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嵌入血肉的钥匙

作品:《拒绝王子的理由

    解决了敌人,玛西亚反而心事重重,当初对付魔王时,她都没有这样过。倒不是因为格罗姆有多少厉害,而是对比之下,魔王的邪恶很纯粹。


    魔族是世界的疾病,从裂隙中涌出,吞吃有生命的一切。


    与魔王战斗时,她不用想太多,烧就完事儿了。不像现在,她打败了格罗姆,又好像并没有。


    “埃文,请问,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庭院散步么?我想透透气。”


    “当然。”他痛快地答应,忽而想起自己的角色,认真地提醒道,“玛西亚,你不该对我这么客气。”


    脑海中浮现斯黛拉和亚当相处的样子,玛西亚点了点头:“好像确实有点太生分了。我该怎么调整?”


    “首先要去掉‘请问’,然后再换一下口吻。你要确信:只要你邀请,我就会答应。如果我们相爱,我怎么会不愿意陪你呢?恋爱不就是两个人共度时光么?”


    “明白了。”她走近,深吸一口气,理直气壮地重新开口,“埃文,出去走走吧。”


    埃文肯定道:“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再加点肢体接触呢?”


    于是,玛西亚又伸手挽住他的胳膊。


    “非常好,试试仰起脸,看着我的眼睛,对我笑,尽量甜蜜一些。”


    玛西亚照做。


    她令自己嘴角上扬,露出了八颗雪白的牙齿,这是一个怎样用力过猛的笑容啊!当两人视线交汇,玛西亚迅速在脑海中想遍所有快乐的事:打败同学,打败老师,打败魔将,打败魔王……表情越来越嚣张,笑容也逐渐狰狞。


    埃文终于坚持不住,爆发出失控的大笑。


    玛西亚无措地愣在原地。


    “没事,哈啊……没事!循序渐进。能挽着手臂就很好,截止到这一步还挺自然的。”


    “嗯。我也感觉不错。”


    “什么感觉?”


    “嗯……身高很合适?把手搭在这个位置很舒服。”她想了一会儿,像评价家具似的评价埃文的身体,“你长得结实,手感好,让我想起真皮扶手椅。”


    埃文觉得玛西亚实诚得让人有点伤心,他朝她无奈一笑:“算你夸我好了。”


    她也笑,没办法,战斗和谈恋爱是截然不同的事,人不可能每件事都擅长。


    痛快地笑了一场之后,来到庭院时,玛西亚的心情已经好了很多。


    她弯下身捧起一团雪,搓成雪球,在台阶上摆了一排。埃文默默看了一会儿,猜测她是想要堆小雪人,于是跑去折了一根树枝回来。


    “玛西亚,你把树枝点燃,咱们用碳块来当雪人的眼睛。”


    “好主意。”她便把树枝烧黑,掐成大小合适的小粒,待冷却后,和埃文分了分,开始一颗一颗地往雪球里嵌。


    他们对这幼稚的游戏兴致勃勃,玛西亚把心放空,享受单纯的快乐。埃文则像把心填满,有玩伴的感觉、不孤单的感觉,让他感到幸福。


    “你冷不冷?需要我用魔法帮你暖一下么?”她问完之后,停顿了一下,“哦,对,我不该这么客气。”


    她把埃文的手合拢,包在自己的掌心,施加魔力:“很亲密,对吧?”


    “对,情侣会这样做的。”埃文高兴地说,“你记住,你对我拥有权利,所以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不用打招呼。”


    得到鼓励之后,玛西亚又凑近了些,张开嘴唇,对着他的手慢慢呵气。


    “玛西亚,这是谁教你的呢?”他声音有些不自然。


    她停下来,回答说:“斯黛拉。你知道,我朋友不多,每天都在热恋的更是只有她一个。”


    “哈哈……有个模仿对象也很好,很好。”


    晚饭时间,兰妮喊他们进屋。


    “多冷啊!你们怎么能在外边呆那么久。”随即她看到那排巴掌大的小雪人,耸了耸肩,“好吧,两个年轻人。”


    晚饭时,克劳德高举酒杯,再次向玛西亚表示感谢,他十分正式地说:“尊敬的布莱斯公爵,您的恩惠我将永远铭记于心。您的嘱托我会不遗余力地完成。”


    “我们能互相帮助,这再好不过。”


    玛西亚端起酒杯,畅快地饮下。扭头看到埃文一直在盯着酒杯看,并不去喝。


    “不会喝酒吗?”她问。


    埃文点头:“嗯,酒味有点儿刺鼻。不过我可以为你去学。”


    “不,你不用为了我做不喜欢的事。”


    “玛西亚,你真好啊!”


    克劳德叹气,又开始了。这两个人真是天造地设,调情不看场合。


    “我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您。”克劳德打断他们,对玛西亚说,“您能否帮我带一封回信回王都?”


