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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重生之康熙荣妃》 第221章 封后大典(完)
喜桌上的龙凤双烛红火明亮,偶尔有火花轻微的噼啪声响起,洞房内所有的宫人奴才都已经退下,仅余康熙和宜敏独处。两人都轻轻地松了口气,接着对视一眼笑了出来,看来一整天下来彼此被繁文缛节折腾得不轻。
康熙贪恋地看着宜敏在红烛映照下越发娇艳的容颜,不过一月未见,他竟感觉度日如年,忍不住握紧宜敏的柔荑,面上露出讨好的笑:“敏儿,今日的安排如何?你可欢喜?”为了这一日,他当真是卯足了劲,做足了排场,力争将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得尽善尽美。
宜敏此刻已经卸下了大婚时那过于浓重的妆容,白皙的面容上带着一抹嫣红,她清浅一笑,微微点了点头:“让皇上费心了,此前妾身从未奢望过有朝一日能从大清门被抬入宫,如今得以一尝所愿,皇上还为此破了许多先例,给了妾身无上荣宠,妾身自然欢喜不尽。”这是她心底的大实话,即使皇后之位在她意料之中,但是能有如此高规格的封后大典委实出乎意料之外,说一句受宠若惊并不为过。
康熙哈哈大笑起来,大手一挥无所谓地道:“无需在意那些腐儒所言,大清入关至今不过两代人,先帝那会仪制尚不完备,许多规矩都是临时沿用前朝的旧制,何来先例之说?如今的大清,朕说的算!在朕心中,你才是我爱新觉罗·玄烨唯一的妻子,这些年来真是委屈你了。
本来十年前这个位置就该是你的,偏偏朕总是顾虑太多,让你受了诸多委屈。无论是赫舍里氏还是太皇太后,你总是为了朕不停地忍让她们,却从不曾宣之于口,但是朕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十多年来,你朕为生儿育女,管理后宫,教养庇护那些庶出的阿哥、格格,光是那份豁达心胸和慈母心肠,就是古往今来多少女人都做不到的!。
尤其你筹建的那些善亲堂,这些年不知花了你多少嫁妆银子,为朕和皇室在民间赚了偌大的好名声,朕也从不曾对你言谢呢!人人都说朕上辈子不知烧了多少高香,才能娶到你这般贤内助呢!如今朕不过为你做了区区小事罢了,又何足挂齿呢?你我夫妻恩爱十四载,举案齐眉,儿女双全,未来还有更漫长的路要走,何须言谢?”
宜敏深深的望着康熙,面上微微动容,在他含笑的目光中缓缓依偎进他怀中,将头靠在他肩上,口中柔声道:“皇上说的是,你我夫妻一体,自然是生死与共,荣辱相依,些许小事何须道谢?”
她借着动作遮住了眼中复杂的思绪,真的是小事吗?这些年来,善亲堂之所以能够遍地开花,背地里自然有康熙的纵容和支持,但他往里头安插的人手和探子同样不知有多少,若非她从未想过利用善亲堂牟利,此刻恐怕善亲堂早已不在她名下了。
康熙伸手抱住宜敏,深嗅着她发间的清香,动容道:“不错,我们生死相依,生同衿、死同穴,无人能分开我们。我要把这大清治理得海晏河清、创造出一片繁华盛世,而这一切唯有你能与我共享,一同俯瞰属于我们的天地山河。你我百年之后,这片江山会交到我们的孩子手上,让大清绵延千载、国运不绝!”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模样,宜敏只是微笑着点头,并未出声应和。她能说什么呢?他会允许这世上有人与之并肩而立吗?她敢赞同自己的孩子会继承他的江山社稷吗?此刻的他正当盛年,自然心胸宽阔,敢于放权,但是二十年之后呢?当他渐渐感觉到自己的衰老与无力时,当年的随口之言是否会成为自己母子野心勃勃的证据呢?此刻的承诺是不是就将成为他心头的一根刺呢?
“咱们还是该给承瑞和赛音察浑多添几个兄弟姐妹,将来才好帮衬他。”说着康熙就不正经起来,那双手老实不客气地上下动作起来,面对宜敏这么一个国色生香的大美人,康熙又不是柳下惠,岂能无动于衷?尤其为了此次大婚。康熙可是整整素了一个月,连女人的手指头都没沾过,这会自然是狼性大发,恨不得将宜敏拆吃入腹。
洞房花烛夜乃是人生三大喜事之一,无论对皇帝还是普通百姓而言都一样重要,帝后二人一夜被翻红浪,龙凤双烛静静垂泪至天明,有成人手臂粗细的红烛一夜过去了,也不过燃烧了不到三分之一。同时点燃的双烛长短一致,并未出现一长一短的情况,这让负责灯火的司礼女官格外满意,不由得满面微笑,将之细细的记录了下来,帝后同寿,这可是龙凤呈祥的吉兆啊!
帝后大婚第二天,按照礼仪,皇帝应当先率皇后拜见太后,完成朝见礼,然后再升太和殿,诏告天下,至此大婚礼成。但是在本朝情况却又不同,众所周知太皇太后已重病,瘫痪在床多年,皇太后自木兰回銮后就搬到慈宁宫照顾太皇太后,已经多年不问世事,连后宫妃嫔的请安都免了。在封后大典之前,慈宁宫就已经传过两宫懿旨,皇后贤良淑德,谦恭纯孝,此前已侍奉两宫膝下十余年,无需再行此繁文缛节,自与臣民同乐即可。
因此,这大婚次日,康熙和宜敏只剩下一件事要做,那就是帝后齐升太和殿,昭告天下,普天共庆。
一大早康熙和宜敏就已经起身,虽然经过一夜鏖战,但两人本就是老夫老妻,小别胜新婚之后,更显得精神奕奕,蜜里调油。宜敏身边的梧、桐、檀、楠四大宫女端着各色物品进来服侍洗漱,结果在康熙黏糊糊的动作下,硬是把一刻钟能搞定的事延长了半个时辰。好不容易进完了早膳,两人在奴婢的服侍下分别穿好繁复厚重的皇帝衮服和皇后凤袍,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满意的目光,这才准备前往太和殿走最后一道程序。
宜敏与康熙一同从交泰殿中走出,这里是帝后行洞房礼的地方,仍处于后宫,待两人经乾清宫,过乾清门,才算是出了后宫的范围。昨儿入宫宜敏带着盖头,看不真切,如今行走在宫中,才发现整座紫禁城仿佛陷入了红色的海洋,到处一片喜庆,前三殿、后三宫都用绸带搭起彩架,大红喜字、吉祥语句图案抬头可见。从大清门到坤宁宫的青白石御道上,铺满了红地毯,御道两侧有路灯,各式彩灯,若是夜晚观看,大概就像天河上的鹊桥,美不胜收吧!
再往前就是前朝的正三殿,保和殿、中和殿、太和殿,其中太和殿位于整座皇城的正中心,同时也是紫禁城的最高处,是用来举行各种重大祭祀和典礼的地方,所以康熙平日里上朝并不在此处,而是在太和门或者乾清门,偶尔在乾清宫。因此太和殿使用的次数极少,但这并不代表太和殿就不重要了,此处的象征意义是不同的,在大清唯有皇帝登基、亲政和册封皇后等重大事宜时方可启用。
遥望前方那座金光熠熠的大殿,宜敏心中波涛汹涌,这三大殿位于前朝,是她前世一生都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尤其那太和殿俗称金銮殿,一般而言,即便身为皇后,一生也难得几次机会能够踏足此地,而最为隆重的一次莫过于封后大典。如今还差最后一步,唯有登上御阶,坐上龙椅,正式接受臣民朝拜之后,她才是这大清天下真正的女主人。
当帝后二人到达中和殿时,太和殿中的文武百官早已就位。在这等重要的日子里,文武百官天不亮就要出门,早早入了宫门,等候在太和殿前的广场上。随着三通鼓响起,所有的宗室、大臣立刻按照品级高低迅速入殿,以御阶为中心,文武官员分左右站定。
在宽阔至极的太和殿中,即使站了几百人,依然显得空旷,但是这几百人便是整个大清的最高层,也是翻掌间足以决定国家命运的一群人。
皇后的册立自古以来便是国之大事,不同于后宫嫔妃,一辈子与外臣不得相见,皇后是与皇帝并肩共天下的女人,文武百官在她面前都是奴才,他们必须如朝拜皇帝一般,正式朝拜自己的女主子。
今日是皇后在文武百官面前第一次亮相,随着三声净鞭响过,康熙和宜敏从后殿并肩走了进来,两人没有绕道殿前走红毯,而是携手一起登上御阶,在龙椅前一起转身,面向满朝王公大臣。
这时随着司礼太监唱喏声,文武百官出列行三跪九叩的大礼,同时山呼‘皇上万岁,皇后千岁’之语,数百人一同高呼,那场面声势着实震撼,连宜敏都有些被震住了,只觉得心跳加速,血气直冲顶门,白皙的脸上泛起红晕。
她一眼望去,只看到满目的顶戴花翎,各色补服,偶尔几个穿着黄马褂,乌泱泱一片人都低着头,完全分辨不清身份。她有些激动,也有些好奇,从高处往下看,有种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的感觉,原来康熙每日上朝就是这种感觉吗?
随着朝拜大礼结束,她随着康熙一同落座,当她坐上髹金漆云龙纹宝座的瞬间,只觉得一股远超以往的庞大清气自卤门灌体而入,原本有些激动的情绪瞬间冰凉,嫣红的双颊顿时褪去了血色,原本恢复几分的内息瞬息间隐没无踪。
她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握拳,悄无声息地一枚小小的印章出现在她掌中,她全力引导着体内那股清气往手掌而去,当两者相遇的时候,那股清气仿佛久旱逢甘霖,又如他乡遇故知,瞬间冲入印章之中,而后无需她刻意引导,不断入体的清气在她体内逛了一圈后,纷纷乳燕投林一般落入了那枚印章中,甚至通过她与康熙交握的双手,有一股暖流也缓缓流淌而过,不紧不慢地钻进了那枚印章中。
宜敏有些愕然地转头看了康熙一眼,很快反应过来假装无事,却引来康熙的注意,她连忙一副新奇模样看向底下的朝臣。这一连串动作说来很久,实际上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康熙看了宜敏一眼,把她没有丝毫收敛的新奇之色尽收眼底,不由露出一丝笑意,将手握得更紧了些。
第222章 后宫之主(一)
宜敏见康熙没有起疑,不由得微微松了口气,感受到体内那股霸占经脉脏腑的清凉之气渐渐脱离,心中欣喜,事情的发展虽然与她当初预计的不同,但是结果却殊途同归,至少那所谓的“天命”被引进了那枚印章之中,她暂时不用担心因为无法修炼而引发的一连串问题了。
待文武百官朝拜完帝后二人,陆续归入两侧队列后,康熙吐气开声:“朕与皇后结缡十四载,夫妻和顺,今日方昭告天下乃朕之过也,此前废后尚在时,朕欲废之,然皇后贤德,曾有言民间夫妻尚且糟糠不下堂,遑论一国之母乎。妻子有错,夫当止之,使其改之,而非弃之。朕乃止。”
丹陛之下的文武百官闻言顿时讶然,互视一眼,他们只知道当年赫舍里氏犯了大错,皇上曾在廷议上提出废后,后来却不了了之,没想到竟然是当今皇后劝谏的结果,不过想来也是,皇后受封前已经执掌后宫十多年,若非她有意保护,这赫舍里氏怕是活不到废后那一天的。
康熙接着道:“其后十年间,皇后主持宫务,秉公持正,对上孝敬两宫,对下宽严和度,待废后恭谨如初,吃穿用度只多不少,然废后屡教不改、多次生事,甚至做出危及社稷之事,尤其太皇太后为此大怒伤身,实乃大不孝大不敬,乃降懿旨将之废黜,此乃皇室之不幸。”他思来想去还是准备为宜敏刷一波名声,毕竟之前废后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免不了有人往宜敏身上泼脏水。也能让满朝大臣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称得上贤后,
文武百官终于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没想到废后居然是这样被废的,众人原本只知太皇太后两年前中风瘫痪在床,却没想到是因为废后赫舍里氏的缘故,谁不知道当今皇上与太皇太后祖孙情深,废后这是自寻死路啊!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非要四处蹦达,害了自己不说,连赫舍里氏一族都被连累了,他们可不觉得皇上会闲着没事特地去查一个家族违法乱纪的事情,显然这是借题发挥,被不孝女连累的典型啊!
