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厨房路上，团子兴奋得蹦跳：“要见林妹妹了！”


    柳舞却望着檐角冰凌出神。这两年她将各院口味摸得门清：探春爱茶香糕，惜春嗜杏仁酪，宝玉见了糖蒸酥酪便走不动道……


    可那位绛珠仙子，该用怎样的吃食熨帖乡愁？


    推开屋门，柳嫂子正在熏火腿。二十年陈的云腿悬在梁下，松柏烟气裹着咸香扑面。


    “娘，教我熬碧粳粥吧？”


    “这粥你早会了。”


    “这次要添些新花样。”柳舞洗净手站到灶前，


    “米粒要熬得开花，火腿切作梅瓣，再撒些碾碎的干桂花……”


    火光跃动在柳五儿眼眸，恍惚已不是当年病榻上的瓷娃娃。


    柳嫂子望着女儿翻飞的衣袖，忽然觉得这方寸灶台，竟容不下她满身鲜活气。


    ……


    黛玉生于姑苏，长于扬州，淮阳风味最宜，又舟车劳顿，恐胃口不佳，还需清淡不油腻，柳五儿打算做一道清炖狮子头。


    正值冬日，清晨雾气未散，檐角垂着冰棱，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


    今日林妹妹进府，各处一大早都开始做准备了。


    柳五儿立在案前，正用刀切割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刀刃与砧板相击，发出”笃笃”的响声，肉块应声变为石榴籽大的肉丁，刀刃斜斜一刮，便骨碌碌滚进盆里。


    经过两年的训练，这些基础工作对柳五儿来说，已经不算什么难事。手臂上精壮结实的肌肉，让这项工作无需太过费力。


    柳嫂子在一旁继续讲解，


    “这肉呀，选材最为要紧，定是要七分瘦三分肥的口感最佳。多切少斩，既要细腻、又要保持嚼劲。”


    看着五儿熟练的动作，柳嫂子也是很欣慰。


    她独这一个女儿，前些年身体病弱，难免忧心。如今既是对烹调感兴趣，那她就将全部手艺倾囊相授，好让五儿日后有所施展。


    五儿也是遗传了她的天赋，只需略加点播，就能领悟，如今在贾府厨中也是手艺极好的。


    看柳五儿能够独自应付，柳嫂子就去准备其它时蔬了。荸荠碎用梨汁泡着，笋尖要取最嫩的……


    案头竹筛里码着雪梨浸过的荸荠碎，清甜气息混着葱姜水的辛香，在灶间氤氲开来。


    柳五儿用刀背在肉上捶打，待肉末渐渐蓬松起来，再掺入葱姜水、黄酒、细盐，打进一只鸭蛋清，接着掌心微拢，顺着一个方向搅打。


    待肉馅渐渐黏糯如胶，与荸荠碎同拌，捏一团摔在掌心，圆溜溜颤巍巍。


    肉丸要保持口感，馅里不能放芡汁。确认肉馅搅打上劲了，柳五儿把调好的芡汁抹在手上，开始捏狮子头。


    芡汁自然附于肉丸表面，入油锅略炸，至外结薄壳捞出。


    砂锅早用白菜叶垫了底，高汤是晨起吊的，老母鸡与火腿骨熬足三个时辰，澄黄如琥珀。


    高汤徐徐倒入砂锅，汤汁漫过白菜叶，狮子头卧在中央宛如白玉含翠。


    冬笋片薄如蝉翼，枸杞几点猩红，盖子一合，文火慢煨。水汽在窗棂凝成霜花，倒映着柳五儿鼻尖细密的汗珠。


    ……


    与此同时，在现代某出租屋内，程序猿聂桐正瘫在椅子上扒拉着外卖盒里的卤肉饭。


    电脑屏幕上，美食区的直播间清一色是“爆辣火鸡面挑战”或“十斤炸鸡速吃”。他叹了口气，拇指机械地滑动页面。


    突然，一个直播间闯入视线——画面里，一群丫鬟婆子穿梭在古色古香的屋子中，案板上堆着水灵灵的白菜和晶莹的肉馅。


    镜头正对一名少女的侧脸，她绾着双髻，杏眼低垂，正专注地捏着肉团。


    直播间弹幕寥寥无几：


    【螺蛳粉战士：这手法比我妈包饺子还娴熟！】


    【甲方改稿第8版：建议狮子头刻二维码，扫码看制作流程（狗头）】


    【薛定谔的锅铲：荸荠用梨汁泡是什么邪典吃法？但莫名想尝（咽口水）】


    【干饭人是人上人：深夜放毒！本打工人怒泡一碗老坛酸菜面（泪）】


    诶，这个有点意思，看着是在一个厨房里，穿着古装，难道是哪个剧组在做剧场宣传？倒是新奇，一看直播间名字——“跟着五儿逛红楼”。


    奇怪，没听说最近要翻拍《红楼梦》啊。可这不是剧组，总不能是自己搭建的厂棚吧，这也太奢侈了，还是说在蹭红楼的热度？


    聂桐截了张图发到论坛：“求助！这是哪个剧组？场景还原度逆天！”


    ……


    菜品都已准备妥当了，系统小团子提示黛玉已到贾府门口，柳五儿找了个由头从厨房溜走、躲开众人，到了黛玉必经之地。


    踮脚从角门缝窥去，只见雪雁扶着个纤弱女童踏过门槛。那女孩裹着月白斗篷，行动似嫩柳拂风，虽低垂螓首，通身气度却如寒潭映月。


    柳五儿本想多看两眼，小团子突然播报：“宿主！有人过来了！快走快走！”


