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220

作品:《重生之康熙荣妃

    第211章  宛平(八)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谢三带着谢宵等人开始在水潭中浮沉,不停地清理着潭底的水草等杂物,搅得水中一片混浊,十几个年轻人的水性在短时间内得到了明显的提高。随着一堆堆杂草被连根拔起,连同根茎上得淤泥一同清理,岸边堆起了小山一样得草堆。


    随着众人不辞辛劳的努力,第三日白天水草杂物已经被清理一空,淤泥也被不停搅动的潭水推向四周,炽热的阳光直射潭底,水滩中央已经可以分辨出淤泥下凹凸不平的地貌。那块块凸起也慢慢露出了真面目,分明是一尊尊雕塑的模样。


    成了,果然是祭坛。宜敏过人的目力透过水面,看到那隐约显露出来的雕塑,不由得心中激动起来,只是这会太多人都在水里游动,导致水波动荡淤泥浮沉,令她无法清楚地分辨那雕像的形貌,忙朝着水中喊道:“谢三,可以了,你们都上来吧!”


    谢三闻言立刻停止了手上的工作,带着众人迅速浮出水面,那些年轻人一上岸顾不得其他,纷纷躺平在地上大口喘息,一个个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就连谢三也不复原来的从容整洁,身上也是完全湿透了。毕竟连着两天轮班工作,呆在水中的时间超过八个时辰,就算强如谢三,也不可能时刻保持着真气外方的状态,否则此刻早就因真气耗尽而虚脱了。


    不过随着他回到岸上,鼓荡起真气,很快全身就冒起一股股白汽,紧贴在身上的亵衣不一会就变得干爽如初,他抓过丢在一旁的外衣,随意地披在身上,快步来到宜敏身边,与她一起看向深潭底部,只见动荡的水面渐渐恢复了平静,浑浊的潭水中泥沙正在沉淀,大约一刻钟左右,整潭水就恢复到了原先的清澈状态,水底的一切清晰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一座占据整个潭底近四分之一的方形高台显露了出来,前后左右留有九级石阶铺就的通道,四围的护栏上篆刻着精美的浮雕,高台正中矗立着一座高大的雕像,是一尊人身蚕尾的女子,显然供奉的乃是轩辕黄帝之妻嫘祖。上古时期,嫘祖首创种桑养蚕之法,抽丝编绢之术,为轩辕黄帝之正妃,被尊为先蚕神。


    “不错,此处正是先蚕坛!元蒙皇室所供奉的先蚕之神正是嫘祖。”宜敏压抑不住心中的兴奋之情,对身边的谢三低语道,“根据我得到的设计图纸,先蚕坛上雕刻着古时候嫘祖带领人族种桑养蚕的场景,而控制机关就在那些浮雕上。不过每一副浮雕中都刻着许多蚕,各种形态不一而足,但唯有昂首向上者名曰“天蚕”。只有找到所有的天蚕,并同时拧转机关,将它们变成蚕首向下的形态,才可开启机关。”


    谢三闻言点了点头,立刻叫来谢霄等五人一起下水,他们是这批人中水性最强的,只见他们轻若无物地滑入水中,宛如一条游鱼般迅速来到祭坛中间,竟是连沙尘都不曾惊起丝毫。经过仔细的辨认和观察,果然发现了宜敏说的“天蚕”,而且每一幅浮雕中都只有一只“天蚕”,整个祭坛共有五副浮雕,也就意味着必须五个人同时拧动机关。


    随着五人全部就位,纷纷从羊皮囊中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将手放在“天蚕”身上,一起扭头看向谢三,等待命令。谢三抬起的手猛地挥下,五人立刻同时发力拧动“天蚕”,不过这机关似乎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容易开启。


    宜敏面色严肃地看到谢宵他们手臂上鼓起高高的的肌肉,还有那额头暴绽的青筋,显然费了老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才让那蚕首一点一点地慢慢动了起来。她微舒了口气,幸亏谢宵他们几个都实力不俗,外加带着羊皮囊辅助呼吸,否则恐怕无法顺利开启机关。


    随着机关拧转到位,那几只天蚕竟然同时掉落了下来,留下五个小小的黑洞。谢宵几人拿着手中的天蚕石雕,不由得傻眼了,这……这就掉了?不会是坏了吧?他们头皮发麻地盯着那小小的黑色圆洞,一个个绷紧了肌肉,随时准备应付随之而来的变动,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


    潭水波澜不兴,祭坛上更是连一丝动静都没有,宜敏立在岸边也没有察觉到任何响动,这时潭底的五人面面相觑,他们好像拧了个假机关?不由得同时转头去看谢三,满脸无措,谢三皱了皱眉,打了个手势让众人先行上岸,他则在继续留在水底的祭坛上四处摸索,结果却一无所获,甚至连水流都没有半分变化。


    宜敏看着谢三徒劳无功的举动,眼中的亮光渐渐暗淡,终究是数百年前东西了,足以将沧海变桑田了,更遑论连整个祭坛都沉到了水底,这么长的时间里,无论是机关年久失效,亦或是在地动中受到毁损,都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对于此行她本来也没报太大希望,甚至来此之前已经做好了无功而返的准备,如今这个结果固然令她失望,却还不至于让她失态。


    谢三却不死心,一直坚持到天光暗淡方才无奈上岸,而此时已经是日暮时分,漫天的火烧云瑰丽绝伦,无限壮美的景色众人却无心欣赏,多日的努力终成泡影,便是谢三也不免脸色难看,谢宵等人也是神色恹恹,毕竟他们都为之付出了心血,最终却倒在最后一步,明明成功开启了机关,居然会年久失修而失效了,简直让人心态爆炸。


    宜敏心中不是不失望,只是如今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毕竟先蚕坛的机关设计来源已经不可考,只知其中藏有密室,唯有祭坛机关通道可达,偏偏整个先蚕坛通体由汉白石建造,坚不可摧,如今沉在水下更是无处着力,就算想要暴力破解,难度之大可想而知,成功的可能性几近于无。


    宜敏站在潭边一直等到夜幕降临,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不由得轻叹一声:“罢了,也许是天命如此。”若是能给她更多的时间,她还可以集思广益慢慢破解其中的机关,或者让她提早知道封后会有如此大的弊端的话,她也有无数种办法不当这个皇后,可偏偏是如此进退两难的时候,封后大典近在眼前,就算她豁出去调动大批人马前来挖掘,且不说那凤印是否真的存在,就算找到了,能不能用也需要时间来验证,一切都太迟了。


    宜敏仰天长叹,果然天心不可欺吗?世上本无双全法,既要登临那高高在上的凤座,便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天命加身便不容她投机取巧,所谓的养生真气乃至仙境秘药恐怕都将失去作用,果然天道至公,一饮一啄皆有缘法。


    既然此事已成定局,那么再多的不甘也已经无用,宜敏本就不是那等软弱拖沓之人,当断则断的道理自是明白的,心念电转间已是果断决定放弃此地。她转身对着众人深施一礼,歉然道:“看来此行只能无功而返了,劳烦诸位了,吾在此谢过。”


    宜敏的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吓得所有人连忙避开,谢宵连同那些侍卫们直接单膝跪地,下拜道:“为主子效劳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如何担得起您一个谢字?”他们脸色涨红,心中热血沸腾,主子何等尊贵之人,却为了这点微末之功向他们道谢,他们何德何能啊?


    便是谢腾也是唬了一跳,连道不敢,他到目前为止都是懵的,完全被蒙在骨子里,根本不知道主子要找什么,他从头到尾所做的事,不过是跟着出了趟门,然后帮忙找到了王贵带路而已,哪里敢担如此大礼?


    至于王贵更是人老成精的货色,宜敏一开始说的为了寻找族谱,他是完全不信的,一听就知道是信口胡诌,但是他懂得看人脸色啊!显然此地之物对于这位贵人是极为重要的,不然刚刚她的脸色不会如此难看。但是就算如此,她也没有迁怒属下,甚至还对他这等小民道谢,这就让王贵有些感动莫名了。


    想到这里,王贵有些犹豫地道:“贵人也莫要太过失望,此地毕竟历史久远,也许只是机关反应迟钝了些呢?不如小老儿将进出之法告知贵人,如此贵然便可派人守在此地,万一之后出现了异动,贵人再来也不迟啊!”


    “那便多谢王老了。”宜敏面上露出一丝勉强笑意,却并未拒绝他的好意。不过她心中清楚的知道,一旦封后大典尘埃落定,即便破解了此地机关,拿到了那枚凤印也不过是鸡肋罢了,对她再无作用了。


    谢三看着宜敏极力掩饰的失望,眼神动摇了片刻,嘴唇瓮动着却没有说话,他回头再次看了一眼那汪水潭,眼中闪过一丝深邃。


    众人自然也看出宜敏心情不佳,都不敢多话,只是默默地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天亮之后就离开。


    第212章  宛平(九)


    宜敏在潭边静坐了一夜,谢三也是默默站在她身后,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东边天光初绽,一线金光慢慢自尽头蔓延开去,黑暗天幕渐渐消褪,那轮火红的金轮一点一点地从地平线下挣脱出来,然后一跃而上天际,为天地间带来无尽光明。


    看着这充满生命力的壮阔景象,宜敏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好像要将满腔不豫都倾倒个干净,她转头看了一眼谢三,突然笑了:“你就这么站了一夜?”真是个傻瓜呢,难道便不会坐下吗?


    谢三定定地看着宜敏的笑容,也缓缓勾起嘴角,往前一步靠近宜敏,扶着她下了那块坐了一夜的大石,低沉醇厚的声音贴在她耳边响起:“小心滑,地上露水重……”他心中无奈地想着,还是站着好,好歹隔着点距离,不至于叫人忍不住逾越了界线。


    宜敏顺着他搀扶地力道起身,踩到地上的时候没忍住踉跄了下,只觉得腿脚无力,好像有无数蚂蚁在爬一样酸麻难忍。


    谢三手臂一圈,让她靠在自己怀中,笑骂道:“脚麻了?活该,谁让你不听劝!”任谁一动不动地坐上两个时辰,都得全身僵硬,何况还是一整夜?她还算修为有成,身体底子好,不然这会就得难受到哭。


    宜敏将头靠在他胸前,听着那肆无忌惮的笑声在对方胸腔里回荡,震得她耳朵发麻,加上腿上难耐的麻痒,让她不由得眉头紧蹙,恨恨地锤了下他的胸膛:“我都这么难受了,你还说!”


    “好好,不说不说!”谢三面上带着无奈的笑意,将她重新放回石头上,认命地蹲下身为她揉捏起腿上的穴位,宜敏只感觉一股热意自他手上传来,顺着腿部经络流转,那难耐地麻痒果真逐渐缓解了,不由得放松了紧绷的身体,紧蹙的眉头也松开了,露出了舒适的表情。


    等宜敏这边恢复了行动力,众人早已经准备完毕,一声令下纷纷上马。王贵也再次拿出他那风水罗盘,对着东来紫气校准方向后,直接领着众人穿过中间那片荒地,闯入树林之中。


    回去等路上与来时几乎一般无二,唯独王贵在改变行进方向的时候,会将原因和方法说了出来,包括如何通过罗盘与太阳的方位进行定位,如何感应寻找地脉之气,进而判断方向等等,都毫无保留的倾囊相授。


    王贵的大方令众人大为钦佩,毕竟这可是人家吃饭的本事,教了是情份,不教是本份,他如此作为称得上一句难能可贵了。谢腾对此只是笑笑,王贵的心思他倒也能猜到几分,毕竟以这行人的身份地位,怎么也不可能来与他抢饭碗,所谓的风水堪舆,说着神秘玄乎,在世人眼中也不过是下九流的手艺。也就是混口饭吃罢了,那些贵人是压根不放在眼里的。


    此次回程远比来时快得多,一行人都骑着上等的好马,又是轻车熟路,快马加鞭之下,不过一个时辰便已经看到了宛平城。众人在城外停马驻足,谢腾身为县令,无故离开三日已经算是擅离职守,如今自然是急着回县衙,而谢宵则要送王贵回王家村,自然也被留了下来。


    宜敏并未下马,而是直接在马上抱拳道:“县尊见谅,我还有事需要先行一步,便不入城了,若是以后有事需要帮忙,便让谢宵传话即可。”她已经在此地浪费了数日,元蒙凤印未能寻获,让她的计划出现了纰漏,接下来许多事情需要重新安排,她不得不马上离开。


    谢腾回了一礼,心中暗喜,口中却谦逊道:“您客气了,能为您效劳是下官的福气,以后但有所命,下官无不遵从。”他如今不过区区六品官,这位主子那是云端上的人物,多少一品大员想巴结还没机会呢,他这怕是托了儿子的福啊!不然找人打听事情而已,那么多手下谁还不会啊?如今又给了自己一次求助的人情,这回可真是赚大了。


    宜敏微微颔首,转而对着王贵道:“王老此行居功至伟,虽然未能达到目的,但这与您老无关,稍后自会命人将谢礼奉上,望您莫要推辞。”宜敏话里话外都格外客气,一来对方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二来若非有此人帮忙,她恐怕连那处水潭都找不到,又何谈其他呢?