“幸而,皇后孝心感动天地,寻来一株千年神药为太皇太后续命,经太医诊治,太皇太后性命无忧,只要安心静养,痊愈有望!”康熙握紧宜敏的手,忍不住心中激动地大声宣布道,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宜敏竟然肯将马佳氏献给她压箱底的保命药拿了出来,还是用来救治多次算计她的太皇太后,这让他对宜敏的心胸气度又有了新的认识,那可是实打实千年以上的人参,就算达不到活死人肉白骨的程度,但是吊气续命功效显著,少量多次使用还能补益元气,延年益寿!
宜敏对康熙笑了笑,微微摇头,她至今仍记得康熙当初的表情,震惊、愕然、惊喜不一而足,当然还有隐藏得极好的贪婪,名贵药材大多百年以上功效最佳,能有三五百年就已经称的上稀世,更遑论千年,这可不是话本上动不动就千年人参、万载雪莲的,即使以皇家宝库的收藏,也拿不出一株药性未散的千年药材,就算曾经有,怕也早被历代统治者拿来续命了,哪里能留到今日?
这下子整个大殿都哗然起来,他们本以为两宫太后懿旨中的纯孝之言不过是客套话,不曾想竟然是大实话啊!这皇后是不是太过实心眼了?面对皇后之位不为所动,千年神药说给就给,这心得有多大啊?再想想到那每年如流水般花出去的上百万两善款,不由得眼角心口一起抽,刷声望的效果是真好,但也是真败家,幸好她败的是自己的嫁妆,别人也管不着,就是马佳氏的家教是真的好,这家族能处啊!
难怪皇上这么下血本,这种媳妇换了谁不喜欢啊,不得好好笼络住?如今皇室在百姓中的声望与先帝爷时期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虽然大多是皇上励精图治的功劳,但是这位娘娘善待底层百姓,拉拢各地官员女眷的方法也是功不可没,这样一位皇后上位,他们没有理由去反对。所以退朝时,所有人的跪拜礼行得是心悦诚服,比一开始要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敬佩。
宜敏与康熙并肩走在御道上,有些疑惑地问道:“皇上为何要在朝上提起此事?废后和太皇太后之事早已过去两年之久,何必旧事重提呢?”在她封后的大好日子里,听到赫舍里的名字她嫌晦气,提起太皇太后她也觉得膈应,否则她也不必让慈宁宫传那样的懿旨出来,她才懒得去参拜那两个老东西呢!尤其是皇太后,会咬人的狗不叫可真真是至理名言,若非她特地留了个心眼,怕不是两年前就得阴沟里翻船了!
“敏儿总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如今你已经贵为皇后,难免有那起子小人看了眼红,背后编排你的闲话,还不如朕先将这些事情盖棺定论,到时候看谁还敢胡言乱语,就直接拖出去打死了事。”康熙无奈地看着宜敏,这女人说她精明能干吧,偏偏心思太正,对于一些下作手段不屑为之,自然也缺乏相应的警惕心,一如两年前皇太后那招就足够阴损,若非宜敏的心思纯澈,恩怨分明,怕是就要栽了跟头。
要知道流言伤人、积毁销骨,废后与新后之间是有直接利益冲突,谁敢相信宜敏竟然暗地里护了赫舍里氏十余年?还有她与太皇太后不合之事从来不屑遮掩,大多数人都知道,偏偏太皇太后如今瘫痪在床,若有人借此攻歼宜敏,怕是十张嘴也说不清楚,谁能想象宜敏舍得用千年灵药去救太皇太后?偏偏这些都是宜敏实实在在的功绩与品行,他既然要与她携手一生,自然要为她正名,做一对为世人所称颂的明君贤后。
宜敏闻言笑眯了眼,晃了晃两人一直牵着的手,面上带着三分狡黠道:“有皇上在,妾身什么都不怕,那些个小人顶多就是说说闲话,看着她们无能狂怒的模样也挺有趣的,如今天下太平、海晏河清,还有皇上时时看护关照,妾身也就剩下这点乐子了,后宫的事儿您可不许再插手哦,咱们有空一起看戏!”
康熙听了这话直接愣住了,接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啊你啊,看来还是朕妄做小人了?好好,朕等着看好戏,后宫随便你玩,别伤着自己就行。”面对宜敏难得一见的活泼,康熙真是恨不得将她揉进怀里疼爱一番。
既欣慰于她懂得自己的苦心,又高兴她的坦白无伪,身在九五之尊的位置上,肯对他说实话的人越来越少了,所有人面对他都如临大敌,说话都是斟字酌句、四虑再三,哪里会如宜敏这般将自己的小心思,无论好坏都直白无讳的说出来呢?他又岂能辜负她的信任?后宫本就是皇帝闲暇之余地调剂,如今作为皇后地游乐场所亦无不可,她开心就好。
康熙和宜敏都没有乘坐肩舆,而是一路喁喁私语地漫步在红毯铺就的御道上,缓缓从前三殿走向后三殿的坤宁宫,帝后大婚三日,皇后要在坤宁宫住满三日方可进入后宫,而康熙的乾清宫与坤宁宫只相隔一个交泰殿。对于乾清宫宜敏并不陌生,她时常被康熙召来陪驾,进了乾清宫就跟自己寝宫一般自在,她见康熙御案上堆满了奏折,很是识趣地道:“皇上先处理政事吧,妾身去坤宁宫看看,等会记得过来用午膳。”
“那你先去忙吧,坤宁宫的布置陈设都是按着老规矩摆放,你若是看哪里不喜欢就换了,自个住得舒服最好。”康熙无奈地点了点头,这些天他忙着大婚的事情,许多奏折都让议政大臣先行处置,但还是有不少重要的奏本需要他的御批,看来这三天想要悠闲度日是不可能了。
宜敏对此自无不可,坤宁宫是后三殿之一,居于东西十二宫的正中间,象征着正宫主位,是属于皇后专属宫殿,就连皇帝也无权插手。如今她自然要去好好看一看。她带着几名贴身宫女出了乾清宫,来到坤宁宫。
抬头端详着这座属于她的宫殿,坐北面南,面阔连廊九间,进深三间,屋顶为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原本她对于坤宁宫是可有可无的,甚至心里还颇为不喜,因为这里是康熙和赫舍里大婚的场所,而且大部分房间都被萨满教祭祀所用,每逢初一十五、四时节气总是嘈杂之声大作,住在这样的宫殿里谁受得了?难怪赫舍里当年搬到长春宫居住,顺治帝的两任皇后也无人长住在此。
也许康熙对赫舍里氏也觉得膈应吧,凡是赫舍里存在过的痕迹都想抹去,加上延禧宫年前遭到天雷劈打,烧毁了一部分殿宇,康熙借机对后宫进行了大规模整修,其中规模最大的就是坤宁宫和延禧宫,尤其延禧宫毁损严重,大部分建筑主体都要重建,至今尚未完工。
坤宁宫则是从内而外进行了重装,所有的萨满祭祀活动全部移到交泰殿,坤宁宫的所有陈设全部更换,宜敏表面上并未插手,只让内务府按照规制进行,实则大多数陈列摆设都是宜敏授意的,她可不想把坤宁宫这么一座风水宝地浪费掉,钟粹宫是她日常居所,但是坤宁宫是她地位的象征,以后日常陪伴康熙之后,她可以到坤宁宫休息,而无需留宿乾清宫,她对那张无数女人睡过的龙塌不感兴趣。
第223章 后宫之主(二)
看着眼前这座与记忆中完全变了风格的坤宁宫,宜敏满意地笑了,原本的坤宁宫实在太过古朴老旧,加上常年祭祀烟火缭绕,根本不适合居住。如今借着修缮的机会将整座宫殿整理出来,立刻显出了后宫正殿的恢宏气派。单单规模就比二进院的钟粹宫大上一倍有余,一想到这里从此以后便是自己的专属宫殿,不由得满心欢喜,这些年的努力经营没有白费。
如今的紫禁城可比先帝爷那时强多了,当初满清刚刚入关,国库紧巴巴的,到处缺钱缺粮,进了紫禁城才发现这里被李自成破坏得极其严重,为了面上上好看,多尔衮等人只能捏着鼻子挤出点钱来对各宫主殿进行初步修缮,达到基本能住人的程度就行,其余大多数殿宇仍然保持原样。
可是这紫禁城的宫殿群已经是三百年前的老建筑了,中间经历了各种天灾人祸,到了康熙二十年的时候已经到了无法直视的程度了,尤其是康熙十八年的京畿大地震后,后宫大部分主殿墙体甚至出现了开裂的迹象,有些偏殿甚至直接坍塌下来,根本无法住人。若非宜敏对这场大地震早有准备,恐怕会如前世那般死伤惨重了。
为了预防这场灾难,宜敏提前两日放出消息,要在御花园举办一场家宴,并暗示所有人不得缺席。宴会当日,后宫所有妃嫔小主都自觉集中到了御花园,就连襁褓里的婴儿都被抱了过来。
然后,宴会时突然地动山摇,这些人被震倒在地,一个个狼狈不堪,发乱钗斜,甚至还有些受了轻伤,但是在御花园的空地上并无危险,前世许多死在地震中的人都因此逃过一劫,虽然她们对此毫不知情,但是事后看着坍塌的宫殿纷纷庆幸不已。
至于年长些的阿哥格格们则提前三天被承瑞和赛音察浑带去西山狩猎,并未留在宫中,地震发生时他们正在河边的空地上烧烤野味,自然有惊无险。而西山是丰台大营的驻地,守将对于这些宝贝疙瘩的到来自然一清二楚,事情一发生,他就当机立断将孩子们请进大营中保护起来,一直到震后余波散去,京城秩序恢复之后,才将这些金贵的主儿护送回宫。
丰台大营当日值守的将领正是承瑞他们的嫡亲舅舅多毕,宜敏对此自然很是放心,直接派人把孩子们的东西打包送了过来,顺便捎来康熙的口谕,让阿哥格格就住在军营里,跟着自家舅舅好生操练他们一番。
至于京畿的地动宜敏就无能为力了,后宫不得干政,她无法插手宫外事务,总不能跳出来告诉所有人,她能预测地动的准确时间吧?到时候无论准确与否,都会惹上大麻烦,她自然不会做这种蠢事。
她所能影响的只有自己的亲人,还有以善亲堂的名义,提前捐些银子让当地官府帮助百姓修缮破屋,希望能借此多少救下一些百姓,再命令手下的田庄、店铺提前囤积些米粮医药,争取在地动后能够立刻进行赈灾施救,除此之外,她真的无能为力了。
宜敏站在坤宁宫前,想到当年那场波及整个京畿地区的地震,不由得唏嘘不已,在康熙眼皮子底下她根本不敢轻举妄动,也不可能为此暴露自己,做事束手束脚,除了后宫损失不大之外,最终的结果与前世并无多大区别。
当时她就下定决心必须修缮后宫,只是当时大灾过后到处需要用钱,不是合适的时机,也因为这项工程极为浩大,她需要一个完美的理由和契机,否则前朝那些御史没准就敢指责她奢侈无度,劳命伤财了。直到康熙二十年,她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当时正是深夜时分,延禧宫遭遇了一次突如其来的雷击,引发的天火烧毁了延禧宫的偏殿和大部分主殿,幸而当时废后之事没过多久,整个延禧宫空无一人,并未造成人员伤亡。
前朝本来还为赫舍里氏一族的处置而争议不休,此事一出,御史们纷纷闭上了嘴,废后住过的宫殿都被雷劈了,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老天降下了天罚,那就是盖棺定论,谁还敢为赫舍里氏说话?
