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花深深莫及之人心
作品:《某天,大魔头成了正道魁首》 阳华境坐落于远离尘世的深山之中,周遭峭壁环抱,四面临江,结界丛生。
每逢清晨傍晚,宽阔的江面泛起浓雾。晓风拂过,氤氲的雾气扑面而来,沾湿一树西府海棠。棠花深深,春意沉沉,青砖黛瓦一路绵延,近有错落有致的水榭楼阁,远有傲然耸立的陡峭山岳。
工笔写意,刚柔并济,对比鲜明的图景在雾气弥漫之下显现出一派朦胧的和谐,得出几分方外仙家的缥缈,宛若一场春意的美梦。
这场美梦被一丛棠枝骤然划破,伴随两声脆响,无数花瓣飘然下坠,兰翘站在海棠树下,懵懵地抬手去接,被灵秋驱使着棠枝,狠狠敲了一记爆栗。
兰翘捂住额头,委屈得不行,抱怨道:“师姐,我不想练了。”
她摊开两只空空如也的手,举到灵秋面前:“练剑练剑,我们连剑都没有,到底该怎么练啊?根本就不能练嘛。”
灵秋随手抛给她一枝海棠,正想开口,却见远处徐徐行来一人。
游观青一见灵秋,走到她跟前便扑通一声跪下了。
她低伏身子,朝灵秋行了个大礼,吓得兰翘当场跳到一边,连连退出数步。
灵秋道:“你这是做什么?”
游观青抬起头来,诚恳道:“在下谢过凌姑娘当日之恩。若非姑娘手下留情,此刻我恐怕早已被逐出阳华境。”
“手下留情?”灵秋沉吟片刻,“你的意思是当日你我二人比试,我刻意放水,未尽全力么?”
游观青只道:“凌姑娘天资出众,天下皆知。若非刻意,如何会败于我手。”
“所以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灵秋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做出些别的什么表情,她看着地上的少女,片刻,终于笑出声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与你比剑吗?”
游观青道:“我不擅剑术,姑娘是怕与我对打,即使胜了,也胜之不武,对吗?”
灵秋道:“赢就是赢,输就是输。修为高低,何须顾及剑道符术?我之所以会为你出头,不过是因为欣赏你与银霜楼少主对打时的那份执拗。以符对剑的确不公,可这世间诸多不公之事,我并非每件都乐意插手。你既在那方擂台上苦苦支撑许久,久到连我这样的人也不由为之动容,为何终于取得成绩,却反而自认卑微,将功劳一股脑地推到别人身上,宁愿把自己的胜利当作他人施舍的恩赐也不敢承认自己的确技高一招。”
游观青怔怔地望着她。
灵秋转过身去,道:“这世间跪我的人很多,你却不配。你不必谢我,因为我已经开始后悔当日出手了。反正看你这样,迟早也是要滚出阳华境的。你既然觉得当日全凭我大发慈悲,那么就像那位仙尊所言,下一场,不会再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早点滚吧,别在我面前碍眼。”
她转身去招呼兰翘,举起棠枝对她道:“谁说要有剑才能练?世间剑道大成者,不过化有形为无形,化无形为万形。只要心中有剑,棠枝亦可伤人,流水亦可成锋。”
灵秋自三人身侧湖面引出一泓清水。她指尖微震,温柔的水就如同一条银带,穿越密密匝匝的棠花,飞向远处的假山。
只听轰隆一声,顷刻间,山石飞溅!
水带轻巧地穿梭在碎石之间,所过之处,空气发出刺耳的嘶鸣。剑气若有若无,潜藏的杀意却足以令人胆寒心惊。
无数棠花纷纷落下,终于,这一弘泉水在空中一顿,分散破碎,化作一场温柔的细雨,淅淅沥沥,洒向地面,与花瓣一道,纷纷扬扬落了兰翘满身。
兰翘惊讶地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一把抱住灵秋的腿,激动道:“师姐我要学这个!”
灵秋冲她手中的棠枝一扬下巴,道:“打好基础才能继续进阶。你的修为不够,别说化形,哪怕现在就将这天下最好的宝剑捧到你跟前,也是白白浪费。”
“所以,剑道的深浅其实与剑没有关系,与人的修为有关!”