    王贵此时也是满面红光,连连拱手还礼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当不得贵人一个谢字。不过小民家中不宽裕,便不虚言推托了,多谢贵人赏赐!下次您若是还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吩咐,小民求之不得啊!”在他看来,不过是带了趟路,来回花了点时间罢了,完全谈不上辛苦,还能赚到这么一大笔的赏赐,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王老是个爽快人,您这门手艺确实厉害,下次有需要必不会忘了您老。”宜敏闻言失笑摇头,言罢再次对着面前三人拱手拜别,“我这便告辞了,诸位有缘再会!”


    “您慢走。”谢腾三人连忙回礼,站在原地目送一行人策马离去,其实他们心中都有数,此生怕是难有再次相见的可能了,彼此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除非谢腾未来有机会位极人臣,否则怕是连觐见的资格都没有的。


    直到看不见那行人的背影厚,谢腾才收回目光,捋着颌下微须,对王贵歉然道:“此次多谢王老帮忙了,本该亲自相送,只是本官多日未至县衙,恐怕公务堆积如山,只能让小儿送你回去了,还望见谅。”


    王贵受宠若惊,连忙躬身下拜道:“小民万万不敢当,县尊乃是我等父母官,自当以公事为重,小民哪敢劳烦您和公子大驾,我自己回去就好。”他面对谢腾一直都特别拘谨,甚至比起对宜敏等人都要谨慎得多。


    这也算是小人物的智慧吧,虽然他知道那位俊美公子是位了不得的贵人,连面前的县令大人都要唤声主子的人物,一根手指都能碾死他,但是那种贵人是不可能常留此地的,他只要乖乖听话,人家自然不会与他这种小人物计较。


    但是谢腾却不同,他是宛平县令,管着整个县的一切事物,在这里他就是升斗小民头顶上的那片青天,说句生杀予夺也不为过。


    谢腾没有再跟王贵磨蹭,直接对着谢宵道:“衡儿,你辛苦一趟,好生将王老送回村中,切记。路上好生护着,不可大意。”他双目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然后轻轻撇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王贵。


    谢霄面无表情地看着父亲,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道:“孩儿明白!王老请吧”他对着王贵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拉过马熟练地翻身而上,伸手将王贵拉到身后坐稳,再次两人一骑往王家村的方向去了。


    谢腾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背着手踱步进了县城,他混迹官场多年,能在宛平这种地方连任六年,心机谋算堪称高绝。这一路走来,了解到的事情可比自家傻小子多得多。


    他以为为什么那位主子和他师傅会特地留下他?这王贵虽然是货真价实的本地人,但是他出现的时机实在太过巧合,一个地里刨食的庄稼人,竟然有本事一路顺畅地带着他们找到了目的地,叫人很难不心生疑窦。


    谢三和宜敏都不是嗜杀之人,虽然对王贵有所怀疑,却也不会随便杀心,只是留下谢霄对其监视一二罢了。若是王贵有问题,那么自然会有所异动,若是没有问题,也不过是多费几分功夫罢了。


    宜敏一行人风驰电掣地在官道上飞奔,无需将就谢腾和王贵这两人的承受力之后,速度与之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宜敏一路上沉默不语。面色看似平静,实则眼底压抑着无尽的风暴。


    今生活了三十载。一向顺风顺水的她遭遇了人生第一次失败,而这次失败的后果惨重到令她无法承受。因为接下来她将陷入艰难的抉择,要么受封为后,天命加身,便无缘得回前世的几个孩子。要么搅黄了册封礼,面对皇帝、满朝文武甚至天下人的质疑,还会拖累如今三个孩子的前程,连同这些年的努力都化为泡影。


    若是局势再坏一些,镇压多年的后宫再起波澜,毕竟皇后之位人人垂涎,你若不为后,自有他人为后。她岂能容忍自己十数年的辛苦竟是为她人做嫁衣?不单是好不容易营造的大好局面一朝丧尽,从此承瑞和赛因察浑更要去称呼另一个女人为皇额娘,这会让她发疯的。宜敏越想越觉得手脚冰凉。紧握马缰的手用力到发白,几个孩子前世今生的面容交替出现,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选择哪一个都是在剜她的心啊!


    这时一只大手伸过来,用力握住了她的手,谢三那沉稳有力的声音传到耳边:“放心,事情还没到绝望的地步,我们先回到那处祭坛,其他的事稍后再谈。”


    宜敏闻言猛地一愣,如同雷声在耳边炸响,立刻转头看向谢三,那双神光湛然的眸子里正专注地看着她,带着无尽的温柔与包容。


    第213章  宛平(十)


    宜敏纷乱无序的心瞬间安定下来,僵硬的面庞缓缓解冻,却还是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个坏蛋肯定早就发现了什么猫腻,却丝毫不露声色,甚至也没有跟自己透过一丝风声,害得自己白白担心了一场。


    虽然心中有些生气,但更多的却是峰回路转的惊喜。以谢三的为人,若非有极大的把握,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的,因为他知道宜敏所谋事关重大,不宜让太多人知晓,这才顺水推舟故意让众人以为机关开启失败。待众人回返之后,他再偷偷潜回原地,届时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大大降低了泄密的风险。


    得益于王贵毫不保留的将进出的方法告知,宜敏一行人很快又重新回到了那片水塘边,这次一回到此地,所有人就同时发现了异常,此时那潭中的水位明显下降了许多。


    也许是昨晚月光暗淡,天亮后又匆忙离开,水面的轻微下降未曾被发现。而如今一去一回又是大半天的时间,算算从开启机关至今已经过去一日夜,水位足足下降了将近三层有余。


    一行人都是习武之人,目光敏锐之极,自然不会发现不了。跟随的侍卫纷纷涌到潭边,仔细观望着水位,顿时发出低低的欢呼,原来他们没有失败,只是机关开启之处应该是在水下,加上毫无声息,以至于众人都以为失败了。以目前的水位下降速度推测,想要等到池水排空,恐怕还需要两天左右。


    宜敏有些疑惑地道:“此处水潭乃是地动下陷而形成,又非位于高山之上,这么大一潭子水究竟排向何处?据图纸记载,此处祭坛地下密室不过与地面建筑差不多大小。即使开启了机关导致潭水涌入,那点空间又如何足够容纳这样多的水?”


    “除非此处的地下拥有远超地上的巨大空间,方足以将整潭水排空。”谢三直接地接口道,这是个很简单道理,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却并不简单。


    “还有个问题,若是等潭水淹没整个地底空间,还是未能排空又当如何?”宜敏皱着眉头,虽然她需要的东西不怕火烧水浸,但是浸泡在淤泥潭水中,如何寻找?


    谢三摇了摇头:“此地必然有地下暗河,观此潭的清澈程度,定然是一汪活水,那么就有地下暗河相通,否则一潭死水早已发臭干涸,又如何会有那么多的山鱼和水草?”


    “难道我们就这样干等着吗?”宜敏心中已经有些急了,若是等待排水需要个三两日,寻找机关再花上一两日,本就不宽裕的时间如何经得起如此耽搁?


    “当然不必如此,只需水位再下降一些即可,我有一些发现或许可以试试。你看……”谢三笑着摇了摇头,他摊开掌心,露出了几个小物件。


    宜敏定睛望去,不由得惊疑道:“这是……天蚕?”谢三掌中握着的竟是之前开启机关的几个天蚕石雕。


    “不错。”谢三抛了抛几个颇有分量的石雕,神秘一笑道:“这几个小东西应该还有大用处。”


    “别卖关子了,”宜敏没忍住拍了他一下,嗔道:“快说!”


    这种不痛不痒的动作对谢三来说堪称惬意,他心情很好地解释道:“我发现先蚕坛中间那尊嫘祖像手上挎着一个石蓝子,里面有几个极小的孔洞,一开始因为被污泥填满了,我并未发现异常。


    直到这几只天蚕掉落时,我感受到嫘祖像有轻微的水波动荡,发现它手中的石篮中有一些污泥被水流冲开,露出了底下的几个孔洞,而且孔洞中还有轻微的水流持续往外冲,显然这嫘祖像应该也是机关之一。”


    “原来如此,难怪你之后独自留在水潭中那么久,竟是在试探这个嫘祖像的机关?”宜敏若所有思,当初她之所以没有怀疑,是谢三掩饰的太好了,加上刻意扬起的泥沙遮蔽视线,方才无人察觉。


    “不错,我试过那几个孔洞,大小与天蚕刚好一致,不过顺序还是有讲究的,我试到最后一个就停手了,总感觉这个先蚕坛没那么简单,闲杂人等还是清场的好,免得之后难办!”谢三平淡的话语中流露出微不可查的杀气,在他看来,除了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心腹之外,就算谢腾也不能完全信任,毕竟他顶多只能算是外围人员,若非有个谢宵是他的亲传弟子,这种机密要事肯定不会让他参与的。


    宜敏对此保持沉默,她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但那王贵不过是被谢腾请来帮忙的,若是因此被灭口未免太过无辜,她却也做不出这种过河拆桥的事情,如今想来谢三故意隐瞒机关之事,也是为了保全王贵,乃至谢腾吧?


    谢三从小就被抛弃在荒郊野岭,是被野狼哺乳养活的,后来被山中猎户收养,但三岁时养父打猎时被老虎咬死,他再次流落江湖,靠着乞讨为生,看遍了世间丑恶,饱尝人间冷暖,本就不是什么心善的人,或许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不至于滥杀无辜,若是涉及到宜敏等重要之人,他也可以杀尽天下人。


    待潭中水位下降到一半的位置,此时嫘祖像顶部离水面不过一人高,可以很清晰地看清楚全貌,它挽着的石篮里面刻着无数桑叶,隐藏在桑叶之中的小孔洞非常不起眼,若非其中有细微气流涌动,被发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谢宵飞身过去,将天蚕石雕一一对应孔洞插入,恰好皆是蚕首向上的模样,谢宵手中弹射出五道气劲,同时打中五个蚕首,随着蚕首同时向下,一声极为明显的咔擦声传来,所有人面色一喜,成了!