宜敏对此只是淡淡一笑,深藏身与名,重生的好处大概就是最大限度地利用各种先机吧?延禧宫遭遇雷击失火是前世发生过的事情,她不确定今生是否会历史重演,但是不妨碍她促使康熙将赫舍里氏移到此处,幸好最后的结果如她所愿,不但堵住了所有人的嘴,还给了她大兴土木的借口。
一来紫禁城的殿宇确实年久失修,到了不得不处理的地步,二来刚刚收获大笔横财的康熙财大气粗,自从三藩之乱平定后,三位割据一方的藩王积蓄的无尽财富都被其收入囊中,朝廷的国库头一次如此充裕,康熙的私库更是扩充了十数倍不止,大清处于前所未有的富足时期。
所以当她借着延禧宫重建的机会,顺势向康熙提出修缮后宫部分建筑,康熙立刻就同意了,很是豪气地大手一挥,决定东西十二宫同时进行修缮,尤其是意义重大的三大殿更是做了重点加固,最后连阿哥所和格格所都重新进行了规划和装潢。
此番大手笔的修缮工程前后历时两年光景,虽然耗资巨大,但是紫禁城内外焕然一新,不但康熙满意,宜敏高兴,后宫的妃嫔小主们也是欢天喜地搬进了重新安排的宫殿,孩子们也对明亮崭新的居所好感倍增。
宜敏狠狠松了口气,这下子终于不用住危房了,时刻担心自己的小命了。她废了这么大的力气可不是为了面子,而是她清楚地记得康熙在位期间,经历过的大地震多达二十余次,凡事未雨绸缪才是正道,她可不想某天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被坍塌的宫殿给埋了。
尤其康熙三十四年的那场“平阳大地震”更是令她如鲠在喉,因为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巨大灾难,强度之大、范围之广堪称前所未有!
北到山西右玉,南达湖北谷城,西至甘肃平凉,东抵山东滕县,地震波及8省120余县,尤其临汾、襄陵、洪洞、浮山等28州县主灾区更是满目疮痍,死亡人数便多达十余万,其余伤者、财产损失更是不计其数。
胤祉曾为她描述过前往赈灾时的可怖场景,那是令人无法想象的人间地狱,叫她光是听说就已经不寒而栗,也因此将之牢牢地刻进心中。尤其令她难忘的是,这场地震并不是结束,而是仅仅是开始,因为随之而来的还有连绵不断的水灾、火灾,每天都在死人,每一刻都有噩耗传来,整个大清仿佛陷入了天罚之中。
“地裂涌水,哮哭惊声日夜不绝,民皆露处,黠暴乘间剽掠……”
“城廓房舍存无二三,居人死伤十有七八。更可惨者,斯时之烈火烧天,黑水涌地,厥后之夏田腾烟,秋陌浮蛙。伤残余生,何克堪此了……”
即使她当年身处后宫,却也知道灾后的临汾一带存活下来的人数只有区区六万口有零。
这是何等可怕的数字,相当于是十室九空啊!
在这等天地伟力形成的大灾难面前,宜敏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渺小,这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扭转的啊!一个京畿地动她都无能为力,更遑论这等前所未有都超级大地震?但是面对数十万条人命的逝去,在明明提前知道会发生天灾的情况下,叫她又如何能够冷眼旁观,什么都不做呢?
她冥思苦想过许多办法,却发生都不切实际,这等全国范围的灾难,仅凭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救?即便利用钦天监提前示警,但是波及大清近一半版图的灾难该如何预防?没人有这种经验,也无人能够想象那种场景,朝廷也不可能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去做一件根本不确定的事情。
退一万步说,即使朝廷相信了,但是短时间的动作又能产生多大的效果呢?百姓们又会相信吗?会不会因此反而给了有心人可乘之机,利用百姓激起民变,让情况更加雪上加霜呢?
即使她身怀仙境,手中还握有几份势力又如何?不过是杯水车薪,即便是真仙下凡,面对此等天地伟力恐怕也只能徒呼奈何!
最终宜敏想通了,指望朝廷是不可能的,而且这件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她决定稳扎稳打,用二十年以上的时间来慢慢准备。于是从康熙十年起,她一点点将善亲堂开遍大清各大州府,她没有急于求成,而是用润物细无声的手法慢慢织网,将善亲堂融入民间百姓的生活中。
十二年来,善亲堂行事低调,讲究勿以善小而不为,由小及大,从收养孤儿开始,到时不时施粥赠药,再到帮助地方官府赈济灾民,一点一滴逐渐深入百姓心中;再从点到面,先是派人搭起班底,然后慢慢拉拢当地诰命夫人参与进来,等摊子渐渐铺开,就开始鼓励富商巨贾之妻出资建立类似的善堂,等达到一定规模后,给予一定的奖励赏赐,将之纳入善亲堂统一管理,如此一来,善亲堂便可借鸡生蛋,宛若根须一般快速蔓延至县乡一级。
在此期间,善亲堂大力培养的孤儿已经陆续成长,他们会陆续进入各行各业谋生,孤儿的经历会让他们自发地抱团,进而成为善亲堂在当地的一股隐形势力,而这股势力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大。
第224章 后宫之主(三)
善亲堂从筹建起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为那场大灾难做准备,绝不容许参杂任何污点,这就是宜敏的底线。她每月都会派人前往巡察,收集大大小小的灾情记录,以及当地官府的赈济方法,至于银子她从不吝啬,相信也没人敢冒着触怒她的风险,去贪墨她的善款。
她对善亲堂唯一的要求就是在收养孤儿,赡养孤寡老人之余,全力参与各种赈灾,积累大量救灾的经验,并将之整理成册。由于历朝历代都没有人会去整理这种东西,受灾后就靠官府赈济,好坏都只能看当地官府的良心。
但是宜敏不愿意,前世的教训历历在目,灾后因赈济不利而死去的人数远远多于直接死于灾难中。她想要建立一个直属的赈灾组织,用二十年的时间整理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救灾体系,当官府无力作为的时候,这个组织能够带领百姓自救。
当然这些宝贵的经验也不能烂在自己手里,她自有办法让地方官府,乃至中央朝廷乖乖使用这套方法。首先善亲堂始终处于康熙的监控之下,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康熙的耳目,这些救灾方法同样会传到康熙耳朵里,他是个善于学习的人,也是个极为聪明的人,自然懂得如何利用这些东西。
其次随着善亲堂越开越多,各地州府县乡的实际情况也会通过安插的探子传到康熙手中,他相当于等于多了一条底层的情报渠道,无需再如前世一般频繁微服出巡才能了解民间的真实情况,未来也不会轻易被底层官员所糊弄,这也是康熙大力支持宜敏广布善亲堂的原因,它将成为康熙的另类耳目。
宜敏不在乎康熙对善亲堂的利用,只要他不插手善亲堂的管理,她就无所谓,因为她本心就是为了救人,不提在那场大灾中能够挽救多少人命,至少这些年她实打实的做了许多善事。
当然善亲堂的存在也有额外的好处,那就是让康熙和其他人对她手中掌握的巨大财富视而不见,毕竟数百家善亲堂的支出,若是没有足够的收入来源,又如何能够支撑得起来呢?
其实宜敏看似付出良多,实则不然。各地的善亲堂在建成后,除了一开始几年的开支外,之后大多是靠当地夫人团体出资维持,加上人人皆知这善亲堂背后有皇后娘娘撑腰,本地官员士绅自然会大开方便之门,以求能够得到贵人青眼。
而这些年善亲堂在宜敏的严令下,也从未有过任何出格的动作,只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地做善事,十多年下来,其无害的形象早已在深入人心,所有人都根深蒂固地觉得善亲堂做的都是好事、善事。
十二年来各地善亲堂不知收养了多少孤儿,宜敏会让人教授其基本的谋生技能,待他们长大成人之后,大多离开自谋生路,但还是有一部分人自愿留下来帮忙,对他们而言,善亲堂就是他们的家,他们会是善亲堂最忠实的班底。
离开的那些人或许一开始无法回报什么,但是宜敏相信只要是善亲堂发声,他们力所能及之事定然会遵从。当大灾难来临之际,这些孤儿就是宜敏可以第一时间发动的力量,至少在出现地动预兆的时候,善亲堂能够凭借这些年积累的威望,让当地百姓第一反应是听从其建议进行避难,而不是质疑,那就已经是最大的成功了。
尤其灾难发生后,他们更会成为赈灾的主力,有善亲堂在,宜敏至少能够保证自己辛苦囤积的物资能够第一时间用到灾民身上。还能监察朝廷的赈灾银两是否到位,而不是如前世那般被那些蛀虫层层盘剥,最终落到百姓手中的东西百不存一,更有甚者还会利用这些物质囤积居奇,大发灾难财,令百姓雪上加霜,遭了天灾之后又遇人祸!
宜敏这些年持之以恒地做着这些事,是因为她深信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虽然她重生而来,更是得到了仙境这般大造化,改变了自己的人生际遇,但她却常常心中发虚,有种如坠梦中的不真实感。
所谓无功不受禄,受禄必有因,一饮一啄,皆由天定。扪心自问,她马佳宜敏前世不过是一个在后宫挣扎求存的普通女子,何德何能,竟能得此大机缘?仙境真的是予取予求,毫无代价的吗?若是她贪得无厌、敝帚自珍,是否有朝一日会被清算讨还?而那份代价她又是否付得起呢?
最终她打定了主意,与其胡思乱想,不如做点实际的。既然她目前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仙境的机缘得来,那就将之回馈给天下众生,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多做善事,造福百姓。
宜敏站在坤宁宫前,抬头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牌匾入了神,皇帝是乾,皇后为坤,地得一以宁,故名“坤宁宫”;天得一以清,故名“乾清宫”,二者相辅相成,龙凤交泰。
她重生三十年,殚精竭虑,步步惊心,终于走上了与前世截然不同的道路,不但保住了孩子,还登临凤位,真正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天命降临让她凛然,世上果然有天道,那么她的重生究竟因何而来?但是她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当个合格的皇后,善待天下子民,不但为自己求一份心安理得,同时也能为自己的孩子们积累福报。
这时坤宁宫内一名嬷嬷打扮的妇人走出了出来,她看到伫立的宜敏,顿时眉开眼笑地快步迎了上来,福身行礼道:“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宜敏柔和了眉眼,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嬷嬷多日不见,身子可康复了?”这老妇人正是宜敏的奶娘尚嬷嬷,如今已经知天命的年纪,前些时日偶感风寒,宜敏便让其回家去好生修养,自然也就没有跟着回承恩公府。
尚嬷嬷闻言脸上笑开了花,她这些日子简直激动坏了,自己奶大的主子封了皇后,成了翱翔九天的凤凰了,哪里还顾得上养病啊!几幅药灌下去,她立马精神奕奕地奔回了宫,亲自盯着内务府的人对坤宁宫进行了大改,虽然给内务府十个胆子也不敢怠慢了自家主子,但是能不能合主子的眼缘还得她老婆子亲自掌掌眼。
她拍着胸脯中气十足地道:“主子放心,奴婢身子骨好着呢,些许风寒不过几日便痊愈了,在家里也呆不住,况且封后大典这么大的喜事,奴婢可不放心内务府那些滑头,还是亲自看着点好。这坤宁宫啊,都是按照您的喜好改造的!你先将就着住几日,等把您嫁妆里的物件整理出来,咱们再换上可心的。”
