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森林

作品:《和水怪的荒野求生

    偏偏它又总是面无表情。


    连钟盈自己都不明白——


    她是怎么看出来,邻居原来有着丰富的心理活动。


    就像现在,钟盈试图靠近邻居,而它不断地后退,退无可退的时候又好像做足了心理准备,发出低沉的叫声,似乎无可奈何,又好像被迫妥协。


    可它明明很高兴,那股高兴劲让它看起来甜滋滋的,配着恐怖丑陋的外表,说不出的怪异。


    邻居看似不情不愿地垂下头,瞳孔因为猛烈阳光缩成一条极细的黑线。


    幽绿的眼睛中泛着冰冷的金光。


    距离很近,钟盈发现那层金色的有些剔透的覆膜,并不是一直都存在着的,邻居似乎刚从水里出来,原先有些干燥发灰的鳞片,重新恢复了水润。


    它缓慢地眨动眼睛,收回了很可能是用来防水的覆膜。


    那抹金色消失了。


    邻居傲娇地,大发慈悲地多看了她几眼,尾巴摇晃,似乎在催促钟盈有话快说。


    钟盈看着它:“雨季结束了,我要走了,寻找离开的路。”


    明明幽绿色的兽瞳一如既往冰冷,黢黑的脸庞永远看不出变化,钟盈却感觉它好像一瞬间僵住了。


    烦人的家伙们都走了,水怪的心情很好。它发现小人很喜欢躲在自己身后,还夸赞它浑身冰凉又湿润。


    受了鼓舞的水怪因此格外注意维持“冰凉”、“湿润”。


    每当小人离开,它就快速地冲进暗河,让自己降温,让身上湿润。


    但……


    水怪缓慢地眨眼,好像没听清刚刚小人在说什么。


    走?


    为什么要“走”。


    它知道什么是“走”,什么是“离开”。那些笑着的,哭着的,熟悉的,陌生的“同伴”……走了的,离开的,永远不会再回来。


    这样的回忆和告别反复在它脑海闪现,整个世界仿佛拨去了那层温情的外皮,重新展露出它真实又尖锐的一面。


    浑身嶙峋,长相可怖的怪物定定地看着小人。


    愉快和欢喜消失了,呼啸而上的是难以言喻的焦躁。


    恐慌。


    以及愤怒。


    无意识摆动的尾巴垂落下来,嘈杂错乱的尖叫和永不停歇的痛楚在脑中炸开,震得水怪耳膜嗡鸣,双眼骤然弥漫上了一片猩红。


    鳞片变化成了可怖的尖刺,恐怖的黢黑骨刀一根根立起,它看着小人嘴巴一张一合,却失去了理解能力。


    水怪缓慢地张嘴,无声翕动着。


    ——为什么要走。


    它想要高声质问。


    她明明是不一样的,但又为什么变得和所有人一样,想逃跑,想离开。它感觉到了被玩弄、被背叛的痛苦,比以往更加剧烈。


    因为得到过“不同”,所以才无法忍受。


    但随后,这只愤怒地,几乎快要燃尽理智的怪物,却又在下一句话中被安抚,奇迹般地平静下来。


    “所以,要和我一起离开吗?”


    邻居张开嘴巴,钟盈撑着下巴,看它艰难地吐出一长串晦涩沙哑的音节,最后断断续续地说:“一……起。”


    ——“那走吧。”


    他们在洞穴里度过了最后一个晚上。


    水怪没有离开,它执意地趴在甬道里,庞大又柔软的身躯,挤挤挨挨地堵住了夜风吹来的每一个空隙。


    水怪不需要睡眠,它望着摇曳的火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每隔一阵子,水怪就扭转过去,定定地看向钟盈,似乎在确认她还在。事实上,水怪的嗅觉和听觉是如此灵敏,根本不需要靠全部的感官一次次确认。


    然而这样的多种途径,反复再三,却给了它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水怪悄悄地挪动,膨大尾巴,将另一侧的甬道也堵塞。


