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恶债

作品:《我邀黑莲花太子整顿天下

    从府中出来,叶云舒和落雨先去了馒头铺。她特意要了两袋刚出笼的,面香混着槐花蜜的甜萦绕鼻尖。


    直至见到街边七八个蓬头稚童蜷在霉烂草席上,落雨方才恍然。


    将馒头分给孩子们,最瘦小的女娃捧起豁口陶碗,腕上淤青缠绕:“好心人,给点儿银子吧。”


    叶云舒蹲身将碎银放入碗中,指尖拂过女娃结痂的额角:“可记得家在何处?”


    那女孩儿不假思索,脆声回应:“自小记事起,我便是孤女,双亲模样,早已没了印象。”


    叶云舒又向其他几个孩子问询,要么缄口不答,要么所答如出一辙。


    她起身离开,走远后,面色如常吩咐:“落雨,派两个机灵的扮作货郎,记下这些乞儿行踪。”


    落雨也觉得怪哉,洛州城怎会平白冒出这许多无根浮萍?


    如今内力虽在恢复,但遇着危险,杯水车薪,多制些毒以备不时之需,于是叶云舒前往济生堂,欲取些药草。


    堂内,她将玉佩轻轻推过柜台,“烦劳掌柜。”底下压着提前备好的药方。


    老掌柜瞳孔骤缩,恭敬行礼:“贵人稍候。”


    药柜前站着个戴幂篱的姑娘取药。


    粗麻衣摆下露出半截染血的绑腿,抓药的手背上横着蜈蚣状的疤痕。


    叶云舒接过她递来的药,忽而倾身,指尖按住对方袖口裂帛。


    “姑娘留步。”


    女孩闻言浑身一颤,嶙峋的肩胛骨在粗布衫下凸起,仿佛一只受惊的幼雀。


    “身上带着伤,怎还硬撑着来做工?”


    掌柜忙从柜台后探出半个身子,赔笑道:“贵人有所不知,这丫头家里遭了难……”


    叶云舒指尖轻叩案上:“济生堂不是有规矩,家中有难可预支两月工钱?”


    掌柜连忙解释:“贵人明鉴!她家欠了印子钱,利滚利的窟窿,莫说两月工钱,便是两年的也填不上啊!”


    叶云舒蹙眉望向缩在药柜角落的少女,如此,是有些难办,但这姑娘没有自暴自弃,依然坚持做工,倒是坚韧。


    “向何人借钱?”她多问了一嘴。


    “这……”掌柜迟疑了,他搓着手,额角渗出细汗。


    叶云舒觉得古怪,尚未来得及深究,听见细如蚊吟的声音——“月满楼。”


    “月满楼?”叶云舒骤然转身,沉声道。


    女孩被她吓到,后腰撞上药柜。


    “姑娘莫怕。”她敛了周身寒意,看掌柜的样子,这女孩儿怕不是说的真话。


    她冲着掌柜扬了扬下巴:“城中月满楼,你知道多少?”


    见掌柜还在迟疑,叶云舒厉声道:“莫非济生堂也参与其中?”


    “不不不,贵人千万别误会,济生堂一向谨遵东家所嘱,治病救人,扶危济困。”


    “那还不快从实道来。”


    “小人所知也不甚清楚,只晓得月满楼在做放贷生意,利息甚高,催债紧……”


    掌柜说得隐晦,但叶云舒觉出味来,心头涌上一股怒火。


    她的生意竟成了欺压百姓的存在,这念头比暗处窥视的敌人更令她骨缝发寒。


    她克制着怒意,转而看向女孩儿:“如何称呼姑娘?”


    “王......王来娣。”少女忽地将下唇咬得渗血,似觉得羞耻。


    叶云舒默然,看向她血迹斑斑的绑腿,喉间蓦地发紧。


    “拿些上好的金疮药。”叶云舒对掌柜说完,转而对落雨说道:“雇辆马车来。”


    “王姑娘,你腿上有伤,我送你回去。”


    王来娣惶然欲退,却被带着香气的披风裹住:“今日工钱照给,权当赔你受惊的礼。”


    马车缓缓行驶在街上,王来娣攥着车帘时不时指路。


    街上嘈杂的喧闹声中,隐隐约约夹杂着叫骂。


    男人愤怒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生不出儿子……早该卖了你!”


    叶云舒和落雨听到这话,不禁皱起了眉头。


    “娘——”王来娣尖叫着扑向车辕。


    落雨眼疾手快揽住她腰身,足尖一点便掠出马车。


    叶云舒掀帘望去,只见个满脸横肉的醉汉,左手紧紧抓住妇人的胳膊,用力地拖拽着她。


    妇人身上血迹斑斑,面色苍白如纸,泪流满面。


    王来娣跌跌撞撞扑过去抱住妇人,带着哭腔:“爹!求您别卖娘!”


    王生扬手要打,腕子却被一柄未出鞘的长剑架住,抬眼看去,竟是一清秀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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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落雨眯起眼,剑鞘缓缓下压,将他手臂生生按低三寸。


    而后一抬手,他吓得踉跄几步,看着落雨恶狠狠道:“小姑娘别多管闲事。”


    “娘!”王来娣抱着晕过去的妇人哭喊着。


    叶云舒缓步下车,夕阳为她月白的裙裾镀上金边。


    她抬手抛出一袋碎银,钱袋砸在王生胸口时发出沉闷的响动。


    “这些银子,够买你妻女么?”清冷嗓音裹着霜雪。


    王生浑浊的眼珠陡然发亮,仔细一看,呵!竟是个天仙儿般的人物。


    涎水顺着胡须往下淌,下一刻被落雨旋身踹中心口,摔在地上,尘土飞扬间,他捂着胸膛抬头,正对上叶云舒俯视的目光——


    像在看一个死人,让他脊梁骨蹿起刺骨的寒。


    “还不滚?”落雨剑鞘点地,威胁道。


    王生连滚带爬,临走前还回头死死盯着叶云舒,浑浊瞳孔里翻涌着贪婪怨毒。


    落雨燃起怒火,忍不住上前,叶云舒连忙制止,让她先将妇人带回医治。


    到济生堂时妇人已气若游丝,叶云舒命人煎药后,将妇人染血的裙裾层层剪开,又为妇人上了药。


    待安置妥当,王来娣守在妇人床前,叶云舒嘱咐掌柜任何人不得打扰,而后离开。


    回到府中用过晚膳,前去寻顾乾钧诊脉时,正见他抬手将信纸投入烛火,火苗舔舐着纸张,瞬间化为灰烬。


    诊过脉后,叶云舒问道:“公子对城中月满楼,可曾听闻些许消息?”


    见他沉默不语,叶云舒心下一沉。


    “公子若知晓内情,还望如实相告,合萃若生了蠹虫,我自当肃清。”


    顾乾钧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开口时却沉声道:“其中详情,我亦所知有限。此次出行,我乃微服私访,扮作商贾。明日知府于月满楼设宴,姑娘可愿同往?”


    “求之不得。”


    是夜,叶云舒在房中挑选毒草。


    王来娣说,她姐姐王招娣去年腊八被卖进月满楼,可去打听时,月满楼却矢口否认。


    药杵撞击瓷钵的脆响越来越快,王来娣蜷缩的肩胛、妇人身上洇开的血花,消失的王招娣,凝成眼底冰棱,刺得她心肺生疼,明日便去会会那吃人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