“没错。天下大道,同源共生。很多人觉得,剑修嘛,有把好剑是最重要的。可事实上,阿翘你也瞧见了,当日我不过略一出手便将宋氏与闻人氏手中的两把宝剑接连击碎。究其根本,是因为执剑的这两个人手中有剑,心中却无剑,加之修为又十分低微,如此雪上加霜,即便手持千古一剑也不过是金玉其外的装饰罢了。”
兰翘看着手中的棠枝,十分郑重地点点头:“所以师姐,手持何物并不重要,剑是修士修为的体现,要从心里开始练……”
想到这儿,她猛地看向一边的游观青,激动道:“符也可以化剑!对吗?”
游观青还跪在地上,整个人猛地一震。
她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朝着灵秋鞠躬一拜,颤声道:“多谢凌姑娘!”
“我不过是在传授师妹剑术罢了,你又为何谢我?怎么,想偷学啊?还不快滚。”
言罢,灵秋拿过棠枝,做了一套动作,对兰翘道:“记住了,今日就练前三个动作,开始吧。”
兰翘练了一会儿,游观青还怯生生地站在原地,只是为了“不偷学”,刻意把身子转到了一边。
灵秋懒得管她,只顾纠正师妹的动作。
兰翘举着棠枝,作金鸡独立状,一边问道:“师姐,我听七师兄说,修士都有自己的本命剑,师姐的本命剑是什么?”
“没有。”
灵秋狠狠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教训道:“刚才说的全都白听了是不是?”
“可是师姐,你能化无形剑,应该很厉害才对啊,为什么会输给那个银霜楼的云靖啊?”
不知道为什么,师兄师姐似乎都很讨厌那个人,兰翘觉得,他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灵秋想到当日,简直像吃了只苍蝇一样憋屈。
该死的云靖,要不是为了跟他撇清关系,再无交集,她非得把他揍成猪头不可。
居然敢学她的剑招?学了就罢了,竟然还敢擅自改动?简直无法无天。
灵秋道:“不许问这个。”
兰翘却自顾自地找出理由:“一定是因为他偷学了师姐你的剑招!”
她仿照记忆,在空中比划出云靖的动作,愤愤不平地说:“师姐的招式连我都还没学过呢!”
说实话,当日败在千年蛟手下,灵秋深以为耻,此后便逐渐抛弃了那套剑招,近一年来是彻底再没用过。
她的天赋极高,自学成才,可用的招式实在太多太多,以至于那天看到云靖出剑,反应了片刻才辨出不对。
灵秋捏捏兰翘气鼓鼓的脸,安慰道:“你想学,我教你就是。”
“真的!?”
兰翘一激动,手上的棠枝就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径直飞了出去。
“嗷!”
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几人忙上前察看,却是一个与兰翘一般年纪的小男孩蹲在地上。
他捂着脑袋,露出痛苦的表情,脚边正安安稳稳地躺着那截海棠枝。
“对不起!”
兰翘忙冲他道歉,在口袋里翻翻找找,递出一枚丹药。
“我不是故意的!”
小男孩闻言抬头,很清秀的一张脸上赫然挂着两道泪痕。
他看着兰翘,正想接过她手中的丹药,猝不及防对上灵秋的目光,受惊般当场跪倒在地上。
“我、我我没事!”
他挣开兰翘搀扶的手,后退数步,如同受到追杀般,跌跌撞撞地逃开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真奇怪。”兰翘盯着那道背影小声嘟囔,脚步一动,踩上了什么东西。
她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只打满补丁的荷包。那荷包极为朴素,其上的图案却十分精致,能看出制作之人的郑重与用心,想必颇有来头。
兰翘朝着男孩大喊:“喂,你的东西掉了!”
小男孩充耳不闻,跑得像是逃难,下一刻,终于彻底消失在环廊拐角。
兰翘拿着荷包,看向灵秋:“师姐,我去把荷包还给他,去去就来!”