    接着,整个水潭开始轻微颤动起来,接着无数漩涡出现在水中,尖锐的啾啾声此起彼伏,那是水流极速穿透细小缝隙的声音。这次水位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前后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潭底就裸露了出来,除了那座三米高的祭台外,只剩下无数鱼虾在淤泥上活蹦乱跳,靠着仅存的一点点水苟延残喘。


    宜敏欣喜地看到那祭台地面露出一个洞口,虽然被淤泥淹没了,但是可以清楚地看到一级级往下的台阶,密道真的出现了。这时候,无需谢三吩咐,那些侍卫已经蜂拥而上,努力清理起密道。这座祭坛已经沉在水底至少百年之久,到处都沾满了是腐物苔藓、鱼虾贝类等物,加上淤泥严重堵塞,不经过清理是无法通行的。


    谢三拉着宜敏往回走,一边道:“这下你放心了吧?接下来就交给我吧!你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好生歇息,待密道清理完毕还需要一些时间,到时候我会唤你起身的。”他可没忘记宜敏一夜未睡的事情。


    宜敏哭笑不得地被拉到已经搭好的帐篷处,被谢三一路推着进了帐篷,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她看着还在摇晃的帐门,那个风风火火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了,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对,接下来还真的没她什么事了。


    随着机关被破解,一直紧绷的心神瞬间放松,积累的疲惫一股脑涌了上来,只能还是如他所言去休息了。她本以为会睡不着,不曾想,头一沾枕,睡意便如海潮般涌来,眼皮子如山沉重,几乎是瞬间就层层坠入了梦乡,很快便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帐篷的门帘在清风下纹丝不动,却很快又被再次掀开,谢三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门外,他屏息凝神地缓缓地迈步而入,却并未靠近宜敏安睡的毡毯,而且隔得远远的细细观望宜敏安睡的的面容,似乎在确认宜敏是不是真的熟睡了。


    好一会,他才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慢慢来到帐篷的角落处,捻起一根极为细小的线香,此时顶端仍有一点微弱的星火,伴随着一缕轻薄烟雾缭绕,鼻间却闻不到任何烟火气,也无丝毫香味传出,若非那一缕轻烟,就好像不存在一般。


    谢三屏住呼吸,刚刚他送宜敏到帐前只是嗅闻了一下,就立刻感觉精神混沌得仿佛要沉沉睡去一般。他连忙掐灭了手中的线香,有些心疼的看着仅剩的三分长短,此等天地奇物世间独此一份,用完了便再难寻获了。他拿出一个檀木盒将之小心收起,慎重地放进怀中收好,抬头看向宜敏,轻叹一声:“好好休息吧,等你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谢三一直都在默默关注着宜敏的情况,自然清楚她一直以来承担着的巨大压力,几乎已经达到了夜不能寐的程度。以他的耳目之灵敏,对百米之内任何风吹草动都了如指掌,宜敏的任何举动自然也逃不过他的感知。


    十多年未曾见面,从初见的第一天起,他就感觉到了宜敏的不对劲,尤其是一同出行的这些天,他发现宜敏真正休息的时间加起来甚至不足三个时辰,但是观宜敏的神态,似乎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了,这种情况让他心惊不已,究竟入宫的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宜敏会把自己搞成这幅鬼样子?


    其他几个是死人不成,居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难道他们没有发现,宜敏在极度透支自己,完全就是在精神崩溃的边缘反复横跳,稍有不慎就无可挽回了。本来他打算先带宜敏回到山庄治疗,待她沉睡后自己再过来开启机关,取得凤印。只是心神感应之下,发现宜敏的精神状态已经极为危险,完全处于临界点,似乎再加一点压力就会垮掉,只能临时改变主意,带着宜敏一同前来。


    他坐到宜敏床边,双指放在她腕脉上细细把脉,果然如此!宜敏竟然已经内力全失,表面上气血充盈,实际上精气神损耗严重,早上为她舒筋活血的时候,他就察觉到情况不对劲。要知道宜敏所修功法与他的功法本是主从,他的真气一进入她体内就会被同化,但是没有,无论是今早还是现在,他的真气一路畅通无阻,运转大周天后顺利回到自己体内。


    第214章  宛平(完)


    他叹了口气,这种情况根本不是一天两天能够造成的,应该是日积月累导致的,难怪二哥没有发现,他就算医术超群,也肯定不敢以真气试探主子的经脉,而大哥小妹职责所在,不可能与宜敏有肢体接触,自然很难发现每一日的细微变化。


    唯独他与宜敏十几年不见,乍然见面才能发现宜敏发生的巨大变化,如果说当年的她是一朵生机勃勃的绝世仙姝,如今的她就像一朵被掏空了生机的鲜艳花朵,若不及时补救,只需要一场霜寒就会瞬间凋零。


    幸好他在多年前曾得到一样奇物,看起来就仿佛普通的线香,却能够极大地弥补人体的精神和先天元气。这种奇香点燃一次只能持续一刻钟,三米范围内所有生灵只要呼吸超过十息,就会强制进入安眠状态,无物可解。


    但是普通安眠香中招之人受到外力刺激就会醒来,而此种奇香却不会,那的作用似乎深入到灵魂深处,带来的是完全、彻底的精神沉眠,就如同动物冬眠一般,进入假死状态,在此期间人体的精气神会以超越平日百倍千倍的速度恢复。


    单单这个效果就已经是天下难寻了,另外一个效果却足以让天下人疯狂,那就是它可以为人体补益一缕先天元气,别看只是一缕,却足以弥补任何先天不足、治愈任何无药可医的绝症,大大延长寿元,就仿佛人们刚出娘胎时散逸出去的那一口先天之气又被补了回来。通俗点说,那就是可以帮助后天之人逆反先天,修得第一缕精纯的先天元气。


    他第一次得到这个奇香的时候,同样没能顶住睡意,整整睡了三天三夜,醒来后修为直接飙升了一个大境界,当时线香刚好用去了三分之一,但是效果拔群,他幼年时积累的各种暗伤完全消失了,自那以后修炼起来更是突飞猛进,不过几年就已经赶超了几人中最强的大哥天枢。


    他如今只能寄希望于这样奇物能够救得了宜敏,她精气神上的巨大亏空看得他心惊肉跳,所以他根本没想过与宜敏商量,能把自己弄成这幅鬼样子,想也知道肯定是自己作的,否则她身上各种补药丹药无数,怎么也不至于惨重到这等地步,他此时已经顾不得什么耽误大事,先保住她的性命才是重点,即使宜敏这一觉睡下去可能需要极长的时间,可当她醒来之后,就会宛如重病之人沉疴尽去,焕发新生。


    宜敏感觉自己仿佛睡在云层上,柔软的云朵仿佛棉絮一般团团包裹着它,带给她一种暖洋洋的感觉,让她享受到了极致的放松与舒适。多少年了,她都没有感觉到这样的轻松畅美了,这种美妙的感觉令她只愿沉醉,不愿醒。


    不知道飘荡了多久?宜敏只感觉自己慢慢地从云端漂亮,以轻缓无比的速度在下降,却没有任何虚悬的恐慌,反而有一种即将脚踏实地的安心感。当真正感觉到身体触及到了实体时,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带着七分朦胧迷茫,不知今夕何夕?她直愣愣的盯着青灰色的房顶,迟钝的思绪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自身在何处。直到耳边传来一声极轻柔,极关切的声音:“醒了吗?感觉如何?”


    宜敏有些茫然的转向发声处,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自己视线中,感觉很熟悉,很亲切,她一直盯着这张脸看了很久,飘飞无限远的思绪终于慢慢回笼,理智也跟着回到了脑中。她认出了眼前之人:“谢三?”睡着前的记忆也随之回笼,原来自己真的睡着了呀,感觉这一觉睡得好久好舒服。


    全身懒洋洋的,却无比的轻松,精神上满是愉悦,这是这么多年来从未感觉过的幸福。她有些疑惑,却并没有放在心上,自以为是因为离开了皇宫,离开了那让自己压抑的紫禁城,加上有足可生死相托之人在身边,所以才睡得这么安心吧?


    她想要起身,却觉得全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劲,精神上的满足与身体的无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忍不住问道:“我睡了多久?”


    谢三伸手将她扶起,顺手在背后塞了一块靠垫,淡淡的回答:“你睡了五天。这会感觉到虚弱,应该是饿的,毕竟五天粒米未进。幸好你之前给我的辟谷丸还剩不少,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心里也是后怕,在迷晕宜敏之前,他完全没想到她竟然会内力尽失,更没想到她竟然会昏睡了五天之久。当初他昏睡三天后,并没有什么大碍,甚至感觉神清气爽,只是但是他修为已经是后天巅峰,足以支撑他数日不需进食。


    但是宜敏不同,她内力全失,本身又是气血亏损严重,若是加上五日不吃不喝,恐怕不等精气神补足,身体就要垮掉了。但是那奇香的效果很是古怪,一旦进入深层睡眠后,唯有完全弥补了缺损之后方可醒来。


    幸好他常年在江湖上混迹,宜敏是不是派人塞给他许多不同效果的药丸,什么解毒丸、除瘴丹,辟谷丸,补血补气等等各种各样,效果不一而足,他也很听话的常备一些在身上,如今倒是解了燃眉之急,得益于这些丹药的效果,宜敏才得以坚持了五天之久。


    “什么?五天!”宜敏不可置信的叫了出来,仅剩的一点瞌睡虫都被吓跑了,怎么可能?


    谢三捏过宜敏的手,开始为她把脉,宜敏心中一惊,反射性地想把手缩回来,却被谢三阻止了,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道:“躲什么躲?我都知道了,你以为自己为什么会睡了五天之久,稍后再与你算账?”


    宜敏不由得瞪圆的眼睛,他知道了?他知道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难道是指自己内力全失的事?可是就算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啊,她本来就不靠那内力过日子,有天枢她们保护,又身在深宫内苑,有无内力对她而言其实并无差别,唯一可惜的就是对孩子的影响罢了。但这些应该也不会惹得谢三如此生气啊?


    看着宜敏那一副懵懵懂懂又无所谓的样子,谢三只觉得怒从心起,这女人平日里看着精明能干,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傻了呢?习武之人内力何等重要,修出的真气乃是气血交融而成,哪里是说失去就能失去了?若说内力上的损耗还能以大补之物进行补充,但是精神心血上的损耗就不是药物所能弥补的了。


    他冷着脸道:“以你那功法的特性和修为境界,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幅鬼样子?”养生功法充满强大生机,虽然进境缓慢,但是完全没有走火入魔的危险,他想象不出她到底是怎么把一个好好的功法修炼成这样的。


    宜敏心虚地垂下眼帘,没敢吭声,难道她要说自己为了孩子,每次都拼尽全力直至功力消散吗?而且不是一次,而是三次?她怕谢三会直接气死!


    “不想解释?”谢三这回真的有点生气了,目光彻底冷了下来,“你不想解释下自己多次功力全失的原因?你难道不知道习武之人真气如精血,每挥霍一点都要及时补回吗?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究竟想干什么?你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又把我们置于何地?”


    宜敏对上谢三那蕴含着愤怒、失望、痛心交织的复杂眼神,心中第一次产生了慌乱的情绪,若她只把谢三当成手下,那么自然可以不去理会他的心情,可是这么多年下来,她早已把他当成兄长一般对待,那般炽热真挚的关爱让她如何能够无视?她可以对任何人心狠无情,唯独家人是她的软肋,连那些马佳氏的族人尚且能够得到她的眷顾,又遑论自小一起长大的谢三呢?


    “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宜敏撇过头不敢直视谢三的眼神,她揪紧了胸前的被子,有些吞吞吐吐地把自己这些年来的作为选择性地告诉了谢三,但是谢三也不是好糊弄的,在他穷追不舍的追问下,也许是出于心虚,也许是刚醒时情绪上的软弱,宜敏基本上老底都被掏了出来。


    很多事根本经不起推敲,谢三本就是聪明绝顶的人物,骨子里更是杀伐果断,听了宜敏这些年的骚操作,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一手指重重点在宜敏额头,气得嘴唇都哆嗦了起来:“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洗精伐髓?打稳根基?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真该庆幸自己修炼的功法够温和,否则救你这做法,不但帮不了你的孩子,还会害死他们的。”


    宜敏闻言脸色一白,眼中闪过一丝惊慌,艰难地开口道:“可是几个孩子长这么大都很健康啊,承瑞和赛音察浑也修为有成,功力不输给当年的你们。”她当年之所以选择修炼养生真气,主要就是为了它那强大的生命力和温和特性,而且典籍上说的很清楚,养生真气在疗伤、养身方面效果无人能及。


    谢三摇了摇头,用无奈的眼神看着宜敏:“你知道江湖水那些武林前辈为何很少传功给后辈吗?若是真气真的能如你这般使用而毫无后患的话,这江湖上哪里会有败落的世家?