她家男人如今好歹是内造办主管,好东西还不得紧着自家娘娘先用?不过想到昨天跟着皇后进宫的那无数嫁妆,简直惊掉了所有人的眼球。好家伙!整整六百六十六抬嫁妆,堆满了坤宁宫那宽阔无比的大院子,她带着人整整清点了一整天也不过三分之一,里头的稀世珍品那是车载斗量,她看多了都要麻了,回过头再看看坤宁宫的摆设都有些入不了眼了。
宜敏被逗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扶着尚嬷嬷的手走进了坤宁宫,她对自己的奶嬷嬷是绝对信任的,便也随她折腾去,若论谁最懂宜敏的喜好,自然非尚嬷嬷莫属,加上尚家如今在内务府权势滔天,有她在宫里盯着,没人敢做小动作。
一入坤宁宫大门便是正殿,也是皇后处理宫务的地方,一尊巨大奢华的凤座高踞正堂,前方一方御案,上面摆放着文房四宝和一些折子,御案上方是康熙御笔亲题“厚德载物”四字牌匾,前方丹陛两侧雕刻的是凤凰祥云,四周格局与乾清宫相差不大,唯独是站在底下参拜的人员不同罢了。
尚嬷嬷很是自豪地说道,“娘娘,这匾额是皇上御笔亲提,这正殿的格局摆设也都是比照着乾清宫来,按照规矩以后宫中所有妃嫔都要来此晨昏定省,也是您接见内务府官员和外臣奏事的地方。”
宜敏微微点头,皇后管理后宫是有自己的一套班底的,包括后宫有品级的女官,各宫管事太监、主事嬷嬷和所有的宫人,甚至内务府名义上也是皇后统领,后宫的吃穿用度量极大,各种物资采办支出每日都是巨量,人员增减,进出禁宫都需要申请腰牌等等,这些通通都需要皇后御批或用印。
整个紫禁城生活着数千人,身为皇后,不仅仅是享受地位上的尊崇,她还要管着这些人的生老病死等一切问题,平日里要接见内外妇朝拜,要管理诰命夫人的册封与品级升降,遇到年节还要处理与蒙古的节礼往来,有外藩来朝,接待来访女眷也是皇后的分内之事,这么多事情自然不可能只靠皇后一个人来处理。
就像皇帝需要朝廷官员帮他管理天下一样,皇后也需要许多帮手来协助处理这些事务。因此皇后所在的坤宁宫也是一个小朝廷,这里的作用不仅仅是每天接受嫔妃请安,命妇朝拜而已,她是后宫之主处理宫务和国家事务的场所。
她不可能再像原来那样窝在钟粹宫处理这些,因为当了皇后,就不仅仅是管理内宫了,她还要协助康熙处理一些需要女人出面的国家事务,包括各种重大祭祀,四时三节,亲蚕礼、先农礼等等,这些都不是原先当皇贵妃的时候可以出面的,原先都是康熙包揽一切祭祀活动,甚至取消那些皇后专属的活动,如今这些权力都要收回到宜敏手中。
第225章 后宫之主(四)
尚嬷嬷扶着宜敏来到正位凤椅上坐下,嘴里念叨着,脸上却有些不乐意的样子,静静侍立在旁边的宫女立刻手脚麻利地奉上一杯热茶。
宜敏在这坤宁宫的凤椅上落座,目视前方,发现这个位置的视野真的很好,一眼望去就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底下的人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虽然坤宁宫规模要比乾清宫稍小一些,但是在气势、格局上是一点都不差的。
她伸手端起面前的茶盏,轻啜一口茶水,不由得微讶地扬起眉梢,赞了一句:“好,手艺不错。”茶水清澈碧绿,入口顺滑,回味三叠,显然对水温和冲泡的时间掌握极佳,这手艺比起四大宫女也不差多少了。
尚嬷嬷不由得开心的笑了起来:“启禀娘娘,这是今年的贡品,是南方开春刚进上来的第一茬母树上的嫩叶,每年也就这么三五两,皇上全都送来了。至于这泡茶的宫女是老奴的小孙女,家里看她还算聪明伶俐,便送进宫来了。这孩子别的不行,就是泡的一手好茶,只要鼻子闻上一闻就能知道茶的年份,产地,算是有点天赋。”
宜敏闻言的看向低眉顺眼立在一旁的小宫女,看她眉眼与尚嬷嬷年轻时有几分相似,眼中有几分灵动之气,面上还显得稚嫩,见宜敏目光看过来,小宫女连忙行礼:“奴婢尚香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宜敏轻笑一声,看了尚嬷嬷一眼:“既然是嬷嬷的孙女,那便是自己人,以后便留在坤宁宫伺候吧。”她的奶嬷嬷年纪大了,大概是担心自己伺候不了多久,这才想着提携孙女顶上来。只要能得了主子的青眼,尚家在内务府的地位便不可动摇。
她并不反感尚嬷嬷的小心思,是人都会为自家打算,只要不损害自己的利益,偶尔给底下人一些甜头和好处,也是身为一个好主子应该做的。只要自己后位稳固,尚家自然不敢背叛自己。
而且尚嬷嬷伺候自己这么多年,不但忠心耿耿,也最是清楚自己的底线,这些年来从未逾越过,她也不介意给奶嬷嬷三分薄面。尚家不但是内务府,在朝里也有不少族人担任要职,算是自己手里用得最顺手的人脉了
“多谢主子提携。”尚嬷嬷闻言大喜,留在坤宁宫伺候的意义可是不同的,比起钟粹宫地位又高了一筹。尚嬷嬷只有一个儿子,当初孩子刚出生没多久,她就被选中给宜敏当了奶嬷嬷,此后就一直跟在宜敏身边,回家的时日不多,幸好尚家是个识时务的,如今是尚嬷嬷的儿子当家,这小宫女是他的嫡女,名唤尚香,从小就好生培养着,目标就是送到宜敏身边伺候。
宜敏随手翻了翻案上的折子,大多都是些日常的宫务,她暂时放在一边,还有几份关于今年的祭典事宜,宜敏拿起来细细观看,这是礼部和钦天监呈上来的,关于今年宫中各种祭祀的具体时辰、地点以及注意事项。这些都是前世自己不曾经接触过的,也是皇后专属的活动,她必须小心谨慎,尤其第一次接手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拿起手边的朱批御笔,宜敏一件件的开始处理起手中积压一个月的宫务。幸亏九成都是早做熟了的事情,不过一个时辰便处理完了。宜敏丢下手中的笔,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轻快又活泼,令她忍不住嘴角上扬,敢在这坤宁宫快步跑动的,除了那小祖宗之外,还能有谁啊?
人未到声先至,只听得一阵稚嫩的声音传来:“额娘,额娘,阿鲁玳来看你了。”就见一个穿着红色宫装的小小身影,风一般的冲进了坤宁宫,后面跟了一串气喘吁吁的宫人,恨不得生出八条腿,才好跟上精力充沛的小主子。
阿鲁玳一眼看到主位上的宜敏,顿时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顾不得其它的直直冲着凤座扑了过来。宜敏也笑着张开双手,将那小小身影揽进怀中,一阵欢快的笑声扬起:“额娘的小凤凰,可想死我了。”
阿鲁玳在宜敏怀中扭糖似的撒娇着,双手抱着宜敏的脖子不放,小嘴撅起,眼眶红红地道:“额娘坏,这么久都不回来看阿鲁玳。皇阿玛也坏坏?不带阿鲁玳去看额娘。”
宜敏心疼得不得了,连忙哄了起来:“好好好,是额娘不好,额娘最坏了!不该离开阿鲁玳这么久。”这位小公主从出生起就没离开过宜敏,不说宜敏把她当成眼珠子似得,就连康熙也是待她如珠如宝,如今乍然之下分离将近一个月之久,自然是想念的紧。
“呜呜,才不是,额娘好!”阿鲁玳闻言却不乐意了,泪珠儿转啊转地掉了下来,“额娘才不坏,额娘最好了,阿鲁玳只是想额娘了……呜呜,额娘不许再离开阿鲁玳那么久。”她不许别人说自家额娘的不是,就连宜敏自己也不行。
宜敏听了心中那叫一个舒坦,简直比喝了一斤蜂蜜还甜,连忙把孩子搂在怀里,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一连串的许诺不要钱似得秃噜出来,看得一旁的尚嬷嬷一阵无奈,这小祖宗可真是个小人精,嘴甜能来事儿,是宫里头的开心果,几乎没人不喜欢她的。
这些日子宫里头差点没被她给掀了,几乎都要镇不住她了。先是康熙,承瑞和赛音察浑轮番上阵,哄得她安分了几日,然后就是阿哥所、格格们的兄姐们陪着她玩耍,好不容易哄住了十余日。但是日子一久,这位小祖宗就闹腾开了,身边的奴才绞尽脑汁都哄不住。
尤其每日临到睡觉的时辰必要哭闹一场,惹得康熙头大不已。偏偏这小祖宗不过三岁多一些,处于半懂不懂的状态,根本不听进什么大道理,就是一门心思要找额娘。康熙不得不学着宜敏每日坐在床前给她讲些有趣的睡前故事,还严令内造办根据故事做出相应的图书玩具,就为了哄小祖宗开心。
就这么十天半个月下来,康熙连进后宫的时间都没有,每日里除了处理政务,就是费尽心思哄女儿开心。乾清宫的西暖阁如今都快成了阿鲁玳的游乐园了,堆满了内造办进上的各色玩具,还有承瑞他们费尽心思搜罗来各色的新奇物件。
听完自家闺女的丰功伟绩,宜敏不由得哭笑不得,点了点阿鲁玳的鼻尖,无奈道:“你呀!可真是个小祖宗呢!”她还能怎么办呢,女儿本就该千娇万宠的,不过别人对阿鲁玳好,她也不能亏待了他们。
她淡淡地吩咐道:“嬷嬷去库房寻些文房四宝给阿哥们送去,按着他们的喜好再填些别的物件。至于格格们,让内造办把江南织造新近的贡缎每人送两匹,再打造一些搭配的首饰送过去。”皇家的孩子看着风光,实则阿哥开府、格格出阁前手头都是拮据的,基本都是靠母妃补贴或者康熙偶尔的赏赐,这方面她倒是从来都不吝啬。
“嗻,奴婢亲自去办。”尚嬷嬷很是痛快地答应了下来,阿哥们可要乐坏了,能放在自家娘娘库房里的,那可都是珍品,每一样放到外头都是能让人挣破头的好东西,换了以前她还要心疼一会,不过自从看了自家主子这回进宫的嫁妆单子以后,她自觉那点蝇头小利已经不放在眼里了,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原来钟粹宫的库房已经不够用了,幸好这坤宁宫地方大,新开几个库房也不费事。
“主子,您如今登临后位,后宫那些女人的位份是不是也要动一动了?”尚嬷嬷压低声音,在宜敏耳边轻声说着,话里话外总有几分不情愿,那些女人在她看来就是麻烦的根源,表面看着安分守己,实则包藏祸心,她可没忘记当年自家娘娘被害得昏迷数日的事情,虽说新后册封总要恩泽后宫,但是这些女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位分高了恐怕更不安分了。
宜敏起身牵着阿鲁玳的手,往一旁的暖阁走去,一边漫不经心地道:“本宫既然坐到了这个位置上,那么后宫就该有些新气象,四妃六嫔之位也该添上新人了,如此方能上下有别、尊卑有序。本宫不是那等气量狭小之人,只要将皇上伺候得好,诞育皇嗣有功,就算贵妃之位本宫也给得起。”
一枝独秀不是春,万紫千红春满园。这后宫就好像御花园似得,是皇帝用来散心放松的地方,身为后宫之主,她的任务就是将它打理得花团锦簇,气象万千,叫人看了赏心悦目,流连忘返方是正道。若是弄得满园都是劣花残木,一副萧条景象,叫皇帝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那这花园的主人怕不是该换一个了?
尚嬷嬷听了若有所思,身后跟着的莺儿、雀儿对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这几年主子对后宫的掌控力已经渗透到了方方面面,那些女人在主子面前基本没有秘密,想要再如当年那样算计主子是不可能的事情,如今皇后之位有主,底下的妃嫔多几个、少几个对主子而言又算什么大事呢?
“大阿哥、二阿哥这个时辰该下课了吧?去个人传话,让他们来坤宁宫一同用午膳。”宜敏不假思索地吩咐着,她和康熙大婚的这三日,按规矩吃住都在坤宁宫,但是不妨碍她带上几个孩子一起团圆,她又不是真的刚嫁入皇室的新妇,不缺这点与皇帝独处的时间。
第226章 后宫之主(五)
康熙奋笔疾书地处理完这几日积压的奏章,就见李德全悄悄地走进来,低声道:“皇上,主子娘娘让人来请您移驾,说是坤宁宫的午膳已经备下了。”自从梁九功没了以后,康熙出乎意料的提拔了李德全作为乾清宫大总管,一举越过了所有的老资格,让阖宫侧目不已。对此,李德全却是安之若素,丝毫没有任何受宠若惊或得意张狂的感觉。
康熙手持御笔的手一顿,抬头看了眼对面的落地钟,惊讶的发现竟然已经到了午膳时间,不由得拍了拍脑门,奏折批得太入神了,居然都忘了时辰,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突然想起来问道:“李德全,今儿怎么不见阿鲁玳?”
