的机会。所以他摆出一副甘心赴死,但忠心护主的架势,求得正是那一线生机。


    他在赌,博的就是康熙不愿叫更多人知晓皇家的丑事,而彻查真相又需要一个台面上的人物站出来,而梁九宫这个大总管出面查后宫阴私乃是应有之义,且最不容易打草惊蛇,何不让他在死前发挥最后一点余热呢?


    庆幸的是最终他赌对了,赢得了三天的宝贵时间,还得到了暂时调动暗卫协助的权力,接下来可操作的空间可就大了,他这辈子向来奉行明哲保身,左右逢源之余等闲不愿招惹是非,如今为了保命他也顾不了许多了。


    梁九宫一脸是血地跨出乾清宫大门,唬了门外的奴才们一大跳,连御前侍卫都忍不住侧目而视,这位可是皇上跟前的第一红人,统领整个后宫的大总管,居然搞得这般狼狈模样,那皇上的火气得有多大啊?乾清宫的奴才最是懂得见风使舵,这会子一个个绷紧了皮子,恨不得钻进地底下去,哪里敢往梁九宫身边凑?


    唯独李德全小跑上去,扶住梁九宫有些踉跄不稳的身子,低声道:“师傅,您没事吧,小的扶您去一旁处理下伤势吧?”说着担忧地看了看他额头上血流不止的伤口,别人可以明哲保身不往上凑,他可是梁九宫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哪能眼睁睁站重一旁看着呢!


    “小德子,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咱家没白疼你一场。”梁九宫嘿嘿一笑,眨巴了几下被血浸染得血红的眼睛,模糊的视线扫过四周那些躲躲闪闪的人群,不由得自嘲墙倒众人推,平时里一个个巴不得贴上来舔自己的靴子,如今自个还没彻底倒下呢,见风使舵的本事都是厉害。


    李德全脸上露出一丝憨笑,也不搭话,只是不着痕迹地将梁九宫大部分重量移到自己肩上,快速将他架到偏殿的耳房里,然后赶鸭子似的将躲在里面的几个太监宫女轰了出去,这才小心地将失血过多几乎晕厥的梁九宫放在躺椅上。小心地左右看了看,才从隐蔽处掏出一个小箱子,里面都是些处理各种伤势的常用药,手脚麻利地给梁九宫处理起伤口来。


    他们这些从小在宫里头伺候的奴才,谁也不知道啥时候会被主子责罚,几乎各个宫殿都会有这么一个隐蔽的地方藏着救命药,只要呆的时间长了,管事的太监们大多知道这么个地方,甚至有门路的管事太监还会时不时往里添补些,毕竟这些没准什么时候就是救命的稻草,也没有谁会傻得去告发或者暴露。


    梁九宫此刻只觉得天旋地转,刚刚他可是真的往死里磕头,生死关头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何,如今一放松下来只觉得钻心的疼痛,他咬牙忍耐着,脑子却拼命转动起来,努力想着破局的法子,赫舍里那女人死定了,整个延禧宫的人也都别想活了,只是杀人很容易,怎么找出那个奸夫才是重中之重。


    只有给皇上一个发泄怒火的对象,他才有可能苟住一命,如今他所求不多,只要能保住这条贱命就够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呢?若是皇上当真非要他死,梁九宫一想到康熙那冷漠无情的声音,不由得心中一阵发狠,他战战兢兢伏低做小当了这么多年的狗,可不是为了这般窝囊地死去的,既然皇上不给他活路,可就怪不得当奴才的不忠心侍主了。


    他忽地伸手握住李德全的腕子,压低声音沙哑地道:“小德子,咱家有件机密事要你去办,这事儿关系到咱家的身家性命,咱家能信你吗?”如今他身边可信之人不多,一个个的心都被染得黑透了,也就这李德全还有三份清明,加上他曾经得了哪位主子的青眼,还特地给改了名儿,没准真能给自个求下一条活路来。


    李德全连忙跪了下来,脸上慌乱之色一闪而过,眼神却慢慢坚定起来:“师傅您老人家但有吩咐,小德子万死不辞!这些年若不是您的照拂提点,哪有我小德子的今天,怕是早就死在宫里那块角落里了。”他当初被人贩子卖进宫里不过七八岁年纪,带着一腔愤恨不甘,不懂的伏低做小,吃了不知道多少苦头,若不是凑巧遇上了梁九宫,怕是早就被打死了。


    梁九宫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以他的阅历自然看得出李德全说这话是出自真心,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他这种早就黑透心肝的人死到临头还能有人真心待他,也算是没白活一场。既如此,他这个当师傅的也不能小气了,反正经此一遭他这大总管的位置是不可能留了,与其便宜了其他对头,还不如成全了自己这孝顺的徒弟。


    梁九宫示意李德全附耳过来,低声在他耳边吩咐起来,听得李德全脸色苍白如纸,这才知道为什么梁九宫能够当这么久的后宫大总管,这份心机谋算当真骇人得很,不由得庆幸自己没有落井下石,否则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第178章  下定决心


    自从废后那日起,延禧宫就被禁卫军重重包围,对外宣称延禧宫中有人感染恶疾,需隔离防治。消息一出,后宫众人顿时避之不及,只派人远远的探看,眼见太医和医女进进出出,正在为延禧宫的所有人进行详细检查,听说无论所宫女太监都必须当场更衣检查,甚至所有可能沾染病灶的物件全部集中焚毁。


    至于那些失宠已久的小主们,好歹也算是伺候过康熙的女人,在这种情况下倒也不曾被薄待,特地指派了有经验的嬷嬷服侍她们更衣洗漱,再由医女为其作全身检查,并饮用太医特制的专为预防恶疾的汤药。


    延禧宫上下本以为只能闭宫等死,如今竟然能得到预防和医治,自然配合得不得了,即使服用汤药后身体微有不适,竟也都生生咬牙忍了,不敢露出丝毫异样,生怕因此被认定沾染恶疾,一旦被丢进永巷那才是真正的再无生机。


    整个后宫虽不至于人心惶惶,各宫主位却也丝毫不敢往延禧宫凑,都是急忙下令紧闭宫门,除非传召绝不出门,也没有哪个奴才敢去打探消息,小命只有一条,谁也不想死得不明不白,谁知道那恶疾是不是天花之类可传染的可怕东西?