    “当然。”玛西亚应下后,又问,“我猜,是件麻烦的事吧?”因为他看上去很严肃,又有些担忧。


    “是的。很麻烦。所以请您保密。”克劳德恳切相求。


    玛西亚反而松了口气:“这对我来说再好不过。因为,我同样希望没有人知道我在冰原上做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当然,杀死冰龙的功绩,还是可以多替我传扬一下的。”


    克劳德一顿,反应过来,看了眼埃文,“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即将吃完这顿饭的时候,仆人跑来告知众人:“救回来的那位老人清醒过来了,他一定要见魔法师,说是有非常重要的事。”


    “那就去看看吧,”玛西亚放下刀叉,擦了擦嘴角。她起身离开餐桌,去到老人面前。


    老人自称是学者,名叫安东尼奥。


    “火魔法师,还是女魔法师,糟了……”刚看见玛西亚,他就开始念念叨叨,一副大事不妙的神情。


    “有什么糟糕的?”


    安东尼奥没有回答,盯着玛西亚看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很强大,强大得得简直让人害怕。火魔法是危险、凶猛的战斗魔法,偏偏是个女人得到了它……”


    玛西亚隐隐有些生气,皱着眉头,不解道:“那又怎么了?”


    “听着,孩子。第一,小心身边的追求者,选错人的话,他会吸干你的血!你的血很宝贵……”


    玛西亚瞳孔震颤,把所有逆反情绪丢开,开始认真听这老人说话。


    “第二,远离抑魔石。抑魔石可以让魔法师失去战斗能力,虽然不是永久的,但也足够危险了。它是一种特殊的白色玉石。”


    “您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别着急,孩子。最后,我的研究全都放在王都图书馆的顶层,我会给你一把钥匙……”


    玛西亚突然很紧张,她感觉到老人的语气中有股决然的死意,他说“最后”,就真的是最后。


    他伸出枯瘦如冬天的树枝一样的手臂,指了指,说:“为了安全,我把它封在自己的血肉里,借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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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匕首吧。”


    这时,克劳德闪身上前半步,拔出佩剑,按老人的指引,准确地把钥匙从皮肉中挖了出来。切口精准,动作又快,没让老人太痛苦。


    玛西亚对他的敏捷身手感到惊讶,却无暇多想,把注意力全都放在安东尼奥身上。


    老人疲惫地呼呼喘气:“我没有力气从头到尾地向你说明了,孩子……我做错了事,感谢命运把你带到这里……一定要去图书馆找到我的报告!想办法……”


    他把血淋淋的钥匙交给玛西亚后,再次昏死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安东尼奥的状态都很差,始终没办法清醒过来对玛西亚做进一步的说明。


    被救回来的女人则处在应激状态,她连自己名字都忘了,当然更不可能和玛西亚交流。她每晚都在做噩梦,梦魇中,她凄厉地大喊大叫,让蜡烛城堡里的每个人都不忍心去听。


    格罗姆到底在干什么?


    安东尼奥又为什么会被他关着?


    玛西亚感觉自己置身于巨大的阴谋里,如一只蝴蝶掉进蜘蛛网中,如若挣扎不出,就会万劫不复。


    比被阴谋黏住还让她不安的是,她看不清敌人是谁,更不知晓他们在何处欣赏着自己的挣扎。


    克劳德知道玛西亚并不想让更多人参与她的事情,是以一直保持礼貌的缄默。于是,能够与玛西亚讨论这件事的人只有埃文一个。


    “玛西亚,卡尔王子会是元素亲和者么?吸干你的血,能得到什么?感觉是个比喻,是不是指你的血脉?他们想利用你生育魔法师后代?”


    “不,卡尔是风魔法师。元素亲和者不会魔法,仅仅是他们的下一代,有概率继承父母一方的魔法天赋。卡尔追求我,肯定别有用心。但从后代的角度,卡尔娶我其实没什么收益。”


    “原来如此。可总觉得有点奇怪……”


    “是的。他,还有他背后的王室,对我的态度都很奇怪。”


    白银家族世世代代统治亚斯特,他们掌握着军队、土地、财富……唯独魔法,随机觉醒的魔法,是他们无法控制,更无法垄断的力量。


    屠灭魔王的魔法师恰好是亚斯特人,这对王室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斯黛拉说,我的忠诚很贵,我是人形兵器,王室当然想把我抓在手里。但现在看,我还有别的用。”


    “也别太焦虑了,慢慢了解情况,咱们一起想办法。至少可以先解决一个问题——拒绝王子的追求。”


    他有耐心,并且乐观。


    玛西亚茫然地看向他:“埃文,你怎么这么轻松?你可是被卷进很麻烦的事了。说真的,哪怕你现在说不想干了,不跟我回王都,我也能理解。”


    “不,我想跟你走。”


    “你不害怕么?”


    “有点害怕吧。不过,我一直很期待可以去害怕些新的东西。”他回答说。


    “埃文,你可真是对我的胃口。”她欣赏勇敢的人。


    玛西亚对他笑了一下,笑容使埃文大脑空白了一瞬,紧接着,他听见自己胸口传来剧烈的心跳声。


    “那就好,那就好。”


    埃文心想,他在冰原上的生活太单调了,遇到玛西亚这样的雇主真的很幸运。和她一起出发意味着一段全新的旅程,所以他才会这么开心,他绝对没有幻想过别的。


    次日,他们与众人告别,一起离开了蜡烛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