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夜风总是刮骨的冰冷，刮得向希全身生疼。


    她最终还是给了沈潋一个眼光，那眼光比透过镂窗照来的月光还凄凉，冷得沈潋打了一个寒颤，终于感受到了些不对劲。


    不过他没有任何再问的机会，向希已迅速进门。铁门在他面前轰然闭合，他只能茫然对着它，欲语还休。


    沈潋惊觉一件事，向希并没有原谅他。


    声控灯在此时骤然熄灭，只有惨淡的月光照着。


    而门的背后，向希处在比他更深的黑暗里，背脊抵着门缓缓坐下，马尾无力地下垂。


    她已经很久没听人提起过这个话题。


    明明这个话题早就想通了，为什么今天的心脏还是那么难受。


    一定是沈潋这个人太讨厌了，她想。


    上辈子她绝对把沈潋千刀万剐过，这辈子他来报仇，把她的心也千刀万剐一遍。


    接下来几天，沈潋还是事事都关注着她，但是少去了上前的勇气。同时出门时遇见，连招呼也不敢说出口，两相对视，沈潋也没遗漏掉她眼里的难受、烦躁。


    但见宋春晓跟在他后面，向希的烦躁立即就收起，装作若无其事道：


    “宋奶奶早上好，沈潋好。”


    第一眼见到向希，宋春晓还有点错愕，脑海立即浮现出沈潋被扇了一耳光，红肿着脸的模样。到底是自己的孩子，无论如何都会心疼，有点后悔让沈潋去道歉，更想不通向来在他们面前乖巧温柔的向希怎么会出手打人。


    沈潋执拗着不说原因，沈宗明说我们两别再插手了，孩子的问题孩子自己解决。


    宋春晓也尝试去松手放任。


    到了当晚，事态又一变，沈潋主动提出了要向向希道歉，见他认真讨要纸笔的模样，两人还是松下一口气，期待这次真正有个好结果。


    听着向希平静着和他们打招呼的模样，也就真以为他们和好了，开心地回道：


    “小希早上好。”


    又推搡一下沉默着的孙子，意思让他快点回话。


    沈潋难受地开口道：“早上好。”


    心里默默想着，这不是他前晚预想的打招呼场景。


    他们一起下楼，宋春晓亲切地牵着向希的手。


    “小希今天也去文化宫吗？”


    向希点头。


    冬日的天气甚是奇怪，有猛烈的太阳，也有猛烈的冷风，晒着时滚烫，吹着时刺骨。


    沈潋跟在最后，看着两人紧紧相靠的背影。


    向希仍旧是万年不变的的高马尾，今天用的是一个红色发圈扎住，发圈由毛线钩织而来，圈着头发，像一朵盛放的花。沈潋觉得它比腊梅还好看。


    冷风挽起她的落下的发丝，又落在最晚见过的书包上。今天书包里装的是什么呢？


    昨晚向希没回答，他今天也无从知晓。


    沈潋又感受到向希和他哥哥的几分相似。


    沈玉说遇人做事，都别把人事闹得太僵硬，再怎么不喜欢也要体面。


    那时他吵道，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滚，我不喜欢就是不会给好脸色，我管他的！


    现在自己成了那个不被喜欢的对象，更讨厌这个大道理。


    不如直接打他一顿来的畅快！不如直接甩他脸色、指着骂他、说讨厌他来的酣畅淋漓！


    要什么体面？让他总生出一些能和向希修复好关系的幻觉。


    如果向希像过去一样再摔他一耳光，骂他多点就好了，这样他绝对会讨厌死这个人，像之前和沈玉说得一样，不管她，毫不在意。


    他还是头一次这么纠结。


    越想越心烦，前面不知真实情况，拉着向希聊天的宋春晓更是让沈潋的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


    “小希你们画画班还收学生不，我想让沈潋跟你一起去上课。”