    至于钟粹宫早在风声传出的第一时间就下令闭宫,甚至派出去传达谕令的奴才也不再回延禧宫,而是直接去往内务府专门辟出的隔离之所静候,这等谨慎的做派更是让后宫众人不明觉厉,更是老老实实缩在自己屋里不敢冒头。


    当然钟粹宫不过是外紧内松,内里完全是一派风平浪静,奴才们各司其责,并未有丝毫慌乱,毕竟整个后宫最安全的地方除了乾清宫之外,就属钟粹宫了。


    毕竟皇上最为重视的几位主子,如今可都在这座宫殿里头呢,主子都没慌,怎么也轮不到他们这些当奴才操心吧?只要皇贵妃主子还安稳的在主殿里坐镇,他们就有了主心骨,一切高枕无忧,所以钟粹宫众人一个个极为淡定,一副天塌不下来的模样。


    康熙虽然罕见地数日没有前来钟粹宫,却派了李德全送了不少今年新进的贡品过来任由宜敏挑选。这其中所隐含的意思,宜敏自然心领神会,康熙在这节骨眼上还有心思给她送礼,就意味着所谓的恶疾也就那么回事儿,没准就是个噱头而已。


    宜敏手上的耳目众多,本该第一时间得知真相,可惜梁九宫这奴才怕死,在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性之后,立刻将整个延禧宫都封锁了起来,所有奴才许进不许出。


    等康熙得到梁九宫的回禀之后,封锁就更严密了,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随着康熙确认赫舍里确实做出了丑事之后,雷霆震怒之下,当日在场的奴才不论是否知情,统统因感染恶疾被毁尸灭迹了。自此赫舍里的事情除了梁九宫和康熙之外,再无人知晓。


    宜敏对此若有所觉,却并不放在心上,毕竟延禧宫值得康熙这般大动干戈,除了那位时不时闹些幺蛾子的赫舍里之外,还能有谁?自从康熙授意宜敏解除对皇后的保护之后,她就已经猜到赫舍里的好日子没几天了,这后宫自古以来就是个吃人的地儿,一个不得宠爱、失子失势的皇后,不知道多少女人想要将她拉下马,好发泄一番满腔妒恨,至不济能作贱一下昔日高高在上的皇后,那卑微惯了的虚荣心可不就膨胀起来了。


    后宫的女人狠起来可比男人可怕多了,她们能做出什么恶心的事情来,宜敏自然是心知肚明的,毕竟前世的她也是这样一日一日在她人的作践中熬过来的,如今也该让赫舍里尝尝这等滋味了,就是不知一辈子养尊处优,心高气傲的前皇后能不能受得住呐?


    这大半年来延禧宫里发生的事儿,一丝一毫都瞒不过宜敏的耳目,赫舍里所在的偏殿日日都如同唱大戏一般热闹,你方唱罢我登场,一个个女人作践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尤其是惠嫔那拉氏更是推陈出新,叫宜敏叹为观止,心中止不住有些欣赏那拉氏了,


    宜敏这辈子最想做的事就是快意恩仇,叫前世的仇人生不如死,偏偏在康熙的眼皮子底下硬生生忍了赫舍里这个女人这么多年,她也是憋屈的够呛,好不容易康熙下定决心彻底舍弃了赫舍里,她当然不会客气,自然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这些女人替他做了她想做却不适合做的事,甚至都不需要脏了自己的手,自然有人替她出气。


    这大半年来宜敏已经看够了大戏,是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的痛快酣畅,淤积了两辈子的恨意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她正等着有谁鼓起勇气给赫舍里来一记狠的,彻底将之打入无间地狱。等啊等啊,等得她都有些不耐烦了。


    结果康熙回来没多久呢,立刻就事发了,这些女人还真是迫不及待呢,或许应该说惠嫔还真是一刻都不想等,毕竟杀子之仇不共戴天,那种剜心之痛她深有体会,面对仇人每多忍耐一日都叫人痛不欲生。若非宜敏知道惠嫔的报复手段只会比自己更毒更狠,她大概就要忍不住亲自动手了。


    宜敏靠在窗边仰望夜空,那轮圆盘一般的明月亮得刺目,几乎叫她落下泪来,举杯向月遥敬,然后缓缓倾倒,将酒水洒在窗外,眼角清泪滑落,前世吾儿已矣,母子缘浅,即便今生大仇得报,孩儿们又如何能够知晓?前世今生何等玄奇,说到底安慰的不过是自己这颗千疮百孔的心罢了。


    “额娘,您怎么不掌灯呢?”承瑞推开了书房虚掩的门,一眼看见窗边的宜敏,不由得放低了声音唤道。不等宜敏回答,赛音察浑也抱着阿鲁玳跟了进来,小娃娃一见到宜敏顿时兴奋起来,挥舞着小手往前扑,“啊~额、额娘——”。


    宜敏面色瞬间柔和了下来,转身微笑着招手示意他们坐到自己身边,故意不理会阿鲁玳伸手要抱的小模样,眼见额娘不理会,小娃娃不由得小嘴一瘪就要嚎,赛音察浑连忙使劲浑身解数哄着妹妹把注意力转移回自己身上看那熟练程度,明显这些日子没少下功夫。


    平日里脾气极大的阿鲁玳肉眼可见地被哄住了,很快就露出了可爱的笑容,乖巧的呆在赛音察浑怀里,兴致勃勃地把玩着颜色鲜艳的小球,时不时还塞到嘴里啃咬,口水弄得胸襟上一片濡湿,平日里爱洁如命的赛音察浑却一次次地帮她擦着小脸上的口水,毫无半点不耐烦的模样。


    承瑞眼见弟妹二人自得其乐,不由得脸上带着一抹郁闷,明显是妹妹争夺战中没有赢过赛音察浑,自从草原上回来后,兄弟俩每日到钟粹宫都要争夺一番妹妹的所有权,各种比试方法天天花样翻新,当真叫宜敏大开眼界,今日明显是赛音察浑以新玩具获得了胜利,叫阿鲁玳乖乖投入他的怀抱。


    宜敏笑着摇了摇头,和煦的目光落在承瑞身上:“这些日子宫里风声紧,你们上下学途中莫要乱走,专心跟着你们的师傅谙达好好读书习武,其他闲杂人等莫要多加理会。”宜敏声音温柔婉转,想了想又道,“切记,若非你们皇阿玛的召唤,千万莫要去乾清宫叨扰。可记下了?”


