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作品:《怀鸾》 “你是?”
长孙微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张脸。
少女抹去脸上的水珠,咬了咬牙。
“臣女是沈权之女,沈少璇。”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长孙微轻拧眉头。
沈少璇跪在地上,双手紧攥着裙角,带着几分压抑过的哭腔:“臣女知道,可臣女父亲很快就要流放到儋州,臣女没有办法,只能来求您。”
她仰起头,“臣女父亲是被那怀远侯陷害的!”
长孙微目光扫过她的脸,指尖摩挲着白玉护栏,“你继续说。”
“臣女父亲并不知道这使臣是假的,前些日子怀远侯来臣女家中,将这个人交给了父亲。臣女那时多听了一下,怀远侯说此人就是卫国的使臣,让父亲安排个住处。”
“那又如何?你应该明白,你父亲是怀远侯一派,是本宫的敌人。你该不会以为,本宫会帮你吧?”
少女怔忡片刻,抹去眼角的眼泪。
“是臣女天真了。”她行了一礼,“冒犯长公主,还请长公主恕罪,臣女……这就走。”
“慢着。”长孙微手一抬,“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你将皇宫当成什么了?你可知私闯宫禁该当何罪?”
沈少璇浑身一颤。
“你可知道,你父亲为何没有供出怀远侯?不过是因为他们达成了交易。若不是这个交易,你以为你们当年能回到都城?你罔顾事实,意图为乱臣开脱,又该当何罪?”她的声音步步紧逼。
“长公主……我。”
“你不去找怀远侯问罪,却倒我面前来诉苦,是笃定本宫好欺负么,还是觉得本宫是个女子,一定会帮你?”
沈少璇已经呆在原地。
说到底她也不过一介闺阁小姐,打小便娇生惯养,还从未被如此对待过,一时手足无措倒也在情理之内。
如若见月和闻秋在这里,又要说她不怜香惜玉了吧。
长孙微心中失笑,拂了拂衣袖,便要回宫。
“长公主。”
长孙微转过身。
沈少璇蓦然磕了一个响头,白皙的额头上立时渗出血迹。
“多谢长公主告知臣女,臣女一介深宅之人,从未听起父亲谈起过这些。今日又不明是非冲撞了长公主您,如若长公主要罚便罚臣女吧!”
长孙微顿了下,末了,嘴角挑起一丝轻笑。
像她,太像她了。
“本宫不喜欢你的鲁莽,不过你的胆识,倒是能入得了本宫的眼。”他伸手扶起她,”本宫这里有一桩小事,你若是办成了,本宫就许你一个愿望。”
少女眼睛一亮,”那可否让爹爹……”
“你爹的事免谈。”
沈少璇垂下脑袋。
“不管是识人不清还是站错了队,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要承担。”女子眸光凌厉,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
沈少璇眸光暗淡了下,“臣女……明白。”
“你倒也不必太过担忧。你父亲在儋州的职位不低,,至于何时回都城,就要看你父亲的政绩了。”
“真的么?!”
父亲还能再回都城?!
“多谢长公主!”少女声音雀跃。
“别谢本宫,能不能回来,还要看你父亲自己的造化。”她只做了她该做的。
儋州自古是流放之地,能在此地交出政绩是件难事,不过如此就意味着他脱离了权力中心,对他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
自从那日的暴雨后,都城一连晴了多日,山腰上海棠灼灼,烧得半边天都暖融融的。桃树自山脚沿着青石板一路往上,到山谷的浅湖而止。
湖中停着一叶轻舟,随微风轻晃着,竹叶落了满船。
正是赏花的好时节,云摇山行人如织,不少贵胄们带着家眷来采青。人们大多骑马上山,马到半途便要饮水,这片浅湖便成了他们最常停留的地方。长孙微便在湖边辟了块空地,又修了几处竹亭,专门供人休憩。
眼前的都是些熟面孔。
大都是和她交好的贵女或是大臣家眷,近些年偶尔看见百姓的身影。但终归是寥寥,许是忌惮她名声的缘故。
不过这采青节倒是办得越来越热闹了。
长孙微看着岸边正在叫骂女子,露出一一丝讽笑。
“你们这些贱奴才,连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本县主要你们有何用!”