    既然都和解了，那她肯定也希望向希爱学习，有优秀的兴趣爱好的这一面能带动沈潋进步。


    天天在家里睡到日上三更，天天外面浪玩，本来就是丢他来历练的，结果过得比在家还自由洒脱。他们人老了不爱折腾，如果向希愿意帮忙，那就非常好了。


    他们听过很多次邻里们把自家孩子托给向希教导，结果取得明显进步的故事。


    我勒个亲奶奶啊！


    沈潋则在心里狂喊。


    其实你现在拉着手的这位还在非常！非常！讨厌我！


    躲我还来不及呢，更别说带我一起去上课。可能带着带着，你亲爱的孙子就被带到某个废品站，五毛一斤上称卖了！


    您到时候可能就要来给他收/尸了！


    不过转念又一想，向希怎么会想让他在身边，绝对会拒绝。


    果不其然，向希道：“大家基本都开班了，到时候我帮您问问。”


    后面那句一听就是客套话。


    沈潋心烦，路边的无辜的石头都要遭殃，手一背，脚一踹，马上就被踹飞到三米开外。


    好巧不巧，还砸到了一辆摩的，摩的被撞，应急系统响应开始“嗷嗷”叫，那石头就从前面两人眼前飞过，自然知道这坏事儿是谁干的。


    两人同时回头看向罪魁祸首。


    向希面色还是那么平淡，这么蠢的事儿是沈潋的作风。


    宋春晓一脸恨铁不成钢，这简直就是“泼猴儿”行为。


    她捂着心脏，道：“小希，你一定要好好帮奶奶替沈潋找个课上，你看他浮躁的，必须学点东西提高点耐心。”


    向希任就体面答道：“我会的。”


    沈潋更心烦了。


    怪天怪地怪这破石头。


    “怎么办！”


    烦得他都病急乱投医，给沈玉飞去了一个电话。


    “她就是不原谅我！”


    拿着沈宗明的老年机躲到房间里打电话，仗着厚实的房门能把所有声音隔绝掉，乘此机会宣泄掉所有的烦恼，对着话筒就是无尽大吼。


    突如其来的巨响，震得另一边的沈玉耳朵发痛，周边有她人在，沈潋隐隐能听见另一个女生的声音，但是是什么他听不清。


    两人的声音窸窸窣窣，就是没一个人回他话。


    沈潋现在最见不得人把他晾在一边，又把音量拔高，问道。


    “你谈恋爱了？”


    沈玉和他年龄差很大，他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


    人在英国留学，寒假放假前说现在在和朋友做项目，可能今年年都不能回来过，也就不在家。


    沈潋这次被丢给沈宗明他们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唯一能治沈潋的人远在国外。


    耳边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沈潋这次听清了，是笑声。


    女生的声音很好听，温婉轻柔，让他想起了去S市旅游时听到的琵琶曲，台上的漂亮姐姐唱曲时的声调。


    那边的姐姐催沈玉快点回他话，沈潋觉得这声音更好听了。


    沈玉回过神来，道：“还没，但最近想谈。”


    沈玉不知自己意外帮他哥顺水推舟了一番，幽幽倒出了自己的烦恼。


    “沈玉你快教我几招讨好人的办法。”


    那边人诧异了一霎那，“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沈潋你竟然要去讨好人，你小子是不是也想谈恋爱了！”


    沈玉不觉得和一个男生吵架，能为难到沈潋自己解决不了，这家伙一顿拳头就解决完一切，要么打好，要么打散，从来果断。


    沈潋每次都觉得大人们夸他哥就是瞎来的，这人有什么脑子，只会乱猜东西。


    “你乱猜个蛋，发/春别乱按在我头上。”


    他骂道。


    沈玉回道：“也是，谁会看上一个傲慢无礼、任性妄为、好吃懒做、被溺爱的无法无天，眼里只有自己、没心没肺、一周上三次讲堂演讲自己检讨书、一无是处的小少爷。”


    沈潋捏紧了拳头，特别想冲去英国跟沈玉干一架。


    找沈玉打电话是因为他总觉得沈玉和向希相像，既然相像，就有可能推断出怎么能让向希原谅他的办法。而且在沈潋的印象里，他哥真的从没和人发生过任何矛盾，是个四面玲珑的交际高手，那对以后他和向希相处的事儿绝对也能帮上忙。