他就觉得奇怪了,平日里他哪有可能这样安安静静的批阅奏折,没一会就要被阿鲁玳折腾了,不是揪胡子,就是拉衣摆,非要陪她玩耍到承瑞他们来救场方能消停,自从这小祖宗搬进了乾清宫,他根本没得过一日安宁,像今天这样心无旁骛地处理完公事,简直让他感动得想要流泪,不得不承认带孩子真是太不容易了。
李德全面带微笑地躬身道:“回皇上,小公主睡到晨时三刻醒来,用过早膳后就直奔坤宁宫去了。这会儿已经在和皇后娘娘在一起,两位阿哥刚刚下学之后也过去了,就等皇上了。”他对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公主十分喜欢,且不论他是皇后所出,就那娇憨的性子就特别惹人喜欢,娇气却不娇纵,对身边人护短得紧,很是得奴才的忠心。
康熙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就该想到的,这孩子消息灵通得很,才来乾清宫没多久,就把里里外外的奴才都给收服了,就连赖嬷嬷都对阿鲁玳疼进了骨子里,若非他昨日严令不许把宜敏回宫的事告诉阿鲁玳,恐怕昨儿的婚礼大典就得多个小娃娃出场了。
他果断起身撂下折子,迈步往坤宁宫而去,两宫距离极近,甚至连步辇都不需要传唤。人还没走进坤宁宫,康熙远远地就听到了孩子的笑闹声,阿鲁玳那清脆娇嫩的童音极为明显,还有承瑞那正处于变声期而显得沙哑的嗓音,时不时夹杂着赛音察浑兴致高昂的说笑声,显得整个坤宁宫生机勃勃。
康熙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温柔的笑,他的敏儿回来了,这个家才算真正圆满,这些日子若非阿鲁玳闹得乾清宫鸡飞狗跳,还有承瑞和赛音察浑每日里过来陪伴,让他没空胡思乱想,否则他怕是要忍不住去承恩公府爬墙头了。
他忍不住加快脚步朝内走去,摆了摆手让宫里的奴才不用通传,循着声音往东暖阁走去,刚到门口就有一个小小身影从门里跑了出来,猛地扑了康熙一个满怀,不是阿鲁玳又是哪个?康熙弯腰抱起穿得喜庆的闺女,将她放到自己肩上,躲过了身后赛音察浑的“追捕”,惹得阿鲁玳咯咯大笑,拍着小手欢呼起来:“皇阿玛最棒,二哥抓不着!”
赛音察浑伸着双手,假装要去抓她的小脚丫,惹得阿鲁玳拼命踢腾,差点没爬到康熙头上去,吓得他连忙抓紧女儿的小胳膊,生怕这丫头把自己玩个倒栽葱。偏偏阿鲁玳是个胆子大没边的孩子,反而骑在康熙脖子上撒起了欢:“驾驾,皇阿玛快跑!二哥追上来啦!”
康熙也不介意,驮着女儿在坤宁宫里四处乱跑,赛音察浑也玩得起性,哇哇乱叫着在身后穷追不舍,后面顺便把承瑞也拉下水,将正在喝茶的承瑞弄得满头满脸的水,把他气得撵在弟弟身后使劲后面踢屁股,结果就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大乱斗。
一旁的奴才连忙将头死死埋下,丝毫不敢抬头多看一眼,万一皇上事后回过神来觉得丢脸,他们可真要冤枉死了。宜敏看着疯玩的儿女和那个童心未泯的皇帝,不由得扶额,幸亏这坤宁宫地方够大,否则哪里经得起这般撒欢,这里面的摆设个个都是独一件的御赐之物,随便碎样东西都够内务府头疼的。
看着那父子女四人跟鲶鱼似的,头尾相咬的追逐戏码,宜敏终于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对着身边的尚嬷嬷挥了挥手,她立刻心领神会地带着一群如获大赦的奴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诺大的坤宁宫内只余康熙一家子的欢声笑语。
直到几人终于玩累了,一个个瘫在炕上大喘气,才算是结束了这一场闹剧。宜敏拿起帕子擦了擦康熙额上的汗水,没好气地道:“瞧把你出息的,跟三岁小孩也玩得这么起劲,我不在这些日子,没少陪着孩子们撒欢吧?”
她是真没想到康熙这么放得下面子,还玩得这么起劲?当年他虽然也极宠两个儿子,但是等他们记事之后,就不得不端起了严父的架子,甚少跟他们这样玩闹了,如今为了阿鲁玳倒是破功了,一丁点阿玛的威严都不顾了。
康熙仰起头让宜敏给他擦汗,一边喘着大气,一边笑着道:“没办法啊,咱们这闺女不好哄,只能有玩累了才肯乖乖睡觉,不过这些日子经常这样跑动蹦跶也挺好的,朕晚上也睡得更香了。”面对一个每天哭着找额娘的闺女,他能怎么办?打不得骂不得,他也头疼得很,思来想去放下点架子怕什么?他宠自家女儿谁还敢说什么不成?
承瑞坐在茶几旁的大椅子上,姿态还算端正,就是端起茶盏喝水的速度快了点,气息微微有些急促。一旁的赛音察浑就顾不得仪态了,直接瘫在贵妃椅上,胸口剧烈起伏着,累的一句话也不想说,衣摆上还带着几个凌乱的脚印,显然是拜承瑞所赐。
宜敏抱过还赖在康熙身上不走的阿鲁玳,端过案几上的茶水喂她喝了一口,轻柔地拍着她的背脊,助她平复着兴奋高涨的情绪,小孩子不可激动太过,需要及时疏导,免得夜间睡不安稳。
阿鲁玳到了自家额娘怀里,顿时温顺得像只猫儿,小手一抓一抓地扒拉着宜敏胸前的衣服,小脸蹭阿蹭的,一副娇气粘人的小模样,看得宜敏的心都快化了,忍不住亲了亲她头顶的发涡,伸手轻轻点在阿鲁玳的额头,低声笑骂道:“你这丫头可真是威风了,都敢骑到皇阿玛脖子上撒野啦?是不是把额娘教你的话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阿鲁玳闻言缩了缩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扭糖似的撒起娇来:“阿鲁玳才没有呢,谁让额娘都不回来陪人家,阿鲁玳真的好无聊啊,只能找皇阿玛跟哥哥姐姐们玩了。不过阿鲁带每天都有乖乖地跟着嬷嬷学认字、还学了礼仪规矩,没有把额娘的话忘记。”一边掰着手指头,一边邀功似的抬头看宜敏,一副很是乖巧的模样。
看着自家闺女亮晶晶的眼睛,衬着那玩得兴奋的粉嫩小脸,宜敏忍不住满腔慈爱,将女儿抱住使劲蹭了蹭:“好好,我的小凤凰最乖了,是额娘最贴心的小棉袄。不过你现在要先跟着嬷嬷去换身衣裳哦,不然身上臭臭的,不香香,可就一点也不美了哦!”刚刚这孩子玩得满身大汗,若不赶紧擦干汗水,换身干爽的衣裳,很容易风寒入体的。
阿鲁玳听了这话还得了,连忙从宜敏身上跳了下来。连声道:“我这就去换衣服,阿鲁玳要做香香的小美人,不做臭臭的丑姑娘。”说完连蹦带跳的跑出门去找自己的奶嬷嬷。
阿鲁玳的奶嬷嬷早就等在门外,见此顿时松了口气,连忙对着宜敏行了个礼,抱起阿鲁玳就到偏殿换衣裳去了。承瑞和赛音察浑也被宜敏三言两语打发洗漱去了。因为阿鲁玳出生后一直养在宜敏身边,这坤宁宫自然也准备了阿鲁玳的房间,承瑞和赛音察浑自然也不例外。虽然他们已经搬到了阿哥所,但是无论钟粹宫还是坤宁宫,永远都会为他们留着一个房间。
康熙也曾提议在乾清宫给他们哥俩留个房间,但宜敏为了避嫌并未同意,她宁可让承瑞和赛音察浑多走几步路,也不愿在未来留下隐患,毕竟乾清宫的意义不同,那是皇帝的专属宫殿,即使是太子也没有资格在乾清宫居住,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不想这么早就让儿子身上出现异样的眼光。
即使如今承瑞他们已经是唯二嫡出的皇子,但是只要一日不是太子,在百官眼里就还不具备独立的政治意义,在外人眼里他们是皇后的嫡子,是母凭子贵才得到康熙的另眼相待,大多数明枪暗箭都会冲着宜敏来。
若是哥俩敢住进了乾清宫,那就完全不同了,这意味着他们彻底走到了台前,人人都会猜测康熙是不是准备立储了?到时候无论前朝后宫,都不会对两个孩子客气,他们欲戴皇冠必承其重,若是顶不住压力,那就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送走了三个孩子,宜敏亲自动手为康熙换下了被汗水浸透的里衣,为他换上了一身轻便的常服,柔声道:“这些日子辛苦皇上了,又要忙碌国事,又要照顾那个小天魔星,还要腾出时间准备封后大典,怕是连休息的时候都少了吧?”
康熙拉过宜敏的手,将她拥入怀中:“阿鲁玳是咱们的开心果,朕疼她还来不及呢,哪里称得上辛苦?倒是你这些年辛苦了,为了朕的大业,默默地承担着一切,你的付出和牺牲朕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底,却无以为报。这次都封后大典是朕唯一能回报的东西了,在朕心里,你值得世上最好的一切!”
第227章 后宫之主(六)
“自古夫妻一体,妾身进宫十四载,皇上素来敬我、重我,虽无交拜之礼,却有结发之情,皇上待我如何,妾身心如明镜,皇上欲成千秋功业,为明君圣主,妾身不才,好歹能当个内廷良佐,帮助皇上实现夙愿,让您无后顾之忧。”宜敏伸手按住康熙的心口,抬头直视康熙地眼睛,神色郑重地说道。
康熙轻抚她的鬓发,眼神温柔如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此生惟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庆幸在当初尚且年少轻狂的岁月里,遇到了宜敏,当初在选秀时看到她的第一眼,心头狂跳之余,就有种‘就是她了’的莫名笃定,那是他第一次违背皇祖母的意愿,打破预定好的赫舍里氏与钮祜禄氏相互牵制的后宫局势,一意孤行地将四妃之位给了她。
他第一次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暗戳戳地向巴图鲁打听起他的姐姐,甚至不惜动用了蝉卫,只为那个尚未入宫就已经住在他心中的女子,他想要知道她的喜好,她的品行……她所有的一切他都有兴趣了解,即使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让他兴致盎然。
自从她进了宫,他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六宫粉黛无颜色,从此君王不早朝”,无数次感叹世上怎会有这般女子,样样都合乎自己的心意,仿佛就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一般,他曾不止一次地想过,若是当初皇祖母定下的皇后人选是她该有多好啊,他们定会是世上最琴瑟和谐的一对帝后。
虽然他自小学习的一切告诉他不该这么做,身为帝王不该感情用事,皇祖母更是耳提面命,不可步自家皇阿玛的后尘,但是他的心却总是蠢蠢欲动,只有在她身边的时候才能得到片刻安宁。幸而他当时已经铲除了鳌拜一党,真正拿到了亲政之权,而她也从不曾让他失望,总觉得每一次见她总是有所不同,让他期待着每一天的见面。
岁月如流水,转眼十四载,他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任何厌倦的感觉,他依然每一天都想看到她,即使她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翻书,也能让他心情愉悦一整天,这些年后宫的女人来来去去,环肥燕瘦、各具特色的美人络绎不绝,偶尔他会流连后宫体验些新鲜感,但是兜兜转转总是会回到她的身边,享受那份静水流深的温柔包容。
宜敏笑了起来,极美,极柔,缓缓地将螓首靠在康熙胸前,盈盈的明眸泛起一丝浅浅的涟漪,带着微不可察的暖意,她没有再说话,心头涌动着淡淡的酸涩,这些年面前这个男人待她确实没话说,他是一国之君,本该是孤家寡人,却把为数不多的温柔与耐心几乎都给了自己,若非前世心结时时如鲠在喉,她想自己怕是早就抵不住这份帝王柔情,彻底沦陷下去了吧?
她是个女人,心也不是铁石做的,如何能够真正做到无动于衷?但是她不能放任自己,前世的教训太过惨痛,她不相信帝王会有真心,不敢去赌这份感情的保质期有多久,她与康熙之间从来都是不平等的,他可以在今日爱你入骨,也可以在明日抽身而退,冷眼旁观你在爱而不得的苦海中沉沦。
很快,两人之间的这份沉静就被孩子们打破了,承瑞和赛音察浑带着换好衣裳的阿鲁玳走了进来,宜敏连忙推开康熙,承瑞哥俩看天看地看窗户,就是不敢去看羞恼中的额娘,他们心里也是虚得很,哪里知道自家皇阿玛大白天的就跟额娘秀恩爱呢?不然他们宁可在外头晒太阳也不会进来讨嫌啊!