    承瑞闻言眼神不由得深邃了几分,仔细分辨着宜敏面上的神情,却看不出丝毫异样,只是母子连心,他能感觉到自家额娘的心情似乎极好,不由得放松的笑了起来:“额娘放心,儿子自是晓得轻重,也会看着点二弟,不叫他随意闯祸。”


    赛音察浑闻言立刻不满的叫嚷了起来:“大哥说的这叫什么话?我哪有到处闯祸。”声量比平时小了不少,手上也小心翼翼的护着怀里的小娃娃,不敢像往常那般跳起来抗议。


    “你是没有到处闯祸,都是别人自己找上门来让你收拾,行了吧?”承瑞伸手扶额,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是个什么德性,他难道还不清楚吗?论聪明机智,一般的阴谋诡计都难不倒他,可惜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火爆性子,宫里头上到妃嫔小主,下到太监宫女,几乎没有他不敢收拾的。


    偏偏赛音察浑是皇贵妃之子,论身份是阿哥格格里最贵重的,又得康熙和太后纵容宠溺,自小就是宫中一霸,那些个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几乎个个避他如蛇蝎,就怕落在这祖宗手里,被收拾一顿不说,还得吃一串的挂落。


    宜敏看着兄弟俩拌嘴,不由得心中温暖,她的珍宝一直都在,前世的孩子们一直活在她心中,今生的他们也许不同于前世,但都是自己十月怀胎所生,她会用自己的一切去爱他们、保护他们,直到雏鹰展翅翱翔天际之日的到来。


    康熙一脚迈入钟翠宫偏殿,抬眼就看见沐浴在月光下的宜敏,她靠坐在窗边的贵妃榻上,面色安宁慈和,嘴角挂着一抹温柔的笑意,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宛若披上羽衣的神女一般飘渺。当她抬眼望来缓缓绽开了一抹笑,竟叫康熙定在了当场。


    那般明月为妆的美人浓艳昳丽,一身雪缎织锦的纯白宫装,一株血色梅枝攀着婀娜玲珑的娇躯蜿蜒而上,嫣红的落梅点点,配上那天下无双的容颜,当真浓极!艳极!那般肆无忌惮地烙印在他人眼底深处。


    康熙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破坏了眼前这绝美的一幕,他已然忘记深夜来钟粹宫的目的,也想不起自己打了半天腹稿的说辞。他只是直愣愣的盯着眼前的女子,只觉得任何言语在她面前都是一种亵渎,竟然好像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一般心跳加速,汹涌澎湃得几乎令他窒息。


    直到耳边传来儿子们的声音,康熙猛然从那宛如幻境的瑰丽中惊醒过来,用力眨了眨,定睛看去发现母子四人围坐在窗边,正其乐融融地说着话,中间夹杂着阿鲁玳咿咿呀呀的童音,充满着母慈子孝的温馨氛围。


    康熙不由得耳根红了红,他刚刚都在想些什么呢?莫不是多日不曾亲近宜敏,这才出现了幻觉?只是那惊鸿一瞥的震撼依然久久留存在心底,宛若涟漪换换扩散,微小却不容忽视。似乎为了掩饰那一瞬间的失态,康熙忍不住握拳抵唇清咳了两声。


    宜敏微笑起身微微一礼,承瑞和赛音察浑闻声回头,这才发现康熙的到来,连忙起身行礼问安。康熙连忙脚下快走两步扶住宜敏,这才转身免了两个儿子的礼。


    一转身就看见赛音察浑别扭的行礼姿势,忍不住露出笑意,伸手接过正因为姿势不舒服而不停踢蹬着小胳膊腿的阿鲁玳,熟练的抱在怀里轻轻晃悠起来,很快就安抚住了小娃娃。


    阿鲁玳咯咯笑着揪住康熙的发辫,把玩着上面的明黄发穗,抓着就往小嘴里塞,慌得康熙连忙一手扯住:“阿玛的小乖乖,这可不能吃啊!”这可不是那些特制给娃娃磨牙的小玩具,发辫上可是涂满发油的,哪里能吃呢?


    眼见自己的新玩具就要被抢走了,阿鲁玳连忙紧紧拽住自己的玩具,扁扁嘴、眼圈儿一红,小鼻子抽抽就呜咽起来,康熙立马慌了,心肝宝贝儿地哄了起来,那手势那模样跟刚刚赛音察浑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该说不愧是父子两吗?


    眼见赛音察浑也凑了上去,拿刚刚的玩具想哄阿鲁玳,结果被糊了一脸的傻样,宜敏有些不忍目视地移开视线,恰好对上一旁承瑞无语的目光,不由得相视一笑,两人就这么默契地站在一旁看着那对傻瓜父子什么时候能搞定自家的宝贝凤凰蛋。


    最后还是宜敏看不下去了,自家闺女明显是干嚎嗓子不下雨,再玩下去以后可就露馅了。她把孩子从康熙怀里接过来,轻轻点了点她额头,阿鲁玳如今也一岁多了,是个聪明的小家伙,最是懂得见风使舵,一到自家额娘怀里,顿时就安静了,再也没有刚刚那副张牙舞爪的猖狂模样。


    康熙松了口气,坐下一抹额头,竟然出了一排细密的冷汗,这闺女的脾气也太大了,幸好还有人能治得住她。承瑞笑着给康熙倒了杯茶水,随着宫人进来掌灯,整个偏殿都亮堂了起来,暖融融的灯光衬得窗外的月色都暗淡了几分。


    宜敏吩咐小厨房上了些易克化的小点心,搭配煮熟的牛乳,最是适合做宵夜的,就连阿鲁玳也分到了一只鲜牛乳做的小兔子,顿时开心得笑眯了眼,一口啊呜掉一个小兔耳朵。


    康熙难得放松地倚在靠枕上,半眯着眼睛听着妻儿的闲话家常,清甜的食物下肚让他心情更好上几分,只觉得胸口的郁气正在慢慢消散,原本亟待倾吐的满腹牢骚突然失去了意义,他早已拥有世上最圆满的幸福,何必为其他不值得的人弄得自己满腹怨气,不得安生呢?


    他堂堂一国之君,那等宵小之辈不过是脚下的蝼蚁,看不顺眼踩死便是,犯不着气坏自己的身体。对赫舍里这个女人,他自认已经够忍耐了,偏偏她总能挑战自己的底限,原来性子恶毒跋扈也就罢了,如今连最基本的妇道都守不住,一想到这样的女人既然曾经是国母,没得让他犯恶心。康熙漠然地将赫舍里的名字从自己心里抹去了,从此大清朝再无赫舍里此人。


    康熙看着眼前俊秀挺拔的长子、英武高大的次子,目光柔和了下来,盘算已久的那件事也该办了,毕竟是关系到宗庙族裔传承的大事,他也犹豫得够久了,如今该是下定决心的时候了。


    第179章  幡然醒悟


    次日,宜敏送走了康熙,温柔的笑容在康熙走出视线之后缓缓收了起来,她面无表情地离开了那充满康熙气息的寝殿,来到了偏殿的书房之中,昨夜康熙的情绪不对劲,所以她需要确认了一件事。


