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天使投资人

作品:《夫子她只想上岸

    朱雀桥的槐花落尽时,我站在谢氏墨行的门口,捏着一张账目清单深吸一口气。


    在大学为了学分搞大创的时候,导师就苦口婆心地教育我们多把心思放在路演上,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做出一个精美绝伦的ppt。为什么?因为凡是事业发展,全靠融资。


    而融资,就得找个有钱的。谢七郎,谢临渊,就是最佳人选。


    京城富商不少,但为什么偏偏是谢家?


    周砚反复问过我这个问题,他从见谢七郎第一面就对他不抱什么好印象。虽然当时他只看到了那马车青帐里人家伸出来的一截手腕。


    首先,这人是皇商,谢家产业遍布南北,能量大得离谱,连贡院的御用笔墨都是谢氏供的。要是搭上这条线,未来不仅能拿下学子市场,渗透到官场和书院都不是大问题,如此这般,才能真正把补习班做到“一手抓科举,一手抓朝堂”。


    其次,这人虽然据说阴晴不定、身世坎坷,但他能在商行开业这种正儿八经的场合,当着众多百姓的面请侍卫到处撒币,这种离经叛道的魄力,说不定正适合搞教育改革。


    说到这里,周砚终于勉强被我说服。我倒也没继续说下去,因为第三个理由确实有些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谢临渊长得实在太好看了。


    第二次见面是在王寡妇的烧饼铺子。我和周砚下了课一起去的,身后还跟了个郑有才,虽然有才公子反复声明自己平日向来锦衣玉食惯了,只是难得吃这种粗糙的食物,但他吃得眼睛里冒星星的样子还是出卖了他。正当我和周砚各大快朵颐了一个之后,王寡妇的锅炉里正好只剩下最后两个烧饼,我们对视一眼,用了半秒钟就决定拿下,谁知这时一个含笑的清冷声音在身后响起来:


    “鄙人来得不巧,看来今天是没有这个口福了。”


    我一回头,就看到了谢临渊。他身旁只随了一个玄衣侍从,自己披着一件雪貂大氅,手里握着一把楠木泥金扇子,眉眼慵懒,嘴角带笑。


    之后很多次见面,我都觉得这人每次出场都像是特意摆好了姿势,就差背后燃起烟雾,配上一句“皎若玉树临风前”的背景。


    “啊呀,这不是谢七老板?哎哟,不知您大驾光临,今天最后只剩下两个了,这......二位客官是先来的。不如明日我给您提前留着?”王寡妇笑成了一朵花,手上包油纸的动作都慢了不少。我和周砚表示无妨,不如让一个给他,免得空手而归挺遗憾。


    谢临渊的目光极快地扫过我们,然后轻轻地落在我身上,像是飘下来一片雪,然后他笑起来:


    “多谢二位美意成全,既然如此,不如这饼由我来请。”


    事后周砚有些悲愤地控诉,王寡妇给谢七的那个饼里夹的肉明显更多!难道就因为他长得美?


    我安慰他说,没事,在他来之前,沾你的光,我们拿到的饼夹的肉也最多。


    总而言之,我不是肤浅的人,但在朱雀桥众多行商之中,他那张脸实在是过于具有欺骗性——皮相无害,实则狡诈,活像个千年狐狸。


    有钱,有权,会撒钱,心眼子多,还长得好看。这种人不坑他一笔,难道等着他来坑我?


    于是,此时此刻,我拎着账本,深吸了一大口气,推开谢氏墨行的乌木门时,正撞碎一室浮动的松烟香。


    “姜老板。”


    谢临渊半倚在青玉案边执卷而读,雪色广袖滑落至肘间,露出一截缠着褪色五色丝的手腕。听到声响,他懒懒掀起眼帘,外袍上绣的银竹纹在晨光中泛起冷芒,倒衬得眼尾那抹淡淡的薄红愈发妖异——像落在雪地上的胭脂虫尸骸。


    “姜老板竟亲自来还烧饼钱?未免太客气。”他轻笑时,尾音似乎是被虎牙碾得微微发颤。


    我攥紧账本的手指无意识摩挲起纸页,竟然开始紧张了起来。早听闻谢七郎容色殊丽,却不想是这般裹着糖霜的毒——鸦青色长发半束,本就不是端肃的式样,又偏被几缕逃过束缚、散落在肩头的发丝搅得冶艳。最惑人的是那双眼,灰青瞳仁像浸在寒潭里的琥珀,望人时仿佛含着三分病气,可当你被那层虚弱的雾色蛊惑着靠近时,又会被深处淬炼的刃光刺醒。


    “谢公子说笑了。”我刻意避开他夹在指间的鎏金笔杆,那抹朱砂色正顺着笔杆蜿蜒而下,“我是来向您讨钱的。”


    他忽然倾身逼近,松烟香混着药苦气扑面而来。垂落的发丝扫过桌案,却好像落在我的脖子上,凉得惊人。


    “噢......新鲜。不过姜老板的账本……”他指尖划过我手中《五年科考收支录》,翡翠扳指与纸页相击发出碎玉声,“怎么比我的脉案还厚?”