言罢,立即拔腿飞奔出去,跑出几步还不忘转过身,把手放到嘴边,冲灵秋高兴地大喊:“等我回来,你一定要教我那套剑招!”
灵秋捡起地上的棠枝,随手比划几下,蹙眉道:“是这样的嘛……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她转头看一眼旁边的游观青,顺手抛给她一截棠枝,扬首道:“喏,比划几下。”
游观青有些紧张地看着她,灵秋已经不由分说地朝她扑来。
两人在海棠树下交手,风声沙沙,灵秋纵身一跃,横抓住棠枝,翩然落地,对上浩浩荡荡地一群人。
游观青立即收起棠枝,跪地行礼道:“拜见家主。”
苏氏家主的眼神从她身上滑过,移向灵秋。
他身侧,左边站着闻人氏,右边站着云正和段若霜,俱是世家前辈。而这一群前辈前面站着当日的白衣仙尊,后面则依次跟着各家小辈以及一个宋微澜。
当日闻人双双试图伤人,最后也只不过被罚了几天禁闭。
听别人说,作为闻人氏这一代唯一的小辈,闻人双双天之骄女,众星捧月,偏偏少了几分悟性,仙缘寡淡,于剑道一事上颇不得要领。
若是寻常人,背靠闻人氏这棵大树,安心做个散修也罢了,可闻人双双偏是个倔性子,越平庸越要强,折腾若干年,靠着闻人氏四处搜刮来的灵丹法宝,终于勉勉强强地扣响了阳华境的门。
此人可谓是个货真价实的绣花枕头。
灵秋见她的第一面就知道。
闻人双双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灵秋移开目光,没有注意。
眼前都是当日相关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什么聚在一起。
灵秋对他们的事没有丝毫兴趣,连招呼也不打,转身就走。不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唤。
“凌姑娘请留步!”
俊秀少年快步追上她,不忘顺手扶起地上的游观青。
“凌姑娘请留步!”
他跑到她跟前,灵秋打量他一眼,问道:“有事吗?”
少年被她看着,脸上一热,有些羞赧地低下头,见礼道:“在下梁溪苏韫珩,见过凌姑娘。”
原来的苏氏的小公子。
灵秋静静等着他开口。
苏韫珩道:“方才无意路经此处,听见姑娘一番论道,在下心中极为钦佩,望与姑娘结交。”
“无意经过?”灵秋道:“你的意思是你和这么大一群人经过这里,听到我在和自家师妹说话,然后‘无意’站定在原地,偷听到现在?”
苏韫珩慌忙地张了张嘴,僵住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好心情的轻笑,灵秋转过去,正对上云靖的脸。
她注意到他侧脸上有一道小小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那是几天前在擂台上,她亲手划破的。
灵秋只看了一眼,很快便移开了目光。
“凌姑娘这话可就有失偏颇了。”
云靖缓步上前,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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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韫珩的肩,用力捏了一下。
“此处无门无窗,何来偷听一说?何况游姑娘不是一直在旁边吗?她可不是逍遥派的人,更不是你的师妹。”
游观青慌忙地摆摆手:“不是……我……”
“游姑娘不必担心。”云靖朝她温言一笑,盯着灵秋的眼睛,脸上笑意愈浓,“我相信凌姑娘心胸宽广,是决不会与我们计较这些小事的。”
灵秋看着他那张欠揍的漂亮脸蛋,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这时候,一边的苏韫珩又开口道:“凌姑娘,此事的确是我们考虑不周。姑娘不必担心,方才仙尊早已有言在先,今日所闻绝不会传扬出去,为人所知。”
不会为人所知?难道你们不是人吗?