    第215章  封后大典(一)


    见宜敏沉默不语,谢三接着道:“那是因为每个人修炼出来的真气都带着自身特性,就算是亲生子女,体质上都会有所不同,血脉亦有所差异,修炼出来的真气自然不可能完全一致,这细微的差距在一开始虽然不起眼,可是当修为到了高深处,这些微的瑕疵便会成为杂质,导致真气不纯,杂质越多,后续关卡的瓶颈就越强,突破所需的时间就越长,甚至有人不等修炼到高深处就会因为内力驳杂不纯,导致筋脉受损,轻则终身无法寸进,重则走火入魔,性命不保。


    你道为何武林世家为何总是难以长存?是因为世家初代大多惊才绝艳、修为通天,却无法将这份修为流传下去,仅仅靠闭门造车,指望子弟练成武林高手的不确定性太大了。在武林中,能称得上高手的无一不是资质、天赋、机缘俱全,但是又有哪个家族能够保证代代出人才呢?反倒是虎父犬子的可能性更大些,只需要一两代庸才便足以让一个家族败落。更遑论武林中人结仇结怨的比比皆是,一旦家道中落,自然会有仇人上门清算,因此家破人亡者比比皆是。


    当然,这世上庸才者众,但才智出众的也不在少数,既然习武注重资质,那么各种提高资质的方法自然层出不穷,不论是是以各种为后备洗精伐髓。最早出现,也最为普遍便是如你这般以自身真气为后代子孙洗经伐髓,使其经脉贯通,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这些人孩童时期因为其经脉先天贯通,无需一步步打磨冲关,自然修为进步神速,但当是这些孩子修炼到二、三十岁的时候,就会出现修为滞涨,甚至无有寸进的尴尬情况,然后渐渐被人后来居上,直至泯然众人矣。一开始众人并不清楚原因,等时间长了也都发现了这种方法的弊端,拔苗助长自然导致根基不稳。长辈修炼出来的真气终究是长辈的,即使洗经伐髓时长辈的内力不过是帮忙贯通经脉罢了,并不会停留在体内,但终究会有轻微残力附着其上。


    随着幼童日渐修炼长大,自身产生的真气自然越发壮大。经脉中潜伏的这部分长辈真气便渐渐成为异类,自然会遭到排斥。说的更直接点,两人对敌时,想要杀伤对手就要将自身真气打入对方体内,只要真气量足够多自然能重创对手。


    这些孩子体内潜伏的暗劲同样如此,不同根不同源便会产生伤害,一旦爆发就是灾难,冲突剧烈者经脉破损,即使冲突轻微的也会妨碍修行,降低内力的纯粹度。而且在这些异种真气未被彻底清除之前,人体便会出现重病,发热等各种排斥现象,而这些都是自身内力与潜伏暗劲互相攻伐消耗的结果。因此洗经伐髓看似美好,却是真正的事倍功半,拔苗助长。”


    宜敏的脸色早已是苍白如雪,身体也颤抖了起来,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心为了孩子,不惜毁损自身修为,煞费苦心的作为竟然会害了他们,不但给孩子的未来平添阻碍,甚至有可能伤及他们性命,这让她情何以堪?


    尤其根据谢三所言,长辈留存在孩子体内的真气越多,未来的隐患就越大。她当年那样不计代价的使用养生真气,用了几年的时间反复温养几个孩子的经脉身体,留在孩子体内的真气堪称巨量,如今看来简直像是不停地向孩子体内埋下不知何时会爆发的致命剧毒,偏偏她多年来完全不自知,甚至自得于自己的伟大与牺牲!


    如今想来,何其可笑!谢三的当头棒喝让她头晕目眩,当初有多得意,如今就有多狼狈,宜敏眼中渐渐浮现泪光,伸手狠狠抓住自己胸前衣襟,只感觉心痛得无法呼吸,只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自以为聪明的糊涂虫,她祈求的看向谢三,颤声道:“谢三,我到底该怎么办?怎么样才能救孩子们?”


    她丝毫没有怀疑谢三危言耸听,因为谢三是不可能骗她的,她只是痛恨于自己的愚蠢和自大,明明前世她对武学这种东西完全没接触过,在修炼一道上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偏偏在得到了仙境之后,欣喜于其中的各式各样的仙家典籍,花了眼迷了心,变得得意忘形起来,照猫画虎自以为学得很好。却根本就是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


    她将仙境典籍奉为伦音,却忘记了藏书楼浩如烟海,她读过的不过是沧海一粟。若她只是自己修炼也就罢了,毕竟她选择的养生法极为温和无害,便是门外汉也能轻松驾驭,偏偏她自作聪明地想要以此为根基帮助他人修炼,还用在了自己孩子身上,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宜敏抬起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清脆的声音落下,她那白玉般的脸颊上很快浮现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她恨自己的自大无知!


    她根本就忘了,无论前世今生,自己都不过是一名深宫女子,根本没有任何武学修行的阅历,更没有任何行走江湖的经验,她甚至连这种江湖人尽皆知的常识都不懂,却自以为是地让孩子们修炼了最顶尖的功法,若非此次机缘巧合被谢三发现了问题,恐怕将来等孩子们出了事,她恐怕还懵懵懂懂的搞不明情况,更可怕的是,她还会继续自以为是的继续祸害其他几个未出世的孩子!


    她只要一想到如今承瑞和赛音察浑都已经十几岁了,修炼各自的功法也有近十年之久,其中潜伏的隐患之大简直令她不寒而栗,她根本不敢想象突然有一日接到孩子的噩耗该是怎样毁天灭地的绝望。


    身为一个母亲,尤其是一个失而复得的母亲,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明明为孩子做尽一切,最终的结果却是亲手再次葬送了孩子,其中巨大的落差与残酷的现实几乎能够将人生生逼疯。


    谢三被吓了一大跳,连忙拉住宜敏还要往脸上扇的手,看着她那红肿起来的脸颊,心痛不已,斥道:“你这是干什么?你现在就算再怎么自责也于事无补,事到如今只能想办法解决!毕竟孩子们还小,还有挽救的余地。”


    他真是要被这个女人气死了,这皇宫是不是有毒啊,这康熙是不是有病啊!才几年不见就把一个聪慧通透的女人逼成了这般模样,要是再多住几年,她怕不是连命都要没了吧?


    宜敏眼中泪水簌簌而落,扑在谢三怀里放声大哭,她忍耐了这么多,牺牲了这么多,一切不过是为了弥补前世的遗憾,保护好自己无辜早夭的孩子罢了,可是残酷的现实给了她狠狠一击,万一孩子们真的因此出事,那她所付出的一切统统都没有了意义!


    什么母仪天下,什么荣华富贵她统统不在乎,她只不过想好好当一个母亲罢了,她不过想把最好的一切捧到自己的孩子面前罢了,可是她错了!她错得离谱!她所谓的爱,她所有的付出统统都是错的!


    当她发现亲手害了承瑞他们的时候,支撑着她一路前行的坚强瞬间崩溃了,从重生的那一天起,她就发誓要让重新得回前世的宝贝,用一生去保护他们,弥补他们,让他们幸福健康的长大,为此她可以日夜不息,殚精竭虑,她强迫自己与虎谋皮,布局天下,她咬牙斩断重生一世的自由,忍着无尽憎恶去伺候那个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


    她在后宫中步步危机地走到了今天,眼见着即将胜利在望的时候,她却差点就要再次失去那些孩子们,而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是她的自大,是她的无知,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


    那一瞬间,支撑着她走过无数艰辛的信念垮塌了,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冰冷无望的黑暗中,她依然是那个无能为力的懦弱母亲,她还是那个苟延残喘的可悲女人,所有的一切都仿佛黄粱一梦,梦醒了,她还是那个一无所有的马佳宜敏。


    谢三在宜敏崩溃的哭声中重重的叹气,无尽的悔意涌上心头,他不该离开这么多年的,明明知道怀里这家伙就是个故作坚强的爱哭鬼,却还是远走天涯避而不见,任由她在群狼环伺的宫廷中奋力挣扎,本以为有其他三位兄妹辅佐,还有暗部供其驱策,再不济也能自保,却忘记了她不过是个从未出过远门的闺阁女子,即使再聪慧再能干,终究有其局限性。


    “好了,别哭了,事情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糟。”谢三拍了拍宜敏的脑瓜,无奈地安慰道,“虽然你的作为鲁莽了些,但是得益于你那功法的特性,即使未来真气有所不容,却也不至于出现太大的危险,你无须忧虑至此。”


    他推了推宜敏耸动的肩头,见她还是哭个不停,他觉得自己简直快要被她的眼泪给淹没了,唉唉唉,这女人可真是自己的克星!他不由自主地收起了之前强装的疾言厉色,几乎是低声下气地道:“都是我的错,我刚刚不该那么吓你!你把孩子们修炼的功法予我一观,毕竟你在那秘境中得到的功法多有神异,也许此事还大有可为。”


    宜敏哭声弱了些,却还是低着头抽抽嗒嗒,不肯抬头看他,却不忘从怀中掏出两本秘籍,默默地递了过去。


    谢三搂着她一手接过秘籍,见她哭到打嗝,连忙哭笑不得地帮她拍背顺气,道:“我的祖宗,算我求你了,快别哭了行吗?你这样我还怎么安心研究秘籍啊?”从小到大,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祖宗的眼泪,简直要命!


    宜敏闻言顾不得其他,连忙从谢三怀里退了出来,抬头露出那哭得通红的眼睛和鼻子,瓮声瓮气地道:“那你快看,我不扰你。”却见谢三盯着她的脸不说话,连忙往脸上一模,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啊?不由得疑惑地看回去。


    谢三轻轻笑了笑,压低声音凑近她耳边道:“多年不见,怎么哭起来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呢?还是那么……丑!”说完不等宜敏反应过来,大笑着飞身出了帐篷,连带那两本秘籍也一并带走了。


    宜敏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随手拿起床上的枕头就砸了出去,气的大骂:“谢三,你这个混蛋!还是那么讨厌!”骂完后,她却忍不住破涕为笑,谢三这家伙从小就与常人不同,一点都不像其他人那样对她敬畏有加,反而经常作弄她,全天下也就他会说自己丑!


    不过经过谢三这么又吓又气,宜敏发泄之后却觉得畅快了不少,一直郁结在胸口的压抑似乎消散了,孩子们的问题又有谢三帮忙想办法,她肩上的担子一下子轻了不少,对谢三的本事她是相信的,无论前世今生他都是个神奇的人,总是能在不可能中创造奇迹。


    第216章  封后大典(二)


    紫禁城中锣鼓喧天,百姓们奔走相告,王公贵族弹冠相庆,今日是黄道吉日,也是当今圣上迎娶新后的日子。新后马佳氏在民间享有盛名,在百官之中亦有美誉,对于此次新后的侧立,绝大多数人都是持赞成态度的。


    承恩公府通往紫禁城的街道已经被禁军封锁了,老百姓们远远的只能看到无数虎背熊腰的禁军背影。但是他们依然乐此不疲的踮起脚尖,甚至蜂蛹至更远处的高楼上观望。毕竟这次的封后大典与以往都不同,那紫禁城内的天子将走出来,宛如民间百姓迎娶新妇一样,亲自前往女方家中,将其迎娶回家。


    这样的天子让老百姓觉得惊奇,也觉得亲切。原来九五之尊娶皇后的时候也与他们老百姓一样呀?这更加激起了老百姓的好奇和热情,要是能亲眼看到天子娶亲的场面,够他们吹一辈子了。就算看不到现场,但是却不妨碍他们互相吹牛呀!反正到时候也没人知道他们站哪里不是,于是一个个讨论得更加热火朝天了。


    紫禁城分为东南西北四个街区,此时最靠近西街的一座三层酒楼里,无数人群蜂蛹挤了进来,纷纷点上一壶茶或几盘茶点,只求能占据一席之地,就见一张本该坐四人的桌子至少拼了八九个人。至于二楼的雅座,那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够消费得起的了,尤其在这种特殊的日子里,若没有上百两银子别想上去,就连坐在一楼的也没几个是苦哈哈的老百姓,大多数是家中富裕的才敢挤进来凑这份热闹。


    更别说三楼的包厢里,早半个月就被达官显贵预定完了。这样的情形不只是独一家,而是迎亲路线上的所有酒楼饭馆都是如此,甚至稍微远一些的,只要能看到一鳞半爪的也是供不应求,乐得这些掌柜们合不拢嘴。


    “哎,你听说了吗?咱们这位新皇后虽然是以元后之礼迎进宫,实际上却是继后,已经入宫好多年了。”有个中年男子看了看左右,凑到同桌耳边神神秘秘的说道。


    对方却对他翻了个白眼,不屑道:“就这?你刚从外地来的吧?这件事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天家根本没掩饰过,两年前的废后诏书可是昭告天下的,被废掉的那个听说是太皇太后为当今皇上选的,是一年前被全家流放的赫舍里氏出来的,心肠坏着呢!。”


    “不是吧?赫舍里家出来的闺女都敢娶!我虽然是外地人,但是对这赫舍里氏的惊天大案也是如雷贯耳啊!”中年男子大惊失色,连忙倒了杯茶递过去,追问道,“这废后是怎么被废的?赫舍里氏是因为这个才被抄家流放的?”


