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陈皮,阿齐
作品:《[盗墓笔记]家族模拟器》 陈皮忘了那会儿自己多大了,也许十岁都不到,也许过了十岁。
就记得他那会儿还是不知道为什么活着的状态。
但已经知道要杀人才能活下去了。
只是没用,人小力微,活不久的。
陈去河滩抓鱼虾吃,被几个叫花子踹进河里。
他就这么溺在水里,顺着河漂。
湘江的月亮碎成千万片银鳞,迷迷糊糊间有双鎏金般的眸子正悬在裂帛似的云层间俯视他——这必是阎王殿前的幻象,他想着,任由自己沉向铺满水草的黑渊。
直到后颈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咳...咳咳!”少年蜷缩在岸上上咳出半江春水,指甲深深抠进沙石缝隙。
他听见自己喉管发出风箱般的嘶鸣,混着岸边此起彼伏的蛙声。
——“还活着就好。”
那声音像庙里敲磬的余韵,陈皮突然想起去年中元节偷供品时见过的纸扎美人。
他猛地抬头,正撞进一片琥珀色的月光——有一瞬间他怀疑自己碰上妖怪了。
怎么有人长这么好看却一头白发,连眼睛都是金的!
他还在愣神,那女妖怪挥挥手:“阿齐,带他上船吧。”
旁边走来一个比他大上一些的少年,看着像个少爷,力气却特别大,单手把他拎上船。
陈皮在水里泡久了,只觉身上冷得要命,脑子清醒过后又晕得要命,被拎上船时就已经昏过去了。
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旁边几个孩子看他醒了去叫人。
陈皮感觉这辈子都没睡过这么舒坦的床,心想自己大概是在做梦,还是个美梦。
之前看到的那个女妖怪过来看他,陈皮发现她头发变黑了、眼睛也只比普通人浅一点。
“醒了?”
对方伸手要摸他额头,被陈皮一把拍开。
她笑了笑,并不恼,“还挺凶的,看着也没生病,那你等会儿自己起来把粥喝了。”
说完她就带着几个孩子走了。
陈皮大脑转了会儿,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人救了,没做梦。
.
陈皮被暂时收养了。
寒玉花了不少时间把他教得勉强像个正常人。
阿齐习惯了她到一处地方就收养几个孤儿的行为,反正她离开时会把这些孩子交给张家人。
也亏他早早拜师赖上对方才没被抛下。
不过这次她在湘江一带停留得有些久了,还收着了个很麻烦的小子。
——陈皮。
年纪不大,却比一般老江湖都狠,被收养时就学会了用九爪钩。
武器阴,打起架来人更阴。
并且总吵他睡觉。
——他最近总在寅时三刻惊醒。
厢房外飘来断续的刀鸣,他抓起枕下飞刀闪到窗边。
月光把陈皮的影子投在青砖墙,九爪钩正勾着檐角风铃反复劈砍。
阿齐冷笑,这野狗又在偷偷磨爪子。
“睡不着?”寒玉的声音突然在回廊响起。
阿齐看见师父披着晨露站在陈皮身后,发梢还沾着未拭净的血——定是刚从哪个水寨回来。
少年猛地转身,九爪钩在寒玉颈侧三寸急停:“你...你怎么...”
“杀气太重。”寒玉两指夹住铁钩轻弹,陈皮虎口瞬间麻痹。
她转身取下阿齐窗边的竹笛:“《清心咒》会吹么?”
阿齐突然被点破踪迹,耳尖发烫地翻出窗户。陈皮趁机后退半步。
“明日开始,你教他音律。”寒玉把笛子抛给阿齐,腕间银链擦过陈皮锁骨,“你学杀人先学止杀。”
两个少年隔着露水对视,都在对方眼里看见困兽般的躁动。
因此,他们的教学并不愉快——
“你再往我脸上招呼试试?!”
阿齐冷笑着把陈皮吊到房梁上。
陈皮在上面骂道:“老子下次就把你脸划烂!”
寒玉从城里回来看到这副场景,只是淡定地说了声“玩够了记得吃晚饭”。
陈皮照例要嚷几声的,但不敢骂。
阿齐也照倒装乖。
.
寒玉在长沙城边上的小村子里落户,白天要么在村里教书、要么到城里给人治病,晚上把发色瞳色的伪装收了,搭着船去江上剿水匪.