    再回到厨房，狮子头已炖够时辰，砂锅揭盖，刹那间白雾裹着醇香扑面而起。


    鲜亮清汤中卧着莹润肉丸，表层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冬笋片斜插如月牙，枸杞猩红点缀其间。


    柳五儿执长柄银勺轻按，狮子头便颤巍巍漾开涟漪，露出内里星星点点的荸荠碎，恍若雪地里撒了碎玉。


    接下来前厅如何，柳五儿就不得而知了，也不知道林妹妹能不能吃惯这狮子头，不由有些忐忑。但两年的练习也给了五儿不少信心，倒也不太过紧张。


    再看前厅宴上，做好的狮子头从砂锅中取出，分别放置在盏中，一人一份，精致好看。


    黛玉执起天青釉葵口盏，盏中清汤映着烛火。


    她舀起半勺汤，并不急着入口，先就着光瞧那狮子头截面——肉纹细如蛛网，荸荠碎若隐若现，倒似宣纸上晕开的淡墨点。


    “妹妹尝尝这扬州风味可正宗？”探春隔着紫檀嵌螺钿小几笑问。


    黛玉颔首，贝齿轻咬一口肉丸，入口的刹那，黛玉眉心极轻地一跳。


    齿尖破开绵软外皮，荸荠的清甜混着梨汁幽香在舌尖炸开，恍惚间竟与记忆中扬州老宅后厨飘来的香气重叠。


    她喉间微动，帕子已掩住唇角：“倒是……比寻常的多三分清润。”


    ……


    直播间的画面也已转至黛玉入贾府、与众人共同入宴。聂桐的帖子半小时内被转发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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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直播间的人数也飙升破万，弹幕疯狂滚动，


    【momo：林妹妹好美！】


    【这选角保密局出身的吗？一点动静都没有，完全不宣传啊！】


    【宝宝肚肚打雷了：一顿饭可以有这么多菜的吗？！】


    【八旬老太大战高数：这服化道也太细节了吧，有没有商家打版复刻一下啊！！！】


    ……


    宴上人多，要应付各处问候，还得保持举止得体，柳五儿怕林妹妹未能吃好，半下午的时候专门熬了份碧粳粥。


    待到日头落下，端着食盒走到黛玉住处，正听见屋内传来一声轻叹，


    “雪雁，这香囊的穗子怎的又松了？”黛玉的声音清冷中带一丝倦意。


    “姑娘且歇歇眼，仔细伤了神。”雪雁捧着茶盏劝道。


    柳五儿轻轻叩门，雪雁开门，虽不认识她，也笑着迎了进去。


    帘栊轻响，柳五儿垂首进屋，见黛玉斜倚在榻上，手中攥着半旧的书，腕上翡翠镯子随动作滑落，衬得肌肤胜雪。


    “林姑娘安好。”柳五儿将食盒轻放在小几上，自报家门，


    “我是厨房柳嫂子的女儿柳五儿，你们叫我五儿就好。今日准备的狮子头不知合不合姑娘胃口。我熬了碗粥，姑娘刚入府，路上奔波劳累，喝点粥暖暖胃，也好早些休息。”


    黛玉眸光微动，轻笑一声：“今日这狮子头竟是你做的，倒像是扬州风味，难为你费心了，里面是不是放了荸荠？”


    “姑娘好灵的舌头！”柳五儿眼睛发亮，


    “扬州做法要掺脆荸荠，只是贾府的荸荠不如扬州水甜，我拿梨汁泡过才敢用。”


    黛玉低头抿了口粥，睫毛轻颤：“梨汁掩得住涩，却掩不住北地的水硬。”


    窗外忽地掠过一阵风，树影扫过纱窗，在黛玉脸上投下斑驳的影。


    雪雁忙要去关窗，却听黛玉轻声道：“且开着罢，这风声倒像扬州雨打竹梢的调子。”


    柳五儿见黛玉又起思愁，连忙转开话题，语调轻快，“姑娘若喜欢，明儿我再熬些鸡丝粥。”


    黛玉搁下瓷勺，苍白的唇勾起浅弧：“劳你费心。只是这碧粳米金贵，不必为我……”


    “米再金贵，还能金贵过姑娘的身子？”柳五儿眨眼，


    “厨房日日熬参汤，我偷舀一勺米算什么！”


    黛玉“扑哧”笑出声，颊边浮起淡淡血色。雪雁惊喜道：“姑娘可算展颜了！”


    直播间弹幕飘过：


    【五儿×黛玉！温柔厨娘×病弱才女，这CP我先磕为敬！】


    【今夜不吃鸡，吃鸡就吃肯德鸡：救命！林妹妹摸书页的小动作杀我！】


    【这声笑我能循环十遍！】


    【她说风声时，眼里有泪光啊呜呜呜！】


    柳五儿浑然不知直播间的热闹景象，这会儿正蹲在小厨房后院，往陶罐里塞新腌的雪里蕻，统统突然惊喜汇报：“宿主，黛玉幸福值+1！当前进度解锁5%！”


    柳五儿拍了拍衣裙，往房中走，既然黛玉已来到贾府，那接下来就要开始走剧情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林妹妹的身体。


    红楼打工人，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