    同桌那人接过杯子,呷了一口才低声道:“要不说当今的太皇太后眼神不好呢?你想啊,先帝那会不也废了自己的元后,那可是科尔沁的贵女,还是太皇太后的嫡亲侄女,结果把大清后宫搅得乌烟瘴气,又骄奢又善妒,害了一个又一个,听说当今皇上还在娘胎里的时候都差点被害了,先帝这才忍无可忍地废了她。”


    “嘶——这科尔沁送这样的贵女来当大清的皇后,那是想要结亲还是结仇啊?太皇太后就算偏袒娘家人,也不该这么坑儿子吧?”中年男子倒吸一口冷气,连连摇头,“听说蒙古女人一个个膀大腰圆,粗鲁蛮横,居然还这么心狠手辣,废得好!”


    “嘿,你以为这就完了?当今的元后当年也是太皇太后千挑万选看上的,听说仅凭她老人家一句话直接入宫当了皇后,连选秀流程都没正经走过,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被废的命!尤其这位跟先帝的元后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善妒,最绝的是,听说这位给全后宫的女人都下了绝育药!”


    中年男子听得双目圆瞪,不可置信地接口:“啥玩意儿?绝育药?那当今的后宫不得被霍霍光了?”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怀疑道,“不对啊,当今皇上虽然早些年子嗣不算丰裕,但还是有孩子的,近些年来更是年年都有阿哥公主出生,该不是以讹传讹吧?”


    “就说你孤陋寡闻吧,当年那废后圣旨上可是写得清清楚楚,榜文边上还有朝廷的人帮忙解释,一准儿错不了!至于这些年后宫子嗣繁盛,那可不是那位的功劳,听说当今圣上早些年就不肯与她见面了,不过看在太皇太后的面子上还是好吃好喝地供着罢了。”同桌那人显然是京城本地人,说起这些东西头头是道,自得于自己的消息灵通。


    “没想到你连这种事都知道?不知大哥尊姓大名啊,有空可以多交流交流,小弟平日里最是喜欢打听各种消息了。”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这人回头一看,就见后面一桌子人都竖着耳朵,双目灼灼地盯着他,显然已经偷听很久了。


    这人顿时倍觉有面子,昂起头得意的道:“我家婆娘的娘家侄儿可是在宫里头当差的,这种消息可是独一份儿,外头人哪里会知道呢?”他这人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吹牛海聊,加上还有点关系背景,传一些无伤大雅的闲话也没人管他。


    周围的人顿时对他肃然起敬,甚至还有一桌不差钱的吆喝着店家给他多上几盘茶点,乐得他眉开眼笑,有种众星拱月的飘飘然,清了清嗓子道:“既然大家都想听,我老张就与诸位分享一二,先说好啊,这就是听来的消息,不保证全对!”他最后还是谨慎地补充了一句,天子脚下消息传的快,他可不想连累自家人丢了饭碗。


    众人纷纷起哄,保证绝不会乱传,其他坐的远的食客干脆搬了凳子围坐过来,老张慢悠悠地吃了块茶点,这才开口道:“当今皇上娶妻的时候不过是个孩子,那时连亲政都没有呢,终身大事哪里有说话的份儿?自然是听太皇太后的,当年那赫舍里氏出阁前,在京城里倒也有着“四全姑娘”的美名,正位中宫之后,头几年倒是安分守己,也博了个贤孝的美名。


    只是到了康熙八年,这位皇后怀上了嫡子,便开始作天作地了,尤其是宫里头有庶妃比她早些时日有孕,还被诊出来是个男胎,这位自然容不下,一下子原形毕露,多次出手想要弄掉那孩子,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他端起茶盏,美滋滋地呷了听客请的好茶,卖起了关子。


    这是就有京城人士抢着答道:“这我知道,这位肯定是阴沟里翻船了呗,我记得康熙八年,皇上得了个阿哥,还大张旗鼓让人到皇家寺庙祈福来着。”


    “对对,是有这么回事!既然阿哥平安生下来了,那皇后肯定失手了呗。”一旁有人附和道。


    另外知情人反驳道:“那可说不定,我听说这位阿哥好像不多久就没了啊!当时皇上连殇两个阿哥,整个京城都震动了。”


    “两个阿哥都没了?造孽啊!这女人怎么这么狠心,那么小的孩子也能下得去手?”这是一旁的女客开口,女人总是心软的,尤其对幼小的孩子更是同情心泛滥。


    老张听着众人议论到这里,忍不住纠正道:“其实这事啊,大家说的都对,也都错了,那两个夭折的阿哥有一位是皇后嫡出,她没可能对自己亲生的孩子下手。”


    众人一听傻眼了,皇后也死了孩子?一些人顿时闭上了嘴,另一些心急的立刻嚷嚷了起来:“老张你倒是接着说下去啊!别说一半留一半的吊人胃口,你要是能说出个门道来,你今天这顿饭钱咱们帮你出了。”


    老张老神在在地伸出手往下压了压,众人连忙安静下来,他才道:“”这皇后当时的确没得手,还被那庶妃揭发了出来,拔出萝卜带出泥,被查到给后宫妃嫔下药的事情,惹得天子大怒,太皇太后失望,最终却只是夺了她的凤印,只因当时皇后有孕在身,看在子嗣的份上也没人敢动她。”


    众人闻言不由扼腕:“太可惜了,这等恶妇就该被休了,算她运气好,肚子里的孩子救了她。”。


    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句:“这皇上也太惨了点吧,娶了这种女人为妻,幸好发现得早,不然……”不然怎样大家都是心领神会,一开始是对后宫的女人下手,将来有了孩子,没准就敢对皇帝下手了吧?


    “嗨,你以为当今皇上乐意啊!即使知道娶了个蛇蝎妇人,但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呗。”


    “后来呢?皇后生下了阿哥,那肯定宝贝得很,怎么就没了呢?”有人追问道。


    老张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皇后作孽太多,嫡阿哥先天不足,身子骨很弱,加上皇后待下苛刻,没人敢触她霉头,阿哥有了异常也没敢报上去,结果耽误了治疗,就这么夭折了。”


    众人闻言纷纷跟着叹气,这可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事情还没完,以这位的心性自然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错,反而觉得是有人害了自己孩子,这宫里头仅存的一位阿哥可不就遭殃了吗?”老张摇了摇头,对那位赫舍里皇后的作为也是叹为观止。


    在场的人都不禁不寒而栗,这种女人简直太可怕了,谁娶了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最开始那位外地中年人这时插嘴道:“为什么当初皇上没废了她?都敢谋害皇家子嗣了,便是杀了她都够了吧?”


    “对啊对啊!都十多年前的事了,为什么拖到两年前才废后啊?”众人议论纷纷,都是不解当今天子的想法,这种女人不废了还留着过年吗?


    老张低头吃了口点心,掩住了嘴角微不可查的笑意,接着抬头又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你以为皇上不想啊,可是太皇太后不同意啊!”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顿时炸锅了,说什么的都有,总结起来就是太皇太后莫不是老糊涂了,连这种女人都要保,莫不是怕她祸害的自家子孙还不够吗?


    看着周围一张张义愤填膺的脸,老张心里高兴得很,面上确是提高声音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毕竟辅佐过三代帝王,也许有别的考量呢?皇家的事情谁说的清呢?咱们说说废后就算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咱们可不敢议论啊,当今皇上可是最孝顺不过了。”


    众人也不是傻的,顿时一个机灵回过神来,连忙住口不言,太皇太后在朝野内外根深蒂固,威望极高,和那已经是昨日黄花的废后不一样,他们可不想因言获罪。


    第217章  封后大典(三)


    老张见状很是满意,轻咳了一声说道;“那赫舍里氏虽然没有被废,但是皇上也不待见她,于是亲自给自己选了一位贤内助……”话音未落,就有人大声接道:“说的是荣皇贵妃吧?”


    “什么皇贵妃,如今该改口称皇后娘娘了。”有人立刻反驳起来。


    老张笑着接过话头:“不错,就是皇上今儿要亲自出宫迎娶的新皇后,这位娘娘康熙八年入到宫,与皇上举案齐眉十多年,一直感情甚笃,贤良淑德之名更是尽人皆知。若不是太皇太后死保那赫舍里氏,这位早就是皇后娘娘了。


    不过咱们这位皇上对新皇后极好,也许觉得之前委屈了这位娘娘,所以这场封后大典办得极为隆重,听说之前送聘礼的队伍可是绕了紫禁城三圈呢,听当年的老人说,比康熙四年迎娶那位的聘礼足足加了一倍,甚至天子还要亲自出宫迎娶,这可是历朝历代都没有的先例”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这位娘娘膝下已有两子一女,排行最前的两位阿哥都是她所出,听说长得英姿天表,小小年纪就跟着皇上上了战场。皇上就算不为别的,光是为了这两个阿哥,那也得立她为后啊。如此一来,皇上可就有两位出色的嫡子了,大清江山稳固啊!”有人对老张的说辞不以为然,觉得皇上不至于为了个女人大张旗鼓,说的信誓旦旦,还挺像那么回事。


    一旁的客人有些看不下去了,撇嘴道:“胡说八道,若真是为了抬高阿哥的地位,只要一封圣旨晋封即可,继后的儿子也是嫡子,何必搞这么多名堂!你瞧瞧这满京城的布置,还有那些严阵以待的禁卫军,自古以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天子娶妻本就与民间不同,选妃封后那都是居高临下,哪里像当今皇上这般纡尊降贵?”


    原本安静坐着的女客这时也忍不住插嘴道:“要我说皇上肯定爱极了新后。你们说咱们这位新后娘娘该是怎样的天资绝色,才能让坐拥天下美人的皇上这般眷恋,都十多年了仍然恩爱于恒?”


    “女人就是爱想这些有的没的,皇上那是只看外表的人吗?要我说呀,那是因为这位新后娘娘有母仪天下的胸怀。京城的善亲堂知道不?听说那是这位娘娘还是贵妃的时候筹建的,如今分堂已经开满了大清十八州,那花费可不是笔小数目,听说每年娘娘都要掏出大笔的嫁妆银子来维持这些善堂的开支,十年如一日,不改初衷。单凭这一点我就服这位娘娘,称一句爱民如子并不为过。”


    那女客有些不服气,拍着桌子气道:“女人怎么啦?没有女人哪里来的男人?有件事你们肯定不知道,我有位密友十多年前便曾经进宫参加选秀,当时就是这位娘娘主持的,她可是亲自下场演示过奔射连珠箭、十矢皆中的绝技,可谓震惊全场!”


    “真的假的?你莫不是唬我们吧?皇后娘娘怎么说也得是个大家闺秀吧,哪里就能武刀弄箭了。”众人不由得满是怀疑,在他们心目中皇后必然是那等顶尖的世家贵女,高居云端的人物,居然身怀绝技,怎么听都觉得像话本子。


    女客不屑道:“你这就孤陋寡闻了吧。咱们这位娘娘可是出身马佳氏,素来以军功立族,才不是那些酸腐儒生教养出来的所谓大家闺秀,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除了一副娇滴滴的容貌,身子骨那是一阵风都能吹跑,简直一无是处。如今八旗的姑奶奶那可都是从小就注重骑射,听说选秀中若是骑射不过关,可是要被黜落下来的。


    “难怪这些年媒人上门说亲的时候,总要提一句姑娘家身子骨好,出门能上马,入门能管家,将来必能教养好儿女,是提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人选之类的言语。原来根子落在这儿啊,这么说那些个大家闺秀岂不是要嫁不出去了?”如今众人都围着那女客问长问短,反倒把老张晾到了一边,老张也不恼,反而喝着茶听得津津有味。


    只听那女客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这你们可就猜错了,那些个汉军旗官员只是圣贤书读多了,又不是脑子读傻了,比起自家姑娘落选或嫁不到好人家,不过是练个骑射罢了?有什么难的?请个女师傅教导教导不就得了?听说不但汉军旗这么干,连汉人家也开始让闺女出门多走动了,这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一旦练好了身子骨,那不比满人家的姑奶奶受欢迎?”