剿水匪当然不止她一个人,向长沙聚集的张家人、她用水匪炼成的蛊人、江里那些通了邪气妖气的鱼蛇王八等,都是她的帮手。
阿齐是一定要帮她撑船,后面来的陈皮半夜偷溜上船,见了血就收不住了。
“这孩子,果然天生造合杀人。”
寒玉用链剑把他从死人堆里勾出来,又甩手绞杀那几个还想偷袭的水蝗。
这些水蝗是最近从洞庭湖冲过来的黄葵的人,是她最讨厌的那批悍匪。
陈皮身上都是伤、已经精疲力尽了。
他第一次杀人杀到这种程度,到底是没经验,差点死了。
寒玉把陈皮扔给阿齐,阿齐嫌弃地把他放到甲板上,翻出一箱药给他。
“这小子杀心太重了,怕是个麻烦。”阿齐瞅了眼刚刚那艘船。
“回去让他抄《大悲咒》。”寒玉远远地回了句。
阿齐嘴角抽了抽,没应声。
陈皮回去后想明白了,原来这几年江上传的湘妃娘娘就是寒玉。
白发是伪装吗?那这伪鉴也太不走心了。
.
湘江上兴起了拜湘妃(湘夫人)的风俗。
“拜湘妃,除水蝗,保平安。”
一开始,渔民以为是江上的白发水鬼,还能看见对方站在比船还粗的水蛇头上、行过的船留下一片血水。
后来,他们发现对方杀的都是水匪。
还有人被她救下,说那是个绝色美人,然后又有人说那是湘夫人、是湘妃娘娘,湘江的神。
春申一家是被湘妃娘娘救下的人之一。
而且他们知道湘见娘娘住哪里:
湘妃娘娘就是城里的女神医寒玉夫人。
她给春申治过病,又救了春申一家。
那天春申爹带着春申去城里看大夫。
他听说城里有位女神医,什么都能治,连米铺王老板家被驴踢傻的小儿子都被她治好了。
他就想让女神医给自家春申看看。
春申这孩子,从小脑了转得慢,被人叫傻子。
春申爹听了心里当然不舒服,但他也知道自家儿子确实木讷,连话都说不好。
他想去找神医试试,只求让他儿子至少能把话说利索。
女神医的铺子前排人很多,她有个奇怪的规矩:治病收钱看心情。
心情好了免费给你治,心情不好黄金百两都懒得搭理。
除了快死的人不论有没有钱他都会瞅上两眼外,其他人找她治病看运气。
但她手下的几个大夫正常给人看病,遇上贫苦人家不收钱,加上她收养孤儿,所以人人都说寒玉夫人心善,是女菩萨。
春申爹还听说了,这神医长得极美,曾有城里三帮五派的头头看上她,口出狂言要强娶她,结果人还没走到店铺,就被军兵当街枪杀了,帮派直接被灭了个干净。
所以他们也知道,女神医有大来头,没人敢惹她。
春申爹运气不错,那天寒玉夫人说只给12岁以下的孩子看病。
一个少爷打扮的年轻人把春申和他爹一起领了进去。
寒玉夫人确实很美,美得像神仙,春申爹一下就看呆了,被另一个很凶的年轻人瞪了眼才低头不敢看。
玉夫人只是打量了春申几眼,直接喂了颗药孔,还送了一罐蜜糖。
“带孩子去旁边小房间睡一会儿,睡醒他就开智了。”
春申爹连连应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根本没说带孩子来看什么病。
春申一到小房问就睡着了,嘴里还嚼着糖。
等他而来,眼神清明了不少,说话也利索了。
春申爹欣喜若狂,刚想把钱拿出去,被那少爷打扮的年轻人拒绝了,送他们出了铺子。
…
春申爹跪在医馆青砖上时,陈皮正蹲在房梁啃柿饼。
他盯着老头怀里目光呆滞的男孩,突然想起自己以前的自己,也是这么浑浑噩噩地活着,不过他可不傻。
寒玉突然抬眼望向房梁:“陈皮,你觉得该救么?”
少年差点被柿饼噎住。
他看见春申爹的补丁裤腿上沾着鱼腥,和自己当年被踹下水时缠的水藻同色。
瓦缝漏下的光斑在寒玉发间流转,恍若那夜江心的碎月。
“关我屁事。”他翻身跃下,瞪了眼看人看呆的春申爹。
寒玉笑了下,“那就救吧。”
阿齐于是把一个药瓶递过来。
陈皮不知道她怎么做出这个决定的,也不关心。
他只是在春申开口说第一句话后,觉得这药浪费了。
“老师,这什么药啊,也太灵了吧?”
陈皮问道。
“‘老师’是你能叫的吗!”阿齐进来听到这句就火了。
“她同意了你管个屁!”陈皮怼道。
“你——”
“行了,吵什么吵,我教你们读书,教你们本事,喊我‘老师’没问题。”寒玉打断俩人,“那原本是给兽类开灵智用的启慧丹,给人用有奇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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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齐握了握拳,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疑感:就这么告诉他了?