    当钟盈从梦中醒来,它仍睁着眼,一眨也不眨。


    那双浸满绿色的眼睛,在快要烧尽的火堆后闪闪发光,像昏暗里发光的古老灯盏,又像是徘徊在荒野里的绿色幽灵。


    钟盈选择早上出发,因此可以走得格外久一些。


    兔笼改装成的小推车特别能装。


    吃完早饭后,钟盈推着它走出洞穴,抬头确定太阳的位置,对照指南针,分辨方向。指南针还是那样,总是不停打转,像是坏掉。但偶尔又骤然安静,指向固定方向。


    一路上,繁茂的树木遮挡住阳光,在地面上形成了或明或暗的光斑和阴影,拂面而来的风是热的,即便走在树荫底下,也很难再感受到雨季的凉爽。


    好处是不用再每天洗刷,满是泥点的裤腿和运动鞋。


    邻居留下的蜿蜒水痕也很快挥发。


    它走几步就停下来,扭头等着钟盈带路,或者指明一个方向。


    钟盈哼哧哼哧地推着小推车,上坡下坡,时刻注意着别卡进干涸的水坑里。


    甩了甩满脑袋的汗,钟盈发现,邻居幽深的目光总是围着吱吱呀呀的小推车打转,好像对它非常好奇。


    它一眼不眨看着木质车轮的时候,呆呆的。


    前面有一朵正怒放着的鸡冠花。


    红彤彤的肥厚花冠下,长了一只鸡的嘴。鹅黄色的,尖尖的,此刻正一张一合。


    它追逐着风,发出喔喔的叫声。


    钟盈被鸡冠花的叫声吓了一跳,水怪回过神来,一甩尾巴要去掐那朵花。钟盈忙开口举手,阻止它粗暴的行为。好心的邻居顿住,尾巴溜溜达达没挥向鸡冠花,倒是似嗔似怨地搭上了钟盈的肩膀。


    怪沉的。


    钟盈推了推,没有推动,反而被翘起的尾巴尖缠上了。


    鸡冠花弯曲花托,反应敏捷地闪躲,见危机解除,又缓缓舒张皱起的花瓣,重新随着暖风晃动。


    它非常有礼貌地冲着钟盈打招呼:“人,你好呀!”


    这朵花又扭头打量水怪,有些爱答不理,“你也好。”


    钟盈:“你也曾经是人吗?”


    “喔喔喔——”鸡冠花哼着歌,“不呀,我是西岸一朵土生土长的花。”


    池塘的水位在连日暴晒下迅速下降,露出了掩藏在淤泥和浮萍下的幼嫩菱角。钟盈伸手扒开一个,口感清甜,肉质软糯。她一连吃了好几个,碰到邻居面前,让它也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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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邻居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味道。


    它被堵住了嘴巴,仍然下意识地抿唇躲避,钟盈费了好大劲,才哄得它张嘴。


    两只手都捧不住的菱角,被邻居张口囫囵地吞了下去。也许是尝到了外壳的苦涩味,它微微皱眉,幽绿色的眼睛谴责地看着钟盈,喉咙里发出不清晰的咕哝声。


    钟盈想要掰它的嘴巴看看,但又没那胆子。


    于是在一旁马后炮:“哎,要剥壳的呀!”


    邻居扭头游进了池塘里,咕嘟咕嘟地漱口,一连串水泡从水底浮上了水面。好半天,它顶着一头的浮萍和小鱼重新冒了头。


    池塘的一侧漂浮着大片的水生植物叶片,有荷叶,又有睡莲的叶片,或者是其他什么植物。在叶片附近伸展出一些花苞,有一些已经绽放,散发着幽幽的花香。


    听说芡实也属于睡莲科,果实可以食用,因为外壳遍布尖刺,也被称作“鸡头米”。


    钟盈伸手在岸边扒拉半天。


    水怪张开嘴,啃断一株花茎,向钟盈游了过来。


    折腾得正欢的钟盈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那株浅黄色的花。水怪将花轻轻放在钟盈面前,发出咕咕咕的叫声。


    “送我的?”钟盈晃了晃手。


    邻居的目光和脑袋,跟随着晃动的手移动。它从喉间发出了肯定的音节。


    ——不知道为什么,钟盈就是能听懂。


    看着不像能吃,但着实好看。


    “谢谢你,我很喜欢。”钟盈翘起嘴角,将那朵花轻巧地别在脑袋上,对着碧波荡漾的水面照了照。


    她很快又沉浸在对水生植物的研究中。


    好像发现了野生茭白,又有可能发现了荸荠。钟盈伸手去拔,它们牢牢地扎根在水里,一时半会儿拔不出来,还害得她差点儿滑倒。水怪猛地从池塘中暴起,将钟盈顶了回去。


    拯救得很及时。


    钟盈稳稳地留在了岸上,甚至被顶得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但它暴起溅出的巨大水花,宛如天降暴雨,让她瞬间浑身湿透,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全部变成半透明,勾勒出凹凸的曲线,还印出内里的肉色。连附近的地面都湿漉漉,水淋淋。


    钟盈脱掉了防晒衣。


    水怪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是受到惊吓。它快速地松开尾巴和利爪,像干了坏事的小朋友那样,快速地将自己藏回了幽深的水底,试图逃避。


    过了很久。


    它又重新探出头,一拱一拱地想让钟盈爬起来。


    然而小人坐在地上,怎么拉扯都不起来。


    ——她那么脆弱,不会是吓坏了吧?


    湿漉漉的地面被艳阳烘烤,很快重新变得干燥,水怪将大脑袋搁在被太阳晒得滚烫的地上,一眼不眨地,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小人。


    而钟盈则瞠目结舌,看着远处飞奔而来的,嘴里不断喷出烈火的兔子。


    熊熊燃烧的火焰,比马戏团和街头表演还要夸张。撩得周围空气也微微扭曲,火光之后的植物像蒙上一层劣质滤镜,在热浪中变形。


    “好热啊!好热!”穿着靴子的兔子热到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