    有几位南方打扮的才子不屑地冷哼一声;“女儿家就该好好呆在闺阁里,学些琴棋书画,读读女戒女则,哪有出门抛头露面的,简直伤风败俗!身为皇后更该谨言慎行,岂能带头败坏风气?”江南至今仍然保持着南宋歧视女子的风气,还有许多人家给女儿裹小脚,富贵人家更是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他们看来女人练骑射简直离经叛道。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眼神都不对劲了,看傻子似得看向这些人,周围不多的女性客人纷纷拍案而起:“哪里来的酸腐渣滓,这是把女人当宠物养呢?你难道不是妈生娘养的?既然这么看不起女人,你娶妻生子干什么,你自个过日子去啊?”京城是天子脚下,是最容易接受朝廷风向的地方,尤其旗人众多,满人家姑奶奶本就地位较高,能来店里的女客自然都有些身份地位,自然更听不得这等言论。


    说话的那位女客面沉如水,冷声斥道:“不过一群井底之蛙,如何能明白娘娘的苦心?娘娘曾说过‘今日尔等是八旗女儿,来日却会是八旗的母亲,若是自己不能自信自强,将来如何能教养出色的儿女?’当年我那密友深受震撼,她身子骨柔弱,性子也是逆来顺受,从来不知为自己争取,出宫后却好像脱胎换骨一般,勤习文章、苦练骑射,也不再抗拒家里为她挑选的人家,反而婚后认真相夫教子,管家理事样样皆通。


    如今膝下儿女成群,个个教养得聪明伶俐,在夫家不知道多受人尊敬,她时常感叹多亏了娘娘金玉良言,否则以她原本的身子骨根本经不起多次生育之苦,光是第一胎的难产就足以要了她的命!更遑论当起一家主母的重任,要知道她嫁的男人常年上战场,整个家都是她扛起来的,经营家业、奉养父母,生育子嗣,甚至还要抚养年幼的小叔子和小姑子,若是换了尔等口中的只知伤春悲秋、以夫为天的小脚女人,怕不是一家都要喝西北风去!


    这时一位红衣烈烈的女子站了出来,冷笑地看着那几个所谓的江南才子:“我知道你们,整天流连烟花之地,一副才子佳人的调调,经常念叨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呸!女子无才何来的德?你们口中的德是什么?从父、从夫、从子?骗鬼去吧,不过是自个没本事,只能在女人身上找满足,想要女人一辈子跪在地上仰男人鼻息而活,殊不知只能跟女人较劲的男人还配当个男人吗?”


    听了这般凌厉话语,那些江南才子不由得面红耳赤,南北方风土人情本就差异极大,即便战乱之时也有无数人依旧醉生梦死,男子更是性格柔弱居多,自然不喜欢强势的女子,他们只会想办法让女子比自己更软更弱更无能,面对这等直接揭破遮羞布的言辞,他们想要反驳却又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的念叨“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好男不跟女斗”之类的言语,在一堆奚落声中落荒而逃。


    “哈哈,快滚吧你们,孬种!”


    “没LUAN蛋的家伙!真丢咱们男人的脸!”


    周围的男人以京城人士居多,纷纷对红衣女子大声叫好,谁还不是妈生娘养的?尤其这些年来战事频繁,家家户户都有男人上战场,若是家里主母是个没主意的,高堂父母谁来奉养?娇儿幼女谁来教养?他们心中不由得对那位高瞻远瞩的娘娘肃然起敬,纷纷感叹不愧是皇后,也唯有这样的女人才配母仪天下啊!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热闹得堪比集市的时候,就听外面一阵敲锣打鼓,有人高声疾呼:“来了,来了,天子迎亲的队伍来了!”


    哗地一声,所有人一哄而散,纷纷涌到门边、窗边,二楼的人则纷纷涌到护栏边,无数的人头攒动,伸长了脖子张望。毕竟这可是天子迎亲啊,一辈子可能就这么一次机会,甚至古往今来就这么一回,若是不看,那简直是傻了。


    只见街道的尽头一座巨大的明黄色龙辇缓缓而来,巨大的辇车需要16匹马同时拉动,一股磅礴恢弘的天家贵气扑面而来,震住了所有人,百姓们都安静了下来,不由自主的跪俯在地,高呼万岁!


    在相隔一条街的高楼之上,那些在二三楼观望的人在队伍经过时,也是纷纷缩回身子拜俯在地,跟着三呼万岁,在龙辇过后才敢重新露头,毕竟谁敢站在高楼俯视天子啊?即使是隔了一条街也不行,将自己位置凌驾于天子头上?这不是找死是什么?没见周围的制高点上都有禁军弓箭手严阵以待吗?


    康熙端坐在龙辇之上,前方和左右的明黄帷幕全都高高挂起,巨大的辇车大方敞亮地暴露在所有人眼中,康熙一身帝服坐在正中间,他听着一路上宛如山呼海啸的欢呼声,还有那连绵不绝的山呼万岁,即使冷静如他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畅快的笑意,这是大清子民对他的拥戴,这是百姓们对他治国功绩的肯定,这是他励精图治的江山社稷!


    第218章  封后大典(四)


    当康熙志得意满地坐在龙辇一路受百姓欢呼的时候,承恩公府早已经人满为患,宜敏所在的小楼也是人声沸腾,热闹得紧。马佳氏凡是五服以内,沾亲带故的男丁都过来帮忙了,凡是身上有诰命的女眷也都亲自上门添妆。这可跟宜敏当初封妃入宫不同,当年各家虽然大多送了礼,但多以金银田产为主,毕竟一宫主位虽然高贵,但是上头还有正宫在,嫁妆里放些什么的都有讲究,大家也不想犯了忌讳,好心办坏事。


    如今情况却大不相同,自家姑奶奶那可是要封后了,马佳氏出了个母仪天下的正宫娘娘,不论是主家分家,还是嫡出庶出,有一个算一个那都是能沾光的,尤其在各地为官的族人那更是与有荣焉,同僚之间一听这是皇后娘家人,那还不可劲的巴结?便是上官那也会睁只眼闭只眼,大开方便之门。还有马佳氏一系的官员直呼自己押对了宝,更是使足了劲往上靠。


    康熙送来的聘礼黄金五万两,白银三万两,各色锦缎五千匹,骏马八十匹,马鞍四十副,金银器皿、御赐珍品无数。这份聘礼满满当当的足有四百八十八台,除了骏马外都整整齐齐堆放在前院,前来观礼的各个世家大族都被晃花了眼,纷纷感叹皇帝的大手笔,当年迎娶赫舍里的时候,皇室给出的聘礼最大头的也不过是黄金两万两,白银一万两,锦缎一千匹,骏马四十匹,马鞍二十副,其他金银器若干。


    看看那金银数量直接翻了两倍不止,绫罗绸缎更是翻了五倍,各色金银珠玉、珍珠玛瑙应有尽有,堆满了百来个超规格的大箱子,更有罕见的奇珍异宝熠熠生辉,晃得所有人睁不开眼,令人大呼好家伙,皇上这是把自家内库直接晒出来了吗?这得有多看重这位皇后娘娘才能做到这般程度啊?直接掏家底了吧?


    盖山一整天脸上都挂着笑容,满脸的褶子都舒展了开,看起来好像年轻了十岁一般,他这辈子最疼爱的就是宜敏,最对不住的也是自家闺女,以他女儿的品貌家世,无论嫁到哪一家,绝对都能过的幸福美满,但是偏偏是皇家,是马佳氏唯一得罪不起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在后宫里挣扎浮沉,如今总算熬出头了,听着耳边无数的奉承和祝福,令他老怀大慰。


    郭尔罗斯氏和瓜尔佳氏都在宜敏的闺阁里,今天是她们家姑奶奶出阁的日子。瓜尔佳氏满面笑容的站在宜敏身后,作为五福俱全之人为自家女儿梳头开脸。她的宝贝闺女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可以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堂堂正正的嫁为正妻。当年敏儿虽然入宫即是一宫主位,也是有妆奁随身的,但是与今日却不可同日而语。


    四妃终究只是后宫妃嫔之一,无论如何头上还有贵妃、皇贵妃、皇后三级,若非赫舍里是当年自己行差踏错,还运气不好被揭发了,自家女儿的日子恐怕不会这般顺心。不是她自吹,凭敏儿的容貌才学,无论嫁入哪家,都会被捧在手心里的,再不济自家这么多儿子,总能打上门去为自家姑奶奶撑腰。


    这些年每每一想起当年女儿生赛音察浑的时候,被人暗害,差点一尸两命的惧怕,还有刚怀上阿鲁玳的时候,宜敏再次被害陷入昏迷,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时候,那份心痛如绞让她几乎哭干了眼泪,偏偏面对那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即使表达不满都得拿捏着分寸,叫人憋屈得想要发狂。


    即使皇帝对敏儿再好,但是身为母亲的心里就是总有那么一丝不得劲。尤其赫舍里氏都已经被打入冷宫多年,皇帝偏偏就是不肯废了她,让自己的女儿多年来一直屈居人下。即使知道保住赫舍里的后位是宜敏自己的意思,但是瓜尔佳氏心里还是不满,他若真心待自己女儿好,就该知道正妻之位才是对一个女人最大的尊重!


    瓜尔佳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西洋镜中那明眸如玉的完美容颜,不由得眼中含泪。十四年了,女人一生能有几个十四年?若非敏儿得上天垂青,可以保得青春常驻,至今容颜依旧,否则她很怀疑康熙能否还会十年如一日的宠爱敏儿?男人的劣根性她再清楚不过,即使是盖山也免不了当只偷腥的猫儿,不然家里哪来那么多的庶子?即使夫妻两感情最好的时候,后院的莺莺燕燕也从来没有断过。


    更别提那些儿孙们了,除了阿宝之外,虽然尊重嫡妻,但也是美妾艳婢,左拥右抱。就这样在世家里头还是属于名声极好的那一类。可想而知,坐拥天下的皇帝又该是如何的肆无忌惮?东西十二宫,美人如云,争奇斗艳,什么类型的女人没有?外人只看到敏儿的长袖善舞、风光无限,却没人懂得留住圣眷是何等艰难的一件事。


    “敏儿啊,过了今日,你就是这天下名正言顺的女主人了,再没有任何女人能凌驾于你之上,额娘替你高兴啊!”瓜尔佳氏又哭又笑,悲喜交集地抚摸着宜敏的发髻,“但是额娘还是要啰嗦一句,一切以保护自己为重,别委屈了自己,只有你好好的,我们才会好好的,那几个孩子才会平安,记住了吗?”


    宜敏轻轻靠在瓜尔佳氏怀里,眼中微微湿润:“额娘放心吧,就是以前也没人斗得过女儿,更何况如今呢?而且承瑞和赛音察浑长大了,已经懂的保护额娘了,您就安心享清福吧!”全天下除了康熙,又有谁能给她气受?不过额娘拳拳爱女之心,她自然不能辜负,那些烦心事就无需让老人家跟着操心了。


    “你呀,又不是小孩子了,还学着人家又哭又笑的,也不怕人家笑话你。”郭尔罗斯氏对着瓜尔佳氏笑骂一句,转而对宜敏道,“敏儿,你额娘的话是极有道理的,如今你的地位已是大清女性的极致,接下来你唯一要做的就是稳固自身,好好地将孩子们培养成才,后宫的女人若是做妖必须毫不留情地打压下去。


    至于皇上那边,你原来做的就极好,张弛有度,若即若离,男人都是这样,太容易到手的就不懂得珍惜。你只需在保证自身地位的前提下,做到后宫雨露均沾,尽量平衡各大家族的利益。唯有如此,才不会被群起而攻之。虽然那九五之位只有一个,但是谁不希望当皇子阿哥的母家甚至亲家呢?将来阿哥们至少也是个王爷,对母家来说也是极大的靠山了。”


    宜敏素手轻抚自己乌黑光亮的辫发,抿唇一笑,顿时美艳不可逼视:“乌库妈妈,我知道该怎么做。身为皇帝,坐拥四海,富有天下,无数美人任其挑选。我虽然对自己的姿色有信心,但是红颜易老,人心易变,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身后皇后就必须展现出自己的价值,后宫本是朝堂的缩影,唯有平衡各方势力,为皇帝提供助力,使自己成为不可替代的人物,这皇后之位方能坐得稳当。”


    说着她收敛了笑意,正色道,“如今我花期正盛,皇上自然对我眷恋深重,但是十年?二十年呢?难道我还能一直保持这般容颜不老吗?到时候怕不是要被当做妖怪对待了?更何况,天天对着同一张脸,便是天仙美人也要看腻了,何况是拥美无数的皇帝呢?所以我不会傻到去计较后宫进了多少女人,相反我还要让后宫花团锦簇,变成一个乐不思蜀的温柔乡,集齐各色美人,温柔的,娇媚的,泼辣的,英气的,清冷的,热情的,什么样的女人都来一些,让他尝遍所有珍馐美味,到时候才不会因为某一道突然出现的佳肴而做出意料之外的事情。”她可不会忘记康熙中晚年后宫出现的几个女人,若非四妃联手死死压制,恐怕还真有可能被后来居上,临阵翻盘呢!


