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
作品:《怀鸾》 魏殊从没来过这座传闻中的云摇宫。
只听坊间传闻,这宫里豢养的都是长公主的“家臣”,只有活着进去的,没有活着出来的。他看着远处巍峨的别宫,咽了口唾沫。
先皇像他这么大年纪的时候都有长公主了,他虽无妻妾,但长公主应当不会啃他这种老草吧。
赵焉见他并未跟上,以为他是担心今日的宴会遇上熟人。毕竟像他这种中立派,极少和皇亲国戚沾上干系。
“魏大人不必担心,今日宴会只有您和公主,朝臣不会知晓。”
魏殊:“……”
更害怕了。
但人都到了,他也硬着头皮走进去。
“魏大人请进。”赵焉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留在门外,直接掐灭了他最后一点希冀的火光。
唉。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长公主。”魏殊走进去,往铜镜那扑通一声跪下,连头都不敢抬。
长孙微正在看书,见他朝着另外一面,笑着用指尖敲了敲木案。
“魏大人,本宫在这儿呢。”
声音从身后传来。
魏殊脸唰得一下全白了,脑子还没转过来,腿先软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臣给,给长公主请安!”
长孙微叹了口气,走过去扶他起来,“魏大人,本宫莫非是什么青脸獠牙的鬼怪不成?”
值得他怕成这样?
“长,长公主金枝玉叶,姿,姿容贵仪,今日臣得见天颜,心里十分激动,所,所以才……”
长孙微笑着递了杯茶水过去,没拆穿他拍到马腿上的马屁,姑且顾全了他身为京兆尹的面子。
“本宫今日请魏大人过来,是想询问卫国密探一事。”她又慢悠悠地卧靠在塌,“听说这些日子魏大人抓了不少人?”
一提到正事,魏殊立刻有了劲头。
“都是照着公主您给的那份名单抓的人,臣将他们都彼此隔绝起来,让他们互相揭发。果不其然,这些人都是卫国派来的探子,有的甚至在都城住了二三十年!”想起这个魏殊就一阵后怕,这些年他们不知给卫国传了多少消息。如果不是这次长公主得到了秘信,这些探子不知会给大周带来多大的隐患。
长孙微点了点头,局面尚在她的掌控之内。
“这些探子在都城中经营多年,或许其中也有大周人的影子在,还要烦请魏大人多费心。”
他拍拍胸脯,语气十分自豪:“臣乃京兆尹,铲除奸佞和叛贼本就是臣的分内之事。只是臣担心,抓了这一大批人,宫中那些叛臣恐怕要坐不住了。”
朝廷不比宫外,势力错综复杂,要想揭发更是难上加难。长公主虽然如今垂帘听政,但朝中还有诸多敌对势力,要是让这些叛臣群起而攻之,恐怕……
魏殊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将自己归入了长公主一派。
“无妨。”还担心找不到证据呢。
魏殊看见她的那双眼睛,忽而生出几分感慨。
“长公主,不像臣之前想的那样。”
“莫非连魏大人也以为,本宫这云摇宫里全是男人?”
