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

作品:《和水怪的荒野求生

    钟盈早就想彻底进行一番清洁,只是前几天遇见的水源都太露天。


    虽然是荒野,只有野兽,没有人烟,但钟盈也保留着一星半点的羞耻心。


    多少社死来源于家养宠物啊!它们虽然看不懂,但它们真的很会学习。


    钟盈可不想有朝一日,看到行为奇奇怪怪的野兽,笑了半天发现源头居然是自己。


    哇——想想就头皮发麻。


    这个洞穴中的浅潭足够隐蔽,恰好她又湿了头发湿了身体,再不搓搓洗洗,简直对不起这天时地利。


    无患子又被称为皂角树,它的果实一般不会自动脱落,又不怎么受鸟儿和其他动物的欢迎,因此一年四季都高高挂在枝头。


    一路上,钟盈曾刻意地收集了一些用来洗手,现在全部捣碎,正好派上新用场。


    在钟盈自制洗发水和沐浴露的间歇,外面的风雨愈加大了,雨水汇聚成小溪,哗啦啦地从石头缝隙中汇入浅潭,泛起白色的水花。树枝和落叶被冲击到边角,堆在一块儿飘飘荡荡。


    钟盈避开水蚤和水蜘蛛,就着黯淡的天色,痛快地洗了个头,冲了个澡,还洗刷刷了换下的衣物。


    远离浅潭的洞穴内部伸手不见五指,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


    越往里积水越少,出现了干燥的小石滩。一些残破的树枝和动物骨架斜埋在碎石中,不知道被风干了多少年,大多数只轻轻一捏就碎了。


    钟盈裹着毛毯往里淌,进入了小石滩。


    ——在寒冷又潮湿的雨夜,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火堆,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可惜不清楚这里有多少枯树枝能够挥霍,钟盈只好点一根火把草草了事。


    这个洞穴狭长幽深,隐隐约约有风声和滴滴答答的水声。


    她简单地解决了晚饭,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贴壁往里挪。


    如果这是恐怖片,踏入甬道的瞬间,大概会有什么东西从黑暗中窜出来,突然给一个贴脸杀。


    钟盈打了一个寒噤,伸直手臂,将火把远远地捅进黑暗里。


    预想中的贴脸杀并没有出现,火光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洞穴内部的地面上,散布着一些凸起的土块和褐色的蝙蝠粪便。极偶尔的时候还能见到一些不知名动物的白骨。


    菌丝像土块和白骨上天然带有的诡异花纹,在它们之上,生长出了蔫头耷脑的青草和伞盖裂开的彩色小蘑菇。


    倒悬在顶部的蝙蝠,被火光一照,扑簌簌地飞了起来,撒下纷扬的泥土碎屑。除了最开始起飞的动静,它们飞行的时候悄无声息,也不发出鸣叫。


    这些有着深黑色肉翅的洞穴生物,似乎在畏惧着火光,它们呼啸地从洞顶掠过,隐入了更深的黑暗中。


    自蝙蝠出现后,连退几步蹲下抱头的钟盈,重新站了起来,继续一步一顿地往里挪腾。


    甬道有几人高。实际行走在里面,并不觉得压抑。


    一路走来,钟盈又遇到一些倒挂着的蝙蝠,老鼠,以及长得有点恶心的节肢动物。它们大多都在火光笼罩前四下逃窜离开。


    最为恐怖的,大概是一只才死去没多久的野山羊,它可能也像钟盈这样,在某个雨夜形单影只,慌不择路落入洞穴。


    地上散布着杂乱的蹄印,墙上的石缝中,仍残留着挣扎间留下的撞击痕迹。遍布着散射状的斑斑血渍和板结的毛絮。半腐烂的羊身爬满了蛆虫和蚂蚁,围满了嗡嗡作响的蚊蝇,它们轰地一下炸开,让钟盈忙不吝地闭上眼睛,捂住口鼻。


    除了钟盈,这幽深的地底,再没有其他不属于洞道的,活着的误入生物。


    没了一开始的紧张,钟盈在洞穴中越走越放松。她熟练地将那些突然冒出来的洞穴生物,当成了无聊徒步中的小惊喜。


    穿过了天然形成的几个地下大厅,又慢悠悠地路过连接它们的地下长廊,钟盈甚至有点找回了当初大半夜睡不着,在单机游戏里挖矿的感觉。


    辞去稳定国企工作,转而成为自由摄影师的那一年,是她最为痛苦的一年。


    没有人能理解,钟盈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干,偏要去追求“自由”和“旷野”。


    她的身边,充斥着她的父母长辈的反对声,同龄人的劝慰声。


    领导听到她的辞职理由噗嗤一笑,嘴上说着她的工作能力单位还是认可的,就别辞职了,部门呢,做主给批个长假,让她离开单位放松个把星期,等调整好心情再回来。转头让自家的亲戚过来顶班试岗。