宜敏羞恼地瞪了康熙一样,气他让自己在孩子面前丢脸,康熙倒是脸皮厚得很,一点都不在意被儿子看见,还露出一个欠揍的得意笑容,生怕宜敏看不见似得。见宜敏面色发红,眼见就要恼羞成怒,他连忙见好就收,一叠声地命人进膳。
奴才们闻声而动,立刻抬了一桌子膳食进了暖阁,各色菜品琳琅满目,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帝后日常用的都是御膳,规格本就是宫里最高的,加上两位阿哥和一位格格,个个都是宫里头的宝贝金疙瘩,口味也是出了名的刁钻,御膳房自然使出了看家本领,花样百出,就巴望着能得到主子一声好。
如今的御膳房总厨汤师傅就是钟粹宫出来的,这些年钟粹宫小厨房的手艺是越发精进了,康熙也吃惯了那里的口味,若非宜敏严防死守,怕是她培养出来的大厨都要被康熙抢光了。开什么玩笑?她可没有为他人做嫁衣的习惯!那些个孤本菜谱和膳食配方可是她从仙境里抄录出来的,不但色香味俱全,还兼具各种养身功效,一旦进了御膳房,还不得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汤师傅是鲁菜名家,天厨级别的高手,他亲手整治出来的菜色大方高贵而不小家气,堂堂正正而不走偏锋,各种硬菜都代表着鲁菜的最高水准,自然极对一家五口的胃口,纷纷围坐到桌前,准备犒劳自己的五脏庙。
康熙和宜敏用餐的时候,从来没有让宫女们在一旁布菜的习惯,他更喜欢宜敏给他布菜,就算是他最讨厌的青菜也很给面子地吃下去了,至于承瑞兄弟俩就更没问题了,毕竟从小就养在钟粹宫,除非公开场合,否则用膳从来都是自己上手夹菜,要是等着宫女太监慢慢布菜,怕是热菜也要吃成冷盘了。
钟粹宫平日里用膳没有那些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如今到了坤宁宫自然也是一样,一家人慢条斯理地吃饭,时不时对着某道菜品评一二,偶尔听哥俩说些兄弟姐妹间趣事,间或出现阿鲁玳那天真的童言童语,一顿饭吃得既温馨又热闹,不知不觉就吃了许久,就连颇为挑食的阿鲁玳也吃的满嘴流油,平日里她吃的都是容易克化的食物,少有出现这么多色香味俱全的硬菜,可不乐得找不着北。
宜敏胃口本就不大,更倾向于吃些清爽的菜品,所以钟粹宫日常都是淮扬菜名厨刘师傅掌勺,偏偏康熙父子三人都是妥妥的肉食动物,几乎是无肉不欢的那种,就连小小年纪的阿鲁玳也是成天嚷着吃肉肉,让宜敏颇有几分无奈,后来汤师傅在钟粹宫着实有些屈才,这才勉为其难地把他给了康熙,让喜欢吃肉的几人在乾清宫开小灶去。
这些年御膳房在汤师傅的调教下手艺渐长,越发懂得荤素搭配,开发了不少新菜色,即使是肉食也会往其中一些蔬菜末,莲藕碎、荸荠等,既增添口感,也更解腻,宜敏也不用经常逼着几人吃蔬菜了。当然汤师傅是个心气高的主,除了御膳和大宴之外,其他人是请不动他出手的,当年若非为了宜敏手里那层出不穷的孤本菜谱,他也不会供职皇室。
当然其他几位钟粹宫大厨和糕点师都是这么来的,毕竟他们都已经走到了各自菜系的顶点,在看不到前路的情况下,在宜敏给出各种前所未见的孤本菜谱和烹调秘籍之后,自然包袱款款地进了宫,领个御厨的名头安心留了下来,平日里互相交流探讨之下,更是获益良多,各大菜系之间取长补短,倒是多添了许多名菜。
茶余饭后,康熙一家子悠闲的各做各的事。赛音察浑拿着一本童书正读给阿鲁玳听,新奇有趣的故事让小丫头难得的安静了下来,而承瑞由于处于变声期,嫌弃自己声音沙哑难听,寻常不爱开口说话,正在温习早上夫子留的功课。康熙和宜敏则是手不释卷,各自拿着自己喜爱的书本静静的翻阅,手边搁着一壶清茶,袅袅茶香伴着书卷味,有种怡然自得的清静。
不多时,阿鲁玳就在赛音察浑的诵读声中昏昏欲睡,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还硬撑着眼皮子想要继续听,终究是年纪尚小,刚刚又疯玩了一阵,消耗不少精力,很快就睡着了,赛音察浑清朗的读书声也跟着渐渐低沉直至消失。
康熙和宜敏抬头看了一眼,忍不住会心一笑,只见阿鲁玳头枕在承瑞的大腿上,小手却紧紧拉着赛音察浑的衣摆,小嘴一撅一撅的,不知在嘟囔着什么,真是个小天魔星,连睡觉都没个安生。
阿鲁玳的奶嬷嬷想将她抱走,宜敏微微摆手阻止了,不过是中午歇个晌,没必要再抱回她自己屋里,不然孩子睡得浅,要是不小心被惊醒了还不得哭闹起来?
康熙放下手中书卷,踱步到暖炕边坐下,看着她睡着了还不忘霸着两个哥哥,不由得无奈摇头,小心翼翼地把赛音察浑的衣摆从她的小手里解脱出来,再把她从承瑞腿上抱下来躺好,见她皱起小眉头,眼睫不安分的颤了颤,连忙伸手拉过一旁的薄被塞到她怀里,伸手在她小背脊上熟练地拍抚着。
就见阿鲁玳抱紧了怀里的小被子,小脸蹭了蹭那丝滑的面料,嘴角微微翘起,很快就睡沉了。屏气凝神的承瑞和赛音察浑同时松了口气。这些日子他们可被这小丫头折腾的够呛,醒着精力充沛也就罢了,就连睡着也不好伺候,只要稍有动静惊醒了她,那种魔音穿脑的哭闹可是真的要命,大半天都哄不住。
宜敏看着父子三人战战兢兢的模样,不由笑得眉眼弯弯的,对着两个儿子轻声道:“你们俩也去自个屋里歇晌吧,下午还要上武课,没有精神头可不成。”
坤宁宫如今安排了他们的屋子,不但离上书房更近,以后在康熙那里学习政事也有了能就近歇息的地方,这哥俩就不用为了避嫌,特地大老远回去阿哥所了。
兄弟俩对视了一眼,刚刚他们已经看过了自己的屋子,比起钟粹宫的偏殿只大不小,还各自给他们配了一间小书房,比起阿哥所还要舒适些,不用想也知道是自家额娘安排的,对此他们自然欣然接受,一起低声答应:“是,额娘。”说完起身对着康熙行了一礼,便退出了暖阁。
第228章 后宫之主(七)
宜敏目送儿子离开,这才转而看向康熙,见他正拿过一旁的团扇,轻轻给阿鲁玳扇风,这孩子从小火力壮,就算大冷天也不爱盖被子,经常睡的满头大汗,就这么一会已经开始不安分地踢脚丫子了。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想要拿过康熙手里的扇子,低声道:“我来吧,皇上也去歇一会吧。”这坤宁宫比起钟粹宫虽然要大一些,但是却比不上那里透气凉爽,阿鲁玳这孩子从小在钟粹宫住惯了,怕是要住不惯了。
康熙手微微一偏,没让宜敏拿到扇子,对门外候着的奶嬷嬷招了招手,等阿鲁玳的奶嬷嬷近前来,康熙把扇子往她手里一塞,淡淡道:“好生伺候着格格。”说完拉过宜敏的手,两人一起进了寝殿。
宜敏见状只是笑了笑,对着奶嬷嬷点头示意了一下,就放心跟着走了。阿鲁玳的奶嬷嬷吴氏是她亲自选的,没什么不放心的,吴氏战战兢兢地立在原地,目送帝后二人进了寝殿,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坐到一旁的脚蹬上,举着扇子开始扇风,力度不大不小,很快就让阿鲁玳放松了眉头,翻了个身继续酣眠。
吴氏看着小主子睡得四仰八叉的模样,忍不住露出微笑,她对自己奶大的小格格是打心眼里喜爱的,小格格长得好看,天真活泼,本就讨人喜欢,加上身子骨也壮实,并不难伺候。能当这位小主子的奶娘,那是八辈子烧高香才有的福气,她很是惜福,把全部的精力和感情都投注在这孩子身上。
她唯一操心的小格格自小受尽宠爱,既是皇后嫡出,又得皇上溺爱,上头还有两个亲兄长无限的纵容,这些日子学起规矩来极是艰难,几个教养嬷嬷烦恼得头发都要掉光了,面对这么个说不得碰不得的宝贝金疙瘩,她们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教出个仪态万千的公主啊?
宜敏自然不知道外头吴氏的烦恼,她这会正无奈地看着康熙,青天白日的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她没好气地扯了扯康熙脑后的辫子,轻斥道:“皇上,你这样妾身没法动了。”
康熙双手圈住宜敏的腰肢,将头埋在她怀中,闷闷的声音传来:“朕头不疼了,你陪朕躺一会就好了。”
宜敏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要忍耐,把面前这家伙当阿鲁玳好了,她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子,无奈地道:“皇上好歹让妾身能动啊,不然我要怎么陪你躺啊?”她感觉自己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康熙闻言并没有放松手臂,反而直接将宜敏抱上了床榻,一个翻身压住了她,这才抬头看她,面上带着得逞的笑意。
宜敏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惊呼一声:“等等,我还没……”不等她说完,就被康熙堵住了剩下的话语,迎接一阵如火的热情。很快宜敏刚刚惦记着未脱的那双绣鞋就被丢到了床下,连带着衣裳饰品都凌乱地躺了一地。
好半天方才云收雨歇,康熙好声好气地哄着宜敏:“敏儿,我错了,你快出来吧,别把自个闷坏了。”他拉了拉横亘在眼前的薄被,几乎称得上低声下气了,谁让他理亏呢?白日宣什么的不当人子呗。
“你走开!”宜敏将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感觉完全没脸见人了,她当宠妃的时候都没这么荒唐,没想到了才当了一天皇后,就被康熙扣了顶大黑锅,这要是传出去,她还怎么做人啊?更别说女儿可还睡在外间呢!这简直了都……她真恨不得咬死康熙!
康熙没法子,只能把宜敏连人带被报了起来,强硬地把被子从她头上扯了下来,露出那张被憋得通红的俏脸,面对宜敏喷火的目光,康熙满脸讨好地道:“敏儿啊,你消消气,咱们这还在大婚三日内呢,谁敢说闲话?”
宜敏气鼓鼓地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肯看他,说什么也掩饰不了这家伙色欲熏心的恶劣行径,一进寝殿就装着头疼让她给按按,接着就开始耍流氓了,这股歪风邪气不能助长,否则他以后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奇葩事呢!想玩花的找后宫那些女人去啊,这是把自己当什么人了?