魏殊不想为自己辩解,真诚道:“如今见了长公主,才知晓什么是眼见为实。”
长孙微失笑。坊间关于她云摇宫的传言她也听过不少,只是没想到连魏殊都信以为真。
百姓为了取乐,什么都编得出来,当然这里面也有她平日里不爱惜名声的缘故。但一夜御六子什么的,对她而言还是太强人所难了。
送走魏殊天色还早,长孙微便想着去花园走走。
园中的牡丹今年吃了不少“肥料”,长得格外娇艳,一朵连着一朵,迎风招展。那些曾对大周和朝廷意图不轨的人,最终都成了花泥里的磷火,将整片牡丹园烧得娇艳灿烂。
园边种着几棵海棠,花瓣翩跹,打着旋儿轻柔地落在地面。
春光明媚,微风和煦。
少年靠在海棠树下打盹,落了满头花瓣也浑然不觉。
他脸上盖了本书,长孙微靠近了看,原来是本兵法。泛黄的扉页上还残留半枚朱砂印,正是大周太庙藏书特有的蟠螭纹。
想来是赵焉给他的。
他一直羡慕她有一个阿弟,如今这愿望也算是实现了一半。毕竟认不认他这个阿兄是卫陵淮的事,赵焉暂且还只有给他选择的权力。
但长孙微却莫名觉得有些不爽。
她为了他干的好事殚精竭虑,他倒好,在这里蒙头睡觉。
卫陵淮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似真实,又像是梦境。
他是梦境的旁观者,梦里的人是他又不是他,应当比他现在大四五岁,是个成年男人的模样。
梦里的他正靠在树边小憩。
长孙微走到他旁边,织金的裙裾拂过满地的落英。即将触到他衣摆的刹一那,寒光骤现。只见他反手扣住她脚踝,袖中薄刃抵着他的胫骨而上,却在目光触及来人的脸时倏然收了势。
他收刀入袖。
“殿下的游戏,应当换个新花样了。”他睫毛上还沾着几片海棠的碎瓣,唇角扬起近乎天真的弧度。他是如此相信眼前的人,目光依恋而赤诚。
女子走过去揽住他,指尖绕着一缕他的发丝,轻笑了下,贴在他耳畔,如同情人相互嗔怪的耳语。
“想不到,我们陵淮还是对我很警觉呀。”
男人语气有些无可奈何,“这招数,殿下在我面前都玩了千百次了。”
……
“啪嗒。”
卫陵淮脸上的书掉下来,露出半张脸。
他睁开眼,梦境与现实交叠,他赫然发现梦里的人就在眼前。
梦境中的场景让他呼吸停滞了片刻,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口中喃喃道:“殿下?”
殿下?
长孙微正站在他跟前,弯着腰偏头盯着他,眼神惊讶。
世人皆不约而同称她为长公主,殿下……似乎还从未有人这般叫过。
“长公主。”他很快换了称谓。
许是在这云摇宫太过安逸,竟让他失去了原本的警觉。
“活干完了?”长孙微也很快调整回来,直起身,语气带上了几分不耐。
这不是一个公主该有的情绪,她很快意识到这点,平复了语调中溢出的情绪,清咳了声,“这里不是睡觉的地方。”
卫陵淮似乎习惯了别人的打搅,对她的到来也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只是有几分后怕。方才她轻而易举就能杀掉他,即便她没有动手,但他终究是疏忽了。
还有方才的这个离奇的梦境,难道真的只是一场荒谬的梦么?
他敛下眉,收起心绪。只将书小心地叠好,放进怀里。
至于长孙微方才一瞬间的情绪变化,他并非没有察觉。只是他明白自己的身份,并无多说的必要。
“长公主有事么?”
“无事就不能来了?”她反问。
卫陵淮垂下眼。
他在深宫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却唯独看不清这位长公主。他不知道为何她还要留他一命,明明她有无数可以杀他的理由。
长孙微却好似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你不也没走?”
明明有无数个离开的理由,却还是安分待在这云摇山,她才不信赵焉会听她的话,真把他腿打断了。
“只是有些好奇罢了。”他别开眼。
或者说,他如今已经一无所有,不管身在何处,对他而言都并无不同。
“好奇本宫如何处置你?”她笑了下,“放心,本宫承诺过,不会杀你。”
“赵焉在教你读书?”见他沉默,长孙微于是又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卫陵淮迟疑片刻,应了声是。
“那可真是正中他的下怀了。”他是武将出身,兵书读了一肚子,朝中又是一众文官,平日里根本无人和他说这些。
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事。
长孙微没再说什么,从他身边过去。
“你为什么……不杀我。”卫陵淮还是问出了这个盘桓在他心里许久的疑问。
迟疑中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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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他极力想要遮掩的彷徨。
所有的人都想要她的命,不管是在卫国,还是在大周。亲近他的人,因他而死,信任他的人,也都被他殃及。
不杀他?