    郭尔罗斯氏闻言大笑了,连连点头夸赞:“好孩子,在这方面你可比你额娘通透多了,想当初你额娘可没你这般看得开,为了女人的事与你阿玛那也是时不时要闹一上闹。直到年纪都大了,这才慢慢安心过日子。不过我有些丑话要说在前头,虽然你心思通透,不曾为感情所迷惑是好的,但是这世上人心是最不可捉摸的,戏演的再真,终究也是假的,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皇帝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你这点小心思连我都能看出来,天长日久之下难保他不会察觉,这些年来他日理万机,为了掌握朝政、天下归一殚精竭虑,心思分散过多才没看出不对。但是以后便不同了,从这次的封后大典就能看得出,皇帝对你确实是动了心思的,而动了真心的男人是最敏感的,有心无心,他甚至无需用眼睛去看,单凭直觉就能感应到,这也是你未来最难办的一点。”


    宜敏面上一僵,明亮的眸子顿时暗淡了一瞬,她何尝不懂得这个道理,这些年她为何千防万防,时刻绷紧了弦?不就是害怕自己在不经意间露出破绽,进而让康熙察觉到不对劲,她还不能失去皇帝的宠爱。只是让她对康熙动真情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跟皇帝谈感情?那是自觉坟墓。一个动了情的女人是不理智的,一旦感情用事,就容易行差踏错,而后宫是最容不得丝毫差错的地方,她宁可终日带着面具,也不想去冒任何一丝风险,更何况对康熙她早已心如死灰,何来动情之说?


    第219章  封后大典(五)


    宜敏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对着郭尔罗斯氏轻笑道:“承瑞和赛音察浑都已经长大了,我与皇上勉强也算得上是老夫老妻了,总不至于还像少年男女一般蜜里调油?日后不过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罢了。尤其等承瑞、赛音察浑相继大婚之后,就要正式入朝议政了,到那时皇上怕是也无心与我亲近了。”她心中嗤笑,与康熙谈感情,岂不是天下最大的笑话?在他最为年轻稚嫩的时候,尚且不曾发现枕边人的真情假意,难道未来老奸巨猾的时候就有真情了?


    不过这些她不打算与郭尔罗斯氏掰扯,毕竟这位出身蒙古,就算人老成精也不过是多了生活的阅历和智慧,论后宫的心机手段她还不够格指点自己。她所说的最大难关早在入关之时就存在了,年轻人感情用事的时候最容易动真情,也对爱人的心思最为敏感,她这十四年来拿出了最大的努力,付出了所有的心思来经营与康熙之间的感情,但是他从未发现自己的异常,她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愤怒,真心对他而言根本不存在啊!


    他所有的心思都给了大清社稷,最深的执念唯有那九五之尊的皇位,女人对他而言不过是朝政之余的调剂品,皇后也好,贵妃也罢,若能帮他平衡后宫势力,助力朝堂党争,那便是贤内助。如今他处于年富力强之时,正是雄心勃勃,一心要平三藩、收台湾的时候,如何会去注意一个女人是不是真心以待?


    等再过十年,二十年,当康熙步入暮年之时,看着自己年老力衰,而儿子却正当盛年的时候,他那无比深重的猜忌心和对权势的强大掌控欲就会显现出来,当他觉得皇帝的威严受到挑衅,自身皇权受到威胁的时候,到那时无论是儿子还是妻子,甚至是臣子,都会被他毫不留情的舍弃。甚至他会用尽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地打击这些人。


    自己这个皇后能让儿子身份更加贵重,继位更加名正言顺,而当他想要打击儿子的时候,自己这个皇后同样是最大的突破口,只要自己犯了错被冷落,甚至被贬黜的时候,所生子女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前世的康熙正是这么做的,在前朝捧杀儿子,在后宫冷落母妃,儿子们起起落落,妃嫔得宠失宠,每天都是同样的曲目在上演,所有人都是他掌中起舞的戏子。


    她甚至无需推算都能想像到未来的场景,对康熙的性格和行事作风她实在是太熟悉了,尤其越是年长的康熙她越是熟悉,因为他会越来越接近记忆里那个肆意玩弄人心,乾纲独断的冷血帝王。宜敏闭了闭眼,睁开后眼神依然清澈明亮:“乌库妈妈莫要担忧这些小事了,皇上如今国事繁忙,朝廷上正议论着要**的大事,如何有心思去注意儿女情长呢?”


    瓜尔佳氏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她看出了宜敏的些许不对劲:“敏儿,你与皇上之间是否发生了什么误会?这么多年下来皇上与你虽说不上推心置腹,但好歹也算体贴入微,为何额娘感觉你要把皇上往外推?。”知女莫若母,宜敏顾左右而言他,明显是要避开与康熙的感情话题,这苗头可不对劲,她自然希望女儿能够守住心,不至于真情错付,但不表示她会赞成宜敏出现排斥皇帝的举动。


    宜敏心中一惊,连忙垂下眼帘,嘴角微微露出一丝苦笑:“额娘,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把皇上往外推,我又不傻!只是……您也说了皇上对我体贴入微,恩宠有加,但越是如此我越是矛盾,有哪个女人面对这样的男人,能够十年如一日的无动于衷呢?我最害怕的正是如此啊,我怕自己守不住心,最后反倒落得惨淡收场。”


    瓜尔佳氏闻言反倒松了口气:“你这孩子向来重情重义,皇上如此待你,也难怪你心中难以抉择。当年额娘确实教你要守住自己的心,如今额娘依然是这句话。但是守住自己的心不代表要去排斥对方,他对你好,你应该心存感激,照顾好皇帝的起居,安排好后宫事务,做一个贤内助回报对方,如此两不相欠。”


    郭尔罗斯市伸手一拨瓜尔佳氏,没好气的道:“去去去,一边儿去,你懂个什么?少在这里对敏儿胡说八道。现在底下多少事情要安排呢?赶紧下去指挥其他人干活,少在这里添乱,老婆子有些私房话要跟敏儿说。”说完毫不客气的将瓜尔佳氏赶出了闺房。


    瓜尔佳氏拿这位老祖宗没办法,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顺从的走了出去,反正该说的话,这些日子也说的够多了,不差这一时半刻。老祖宗手上拿捏着三瓜两枣的好东西,这会儿怕是趁机要给了敏儿吧,都是些压箱底的好东西,不拿也不知道未来便宜了谁?


    宜敏含笑看着自家额娘的背影,转头再看郭尔罗斯意味深长的表情,不由得垮下脸来,两只手穿过他她的臂弯,拉着轻轻摇晃起来,仿佛还是当年那个承欢膝下的小女孩,撒娇的道:“乌库妈妈您就别追根究底了嘛!敏儿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该怎么做的!”


    郭尔罗斯一指头点在宜敏额头,恨铁不成钢的道:“你个小丫头片子!在乌库妈妈面前也装模作样起来,我吃的可盐比你吃的米还多呢,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吗?你糊弄糊弄你额娘也就罢了,想要糊弄老婆子我啊,功力还差了点。”说完叹了口气,拍了拍臂弯里的手,“看你这样,我也不用问了,没想到这么多年下来,皇帝还也没能走进你心里,恐怕你心里还百般看不上人家吧?。”


    宜敏微微愣了一下,苦笑一声:“什么都瞒不过乌库妈妈的眼睛,我马佳宜敏虽然称不上什么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人物。但是以我的品貌,求个一生一世一双人想来还是不难的。偏偏他是皇帝,理所当然享受着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御,而我却有必须要进宫的理由,不得不陪着笑脸,躺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甚至每日里还要挖空心思讨好他,有事没事还得为他找些美人增添点新鲜感。长年累月下来,您觉得我会对这种男人有什么好感吗?若非膝下还有几个孩子在,我怕是连装都装不下去了。”


    宜敏半真半假的对着郭尔罗斯氏大吐苦水,话里感情七分真,三分假,除了前世的事情不为人所知之外,其余的倒也是她的心里话。前世的马佳宜敏没有傲气的资格,今生却不同,有了仙境的支持,只要给她时间,她有底气过上随心所欲的日子,即使要嫁人,也没哪个男人能逃过她的手掌心。


    偏偏前世的孩子是她最深的执念,为了重新得回他们,她不得不自缚双翼,将自己拘束在那紫禁城的四方天地之中,但是她骗不了自己,她心中终究是怨恨的,不甘的。也许只有当她得偿所愿,等所有的孩子都如愿归来,当康熙再也不能成为孩子们的威胁时,她才能真正逃离樊笼,重获自由吧?


    郭尔罗斯氏仔细端详着曾孙女那美若天仙的容颜,也深深的叹了口气:“乌库妈妈知道你心里有委屈,毕竟你从小就是个有志向,有主意的人。当年得知你想进宫的时候,乌库妈妈是极为吃惊的,看你平日里行事作风,并不是那等眷念荣华富贵的性子,偏偏你还尽心尽力地说服了盖山和图海,当真让我有些看不懂了。”


    看着宜敏吃惊的眼神,郭尔罗斯氏笑了笑:“若你当真不想进宫,凭你的本事自然有千百种办法可以逃避选秀,即使你是马家是唯一的嫡女,但是马佳氏从来都不是卖女求荣的家族,从太祖时起,马佳氏的嫡女就从未有嫁入皇室的先例,当然那些那些嫡女的品貌确实并不出色,只是这不是你必然进宫的理由。


    乌库妈妈知道你来历非凡,执意进宫必有所求,但你也是个心善的孩子,自小孝悌有加,对家人掏心掏肺的好。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一头扎进这深不见底的紫禁城,但是既然如愿的进去了,那就不要后悔,也不要怨天尤人。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想要什么结果,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如果你觉得值得,那就不该放弃、不该怨恨,就该拼命去实现你的目标,这样无论结果如何,你才能无悔!”


    宜敏睁大眼睛,满心不可置信地看着郭尔罗斯氏,她以为自己一直掩饰的很好,她以为没人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思,可是这位老太太发现了,这么多年来她原来一直都知道。


    看着宜敏有些惶恐的表情,郭尔罗斯氏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别怕,乌库妈妈已经是年过百岁的人了,什么事都见识过了,没那么小气!何况此番一别,恐怕今生再难有相见之日了。乌库妈妈手上还留着些老物件,留着也是带进棺材里,还不如给了你,这些我都放到你的添妆匣子里了,等你回宫再打开看看吧,权当留个念想!”


    宜敏眼眶微红,抱紧了郭尔罗斯氏的胳膊,与这位老太太的感情是她此生最惊喜的收获,原本她一开始只是想要讨好这位马佳氏地位极高的老人罢了,却不曾想这位老太太是位心胸宽广,智慧豁达的人,长久相处下来,她也把她当做真正的乌库妈妈来孝顺,后来仙境里的资源她也是对老太太敞开了供应,只求能让她长命百岁,以报答这份慈爱之心。


    乌库妈妈今日这番推心置腹的话语让宜敏豁然开朗,她小时候展现出了太多异于常人之处,除了盖山和瓜尔佳氏以外,没人知道仙境的存在,而这位老太太却早就看出了自己身上的不同,但从未以异类的目光来看待她,更不曾贪图过她的机缘,她总是用包容慈爱的目光看着她,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与之相比,前世的自己虽然也称得上是高寿,但心胸眼光却远不及老太太,所以她是真心的希望老太太长命百岁,她何尝不知人的寿数有限,即使有着仙境无限的资源供应,但是老太太如今已经百多岁的年纪,其实看起来满面红光,身子骨健朗,但是仙境的灵药灵果并不是起死回生的仙丹,无法阻碍人体内生机的流逝,是人终究会有寿终正寝的那一天,也许某一天清晨,老太太就再也无法睁开眼睛了呢?