灵秋半眯起眼睛。
她在想,是否这些仙门世家的子弟生来如此,最擅长模糊重点,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个个都是和稀泥、装无辜的一把好手。
她很想出言反驳,却怕又和云靖对上,再生出若干牵扯,干脆什么也不想说了。
没关系,不理他,不理他们。她可不想再因为靠近孽缘,引发血光之灾。
见她未接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苏韫珩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下几分,继续自己最初的目的。
他对灵秋道:“凌姑娘,实不相瞒,在下早已对你倾慕已久……”
肩膀突然传来一阵闷痛,苏韫珩惊讶地转过头,正对上云靖。
他正亲昵地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得一脸真诚无害。
苏韫珩盯着他的手,心想或许是自己感觉错了。
云靖待人一向客气疏离,苏韫珩从来不知道自己与他的关系何时变得如此亲密。
念在他刚刚替自己解围的份上,苏韫珩不好拂了他的面子,轻咳一声,继续对灵秋道:“今日一见姑娘,果真钟灵毓秀,姿意飒爽,容光绝世,恍恍乎若姑射神人,若能与姑娘结交……呃……”
空气中传来一声突兀的脆响。
这一下,无比清晰。
苏韫珩震惊地回过头,感觉自己半个手臂都没了知觉。
云靖居然把他的肩膀给捏脱臼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头,灵秋实在受够了他的长篇大论,早已无聊得眼神乱飘。
对面湖边缓缓经过一个人,灵秋眼神一亮,喊道:“师兄!”
“师妹?”
霍羽抱着一堆卷轴,惊讶地转过头,正看见灵秋冲他招手,而她身侧竟赫然站着银霜楼的那位少主!
联想到早晨银霜楼楼主夫妇突然不请自来,师父又突然像发了疯似的要他四处去借十八年前史籍书册,嘴里嘀咕着“天作之合”、“神仙眷侣”之类的词,霍羽心头一惊,忙招呼灵秋:“你在那儿做什么?”
话音刚落,他脚下一滑,竟然不受控制地往湖里栽去。
霍羽手中书卷散落,灵秋飞身上前,横跨湖面,眼疾手快地捞过他的手臂,将人带回了岸边。
“我在那儿等阿翘来着,她捡到一只荷包,去找失主了。”
灵秋和霍羽一起捡着地上散落的东西,两人各自抱着一堆书卷,有说有笑地走远了。
湖对岸,云靖被苏韫珩单手揪着领子,愤怒地质问:“我说你究竟在做、什、么!”
他盯着那两道成双成对的背影,铁青着脸,默不作声。片刻,终于道:“她不喜欢你,以后不许再去找她。”
苏韫珩整个愣住。
他想到这几日阳华境内流传的谣言,火气噌地一下窜上头顶,揪着云靖大喊:“你他妈恃宠而骄是吧!?就许她喜欢你,不许她看别人一眼?”
“她也不喜欢我。”
云靖拂开苏韫珩的手,一瞬间,苏韫珩几乎在他眼中看到了某种堪称绝望的神色。
他又想起这些日子听到的另一个版本的传言——是从银霜楼内传出来的。
他抚着脱臼的肩膀,站在原地,头一回感到无比的困惑。
是夜,苏韫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同时间,阳华境内有两个人与他经历着一模一样的折磨。
东北角,云靖对着乌云漫天的夜空,来回反刍着白日发生的事,在心里一遍又一遍描摹最后的那两道背影。
为什么每一次见到她,他都忍不住刻意拿话去刺她,为什么他不能像苏韫珩一样,哪怕是装一下呢?
右边侧脸上的伤口泛起刺痛,像蚂蚁不断噬咬着血肉。云靖想着这些事,喉咙又酸又涩,忍不住微微攥紧了拳头。
与他一样,西南角,灵秋躺在床上,同样不断回溯着白天,只不过她心中想的却是霍羽险些摔入湖中的画面。
当时他明明站得离湖面很远。
虽然师兄自己也说是意外,但她翻来覆去,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夜色已深,灵秋从床上爬起来,悄无声息地潜出院子,回到湖边。
青草上还残留着傍晚的露水,无数晶莹透亮的小水滴中间,她仔细地找了又找,终于察觉到一丝法术的残留。
一道极微弱的剑气附在丛生的杂草之间,闪烁着浅浅的红光。灵秋眉心一蹙,顺着这道剑气地方向看过去。
白日里,站在那处的人是谁?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赫然出现一道明黄色的身影。
远处,逍遥派的院子里突然灯火通明。
纷乱的杂音间,隐约听得一道急迫的声音:“小师妹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