为什么要杀他?
这下轮到长孙微不解了,她难道是什么专门以杀人为生的刽子手么。
“你和本宫无冤无仇,本宫为何要杀你?虽说你给本宫惹了个大麻烦,但也能功过相抵,本宫不至于这么不分是非。”
“是么?”他有些惶惑。
“你若一心求死本宫也不会管你,只是劝一句,这世间还有许多你未曾得见的美好事物,若是死得早了,可什么都看不见了。”
再说,他要真要求死,赵焉肯定比她先拦着。
话虽如此,他要死她也不会袖手旁观,虽然现如今他质子的身份无足轻重,可是一旦卫国国君立了太子,用处可就大了。
等等,莫不是这个年纪的孩子都不喜欢被人管着,才说这些死不死的气话?
当年她管阿弟的时候也是如此。每次一让他读书,他就将死字挂在嘴边念叨,要挨一顿板子才能好。
长孙微清了清嗓子,说道:“本宫那日说的是气话,你身为质子,在这里住着也不甚妥当。改日让赵焉将城里那套宅邸收拾出来,你住进去便是。”
人也杀了,仇也报了,总不能再惹出什么是非来吧?
“不。”
他抬起眼,语气莫名郑重。
“我不走。”
长孙微:“……”
不走就不走。
她就不该在这里白浪费口舌。
——
云摇山虽是长公主的地方,但平日山下也有不少贵人前来踏青。只要不到云摇宫,长孙微一向听之任之。
远处传来贵女们谈笑的声音,一片欢愉。
长孙启坐在马车上,听着属下这几日打听到的消息,闭目沉思。
“长公主说,她不知道这卫国质子的行踪?”
“是的,长公主亲口所言,父亲为何要属下查他?”
“只是有些怀疑罢了。”那使臣前脚刚死,后脚长孙微就抓了一大批探子。那使臣据说又是卫国三皇子的人,不由得他多想,是长孙微以杀了使臣为筹码,从这位卫国质子手里得到了名单。
长孙启看出长孙瑾眼中的不解,说道:“还有什么问题,但问无妨。”
“父亲,我还是不明白,长公主将这些探子都查了出来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为何父亲还要……”
“你可听说过一个有关长公主的传闻?”
长孙瑾摇摇头,“还请父亲为儿臣解惑。”
长孙启看向远处那座恢弘的别宫,目光忽而变得幽远。
“据说先皇去世的时候,皇位上写的不是如今圣上的名字。”
“怎会?”长孙瑾惊愕万分,“可是先皇只有一个皇子。”
“我那好哥哥,可比旁人开明的多。”长孙启口中说着称赞的话,语气却不见得有多么认同。
“你可别忘了,长公主也是先皇的孩子。”
“难道……”
这看似荒唐的坊间传闻,是真的不成?
长孙启缄口不语,却无疑佐证了长孙瑾的猜测。
先皇竟将皇位传给了长公主。
“此事,圣上可否知晓?”
长孙启冷哼一声,“便是知晓又能如何?圣上如今势单力薄,根本不是长公主的对手。只要她想要这皇位,随时都能取而代之。”
“儿臣还是不解,长公主若当真想要这皇位,为何不一早便除掉圣上?”
“当初?哼,若不是有圣上阻拦,我早就在卫国人攻来时就将她嫁了出去,又怎会等到她如今羽翼丰满之时。”
长孙瑾想起当年的情状,忽而明白了。
长孙启声音下沉,“你可知如若此事被天下人知晓,他们会如何看待圣上?”
“儿臣明白了。”
他们二人谈得入神,却未看见不远处的树丛中一片衣角一闪而过,很快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