    翻看着暗格里眼线集中过来情报,梁九宫在去乾清宫之前,就已经招来一批心腹宫人将整个延禧宫所有进出门户全部锁死,尤其是跟着他去宣读圣旨的所有宫女太监都消失了,显然不是被关押起来,就是被处理了,以此保证不会泄露半点风声。


    梁九宫进了乾清宫没多久,康熙就雷霆震怒,梁九宫甚至是血流满面地走出乾清宫,不少奴才传言大总管失宠了,结果没多久梁九宫就带着康熙的旨意,领着禁军封锁了整个延禧宫。


    宜敏手指敲了敲桌面,看来延禧宫的事情不小,赫舍里这事不是简简单单的废后失宠这么简单,恐怕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致命之处,否则康熙不会如此小题大做,连禁军都派进了后宫之中,显然是对后宫的奴才失去了信任。


    只可惜梁九宫这奴才油盐不进,只衷心康熙一人,否则她早就能把康熙的一言一行都掌握在手心里,何须如何费心猜测筹谋。不过这次梁九宫竟然见血了,这可是头一遭啊!前世梁九宫可是难得能够全身而退的乾清宫大总管,也不知道这次有没有机会……


    就在宜敏想尽办法探知真相的时候,梁九宫已经彻底搜索了整个延禧宫,保证连一只老鼠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冷着脸站在延禧宫中庭,忍着脑袋的疼痛与眩晕,听着各处人手的回报的情况,延禧宫住的女人不多,但也有十来个贵人、常在品级的小主,早已经失宠多年了,锦衣玉食自然是不可能有的,顶多粗茶淡饭不至于饿死罢了。


    他明面上优待那些女人,实则让嬷嬷给所有的女人都验了身,确保不会出现第二个赫舍里,那些汤药都是绝育用的,毕竟延禧宫显然已经混进了男人,那么这里面的女人显然都有可能不干净了,一碗绝子汤下去虽然狠,却是有可能让康熙放她们一马,好歹能留下一条性命不是?


    不知道小德子有没有把消息传出去,若是那位主子肯出手,他没准还有一线生机,否则他就算这次把差事办的再漂亮,最终也逃不过一个死字,他一辈子伏低做小,从没真正享受过一是半日,如今怎么舍得去死。


    他如今最重要的事就是把皇后的那个奸夫找出来,可恨的是找遍了全宫上下,竟然没有一个真男人,各个都是地地道道的公公,可是验身的嬷嬷可是很明确地说过,赫舍里确实与男人有过鱼水之欢,可不是什么假凤虚凰的把戏,可是这延禧宫上上下下都搜遍了,难不成一个大活人还会飞天遁地不成?


    钟粹宫中的宜敏昨日收到延禧宫的消息还被唬了一跳,连忙按照惯例对后宫进行了最快的安排,等忙乱过后静下心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尤其康熙昨日竟然让承瑞和赛音察浑下学后直接回了钟粹宫,更确定这其中有猫腻。


    如果后宫真的出现时疫,康熙肯定会第一时间把阿哥们隔离起来,怎么可能放他们进入可能已经存在时疫的后宫呢?尤其后来康熙还派了李德全送了不少南方新进的贡品过来给宜敏挑选,这般举动瞬间就让宜敏确定了延禧宫的事有猫腻。


    若是深宫内苑真的爆发时疫,康熙不可能在这节骨眼上还有心思给她送礼,要么就是时疫已经被完全控制了下来,毫无威胁性?要么就是这所谓的时疫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手段。


    只可惜梁九宫的反应太快,处理得十分及时恰当,在他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性之后,立刻将封锁了消息的来源,尤其在康熙得知事情之后,自然封锁得就更严密了,延禧宫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更遑论传递消息了。


    就在宜敏暗自可惜的时候,莺儿进来对着她轻轻耳语几句,递上了一张薄如蝉翼的帛书,宜敏有些诧异地挑起眉梢:“小德子送过来的?”康熙身边的李德全是她的人,当初李德全还只是李全的时候,她伸手拉了一把,这才有了后面的李德全。


    不过这些年她从不动用这颗棋子,就是觉得李德全只要如前世一般成为乾清宫大总管,那么自然比成为一般的探子强上千百倍。如今在她没有命令的情况下,李德全竟然私自联系了钟粹宫,恐怕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她轻轻展开帛书,视线落在上面轻轻一扫,忍不住瞳孔紧缩,震惊地猛起身,甚至带倒了身前的茶盏,莺儿唬了一跳,连忙扶着她后退一步,惊道:“主子,小心烫着!” 她服侍了宜敏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主子如此失态,不由得有些惊慌。


    宜敏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莺儿搀扶的手,拿起帛书仔仔细细地重新看了一遍,扬手就将丢进了炭盆里,火苗猛地一窜,轻薄的布帛瞬间化成了灰烬,宜敏眼中仿若也燃起了一把火焰,鲜红而热烈,她嘴角越扬越高,露出一个畅快至极的笑容。


    好啊!好个赫舍里,身为皇后却与人通奸,秽乱后宫,这个罪名足以彻底将她打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翻身!若是消息传出去,怕是赫舍里一族都将永远抬不起头来做人了,这可真是好结局!比她设想的还要好上百倍,当真是叫人痛快淋漓!


    宜敏对惠嫔那拉氏当真多了几分欣赏,能做出这等狠毒安排的除了惠嫔不作第二人想,本以为惠嫔顶多设计让赫舍里做了什么巫蛊箴言之类犯上的事情,没想到竟然是这样!而且这一招实实在在命中康熙死穴,以他那爱面子的性格,就算被气得当场升天也定然会死死捂住这件事。


    难怪昨天见了康熙竟是那样一副脸色,宜敏忍不住捂嘴轻笑起来,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被带了绿帽子,这可真是奇耻大辱啊!真要传出一丝半点的风声,康熙这皇帝怕是都没脸做了,简直是被钉在耻辱柱上成就千古骂名呀!这下子赫舍里的下场肯定凄惨无比。


    不过宜敏心中还是有很多疑惑未解,赫舍里对康熙的心思有多重,宫里的老人都心知肚明,以她的高傲怎么可能会跟其他男人苟合?如果是被迫的话,她不可能如此理直气壮地活着,更不可能让自己被当着众多奴才的面揭穿。


    虽然她很好奇惠嫔的手段,但是宜敏并不想追根究底,毕竟只要结果符合自己的心意就好了,一想到赫舍里会被自己一心爱慕的丈夫亲手送入地狱就叫她满心舒爽,这比起废后之类的可要惨多了,尤其是心理上的打击足以让赫舍里生不如死,若说这世上还有谁能叫赫舍里感受到最极致的痛苦,那么除了康熙再没有第二个人选了。