面对宜敏爆棚的怒气,康熙完全没办法,完全拉下脸面哄了又哄,都没让宜敏松口,直到外头传来阿鲁玳的叫声,宜敏顿时破功了,手忙脚乱地下了床,看见满地凌乱的场面,顿时更气了,手忙脚乱地穿上里衣,毫不客气地将康熙赶了出去。
康熙这时候完全不敢再耍花样,整理了一下服饰,就一脸容光焕发地出了寝殿,抱起自家闺女一溜烟地走了,本来还在挣扎着要额娘的阿鲁玳,一听皇阿玛要带她去看哥哥们练习骑射,顿时不闹了,笑嘻嘻地直催快点。
尚嬷嬷带着人进了寝殿内室,伺候着宜敏更衣梳洗,她拿着梳子亲自为宜敏顺发,满面笑容地道:“主子,皇上这般爱重您,您何必跟皇上置气呢?”她对于自家主子的作为有些不解,哪个女人不想得到皇上的宠爱?若是后宫那些女人能够得到皇上这般对待,怕不是梦里都要笑出来了。
宜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上既没有怒气,也没有喜悦,眼中带着一丝冰冷地道:“本宫是皇后,不是一般的女人,所以我才会与皇上置气。皇上不但不会因此生气,反而会更尊重我。”她绝不容许康熙那般随意轻慢,她是他的妻子,是与他共坐龙椅的皇后,他的作为看似宠爱,实则只会令她恶心。
她从来没把自己放在宠妃的位置上,从入宫的那天起,守礼重仪一直都是她烙在康熙心目中的印象,她用了十四年的时间层层加固,因为她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以色侍人,一味迎合康熙只会让他看低了自己。
重生一世,得天眷顾,她自然不可能甘居人下,与人为妾,与奴仆何异?就算是皇帝的妾也是一样,看着高贵,不过是更高级点的宠物罢了!她不屑做赫舍里氏那样虚有其名的皇后,她要的一直都是康熙心中那个独一无二的位置。
宜敏偏头看向一旁架子上那流光溢彩的凤冠霞帔,眼中闪过坚定,当初她曾对赫舍里氏说过,她不稀罕别人用过的东西,若是有朝一日她登临后位,必然是那个男人带着独一无二的凤冠霞帔求着她坐上那个母仪天下的位置。
如今她做到了,两年前康熙就想要封后,可是她拒绝了,之后康熙提出了无数的条件,许下了各种诺言,只要她点头,皇后之位唾手可得。但是她为什么要答应?他只是需要一个新皇后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尤其是一个满州军功世家出身的皇后稳定八旗军心。
因为他的野心很大,平三藩、收台湾是他定下的国策,所以没人有比她更合适了,三藩的迅速平定让他看到了马佳氏的价值,骁勇善战的家族儿郎能够为他带来胜利。为此,他不惜倾其所有,给了她无上荣光。
他集中数百能工巧匠、闻名天下的织女绣娘,花了两年的时间为她打造了独一无二的凤冠,为她量身定制了天下无双的嫁衣,挑选了尘封已久的无数稀世珍宝为聘,为了让她心甘情愿答应,甚至连让宫妃重新回府待嫁的荒谬条件都能答应,可见其立后之心何等迫切。
她最后接了他的封后圣旨,在这场政治博弈中她占据了上风,从此她站到了天下人面前,有了独立的政治地位,不再是任他生死予夺的后宫妃嫔,皇后在百官心中不再是一个空泛的符号,而是与皇帝并肩而立之人。
宜敏等尚嬷嬷将自己的头发盘好,抬手阻止了她上妆的举动,反而起身走出寝殿,来到后罩房的浴池里,随手挥退了想要伺候的宫女,自己脱去了身上的里衣,躺进了巨大的浴池中,温热适中的水波抚慰着她酸软的身体,也洗去了那股挥之不去的男人气息,令她紧绷的心神缓缓放松了下来。
她翻手取出一枚白玉印章,大约只有掌心大小,它通体由羊脂玉雕刻而成,纯净无瑕,晶莹润泽,即使长埋地下也没有任何受沁的现象,上面雕刻的是螭虎,玺面阴刻的“皇后之玺”四个字,笔画粗细均匀,深度一致,最令她意外的是这枚印章用的文字是小篆,而非蒙文。
这枚印章就是宜敏亲自前往宛平寻找的目标,不过它似乎不是元朝宫廷制作的,以元蒙的工艺无法做出这样等级的玉玺,是的,这是皇后玉玺而不是元蒙传统的皇后金印,显然它是更早以前的皇朝玉玺,被元朝得到后用来当皇后之玺。
当初那片水潭下方的机关开启后,竟然不是图纸上所画的密室,而是一座地宫,规模不大却五脏俱全,显然是元蒙皇室用来避难用的,不过经过数百年的不见天日,大多数东西都已经腐朽,除了一些金银珠宝外,也就皇帝信玺和皇后之玺两枚印章最有价值。
她并不确定这枚出乎意料的皇后之玺是否有用,但还是和谢三连夜赶回紫禁城,从地道入了慈宁宫,按照仙境藏书记载的方式对着孝庄如法炮制了一遍,但是当时并无任何奇异的反应,她体内那股清凉之气依然顽固地盘踞在经脉之中,一度让她以为失败了。
幸好今日接受朝拜大礼的时候,她福至心灵将之取了出来,竟然歪打正着激活了这枚玉玺,只是不知究竟是因为那瞒天过海的气运转移之术有效了,还是这枚古代皇后之玺的特殊功效?
宜敏翻来覆去地研究了半天,发现玉玺并无半点反应,体内清凉之气已经完全被吸了个干净,连同康熙那里传来的暖流也一并被吞了,如今看起来完全就是个普通的玉玺,毫无半丝神异之处。
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她的养生真气又出现了,原本因为清凉之气压制而消失的真气,竟然无声无息地回来了,好像它从一开始就没有消失过,仅仅只是隐身了而已,这让宜敏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不妨碍她为此而欢欣雀跃,失去过才知道珍贵,往日里她只把这真气当做养生之用,并未觉得有多重要,即使多次耗尽重修也毫不在意。
但是在彻底失去它之后,宜敏才发现强大的修为是她最大的底气,也是她自信的根源,虽然养生真气没有多大的攻击性,但是它具有的各种神奇功效是其他功法所无法比拟的,尤其对麾下修炼的功法具有天然的压制作用。
她这次面对谢三之所以多次失态,最大的原因在于她失去了最大的底牌,在谢三的步步紧逼之下,多年紧绷的心神不堪重负,终于崩溃了!虽然事后她也明白谢三是为了让她破而后立,解决她心神上的隐患,但是她却始终无法释怀,难以原谅那样软弱无能的自己!她也因此终于发现了自己最大的隐患。
第229章 后宫之主(八)
宜敏从浴池里起身,莹白如玉的纤足踏在松软的地毯上,一颗颗水珠从白玉般的娇躯上滚落而下,随手拉过一旁的长袍披在身上,宜敏侧身靠躺在池边的贵妃榻上,端起一旁的温水抿上几口,缓缓闭上了眼睛,心神进入仙境之中。
看着眼前这片瑶池琼阁,漫天仙雾缭绕,犹如置身仙境,她心念微动,就已经来到那熟悉的楼阁前,伸出双手轻触眼前的大门,传来一阵真实的触感,她收回手端详了一下自己,发现自己身上并不是刚刚披上的长袍,而是一身最熟悉的皇贵妃常服。
不由得若有所思,闭目凝神了片刻,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一身装扮,正是她昨日封后大典的那身凤冠霞帔,这个发现让她验证了心中的猜测。她看向眼前的藏书阁大门,推门而入,一片整整齐齐的书海扑面而来,一眼看不到边际,见此宜敏不由得勾唇一笑,犹记得自己第一次进入藏书阁时被惊得目瞪口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才回过神来。
即便是号称包罗万象皇宫书库,与此地相比不过是沧海一粟。自从发现了这里,她童年大半时间都消磨在了这里,尤其是刚出生那几年,几乎是没日没夜地在这里看书,借此度过那段枯燥到让人发疯的时光。这里的书籍之多用浩如烟海来形容并不为过,她单单是走马观花看一遍所有的书目都花了数月时间,这三十年来手不释卷也不过读了数千卷,相比藏书总量完全不值一提,恐怕连零头都算不上。
这次见了谢三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最大的不足,那就是纸上谈兵,一知半解,自认为看了许多武学典籍,却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遇到谢三这种实战派,直接被唬得不知东南西北,也怪自己对谢三毫无防备,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才会心里破防,在他面前丑态百出。
事后想起当时的情景,宜敏就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羞愧得无地自容。幸好这次骗她的人是谢三,至少他对自己没有丝毫恶意,但是下次呢?知耻而后勇,她绝不容许自己因为无知再次受到他人愚弄,拥有仙境藏书楼的她等同于坐拥无尽知识,但利用效率却低的令人发指。过去的漫长岁月中她仅仅把这里当做书房、库房以及果园,对这里一直充满着敬畏之情,保持着最低限度的取用,生怕贪心太过会冒犯此地真正的主人,进而被收回这份机缘。
如今想来当真有些可笑怯懦,同时她也发现自己对仙境的认知太过浅薄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但是机缘到来之时若不懂得把握,将至紧紧抓在手中,反而束手束脚,那才是真正的愚蠢。无论仙境从何而来,有主与否,如今它就在自己掌握之中,只要她不借此为恶,枉造罪孽,又有何可惧?何况她并未竭泽而渔,索求无度,除了取用一些玉石金银和成熟的果实灵草之外,她并未大肆搜刮仙境资源为己用,最初取用的那些财富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积累,早已暴增无数倍,大多数都用来行善积德,她对此敢说一句问心无愧。
宜敏抬头看向藏书阁二层,举步向台阶处走去,她停在第一级台阶前,并未抬脚迈步,而是伸手向前方虚空按去,果不其然受到一股阻力,仿佛有一堵无形的气墙横亘在面前,空气中泛起一阵无形的涟漪,阻止着她踏上台阶。眼中划过一丝了然,当初就是这层阻碍让她望而却步,认定了仙境乃是有主之物,这些年来她功力每突破一层就会来试一次,但是却没有丝毫变化,她根本无法越雷池一步。她只能一直在一楼徘徊,索性第一层的书籍也足够她十辈子看不完了。
宜敏眼中闪过坚定,她这次必须要上去,这些时日接触到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她的认识范围,她对整个一层有哪些藏书至少做到了心中有数,其中只有寥寥几本提及到皇朝气运之说,她之前那半吊子气运转移术就是由此而来,但是她甚至连是否施展成功都不清楚,那股清凉之气是否真的天命也不过是猜测,将之引入玉玺中会有什么后果,这些她统统不知,这叫她如何能够放心?
这必然涉及到了更高层次的知识,这座藏书阁从外面看足有百米高,虽然不知道具体有几层,但绝对不少于七层,她相信只要想办法登上二层,应该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没想过暴力破解,以自己的武力值大概也破解不了,加上养生真气不过是一层的功法罢了,如何能打破二层的禁制?
她取出那枚羊脂白玉印玺,将之紧紧握在掌心,以精神体存在的她触觉更加敏锐,能感受到本该冰冷的白玉竟然泛着微不可察的暖意,心中一喜,她果然赌对了!之前那股庞大的清凉之气,姑且称之为“天命”吧,能够将养生真气完全压制,那么等级必然要远高于这门一层最顶尖的功法,而这枚玉玺能够将“天命”完全吸纳吞噬,必然也不是凡物,它或许会是自己打破藩篱的契机。
宜敏将玺面对着那无形屏障的方向,缓缓向前推进,直到感受到一股阻力,这次宜敏没有收回力道,而是坚定地用力将玉玺向前挤压,顿时一阵阵涟漪波动开来,随着挤压的加剧,甚至能看到一层淡淡的金光浮现,轻薄却坚韧,顽固地阻挡在两层通道之间。
宜敏心中一喜,这层金光过去从未出现过,看来是这玉玺果然刺激到禁制,只见两者间的接触面不停泛起涟漪,无论她如何用力都无法再越雷池一步,不由得心下发狠,集中所有心神之力于手心,顿时掌中玉玺闪烁起蒙蒙白光,那股久违的清凉之气再次出现了。
白光与金光相触的瞬间,一股巨大斥力爆发出来,宜敏只觉得眼前一黑,心神瞬间被弹出仙境,躺在榻上的她猛一睁眼,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一缕鲜红从唇边滑落,显然是受了内伤,但是!她的嘴角却高高翘起,被弹飞的那瞬间,她听到了宛若瓷器破碎的声响,禁制解除了!
她伸手抹去唇边的血迹,顾不得其他,心神再次进入仙境,飞快回到藏书阁,只见刚刚还握在她手中的玉玺静静地躺在地上,位置确实通往上层的台阶,不由得狂喜,试探着上前将玉玺捡起,果然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成功了!终于打开了藏书阁二层,宜敏满眼放光的看着手上的小小玉玺,这是个宝贝啊!不但能帮自己解决“天命”压制,还能帮忙破除禁制,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皇后印玺,简直神了!它原来的主人定是个不得了的女人。
宜敏定了定神,抬脚走向藏书阁二层,长长的台阶盘旋而上,仿佛一眼望不到尽头,她心中疑惑,不过是两层阁楼之间的距离罢了,她已经走了百级台阶不止,已经远远超过阁楼外面的高度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纳须弥于芥子的神通吗?
终于再远的距离也有走完的一天,她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光亮,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抬目四顾,宜敏不由得有些惊讶,这第二层与第一层竟然没有丝毫区别,都是一望无际的书架,琳琅满目的书海。
宜敏深吸口气,走向这片书海,细细查看起来,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同,一层的书籍大多数是山川地理、各行各业、以及各种武学典籍,而且可以随意取来观看。但是第二层的书籍除了封面和序言之外,都被一层浅浅的金光所覆盖,无法查看。
她从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金光最盛的书籍,看了看封面,上书《天运》二字,不由得心中一动,微微翻动之下发现除了封面,连序言都看不到,整本书完全被金光封印了,她想了想,拿出玉玺往书上印了一下,只见金光流转的封面上出现了由白光凝聚的“皇后之玺”印鉴,微微闪烁间那层金光消失了。
当宜敏再次翻动时,整本书完全解封了,如同最普通的书籍一般可以随意翻阅,她心中不由浮现一个可怕的猜测,难道这些书籍都要靠玉玺中的“天命”来破除?她抬头看向这层藏书阁无数高至屋顶,横无际涯的书架,不由得头皮发麻,之前还觉得灌体而入的“天命”堪称海量,如今看来竟是杯水车薪,这第二层藏书阁竟然是“收费”的啊!