    就连钟盈最好的朋友,在最初听到钟盈的想法时,也露出震惊的表情。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就勇敢去做。”好友沉默了片刻,端起水杯“敬自由”。


    她并没有劝说什么,但明显也是不赞同的。


    尽管如此,在确认了钟盈真的离职后,她还是热热闹闹地拉着钟盈做职业计划——定下半年目标,一年目标,短期定位,长期打算……


    都说了是自由和旷野,为什么还要做职业规划啊,不是快乐就行嘛——


    钟盈一边哀嚎着,一边努力按照她们一起制定的计划努力。


    好友是唯一没有反对的那个人。


    这些计划非常、非常有条理,她嘴上哀嚎,其实爱惨了这样明确的、仿佛触手可及的梦。


    然而现实不是童话,自由职业远没有计划中那样的简单。


    在正式转为全职前,钟盈已经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兼职,在网络上和圈子内,也说不上“查无此人”。但说来也奇怪,转为全职后,收益和口碑居然大不如从前。


    最开始的半年,除了几个早就商量好的商单和约拍,钟盈居然没再接到什么新的单子。


    反而是购买镜头和新设备,去想去却一直没能去的地方,做想做却没去做的事情,消耗了她工作多年的存款。


    母亲常常在家族群聊里抱怨,将钟盈的现状和隐私吐露得一干二净,所有人将这样的行为称作“你妈也是担心你”。


    后来就连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会冷不丁地提“那个钟盈噢,还是985毕业的高材生呢,好好的工作不干,跑去做什么自由职业”。


    然后有人附和“是啊,真搞不懂现在的小孩,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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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正经工作不干,跑去做销售开滴滴的么——哦呦,真搞不懂”。


    他们絮絮叨叨地自顾自地得出各种结论,末了回过头来,整合各自听到的谣言,继续添油加醋。


    人生好像是条一眼能望到尽头的跑道,每一个人都是被“爱”,“恰当”裹挟的提线木偶。


    钟盈感到痛苦。


    她将痛苦发泄在白天密集地拍摄、商务洽谈中,又在深夜里一个人的房间,熬着夜,疯狂地做游戏代练。


    ——母亲的抱怨变了,变成“赚么还是赚了点小钱的,但我看她一天天地也没做点正事”。


    一直到什么时候呢,大概是她的摄影作品获了奖,又被官方点名表扬,参与进了旅游宣传片的摄制;建立了工作室,还有了固定合作的单位……


    充斥在生活的种种反对,突兀地转变成支持,连之前蹦跶得最欢的亲戚,都表现出一副“慧眼识珠”的模样,唾沫横飞地讲述在之前他是怎么看出来钟盈“必有所为”。


    钟盈的痛苦并没有因为这些转变而消失,她好像更加痛苦了。


    她整个人好像被劈成了两半,一半适应并享受着这种“普世意义上的成功”,另一半则陷入了更加“黯淡无光的深渊”。


    痛苦的理由难以启齿,“突如其来的好运”,“忙碌到飞起”,“前倨后恭的亲戚”,“见风使舵的熟人”……不管怎样地倾诉和表达,都很容易被认为是矫情。


    即便这些痛苦被倾听,被知道,被安抚,好像也无济于事。


    钟盈忘记了怎么和自己和解。


    在人前,她还是那样热忱开朗,在人后,她陷入了巨大的孤独。


    是的,孤独。


    她的心竖起了一道高墙,尽管她还是像过去那样,热爱着和不同的人相遇,相识,愉快地和所有朋友交流,结伴,但她却很难像过去那样,肆无忌惮地发自内心地感到快乐。


    在某个失眠的深夜,钟盈发现了一款游戏。


    单机游戏。


    画风粗糙,没有剧情,只有一个永远也挖不穿的地下世界。


    矿道中很安静,晴天的时候能听到稀奇古怪的虫鸣声,雨天的时候能听到水珠落地发出滴答声,偶尔有蚯蚓和虫子被一镐子翻出来,它们慌不择路地窜回到石块和泥土当中去。


    有时候挖着挖着,就会遇到天然的洞穴。矿道的来路被插满了火把,突然挖通的洞穴一片漆黑,似乎永远都看不到尽头。钟盈操控着粗糙的像素小人,举着火把向前。


    她在那个游戏中体会到了同样的孤独。


    也体会到了久违的平静。


    她挖很久的矿,感受到睡意后,就那样开着电脑直挺挺地躺下,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有时候被闹钟吵醒,有时候是合作方的夺命连环call。


    就这样又过了很久,她慢慢完成了自我疗愈。


    明明是很痛苦的一段经历,但现在回忆起来,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唯一刻苦铭心的,只剩下那一个个举着火把和矿镐的,无人的深夜。


    像现在这样的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