    虽然那拉氏这些年干了不少恶心自己的事儿,但是她这等报复手段还是让宜敏忍不住感叹一声,干得真漂亮!杀子之仇不共戴天,那种剜心之痛她深有体会,面对仇人每多忍耐一日都叫人痛不欲生,而这种痛苦她前世整整承受了四次,康熙和赫舍里就是一对渣男贱女,合该互相折磨一辈子。


    宜敏长长的指甲一遍又一遍地刮过窗棂,尖锐的夹套带起一片片木屑,凶狠得仿若挠在那对前世最尊贵的夫妻脸上一般,心中不停地告诫自己:要忍耐!要忍!!孩子们还没有回到自己身边,不能冲动!再等等!再忍忍!不能急—


    莺儿惊呼一声,连忙捧起宜敏的手,心疼地看着被木刺扎出血的葱白指尖:“主子,无论是什么事都有奴才们帮您处置,您何苦这般气怒,伤了自己两位阿哥岂不是要心疼?您便是不为自个,也改为阿哥和公主着想啊!”


    宜敏闻言一怔,想到如今膝下的的孩子们,心中顿时涌起无限温柔怜爱,那是她失而复得的珍宝,是她穷尽两生两世也无法割舍的血脉,她愿倾尽一切为他们遮风挡雨。还有长生、长华不曾回来,还有她的胤祉,那孩子前半生求而不得,后半生苦苦煎熬,她只愿今生遂他心愿,做个真正醉心学问的读书人,不再为求生而卷入夺嫡之争。


    是啊,为了她可怜可爱的孩子们,她愿忍受世间一切苦难,只求上天将孩子赐还给她,不过是忍耐罢了,这东西她从来不缺的。百年时光的磨砺,带给她的除了仇恨,还有无尽的耐心,或许是她错了,今生种种计划的顺遂让她有些自大了,所以当局势逐渐脱离前世的模样后,她开始不安焦躁起来,父母兄长的亲情宠溺让她心软松懈了,做事也开始急于求成,以至于生了心头魔障。


    幸好莺儿的提醒让她清醒了,任何仇恨利益都不及自己的孩子重要,她该冷静下来了,钮祜禄氏、太皇太后和赫舍里先后到下了没错,但是康熙才是她最大的威胁,如果她还是之前的心态,恐怕下一个倒下的会是自己,没有了额娘的庇护,她的孩子们会面临怎样的结局已经可以预见,这种事她岂能容许?


    之前是她狭隘了,只想着登上皇后之位会惹来康熙忌惮,甚至有可能让承瑞步上前世太子的后尘,如今想来当真可笑,无论她是不是皇后,到了那一步,康熙该忌惮依然会忌惮,该打压依然会打压,既如此,何不给自己和孩子们谋一个名正言顺?


    只要自己坐稳皇后之位,家族势力足够强大,即使康熙有所猜忌,却也不可能贸然动手,只要他有所顾忌,那么就看谁的心更狠,动作更快了。


    一旦康熙有了什么三长两短,那么自己的承瑞身为中宫嫡子,更是当之无愧的嫡长子,继承皇位名正言顺。反之,自己若是依然畏首畏尾,恐怕将来面对康熙的打压会连反手之力都没有,到了那时可就真的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想起李德全在帛书上提起的事情,宜敏心情终于好了一些,梁九宫竟然会因为这件事被逼到向她投诚的地步,这可真是始料未及的一件事,他可是康熙的贴身太监,从小服侍康熙长大,这世上若论了解康熙,怕是无人能出其右。


    此前她从未奢望过能收服梁九宫,因为这人只要不犯大错,就是康熙身边第一心腹之人,根本无需向任何宫妃低头,即使是皇后也不敢与之交恶,毕竟若论耳边风的威力,怕是一百个后宫妃嫔都比不上一个梁九宫。


    只不过这回摊上的可是大事,皇帝的绿帽子可不是谁都能见的,为了保住皇家的颜面,她想康熙不介意大开杀戒,将一切知情人统统灭口,即使梁九宫是他最亲信的人也不例外,毕竟他未来一见到梁九宫就会想到自己的绿帽子,万一这奴才说梦话泄露了出去呢?


    总之,以康熙的疑心病和霸道的性格来说,梁九宫绝对是十死无生的结局。可是她是真舍不得梁九宫这个人才呀,未来她的孩子越来越多,儿子长大参政议政之后,势力的增长必然会逐渐触碰到康熙的逆鳞,最终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她当然希望这一天来得越晚越好,至少要给承瑞和赛音察浑足够的时间成长,而未来如何行事需要的分寸极难把握,尤其康熙这个人刚愎自用而且多疑善变,帝王心术玩得飞起,她不认为自己能永远完美地把握住康熙的心思。


    倘若有了梁九宫的帮助就不一样了,他堪称康熙肚子里的蛔虫,康熙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梁九宫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想要什么,她身边实在太需要这样的人才了,一旦有了梁九宫的帮助,未来她战胜康熙的把握直接增加三层之多。


    所以,梁九宫的命必须保下来,问题是该怎么保住他的命?尤其康熙杀梁九宫几乎是必然,即使保住性命,梁九宫也肯定不能再往康熙跟前凑,否则就是找死。但是梁九宫若真的活了下来,如何保住他以后会对钟粹宫一系忠心不二?


    万一他度过了危机就翻脸不认人了呢?她可不觉得梁九宫是个滴水之恩舍命相报的人,否则他就不会因为怕死而向自己投诚了,当务之急是要想个万全之策,既要留下梁九宫,又要保证他不会反咬一口……


    宜敏轻轻叹了口气,梁九宫这厮可真是给她出了个大难题啊!


    当宜敏正在钟粹宫幸福地烦恼着的时候,此时的延禧宫已然陷入一片焦灼之中,久寻不获的梁九宫已经失去了耐心,他阴着脸朝着赫舍里所在的房间而去,身后带着当初给她验身的两位嬷嬷,既然找不到奸夫,那就只能问问这位通奸的废后了,他就不信了,这世上还有他梁九宫撬不开的嘴。


    梁九宫阴恻恻地低声道:“你们两个在宫里大半辈子了,想来也知道自个必然是没有活路的,这一点咱家也不例外,而这一切都是拜咱们这位不守妇道的废后娘娘所赐,今儿你们就给咱家拿出所有的手段,只要能撬开这贱妇的嘴,咱家保证叫你们死的痛痛快快的,而且绝不会连累家人,如何?”