    “乌库妈妈,您一定要保重身体,等着敏儿再次回来的那一天!到时候我一定会告诉您所有的一切,毫无隐瞒!”宜敏抬起头,祈求地看着郭尔罗斯氏,她此刻不敢说,怕说了会泄露些什么,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她就是有种预感,若是她说出了重生的秘密,将付出无法想象的沉重代价,唯有一切尘埃落定时,重获自由时,她方能无所顾忌地畅所欲言,而到那时,又有谁能听她说呢?也许只有眼前这位睿智宽博的老人可以聆听这一切吧?


    第220章  封后大典(六)


    郭尔罗斯氏看着宜敏眼神复杂,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她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敏儿,你聪慧过人却心结深重,莫要被过去的经历蒙蔽了心眼,意志坚定固然是好事,但偶尔会因为太过坚持己见,错过了沿途更好的风景。你的人生还很长,不要画地为牢,将自己困在原地啊!”


    宜敏抬头看着曾祖母,眼神中掠过一丝迷茫,继而很快恢复了清明,坚定地摇了摇头:“乌库妈妈,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虽然会迷茫,会不甘,会犹豫,但是却绝不会后悔!这条路没法回头,我只能一直走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她这辈子本就不是为自己而活,如今心愿只完成了一半,她没有资格松懈,也没心思去看其他的风景。


    郭尔罗斯氏忍不住上前一步,将宜敏拥在怀中,心疼地拍着她纤细的背脊,眼中闪过一丝晶莹,却没有再说什么,她是真的心疼这孩子,无法想象是怎样的执念才能让这她堵上一切去拼,这份沉重令她感到窒息,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也许她根本没资格对此指手画脚!


    “好孩子,今儿是你出阁的大好日子,咱们不提这些了,让乌库妈妈为你戴冠吧!”郭尔罗斯氏面上重新露出笑容,走到一旁的大立柜旁,捧出一顶宝光四射的凤冠,眯着眼睛端详着这顶特殊的凤冠,连连感叹,“不管看过多少次,都让人忍不住震撼!听闻这冠冕是皇上亲自设计的?就是太皇太后与皇太后的朝冠都不及它耀眼夺目,单单这凤冠的价值就顶得上你当年的那副妆奁了吧?”


    宜敏目光忍不住落在凤冠上,身为女人就没法不喜欢它,凤冠样式仍然是以朝冠为底,却极尽奢华繁复之能事,与此前所有的后妃朝冠均不相同,上有冠顶,冠顶足有六只凤凰以金累丝镶嵌技艺叠压,顶尖镶大东珠一颗,每层之间贯东珠各一颗,凤头、翅、尾部均饰东珠,背部各嵌猫睛石一块。此朝冠使用猫睛石24块、东珠足有一千余颗,以及青金石、珊瑚等珍贵材料,看上去异常繁复,熠熠耀目。


    当初这顶凤冠作为聘礼送来的时候,整个马佳氏都轰动了,因为康熙实在是太壕气了,就算是太皇太后的朝冠一般只用88颗东珠,其余皆用珍珠装饰,偏偏康熙设计的时候指定全部用东珠,通体装饰下来足足用了上千颗,怕不是把库存的东珠都倒出来了。另外就是大清历代皇后乃用三凤朝冠,偏偏宜敏面前这顶凤冠设计了六凤,其中意味令人深思。


    郭尔罗斯氏捧着沉重的凤冠,轻轻地将之戴在宜敏头上,退开两步细细端详,不由得满心赞叹,太美了,耀目至极的凤冠并未夺去宜敏的光彩,反而更突显了那不似凡间所有的美貌,尊贵之气扑面而来,令人不敢直视。


    我家女儿的美貌怕是连那古之洛神都要逊色三分。等皇上见了怕是要走不动道了。郭尔罗斯自小见惯了曾孙女的容貌。本不该如此惊讶,但是盛装打扮后的宜敏依然叫他。惊艳不已。难怪皇帝十多年来对宜敏盛宠不衰,这般女子又有谁舍得冷落呢?


    这时小楼外传来了熙熙攘攘的热闹声,两人透过窗户往外望去,一眼就看到了人群最前方那道明黄色身影。一身明黄色帝袍,走路龙行虎步,不是康熙又是谁呢?皇帝亲自迎亲是天大的恩典,马佳氏是自然不会不知好歹的搞出那套为难姑爷的阵仗。这可是皇帝,有谁敢拦着他呢?更何况良辰吉时都是由钦天监提前算好的,一时一刻都耽误不得,更没人敢在这方面造次。


    等康熙一到承恩公府门前,盖山和图海早就领着儿孙与族人大开中门,恭迎圣驾。康熙也没在这种日子扫兴,命人扶住了盖山,没让自己的老丈人行礼,也很快就免了在场众人的跪拜礼。一行人高高兴兴地进了门,簇拥着康熙进了瑶园,一路往宜敏的梧桐阁而来。


    康熙显然心情极好,一边观看承恩公府的布局景色,一边极为满意地暗暗点头。虽然这承恩公府大部分图纸是他设计的,但实际上他却不曾踏足过半步,如今看来效果极为不错。不过他也无心过多赏景,一想要见到那个已经阔别整整一月的人儿,不由得正满心激动欢喜。等这趟把人娶回宫,他再也不会放她离开自己身边了。


    从康熙八年至今,两人最长远的别理也不过是木兰秋狝的那半年时间,期间两人还时常有信件往来,不像这次因为大婚礼仪未完,两人按照祖制是不可有任何往来的,免得不吉利。为了两人的将来,康熙自然不敢随便乱来,只能每天听着奴才们回报宜敏在承恩公府的一举一动,越听越是心痒难耐,只觉得宜敏就算离开自己,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的,让他恨不得当场反悔。


    好不容易熬到正日子,康熙一大早就将奉迎皇后的凤舆送了出去,由两亲王的结发福晋和八位年轻的一品夫人担任奉迎专使,先行骑马到承恩公府,两福晋、八命妇先到正屋谒见宜敏,然后伺候梳妆。按照惯例这时皇后梳的仍然是及笄少女的发型——双凤髻,但是宜敏的情况不同,她早已入宫多年,以她的年纪也不适合梳这种发髻,于是便梳已婚妇女的盘髻,更方便戴上那奢华沉重的凤冠。


    此时几位逢迎专使都在梧桐阁一楼等候,见康熙已经到来,连忙查看时辰,还差半刻钟,这会儿过来恰恰好。这时裕亲王福全的嫡福晋西鲁克氏连忙命人出门拦住,她则带人上了三楼,皇后迎娶时的吉时由钦天监官员严密推算,如今吉时一到,就能恭请皇后出门了。


    西鲁克氏是此次逢迎专使中身份最高的,也是宗室福晋中与宜敏关系最好的,她带着常宁的嫡福晋纳喇氏来到皇后闺阁,一进门就被晃花了眼,当今皇后身着金凤朝服和六凤朝冠,一身尊贵威仪显露无疑,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启禀皇后娘娘,吉时已到。”说完上前将两个苹果塞到宜敏手中,然后亲自为她披上盖头,与纳喇氏一边一个扶着宜敏下了楼。


    康熙眼巴巴地等在阁楼前,一眼看到宜敏的身影出现在门前,眼中顿时发光,立刻快步上前,忍住想要说话的念头,只是代替西鲁克氏搀扶住宜敏,将她稳稳地送上了一顶步轿,因为这梧桐阁离承恩公府正门还有相当长一段距离,自然不可能让皇后这样步行过去,自然有小轿代步。正式的凤舆还在承恩公府门前候着呢。


    西鲁克氏露出一丝微笑,并未规劝皇帝这等不合礼仪的行径,她只是带人提前一步把皇帝亲笔书写的龙字和一柄金如意放进凤舆中,等康熙护送着宜敏来到前院后,陪着她拜别父母亲人,行过一系列礼仪后,才把皇后恭恭敬敬地请上凤舆。


    皇后凤舆由16个人抬着,穿红缎绣花褂子的校尉持着300对族旗扇、平金绣凤、宫灯,走在最前面,御前侍卫扶着风舆轿杠扈卫左右,两福晋、八命妇和扈从的王公大臣,紧紧跟在凤舆的后面,迎娶的队伍极为盛大。


    这时康熙又做了件出人意料的事,他并未登上那座龙辇,而是骑上了一匹汗血宝马,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凤舆前方,显然要效仿民间男子亲迎花轿的习俗。


    于是一路上百姓们都是欢呼雀跃,锣鼓喧天不绝于耳,加上康熙一路上让人不停撒糖、喜钱,惹得无数孩童追着队伍跑,迎亲队伍所过之处,百姓们一拥而上,纷纷捡着地上的喜钱,好话一箩筐的冒出来,都是祝皇上皇后百年好合之类的。迎亲队伍轰轰烈烈地绕城一圈才进入大清门,凤舆入大清门时,午门楼上钟鼓齐鸣,凤舆停在正南天喜方位,福晋、八命妇和宫女护侍皇后下轿。


    宜敏跨出轿门,手上紧紧握着寓意平安的苹果,抬首透过喜帕的缝隙看着前方的堂皇大道,不由得心潮澎湃。大清门是紫禁城的正大门,从不轻易打开,而女人想要走这道门,唯有皇帝登基后迎娶的第一位皇后,方能有此殊荣。遍数大清历代皇后,不过寥寥三人,其中两后已然被废,剔除出宗谱,如今唯有她马佳宜敏一人,她不再是前世那个籍籍无名的康熙嫔妃之一,而是堂堂正正由康熙亲自从大清门迎进来的皇后,她要成为未来永载史册的女人。


    宜敏将苹果交给恭亲王福晋,接过裕亲王福晋递过来的宝瓶,里面装有珠、宝、金银小如意和米谷等物,她稳稳地捧着象征吉祥如意的宝瓶,沿着御道,一步一步,稳稳当当,经过乾清宫和昭仁殿之间的通路,进入交泰殿,这里是帝、后大婚行礼的专用场所。


    宜敏进殿时,看到殿门前横放着一个朱漆马鞍,鞍下放着她刚刚手里拿过的两个苹果,上面铺着一条红毯。在六对藏香提炉的引导下,宜敏轻松跨过表示平平安安的朱漆马鞍,之后被引导到西首站立,等候拜天地。


    康熙刚刚已经先行一步,提前来到了坤宁宫,此时他从坤宁宫出来,站在与宜敏相对的东首,在欢庆的鼓乐声中,一起下拜,九叩礼毕,即为结发。


    拜完天地,康熙和宜敏在坤宁宫东暖阁行坐帐礼,掀开宜敏喜帕的那一刻,即使两人已经夫妻多年,康熙仍然愣住了,凤冠朝服打扮的宜敏简直美艳不可方物,尤其小别胜新婚之下,更是让他眼珠子都恨不得粘在宜敏身上了。


    这时裕亲王福晋煮来名为子孙饽饽的饺子,刚下锅还是生的就要捞起,呈给康熙和宜敏,两人咬一口吐出来,藏在床褥下面,表示可以早生皇子。本来仪式完成之后,皇帝应该暂到前殿休息,等待福晋命妇重新为皇后上头开脸。只是康熙来着不走,一直看着宜敏打扮完毕,两人一起吃完了被称做团圆膳的合卺宴。


    这时福晋、太监、宫女全部跪安退出,并将大婚洞房门窗轻轻地合上,皇帝侍卫中结发夫妻们在洞房外,击着檀板用满语高唱《交祝歌》,两人在一片祝福声中相对而坐,宜敏笑盈盈地看了康熙一眼,端起酒杯与康熙手臂交缠,抬头饮下交杯酒,合卺礼即成。


    康熙双眼不离宜敏身上,挥退了司仪女官,亲自上前替她摘下凤钿,换上龙凤长袍,端来长寿面,喂她一口一口吃完,此时大婚礼仪即告完成。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