    此刻我才惊觉,他看似握着书卷的左手,实则虚扣在案头一尊裂璺瓷偶的颈间。瓷偶脖颈处的裂痕,恰与他眉间那道淡疤如出一辙。


    “孤身夜访,”他似笑非笑,“想让我赊烧饼?”


    我打着哈哈假笑,把账本往桌上一放:“谢公子,您有没有考虑过投资教育?”


    “谢某只投稳赚不赔的生意。”


    “补习班稳赚。”我语气坚定,“朝廷每年科举,录取不过一成,落榜生却有九成,这些人需要什么?答案很简单——二战,三战,或者更多,更有甚者,穷尽一生。”


    我敲了敲账本,拉开他面前的椅子一坐:“谢家卖墨,书生买账;我卖策论,书生买路。您难道不觉得,我们是天生的合伙人?”


    谢临渊摩挲着算盘,似乎在细细琢磨。片刻后,他垂眸轻笑:“你倒是比我想象中更精明。”


    我刚要继续加码,只见他随手展开一张洒金笺,上面龙飞凤舞写着——


    “附赠王寡妇烧饼铺地契三张”。


    ???


    “既然合作,就该让你,还有那位周夫子,还有你们的学生们,都有足够的烧饼吃。那天,周夫子看我的眼神似乎不太高兴,是因为烧饼吗?”


    ……


    这个男人的思维到底是怎么运作的。


    翌日,我把拿下融资的惊天喜讯在课堂上宣布。郑有才翘着腿瘫在窗边,嘴里嘀嘀咕咕:“谢家七郎投资你,为什么不直接买下国子监……”


    “啪!”我拿着书敲在他脑袋上,“有才兄,既瞧不上谢七郎的钱,那这道题你倒是解解——”


    就在这时,门外一阵骚动。学堂里众人皆是警觉地抬头,只见一列紫衣侍卫打扮的人浩浩荡荡地踏进了书坊的门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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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砚手里的茶盏抖了抖,韩青一边帮他斟茶,一边下意识护了一把,郑有才和我一起回头,眼珠都差点瞪出来。


    谢临渊的鸦青色长发,今日倒是用银丝混编松香色发带束得一丝不苟,垂落时似泼墨洒雪。踏入内室,他身边那位玄衣侍从非常自觉地上前接过他的大氅,然后守候在了门外。


    “谢七老板,您这是......”


    “姜夫子,”他朝我轻轻垂首,算是问候,目光却未曾低垂,含笑抬眼打量四周,“正式投资之前,自是要对生意有所考量,您无需在意我,只管讲您的课便是。啊呀,周夫子也在,您也请便。”


    说罢,他自己走到堂内最后,不客气地挑了个干净的蒲团,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请便个头。这不就是校董领导视察课堂,门外那一排威武雄壮的汉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儿在升堂。


    郑有才憋笑憋得脸都涨红了,因为周砚的表情已经把“这人是不是太冒昧”写得过于直白,我狠狠地拧了他的大腿一把。


    “......回神了。请听题,倘若,要将朱雀桥三十家烧饼铺的税银充作军饷,如何让王寡妇们心甘情愿掏钱?”


    众人一愣,片刻后,教室最后居然传来了谢临渊的轻笑:“简单,告诉她们每交一两税,我谢家,补贴二两。”


    “错!”周砚的反驳掷地有声,“商贾若无节制补贴,只会养成靠恩惠存活的貔貅,真正的解法,须让她们看到‘税收’的长远收益。”


    郑有才突然直起身。


    他指尖翻飞在算盘上拨弄,思索片刻后,眸光一亮:“明白了......周夫子,我要重写青州赈灾的策论!”


    窗外惊飞一群灰雀。谢临渊懒洋洋靠着门框,看着不远处和韩青争得脸红脖子粗的郑有才,意味不明地瞥了我一眼:“这小泼皮倒像极了我少时的聪明劲儿。”


    我背后一凉。谢七郎幼时被谢家弃在青州,如今又摇身一变成了贵胄回京,倒是不忌讳提起自己的过去。他敢提,我却也不能乱接话。只能打着哈哈道:


    “......您少时也往先生茶里兑烧刀子?”


    周砚打了个喷嚏。


    “这倒没有,不过我往学坊师傅们凑钱买的浑天仪里塞过竽饼,害那群老道观了三天假星象。”


    ......谢公子,您的童年可真是丰富多彩。


    三日后放晴,书坊门前挤满看热闹的百姓。


    谢氏商行的马车载着鎏金匾额驶来时,郑有才正带人将红布条换成烫金横幅。少年得意洋洋地朗声念出新题:“论谢氏墨行承包制对科考公平之影响——参考文献:《姜氏真题》《谢氏账本》《王寡妇烧饼供需表》。”


    “姜夫子!”韩青气喘吁吁从贡院方向跑来,“学政大人带着《四书正义》,似是来查咱们的教材了!”


    周砚漫不经心地朝外抬了抬下巴——五辆载满《策论速成宝典》的马车正隆隆驶来,每本书封面上都印着“谢氏墨行特供”的章印。


    我汗颜:“我们哪用得着那么多书?他是打算叫有才兄和小青他们一个人用五十本?”


    周砚苦笑:“只怕还不够,你以为谢七的胃口仅限于此?”