    两位嬷嬷对视一眼,灰白的脸上涌起一抹血色,咧开嘴露出一抹瘆人的笑意:“大总管,您就瞧好吧,咱们姐妹两在宫里这么些年头了,伺候过的主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从来也没有谁能让咱们拿出全部手段,如今倒是有机会好好施展一番,好歹也要把另外那个罪魁祸首给揪出来,这样咱们死也死得瞑目了。”


    说着她们推开了眼前破败的朱红大门,偏殿深处有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蜷缩在墙角,两人踩着悄无声息的步伐慢慢融进了宫门后的阴影之中,不一会,门后传来女子沙哑凄厉的尖叫,声音中充满恐惧与痛苦。


    梁九宫嘴角却微微上扬,这两个嬷嬷都是错过了年岁无法出宫的宫女,长年累月的深宫寂寞叫她们的心态都扭曲了,经常以调教凌虐手底下的小宫女为乐,平日里怕惹上麻烦想来还有些分寸,如今明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自然是再无顾忌,用来对付不知廉耻的恶妇正正好。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门后的惨叫声从凄厉尖锐到沙哑破败,渐渐转为微弱的**求饶,最终静默无声。天上的太阳从东到西,落入了紫金山背面,直至月亮高悬天际的时候,梁九宫身后的朱红大门终于打开了,两位嬷嬷带着一脸酡红满足走了出来,身后黑漆漆的殿宇仿若噬人的魔窟一般,毫无半分鲜活的气息,她们对着梁九宫微微点了点头,显然已经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梁九宫顿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既然撬开了那女人的嘴,接下来就要看怎么利用这个消息来为自己挣得一条活路了,他知道自己身上的利用价值极高,但是若自己没能创造出一丝生机的话,怕是那位主子想拉他一把也有心无力吧!


    第180章  假凤虚凰


    深夜时分,天空中月亮被乌云遮蔽,整座紫禁城在黑暗的笼罩下静寂无声,一个披着斗篷的黑影趁着夜色潜到钟粹宫角门边的墙根底下,四下张望了一会,这才贴着门缝压低声音,嘴里发出细细的几声猫叫,片刻之后,朱红色角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条缝,黑影迅速闪身没入其中。


    等进了门,披着黑斗篷的人这才长舒了口气,放下了兜帽,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对着开门的人无声地拱了拱手以示感谢,原来这人竟是梁九宫!只见开门那人身影沉浸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容,唯独伸出一双素白的手轻轻招了招,示意梁九宫跟着走。然后这人既不掌灯也不说话,足下无声地走了,今晚月光被黑压压的乌云遮着,即使睁大眼也只能看见一团模糊的黑影,若非他目力过人,怕是梁九宫都要觉得面前空无一人了。


    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走了半晌,连梁九宫都有些晕头转向的时候,那人带着梁九宫进了一间屋子,两扇大门在身后无声无息的合拢,仅有的光线也被彻底吞没,眼前只剩下一片静默的黑暗,叫梁九宫这等阅历深厚的老油条都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蓦然一盏灯火乍亮,瞬间撕裂了黑暗,仿佛连深夜中阴冷的寒意都消退了几分,梁九宫微微眯了眯眼睛,适应了下骤然转变的光亮,模糊的视野中出现了一片朱红裙摆,上面金灿灿的凤尾熠熠生辉,顿时噗通一声对着哪个方向跪了下来,连连顿首:“皇贵主子,求娘娘救奴才一命啊!”


    遍数阖宫上下,够资格着凤袍的女人如今就三个,两宫太后以及面前这位钟粹宫之主人,这个从入宫起就一路平步青云的女人,是全大清女人羡慕嫉妒的对象,也后宫所有奴才最为畏惧的存在,甚至比起康熙更甚,毕竟皇贵妃是出了名的不好糊弄,那些敢在她面前耍手段的奴才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经过梁九宫这些年来的冷眼观察,这位主子的辉煌靠得可不仅仅是皇帝的宠爱,毕竟后宫的刀光剑影从来在隐藏在嬉笑怒骂之间,光凭运气是当不成后宫第一人的。若论家世容貌马佳氏自然是最顶级的,但更为可怕的还是她的心机手腕,不说别的,只说慧妃、皇后、太皇太后相继失势,最大的得利者可不就是这位主子么?


    尤其这位主子对皇上的心思拿捏堪称妙到巅毫,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无不贴合圣意,甚至连他这种阉人有时候都会被迷住,觉得这位主子简直就是上天为皇上量身打造的女人,两人简直就是天作之合,更别提深陷温柔乡的皇上本人。没有谁比他这个贴身太监更了解皇上了,那位是天生的九五至尊,玩弄人心权谋尤其吃饭喝水一般简单,偏偏与马佳氏在一起时就仿佛成了普通人家的夫妻一般,其乐融融,举案齐眉。


    所谓旁观者清,他最为忌惮马佳氏的一点在于,这个女人活得太过清醒,她的一举一动看似情深意重,但在接触过无数后果女子的梁九宫看来,她对皇上从未动心,否则她绝达不到现在这种高度。偏偏她就是能抓准皇上的心思,叫他越陷越深,这等洞彻人心的本事叫他不寒而栗,所以他从来都对这位主子恭恭敬敬,不敢有半点怠慢失礼,所以在走投无路的那一刻,他所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就是这位深藏不露的主。


    宜敏的面容在朦胧的烛光映照下,有种如仙似魔的魅惑,她自然不知道梁九宫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淡淡地垂眸看着跪伏在大殿中央的梁九宫,沉默了半晌,直接开门见山地道:“今儿李德全突然求到了钟粹宫,想必是你授意的吧?你这小徒弟对你倒还有几分真心,这些年主动到本宫面前求情的,这还是第一个呢!”


    宜敏手中甲套用力在桌上一顿,“该说他胆大包天呢,还是不知死活?若是按着本宫往日里的性子,敢在这等涉及废后的后宫阴私里瞎掺合,你们师徒两谁也别想活!”字里行间透出的那一丝杀机,叫梁九宫全身冷汗刷地冒了出来,连忙磕头求饶道:“娘娘息怒,奴才着实冤枉,若非事有凑巧,这等要命的事儿,奴才是打死也不敢沾染半分的啊!”


    感觉到宜敏身上杀意渐缓,梁九宫连忙将延禧宫颁发废后圣旨的情形事无巨细地描述了一遍,最后露出一副欲哭无泪的苦瓜脸:“奴才可是真的冤啊!谁能知道那废后竟然胆大包天,私底下与人苟且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毫不心虚地叫嚣反抗,这才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了丑事……”


    宜敏听得津津有味,毕竟纸面上的消息哪有梁九宫这般绘声绘色的现场演绎来的精彩,看着梁九宫那张纠结憋屈的脸,叫她嘴角上扬了几分,微笑着道:“这事到也怪不得你,你这算是飞来横祸了!不过本宫很好奇,你打算用什么代价换本宫出手一次?又想怎么挽救自己这条小命?”