尖锐的声音刺破苍穹,惊飞了枝桠上的麻雀。
她的思绪也随着他们远去,想起了故人的影子。
说起这采青节,也并非什么年代久远的节日,只不过是达官贵人闲来无事的消遣。忘了是哪位家眷先偶然提起,说是要借采青出来散心,后面这日子就定在了三月初八,原本只有女子,后来男子也渐渐多了起来。
到了今日采青节已经完全和散心背道而驰,倒成了都城里年轻女子相看夫婿的地方。其间也有不少女子满面盛妆,就为了让心上人看见自己最美好的一面。
据说只要将今日采的那株最好看的花送给心上人,就能得偿所愿。
以前主持采青节的是赵焉的姐姐赵明岚,与她交好多年。
当年为了让她把云摇山借给她办采青节,跟个猫似的缠了她半个月,缠到她没脾气了,才点头同意。不过话说回来,她也只给她提供个场地,余下的从没理会过,但那些年的采青节在她却办得极好。
长孙微看着眼前这些贵女们,只觉得每个人都像她。明媚动人,顾盼生辉,就如同这满山的海棠一样。
她站在竹廊下,听着耳边贵女们的欢笑声,蓦然生出了几分物是人非之感。
“这是我刚,刚摘的,还请大人您收下。”少女手捻一株含苞待放的桃花,语气里满是羞怯。
但她中意的郎君却站得离她很远,显露出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薄情,并没有要有要接花的意思。
“徐姑娘,在下已经说过,并无娶妻的打算。”
“大人可是担心长公主?”她失落片刻,语调又很快轻快起来,“长公主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女子,想来不会说什么的。”
听见这话的长孙微心中窃喜。
看来她的名声也没有坏到这个地步。
徐元珠默默看了他一眼,又小声道:“何况……何况长公主也对您无意了,大人何不看开些。”
“在下对长公主本就无意。”展叙手指微蜷,目光却不自觉看向了长孙微所在的竹亭。那里长孙微正俯身嗅一朵海棠。待少女顺着视线回头,他却已垂眸遮住眼底的暗涌。
“在下不配受此花。”
“啊……”她后知后觉低下头,神情低落。
“元珠!元珠!”
远处已经有人唤她的名字,想来是在寻她。
“大人。”
“何事?”
即使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展叙仍旧显出超乎寻常的耐心,这是教养使然。
徐元珠揪紧衣角。
“反正,反正不管大人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大人!”她行了一礼,随后迅速闭起双眼,视死如归一般将桃枝塞到展叙怀里。
“我在这里!”她提着裙子向同伴奔去。
长孙微从她的身影中看出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这般无忧无虑的年纪,想必连噩梦都不会做吧。
少女很快远去,展叙在原地失神了片刻,随后单膝触地,修长手指刚拈起一枝,却不远处露出一半的缀着珊瑚珠绣鞋。他顿了下,随后俯身将桃枝插在泥土里。
“让公主见笑了。”
长孙微愣了下,笑着从竹林后走出来,打趣道:“都城多少年轻俊彦求都求不到徐姑娘的花呢,你就这样扔掉了,人姑娘不知该多伤心。”
“花自有花的归处,在臣手上只会凋零得更快。”
长孙微背靠在木栏杆上,微风轻抚过她的发梢。
“阿叙果真还是和以前一样,丝毫都不关心自己的事啊。”
展叙眉梢带了几分不明显的笑意。
他很喜欢听她说起从前,那时他时常躲着她。尽管两人见面的时候并不多,却远比如今她唤他阿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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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时候要亲近许多。