但是她又觉得有些奇怪,虽然她无法查看玉玺内“天命”的数量,但是稍微估量下也知道肯定不够她肆无忌惮的挥霍看书啊?她相信这世上除了身为皇帝的康熙之外,应该唯有她能够得到如此多的“天命”了吧?如果她的“天命”都不够开启这么多书的话,那这二层藏书阁得要什么样的人物才完全掌握啊?
宜敏开始快速在书海之中走动起来,抬头走马观花似得高速浏览各个书架的名目,试图从中找出与一层不同寻常之处。直到书库的尽头,她终于发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书架,通体纯金铸造的巨大书架,与周围的棕木色格格不入,不但异常显眼而且给人高贵不凡的感觉。
宜敏看着那抹金黄色,不但没有欣喜,反而一阵阵毛骨悚然,从骨子里不停涌出森寒的惧意,她却好像被魇住了似得,一点一点地靠近这个书架,心底有种不可遏制的渴望,蠢蠢欲动地想要去碰那架子。
透过那层蒙蒙的金光,她隐约看到巨大的架子上只陈列着寥寥几本书,具体是什么名目却看不清。宜敏狠狠地一咬嘴唇,刺痛感传来,让她脑子清醒了一瞬,她趁机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去,直到那个金色书架在自己视线中消失才狠狠松了口气。
刚刚实在是太可怕了,幸好她忍住了,不仅是她的直觉一直在警告她那里面有大恐怖,还因为白玉印玺在她手心不停发热,越是靠近书架就越是灼热,最后甚至烫得她差点将之丢出去。
第230章 后宫之主(九)
宜敏缓缓松开自己攥紧的拳头,那枚白玉印玺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温润,但是掌心被烫出的红痕依然清晰可见,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时才感觉到钻心的疼痛,这可不是她的本体,不过是心神在仙境中的显化而已,竟然会被烫伤?那金色书架究竟有多可怕?这玉玺又是怎么回事?
宜敏再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无知,从封后那天起,她似乎一脚迈入另一番天地,也或许从她重生一世的时候起,她就已经脱离正常人的范畴,唯独她自己一直懵懂而已。她咬了咬牙,再一次自己绝对不是这仙境的主人,也许是过客,也许是施舍,却也可能是……猎物!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上辈子她不过是后宫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妃嫔,既没有特别出众的智谋,也没有天生敏锐的政治触觉,唯一学到的就是谨慎二字罢了。这个从天而降的仙境固然让她欣喜若狂,却也让她心生顾忌,如今不过是证实了天上不会掉馅饼的事实罢了。
不过她有些庆幸地发现这个仙境好歹给人留了一线生机。若她这辈子不曾封后也就罢了,因为她接触不到“天命”这种东西,永远也上不了第二层,靠着第一层的知识和外围的机缘,已经足够她一生富足无忧了。
可惜她偏偏当上了皇后,天命加身,拥有了进入第二层的最低权限,从刚刚的试探来看,这第二层的机缘都需要消耗“天命”才能得到。也幸好她选择了修炼养生真气,感受到了天命的巨大压制,这才起意寻找玉玺这等转移“天命”的物件,进而发现了“天命”的作用。
若是没有那枚玉玺,她本身就会成为“天命”的载体,也许通过第二层禁制的时候不会出现那么大的动静,而是直接抵消一部分自己体内“天命”,然后轻松通过考验。
以她过去喜欢博览群书的习惯,只要能上第二层,肯定会大量阅读这里的书籍,也许没过多久就会无知无觉地将自身天命消耗光,那么接下来只有两种结果,要么直接被排斥出二层,从此只能在第一层徘徊。
尤其是书库尽头的那个金色书架,她有种直觉,若是擅自去动那个书架,恐怕消耗完自身天命仍不够,还有可能将自身的真气、生命力乃至心神统统消耗殆尽,到最后莫说藏书阁,恐怕连仙境都无法进入了,至于失去一切的她最后会是什么结局,那还用说吗?
宜敏心神回到外界,脸色阴沉地醒来,抬起手发现掌心被灼烫的痕迹,不由得更加心寒,仙境中受到的伤势竟然会直接反馈到肉身上,这下麻烦了,以后探索仙境的时候要更加小心了,否则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时尚嬷嬷带人进来了,一眼就看见坐在榻上的宜敏,不由得笑着道:“刚刚老奴来了一趟没敢惊扰,这会估摸着您也该醒了,时间再长该着凉了。”她从小就伺候宜敏,自然知道她的习惯,泡完澡后总是会闭目养神片刻,这时候若是有人敢打扰,定会惹怒主子的。
宜敏面无表情地起身,让宫女们伺候着穿上常服,所有人都察觉到主子的心情不悦,顿时个个噤若寒蝉,连动作都放轻了不少,尚嬷嬷有些疑惑,主子一般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泡澡,之后就会调整过来,很少像现在这样将不悦显露在脸上。
等回到寝宫,宜敏让人去取天香白玉膏过来,更是让尚嬷嬷奇怪了,直到看见宜敏翻开的手掌心中灼伤的痕迹,不由得失声惊呼:“主子,这是怎么弄的?哪个奴才不经心竟敢烫伤主子?”她恶狠狠地回头盯视着伺候主子沐浴的几个宫女,那眼神简直恨不得吃了她们,自家主子身子何等金尊玉贵,便是掉根头发丝都能让她心疼半天,何况是这么严重的烫伤。
寝宫内的奴才立刻噗通噗通跪满一地,额头冷汗直冒,却连求饶都不敢,他们都是原本在钟粹宫伺候的老人了,对自家主子的行事作风有几分了解,老老实实认错还有几分机会,若是敢言辞狡辩那就等死吧,罪加一等!但是不妨碍他们心里恨死了那几个在后罩房伺候的宫女,竟敢伤害主子,简直罪不可赦!
宜敏摆了摆手,淡淡道:“与她们无关,是本宫不小心碰到了铜管的出水口,这才烫了下,莫要大惊小怪!”她自然不会让底下的奴才无辜背锅,早在醒来的时候她就想好了理由,这个浴池是通过铜管引烧水房的热水入池,为了保持浴池的水温,刚从铜管出来的水自然是极热的,出水口都设置在隐蔽处,一般是不会被碰到的。
尚嬷嬷小心翼翼地捧着宜敏的手,心疼地絮叨着:“主子也太不小心了,这个浴池与家中不同,出水的位置也有差别,也怪老奴没有多嘱咐两句,瞧瞧这手心红成这样,要不还是传御医过来看看吧。”虽然大婚三日就传御医不太好,但是主子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相信皇上见了也定然与她同样的反应。
“此事不宜声张,这天香白玉膏是左院判专为烧烫伤调制的,一点小伤几日便好,莫要惊动皇上。”宜敏摇了摇头,示意拿药过来的檀儿给她上药,当年中秋桐油事件之后,她宫中就常备此药,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如今封后大典刚刚结束,宣召御医太过惹眼了,也容易引来他人无端猜忌。
尚嬷嬷张了张嘴,却不敢再说什么,主子做事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就算她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劲,却也只能选择服从命令。她叹了口气,转身将跪着的奴才们带了出去,既然主子不想泄露此事,她就需要好生敲打一番这些人了,免得哪个大嘴巴说漏了嘴,万一被两位阿哥知道了,那也是件麻烦事。
檀儿有些心惊地感受着手中的脉搏,主子这脉象分明是受了内伤啊?这坤宁宫中戒备森严,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自家主子伤成这样?她抬头看了看宜敏,欲言又止。
宜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收回了涂好药膏的手,低声道:“本宫自有分寸,莫要声张。”除了烫伤不好掩饰,容易被发现端倪之外,内伤反而是件小事,她手上灵药不少,加上养生真气的特殊性,这点伤势很快就能调养好。
“是,奴婢遵命。”檀儿连忙点头应是,她伺候了主子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包括主子不但自己功力深厚,连两位阿哥都称得上高手,她当初是梧桐檀楠四婢中最有武学天分的,可是到了主子身份才发现自己可能是最无武之地的那个。这些年她拼命学习各种本事,就是生怕被姐妹们拉下,跟不上主子的脚步。
“行了,不过是些小事罢了,在这紫禁城中还无人能够伤到本宫,无需紧张。”宜敏见状开口安抚了一下,檀儿是她手下难得拥有极高武学天分的人,虽然没有让她接触到暗部,但是平日里也能派上不少用场,毕竟暗部在后宫里是见不得光的,越少出手就越安全。
宜敏搭着檀儿的手站起身,款款走出寝殿,来到正殿的凤案前落座,沉思了片刻,提笔在纸上开始写写画画,这后宫确实该动一动了,这些年随着蒙古的动乱,大清的统治越发稳固,后宫里的女人也更多了起来,各自身后都站着不同的派系与势力,哪些该打压,哪些该拉拢,她需要与康熙通个气。
借着册封皇后的机会,恩泽后宫,东西十二宫也该重新排一排座次了,皇贵妃之位不会再封,两贵妃至少要给出一尊,四妃六嫔十个主位这回怕是要坐满了,如今膝下有子嗣的女人不少,谁上谁下就看康熙更看重谁了,她也能借此机会摸摸康熙的底,这人的心思素来藏得深,经常会做出些出乎意料的事情。
就像木兰秋狝带回来的那个察哈尔格格东珠,宜敏一开始对她颇为好奇,毕竟是上辈子艳冠后宫的良妃,结果康熙回宫后直接将人往储秀宫里一丢就不理会了,好像完全将之忘在了脑后。谁知道年前突然就宠幸了起来,风头之盛冠绝后宫,如今已经更是怀了身孕,这回大封后宫没准就能捞个嫔位当当,直接一步登天了。
至于原本的六嫔中,成嫔从草原回来后就怀上了,生下了皇十二子,也就是前世的七阿哥胤佑,不过今生宫里没那么乱,成嫔也没有被算计,所以胤佑出生后并没有腿疾,就是身子骨有些弱,总体来说是个健康的阿哥,所以这回晋封应该少不了她一份。
淑嫔郭络罗氏则是运气极好的,再次在大封后宫之前怀上了身孕,康熙十八年她因着怀上皇十子得了嫔位,如今抓住时机又怀上了一胎,想来得个妃位不成问题。至于剩下的僖嫔不能承宠,端嫔失宠多年,惠嫔还在禁足中,温嫔膝下无子,这几位大概都没戏,能保留嫔位就该偷笑的,别的就不要想了。
宜敏点了点纸面上的几个人名,若有所思,都是些老面孔了,不过也有些不一样的人,例如袁氏,之前不知天高地厚跑到她面前来刷存在感,被宜敏教训了一顿倒是改了张扬的性子,这些年虽然不复盛宠,但也细水长流,颇得康熙几分眷顾,就是一直没怀上,想得嫔位还有点悬。
还有与前世不同的人,那就是贵人纳喇氏,前世她膝下的皇七子和皇九子都是幼年早夭,又一直被压着位份,很快湮没在后宫里,若非后来奋起争宠又生了位公主,恐怕直接湮没在后宫里了。今生情况倒是有所不同,皇七子万黼还是没有逃脱早夭的命运,皇九子倒是活了下来,虽然一直体弱多病,但是有纳喇氏精心养护着,倒是坚强地货到了现在。
不过纳喇氏和惠嫔那拉氏可就不怎么对付了,谁让万黼刚好在十八年大封后宫之前夭折了,被惠嫔那拉氏捷足先登得了嫔位。从那以后纳喇氏暗地里认定了惠嫔对自己儿子动了手脚,很有些不依不饶的架势,直到宜敏和康熙给了她恩典,让她自己养着皇九子后,这才消停下来,不过两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这回大封后宫,纳喇氏凭着膝下有子,倒是颇有竞争力,但是碍于一族不得两高位的规矩,有惠嫔在前,贵人纳喇氏就有点悬了,虽然惠嫔出身于乌拉那拉氏,贵人出身叶赫那拉氏,但是毕竟都是那拉,外人可不会管那么多,康熙也不见得会乐意为了个贵人惹麻烦。
宜敏眯眼笑了笑,希望纳喇氏能给力点,不然她这些年难得花点心思帮她保住那个儿子,可就有点吃力不讨好了。惠嫔当初敢吃里扒外背叛她,她可一直没忘呢,以为禁足就能逃过一劫了?她可是开善堂的,得了好处翻脸不认人就算了,还敢倒打一耙,真当她是吃素的呢?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