    她真的很好奇,毕竟她左思右想也不觉得康熙会放过他,毕竟梁九宫了解他从小到大的一切喜好,如今还知道了这桩丑闻,这等奇耻大辱莫说高高在上的天子,便是普通男人也是无法忍受的。梁九宫若不死,康熙每看到他一次,就要被膈应一次,怕不是要吃不下睡不着了?


    梁九宫一听宜敏的口气,不由得心中大喜,连忙叩首道:“奴才自知必死,多一个人求情,只会让奴才死得更快,甚至还会拖累娘娘。故而奴才只求死后能得一全尸,有方寸之地容身即可。”


    宜敏闻言眼睛微微一眯,口气立刻冷了下来:“你若当真只求好死,何须来找本宫,相信皇上不至于连这点情分都不顾惜,至于收尸这种随便你那小徒弟就能做到吧?你莫不是特地来消遣本宫的?”这奴才当真是死到临头还要留三分,若是不能全心投效自己,那么还是让他去死吧,以免将来反咬自己一口,可就得不偿失了。


    梁九宫一惊,察觉到宜敏话语中的冰冷,再也不敢耍花招,连忙膝行两步,急道:“娘娘息怒,奴才岂敢对您有半分不敬,奴才不求好死,只求赖活。奴才刚刚所言乃是死中求活之计,唯有假死脱身方有一线生机,才能保得这一身残躯贱命,从今往后,娘娘就是奴才唯一的主子,肝脑涂地,绝无二心!”


    梁九宫在大清后宫称得上是位高权重,尤其是康熙登基后的这十几年来,手底下收到的孝敬不计其数,经手的后宫阴私更是五花八门,尤其是数年前主持抄检太皇太后身边的白氏一族,更是收获了许多叫人叹为观止的秘药丹方,其中就有假死龟息类的药丸,这也是他能想到的唯一活路。


    只是服药假死很容易,活转之后要如何脱身却是个大问题,虽然他这些年私下藏了不少财物,更是买宅置地无数,称得上身家豪阔,但是这些东西他敢去动用吗?毕竟这些可都是在康熙默许下得来的,一旦动用了任何一处,不就等于告诉康熙他没死吗?到时候他梁九宫不但假死变真死,还会死的惨不可言,欺君之罪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啊!若是能忍住不去动用这些财富,他倒也能苟活一世,但是他本就非完人,百年之后亦无子女送终,无权无财地活一辈子,那岂非生不如死?叫他怎么能够甘心认命?


    他左思右想决定将自己卖给皇贵妃马佳氏,主要是看重马佳氏背后那雄厚的家世,毕竟无论是马佳氏还是瓜尔佳氏都是世家大族,要隐藏他这么一个没有身份的人堪称轻而易举,他只要能够金蝉脱壳,完全不用整日里担惊受怕,就能安安心心地享受几年富贵生活,待得时过境迁之后,再图后事!


    马佳氏如今已是皇贵妃,膝下更有二子一女,且深得帝心,正位中宫是迟早的事,等阿哥们长大之后,随之而来的夺嫡争储已是必然之事,到时候他梁九宫的用处就来了,只要自个还有利用价值,自然有大展拳脚的那一天,还怕得不回昔日权势?


    宜敏盯着梁九宫的面色变化,感应着他细微的情绪波动,慢慢地露出一抹舒畅的笑意,很好,她就喜欢识时务的人,这奴才连自己的脱身后路都准备好了,想来也该知道唯有她才能让其得偿所愿,如今她不过是顺手推舟就能到这般人才,何乐而不为呢?再不济先把人攥在手心里,若是当真不安分再处理也不迟,反之,梁九宫若是真心为她所用,那就会成为她手里对付康熙最强的利器,没有之一。


    她重生一世,不缺实力,不缺人脉,唯独欠缺对康熙心思的把握,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康熙身为一国之君,她此生永远不可能与康熙正面交锋,而暗地里的争斗一着不慎就会满盘皆输,尤其随着她对很多大事的干涉布局,未来将会发生极大的偏差,前世的记忆终将慢慢失去作用,甚至反而会成为她的桎梏。


    所以她迫切需要能够看透前路的人才,梁九宫这样的人也算是可遇而不可求了,或许他在国家大事上帮不上忙,但是用来揣摩康熙的心思,躲避各种阴私算计堪称无往不利,承瑞未来身边若有他指点,必然能少走许多弯路,得到最多的成长时间。如今借着赫舍里这件事,叫康熙自斩左膀右臂送到了自己手里,她当然不会错过。


    宜敏心下计议已定,很少干脆地挥了挥手,只见整个房间突然灯火通明起来,梁九宫微微一惊,四下张望之后才发现这里竟然是钟粹宫的东书房,而且房内仅有四人的时候,心中更喜,毕竟钟粹宫东偏殿这间书房是皇贵妃最常居之地,能进来伺候的无不是真正的心腹,如今看来他梁九宫这条命可算是有着落了,心情放松之下,他只觉得全身无力,眼前一阵模糊,摇晃了两下瘫软在地,毕竟事关生死又有谁能淡然处之呢?


    对于梁九宫的失态,宜敏并未放在心上,反而给他赐茶赐座,叫从未在钟粹宫受到这等优待的梁九宫受宠若惊,屁股微微沾了点凳子边,端起眼前茶水一饮而尽,毕竟他这两天下来可是又惊又怕,那里有心思吃喝?如今一放松下来,自然感觉饥渴难耐。


    “梁总管,废后之事可有眉目了?”宜敏等梁九宫心神安定之后,便有些迫不及待地询问起来,她实在是好奇坏了,赫舍里那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形,不是她看不起惠嫔惠妃那拉氏,她再怎么手眼通天也不可能按着牛头强喝水,以赫舍里的高傲心性,若是当真被强迫失身,只怕宁可一头碰死也不会叫对方得逞,偏偏她看情况不但是自愿的,还一心庇护那奸夫,这可就有趣多了。


    梁九宫闻言差点被口水呛住,他忍不住狠狠抹了一把脸,这把从赫舍里和她的几个贴身大宫女处拷问而来的真相倒了出来。原来当年赫舍里打算逼迫神医净身入宫之事失败后,赫舍里家还是想办法将余神医塞进了太医院,可惜不等这位神医发挥作用,赫舍里就彻底失宠了,被软禁在长春宫十年,即使余神医凭实力做到了院判的高位,却也派不上用场。


    当然赫舍里一族也没有把宝全部压在余神医一人身上,还培养了不少医女送进宫服侍皇后,偏偏其中一位医女家学渊源,居然精擅房中术,最是懂得如何宽慰“久旱”之女,甚至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毕竟一辈子呆在后宅女人多是寂寞之人,能有这样一位让其得到满足的同性“伴侣”,岂能不叫人如获至宝,爱逾性命?