寒玉回了他个无所谓的眼神。
等他们再见到春申父子,是半夜黄葵联合其他水匪殊死一搏杀到渔船上。
他们在这片水系待不下去,想离开又被寒玉用朱果养成的妖兽困住,这次是最后的挣扎。
黄葵的炮头和陈皮打得不可开交,最终不敌,逃到了春申家船上,挟持了春四娘。
“(汉口脏话),那个娘们不是喜欢救人吗?你再动一步老子就把她杀了!”
炮头身上全是伤,血把衣服都染红了,掐着春四娘的脖子仿像只剥皮鬼。
陈皮比他好上一点,啐了一口,“妈的,她只叫老子杀了你!老子才不管那么多!”
说着就要冲上前。
然而寒玉的链剑已缠上那炮头的脖子。
“滋啦——”
“啊啊啊!”
炮头的头颅掉下,血溅了春四娘一身,她吓得跌坐在甲板上,春申立刻窜出去把她拉回船舱。
陈皮紧急刹住,看向站在水蛇头上的寒玉,气急败坏道:“老子自己可以!”
“让你来这船一个人都没了。”
阿齐从水里翻上来,语气嘲讽,“而且你太慢了。”
他把炮头的头颅端进河里。
“都消停点,现在跟我去找那黄葵的老大。”寒玉在新一轮争吵开始前就喊停了。
两个年轻人瞪着对方,又乖乖爬上水蛇头,水蛇嘴一张,舌头一卷,把那炮头的尸体吞下。
春申爹呆愣愣地在船帘后面看着,等四下安静了,春申扯了扯他的裤腿。
“爹,是给我看病的女大夫。”
春申爹混混沌沌地“啊”了声。
春申娘在那儿安抚不停啜泣的春四。
而远去的寒玉带着两个硬要参与的小子,找到了黄葵老大的船。
那是个小个子男人,身边站着个长衫男人。
两人看到比船还大的蛇头,腿一软直接跪下,嘴里喊着“湘妃娘娘饶命”。
而那长衫男人忍不住往上看了眼,看见蛇头上的白发美人立刻呆住了。
寒玉眯眼,“我都忘了上一个敢这么看我的人是谁了…”
“找死!”她话还没完,陈皮暴怒直接一钩子抓向那长衫男人的面门。
长衫男人要躲,阿齐两把飞刀比九爪钩更快、刹那间废了他的眼睛、直插入脑子。
“啊!”长衫男人惨叫一声,就再也没动静了。
“啧。”陈皮九爪钩一松,将之收回。
小子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飞起的九爪钩忽然转道,抓住他的脑袋。
陈皮狠狠一扯,竟把那整个脑袋扯下来了。
陈皮自己都惊讶了,却发现那小个子男人断颈处居然伸着一双细手,然后一个更小的脑袋探了出来。
“呵。”寒玉笑了一下,“神道婆的把戏。”
她伸手打了个响指,霎时间江面上燃起苍白火焰,无数惨白手臂破浪而出。
陈皮立刻用九爪钩刺进翻上船的鼓爬子的眼眶。
他突然想起寒玉教过的梵文,竟有些明悟了。
“阿鼻地狱...”陈皮割断最后一根筋腱,看浮尸在幽蓝火焰中化作白骨、看着所有鼓爬子在白火中挣扎着死去。
而那小个子男人已无处可逃,他真正的脸上露出绝望之色。
下一秒,他胸口被长剑贯穿。
竟是不知何时,有人站在了他身后——是张家人,他们陆续翻上船。
事情结束了。
.
其实那些三帮五派的人不乏有认出寒玉的,还有认出陈皮的。
只是寒玉主要杀水匪,偶尔整治下他们,他们也就不声张了。
而陈皮之前偷溜去斗鸡,碰见过黄葵的搬舵(长衫男人),不过他自己并不知道。
搬舵和一群三帮五派的人观察了他许久,看着他连输三场后被跟着他反买的阿齐拽走。
“你小子胆肥了敢碰赌了啊!”
“你他妈不也下注了!”
两人骂骂咧咧地走了,三帮五派没敢派人跟踪。
穿长衫的搬舵笑了一声,“呵,那个赢了三场的小子一早就发视我们了。”
“这,他们回去跟湘妃娘娘告状怎么办?”官姐有些担忧。
搬舵斜了她一眼,“官姐,你也信湘妃?”
他意外不明。
官姐讪讪地笑笑,“听得多了,顺口。”
“那女的是人是鬼,试试就知道了。”
搬舵没亲眼见过对方,并不相信鬼神之说。
然而他还没找到机会试探,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