“国尚不宁,何以为家。”
长孙微没想到他真的做出了决定,心中讶异。
“从军可是件大事,你爹恐怕不会容许你去边关,你可想好了?”展家世代从文,那老头子也是把展叙当文臣培养的,展家又只有展叙一个继承人,如今他说要从军,反对的声音不会少。
“臣会说服他的。”
即便用尽一切办法。
“我分明记得你以前说过,要当宰执辅佐阿裕,如今却要去边关了。”
“臣儿时戏言罢了,公主不必放在心上。”他移开目光。
“是吗?”长孙微略带了几分怅惘,更像是在感慨什么。
但这声叹息只能她自己听见。
“我走了。”长孙微摆摆手。
“长公主。”
展叙迟疑片刻,终于还是将心里藏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怀远侯的话公主您不必放在心上,如今您掌握着朝政大权,他们不会对您出手的。”
他还想告诉她,如果有危险,他会保护她。
长孙微转过头,笑道:“不过是些老生常谈的话,我要是放在心上,岂不是正中他们下怀了?你才是,若是没有一个行得通的理由,你爹怕是又要罚你抄家规了。”
没想到她还记得。
展叙脸上微微泛起绯红。
“公主勿要取笑臣。”
“都是过去事了,谈何取笑,阿叙也勿要放在心上了。”
她挥挥手,拐过转角,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翻飞的海棠四散零落,在无波的水面惊起一圈涟漪。
但游人不会为这一圈细小的微澜驻足。
湖边,卫陵淮正在喂马,身侧不远站了两个华服女子,容貌艳丽。
“长公主的婚事……”
卫陵淮忽然支起耳朵。
“不明白,长公主若真想要嫁,直接让陛下赐婚不就好了。”
“照展家那小子的脾气,若真强行让他当了驸马,怕是要和长公主老死不相往来了。长公主聪明,这里头的道理她不可能不明白。”
“依我看长公主就是太聪明了,直接将人绑了生米煮成熟饭不就好了,还费这么多功夫干什么。何况我看那展大人性子冷归冷,却不见得不喜欢长公主,我倒觉得他心里说不定巴不得长公主这么做呢。”
“是你如今能说出来的话,要是有一日真遇上了心上人,你怕是动都不敢动。”
两人说话间,另一位年轻女子的声音插了进来,明显带了几分不悦,“那陛下不也没给她赐婚么!她倒好,非要占着那位子不走。”
说话女子衣着华贵,外裳用的是金丝绣成的云锦莲花图,头上插的是九天凤鸣缠枝莲纹步摇,耳间坠的是迦陵频伽双翼衔珠耳珰,戴的穿的皆是只有皇家才能使用的物件,尊贵非常。
她此话一出,另外两人对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看了一圈周围只有一个喂马的少年,便时不时附和几声。
见有人应和,这女子便更少了几分顾忌。
“何况长孙微这些年做的荒唐事还少么,就说这云摇山和这云摇宫,谁不知道里头藏的都是她长孙微的龌龊事。”她可是听说,每到夜里云摇山都会有男人的身影。
她一说起来就喋喋不休没个止处。其他两人身份似乎比她低不少,也只能陪着笑脸。
这衣着华贵的女子叫长孙湫泓,父亲乃是当今齐王。又因为齐王只有这一个女儿,所以才养出了这般有些刁蛮无理的性子。
也正因为她年纪小,长孙微才对她平日里的冒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厢长孙湫泓正骂得快意,下一瞬被马鞭扬了一脸水。
“狗奴才,你做什么!”她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立刻怒气冲冲地瞪着不远处的喂马的少年。
卫陵淮瞥了她一眼,不发一语,等马把口中的草嚼完,才不慌不忙收好马鞭。
“哪家的奴才,给我站住!”
她还在背后叫骂,而卫陵淮已经牵着马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