    他沈潋今天就为了以后和向希美好的友情未来，低低头，讨两招。


    沈玉：“先说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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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家闹了什么矛盾。”


    沈潋丧气地跌坐在床上，道：“我好像把她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打碎。”


    “多重要？”


    “不知道，反正她当时哭了。”


    那边气氛也变得凝重起来，“你不会是故意打碎的吧。”


    知弟如知己，一下戳中沈潋最愧疚的点。


    沈潋不说话了，沈玉也知道自己又戳对了。


    “跪下来磕三个头，以死谢罪吧。”


    潜台词是干了这么蠢的事儿，不如死了算了。


    沈潋心急着要方法。


    “你认真一点，我是真的想和她缓解好。”


    “对对对，大帅哥还买鲜花手写了道歉信，但向希姐姐仍就没同意。”


    马奇帅在一边附和道。


    沈潋还把第一个知晓一切的小帅带在身边，自那晚吃了他家一顿晚饭后，这人就开始天天在他家蹭饭。


    沈潋特别乐意，因为他能随时随地地分享他的烦恼，而不是永远憋在心里。


    “你去道过一次谦了人家也没同意？”


    沈玉问道。


    沈潋点头，哀愁地承认。


    “对啊，这人好难哄。”


    “不是人家难哄，是你犯的错太大了，绝对是很重要，人才那么在乎。”


    “我也感受到了。”沈潋道。


    向希不原谅自己也不是不能理解，很多事情如果能用一两句道歉就翻篇，那觉对是人没有多在乎了。


    所以要说沈潋到底对向希是什么情感，其实愧疚最多。


    他现在最想知道的，也还有那天打碎的东西，到底对向希有何意义。


    “所以要怎么办啊？”


    他又问道。


    沈玉答：“继续弥补，继续道歉。”


    沈潋又问：“可是她见都不想见我，我一见到她都不敢说话。”


    “见不着就自己制造机会，不敢说话就用别的方法表达出来，话都说不出口，你是真想取得别人原谅吗？”


    沈潋很坚定地强调，“我真的很想她原谅我！”


    沈玉出主意道：“想办法制造一个可以让你们两人长时间相处的机会，两人最好可以合作做一件事，这样能发生必须的交流，然后你再找机会透露出一点自己道歉的诚意。”


    沈潋绞尽脑汁都想不到：“你说的简单，哪儿来的那么好的机会。”


    “没机会就说明老天爷都不愿意帮你，你们两只有孽缘，没有良缘。”


    他幸灾乐祸着。


    一点也不难啊，不然他怎么挽上的旁边女生的手。


    沈潋又听见两声好听的笑，但他完全没心思去研究这些。


    “不管，你再帮我多想想。”


    “滚蛋，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


    两人陷入了僵局。


    这事，小帅跃跃欲试地举起小手，“大帅哥，我有主意。”


    沈潋抬抬头，示意他说。


    “我妈妈经常邀请向希姐姐辅导我写作业，过两天我可以让妈妈再邀请一下，然后你坐在我旁边一起写，你们不就有了一起相处的机会了吗？”


    沈潋拍桌。


    “变聪明了哈小老弟！”


    沈玉也听到了。


    “这个可以，到时候你朋友也在场，也能帮你美言一句。”


    看来老天爷给他和向希安排的不是孽缘，是良缘啊！


    还在六年级不懂情情爱爱的沈潋童真地想着。


    “那我们快去找曲阿姨。”


    马奇帅做了回诸葛亮，假装摇了摇那不存在的羽扇。


    “别急别急，我妈现在还在麻将馆没回来，我明天见着她就说。”


    沈潋压下激动，“不急不急。”


    其实心想着赶快到晚上赶快睡觉，恨不得马上就到见向希的那一天。


    “走！哥带你去吃大宵夜！哥买单！”


    然后挂了沈玉电话，揽着小帅下楼，试图通过胡吃海喝的快乐时间给生活开个倍速，跳到美好的未来。


    这一次，他沈潋一定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求得向希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