    最为有趣的是这个家族的家主均为女子,男子学医在外作为掩饰,女子才能得到真传,顶门立户,光明正大以医女身份行走于高官显贵后宅之中,进而得到许多贵人的庇护和资源,而被送进宫的这位更是本代的嫡长女,各种技艺堪称翘楚,毕竟若能成为一国之后的入幕之宾,这可是前所未有光宗耀祖的大买卖,足以让整个家族更上一层楼的。


    宜敏听得简直目瞪口呆,身边的莺儿雀儿更是羞得满脸通红之余,却忍不住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这等奇闻异事,梁九宫见主子感兴趣,不由说得更详细了,早在皇后还未迁宫之前,就与这位医女十分亲密,时常让其服侍沐浴按摩,对其诉说心事,若论亲信只怕仅次于许嬷嬷,还在四大贴身大宫女之上。


    待得皇后被迫迁往延禧宫之后,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后被废已是必然,不由得树倒猢狲散,本来还在观望的奴才纷纷另谋出路,唯独许嬷嬷和几名贴身大宫女不离不弃,毕竟她们就算想走,也没人敢用她们,而这位医女竟然也跟着留了下来,甚至比曾经更加尽心尽力地伺候赫舍里。


    遭受百般折磨的赫舍里内心已然崩溃,哪里经得起那医女的温柔手段,在尝过一次禁果之后,自然很快沦陷了下去,甚至将其视为内心寄托,一时一刻都离不得的那种。正因为赫舍里与那医女日日痴缠,身上痕迹日重,这才导致最后东窗事发,暴露痕迹。否则哪里会那么凑巧,一次就被抓到现行呢?


    宜敏伸手扶额,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医女可当真是个人才啊,连赫舍里这种女人她都能下得去口?她初听之下虽有几分惊奇,却也并非难以接受,只因这种事情在前世后宫倒也并不少见,毕竟许多宫女自小入宫,等熬到出宫之日也早已过了最好的年华,深宫寂寞之下难免寻求各种发泄与寄托,只不过有的是你情我愿,有的却是凌虐欺辱了。


    梁九宫见宜敏半响没有反应,有些讪讪地停了下来,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嘴巴子,怎么能说这些事污了主子的耳朵呢?主子出身名门,钟灵毓秀,哪里听过这等腌臜事,当真是猪油蒙了心,该打该打!他倒是不怎么担心宜敏对他发怒,毕竟这位主子护短,尤其对自己人还是极为宽容的,尤其近些年钟粹宫服侍的奴才极少换人,几乎个个都对皇贵妃忠心耿耿,在宫里混的求得不就是这么一份庇护么?


    宜敏果然并未生气,她只是轻笑了几声,对梁九宫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说话。梁九宫顿时乐颠颠地小跑过去,轻巧地跪在贵妃椅的脚踏前,姿态说不出的恭敬驯服。


    宜敏把玩着手腕上的血红玉镯,带着些漫不经心地道:“你说的这故事倒也不错,可惜本宫不爱听,想必皇上也见得乐意听,你说是吗?”


    梁九宫一愣,脑袋疯狂转动起来,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顿时一脑门的汗就出来了,刚刚放松的那根弦顿时又绷紧了,连声道:“奴才愚钝,竟然被那起子贱人糊弄了,延禧宫哪里来的什么医女,分明是个大男人假扮的,与那赫舍里氏早有苟且,多年来蒙蔽圣听,当真该死!”


    “胡说!”宜敏低低呵斥了一声,“谁说延禧宫没有医女了,本宫看那个司琴就挺厉害的,不但懂医理,还有不少好技艺,这么些年对废后忠心耿耿,连许嬷嬷都不及其万一,梁总管可得好好查查,可别有什么漏网之鱼就不好了啊!”


    梁九宫身子一颤,连忙应道:“主子说的是,奴才看那司琴身材高挑却不够婀娜,想来定是那奸夫无疑了,没想到这么多年李代桃僵都没被看出来,也不知包藏什么祸心?幸亏这些年废后一直形同软禁,身边的人也没机会到处乱走,否则这后宫可不就乱了吗?”


    “既然梁总管已然心中有数,那么本宫便静待佳音了?”居高临下瞥了眼梁九宫脑门上的汗珠,宜敏心中嗤笑一声,倒是个反应快的,若是延禧宫这般大的阵仗,最终查出来的竟然不是个奸夫,而仅仅是一桩假凤虚凰,恐怕康熙恼怒更甚,该死的还是要死,甚至连原本好死的恩典都求不来了,没准直接被当庭杖毙拖出去喂狗!


    不过康熙恼怒归恼怒,只要赫舍里没真的跟男人苟且,康熙绝对大事化小,顶多让她暴毙而亡,不至于暴怒之下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这怎么能行呢?这么好的局面近在眼前,她若不能搅它个天翻地覆,岂不枉费这番天大的机缘。一想到能同时除去前世的两大仇敌,还能恶心康熙一辈子,宜敏不由得心中畅快极了。


    司琴这么多年一直默默无闻,暗中替她看着赫舍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也该是时候让她脱身出来了,只要安排个畏罪自杀的替身,加上地狱精妙的易容,便是赫舍里身边的几人,也很难辨认真假,何况康熙急怒之下怕是赫舍里身边连根草都不可能留下全尸,那就更无后顾之忧了。


    梁九宫连连擦汗,都快急哭了,这急切之间叫他去哪里找一个肖似司琴的大男人顶替啊,他虽然在宫里称得上权势滔天,但是宫外确实鞭长莫及,宫里头找只公猫容易,找个男人可就难了,哪怕是个死男人那也得能弄得进宫才行啊!


    看着梁九宫可怜巴巴的眼神,宜敏有些失去了逗弄他的兴趣:“行了,司琴的事儿自有本宫安排,明儿延禧宫自然有你需要的东西。不过本宫丑话说在前头,此事若成,你自然得偿所愿,本宫自会安排人送你出宫安置,而若是不成……”


    梁九宫郑重地对着宜敏叩拜行礼,“奴才虽然是个废人,却也不是不懂感恩的畜生,主子既为奴才筹谋到这等地步,若还是不成,那是奴才自个本事不行,死了也是活该!奴才叩谢主子恩典,唯有等下辈子结草衔环以报。”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